这些情况都还不得而知。目前只能推测极渊最深处,隐藏着灭火古国的根源,寻着导航坐标指引的方向深入沙海,就能抵达那个未知区域,那里才是真正可以解开一切谜团德关键所在。

司马灰等人身上都出现了“地压综合症”的迹象,又与外界隔绝,处境孤立无援,“地底测站”里的减压舱也未能修复,此时返回地面必然无幸,何况不彻底解决掉“绿色坟墓”这个心腹大患,恐怕今后也是永无宁日。如今只有不顾危险继续行动。司马灰分析了形势,然后对其余三人说:“看来咱们现在面临的局面极为不利。似乎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死神的召唤了,除非你视死如归、慷慨以赴。”

众人对此并无任何异议,都决定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一条道走到黑,大不了就“革命到底”了,死到哪不是一死?

胜香邻提醒司马灰:“1958年进入极渊的中苏联合考察队,也应该到过这里,可咱们一路之上却未发现他们的踪迹,稍后应该再到另一尊铁人内进行搜寻,同时还要设法确定古人究竟用什么方法导航。因为古希腊人造的灯塔。里面多用鲸油点火照明,鲸油等同于螭膏,它一旦燃烧起来,就能够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再辅以铜镜反射,即使在星月暗淡的深夜。冲天的光芒也会使周围亮如白昼,能为65000米外的航船指引方位。

而在沙海中导航的大铁人。虽然两眼中空,但内部没有火油痕迹。”

司马灰说:“据我所知,如果不用火光照明,还有两个法子可行。一是使用某种发光的矿石,二是利用磁针。在这黑洞般的深渊里光芒并不可靠,所以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咱们也可以通过磁蛇首尾指向,来确认方位和角度。”

胜香邻说:“可没有导航图,根本不清楚其余的导航坐标在什么方位……”她沉思片刻,忽有所悟:“它永恒面对的方向,可能就是另一个坐标点的位置。地底这两个铁人遥相对峙,应当是分别指向两极。”

司马灰点头道:“磁蛇首指方位即为铁脉所在。咱们确定了大致的方位之后,先是逆向而行,等到经过两极之间,磁蛇自然偏转,那时候再顺着蛇首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就能抵达下一个导航坐标。如果这种推测无误,那真难想象几千年前的古代人,是怎么琢磨出的这种法子,看其对地底空间和方位的度量,简直精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茫茫沙海中的导航坐标虽有东西两极,但根据苏联“深空透测法”反馈出的图纸来看,这个地壳与地幔之间的空洞,东南端才是其主体部分所在,深邃得难以估量,众人便决定孤注一掷,继续向这个方向进发。

司马灰看了看怀表的指针,距离12:30分还差半个小时,如果不出所料,地底稍后会有“黑雾”出现,现在还不知道下一个导航坐标的远近,冒然前行恐有不测。相传“陨铁”中含有特殊物质,能够隔绝雷暴,不如就在这休整几个小时,等避过“黑雾”过后再作道理。

众人一路上疲于奔命,都已又累又饿,就地取出干粮分食,没过多久,耳听远处雷声滚滚,转瞬间恶风翻涌,黑烟似的尘雾随风吹至,强风与浓密度灰烬混合,犹如霜降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陨铁”外壁不断发出砂砾摩擦的声音。

司马灰刚开始还担心上方洞开,会有黑雾涌入,观察了一阵见无异状,更确信矗立沙海中的古老陨铁,除了能够用于在地底导航,也可供人躲避这恐怖的“黑暗物质”,至于天地间大劫时残留的“灰烬”究竟是什么,那就不在他所知所识的范畴之内了。

司马灰又发现自从“黑雾”出现之后,手表上的指针并未停留在12:30分,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1963年经过库姆塔格沙漠上空的“伊尔-12战术运输机”,就在这个时间遇到了意外事故。他终于放下心来,就让其余三人都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

通讯班长刘江河在密闭空间内就感到紧张不安,这地底出现的黑雾,又让他想起了沙漠里最可怕的“喀拉布兰”,满头都是虚汗,哪里合得上眼,就自愿替司马灰值第一班哨。

罗大舌头好奇地打听:“喀拉布兰是什么东西?”在被胜香邻告之就是“风暴”以后,他觉得很是不以为然:“这哪有缅甸的热带风团厉害,但我们参加缅共人民军那会儿,最怕的不是飓风而是蚊子。以前广东有句民谚,说是‘广州的蚊子惠州的蝇’,可加起来也没有缅甸山区一片丛林里的多,在缅北山区有种树,根上都是胎瘤似的大疙瘩,一不留神踩破了,就会发现里面全都生满了虫子,一见风就生翅成蚊,遇上人立刻往死里咬,落单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就很难活命了。”

胜香邻听罗大舌头说了些耸人听闻的遭遇,想起在沙海中捕捉磁蛇的时候,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都自称跟缅甸一个捕蛇老手学过本事,她就问司马灰:“缅甸丛林里真有蛇王吗?”

司马灰道:“这事我还想问呢,不过传授我们捕蛇手艺的那位师傅死得很突然,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答案。那时候是缅共人民军刚刚溃散,我们都被打散了,一路逃进了柬埔寨境内。当时我和罗大舌头,还有游击队里的捕蛇老手,看西边山深林密,就进去抓蛇,想以蛇骨制药救治伤员。进山后仍和往常一样,趴在树上静观其变,没想到蛇没等来,却从天上下来个大家伙,我忽听‘嗡’的一阵巨响,感觉到是要有情况发生,可还没来得及判别是什么声音,天上就出现了一架美军舰载的F4鬼怪式折翼战斗机,它的飞行高度低得不能再低,几乎是贴着树稍擦了过去,发出的声浪震耳欲聋,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出那种声音有多么可怕,连丛林里的野鸟都被吓得从树上直接摔在地上。

可惜那位擅能捕蛇的缅甸土人,就因事先毫无思想准备,一头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栽了下去,整个脑袋都撞进了腔子,还没等到我们下去抢救,他就已经归位了。”

罗大舌头想起旧事,也不禁唏嘘感慨:“当时没有地图和向导,谁能想到游击队已经逃至胡志明小道了,再往西走就是越南了,那一带全是美军空袭的重点区域。”

众人说了一阵,就分别歇息,留下通讯班长刘江河放哨。司马灰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是怎么了,一闭眼就看见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在面前出现,躺下好像也没多久,就被通讯班长刘江河推醒了,一看胜香邻也坐了起来,只有罗大舌头睡得正沉,他正想问那二人:“我又说什么梦话了?”

胜香邻却先低声说道:“有情况!”说完指了指高处的洞口,一旁的通讯班长刘江河也紧张地握着步枪,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暗中的动静。

司马灰侧耳一听,确实似有某种生物正在缓缓爬动,还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只是“电石灯”照不到洞口,他用脚尖轻轻踢醒罗大舌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众人准备好武器,先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屏气息声,攀着铁壁上去,很快就摸到了洞口,虽然没有光亮,却也能感知从黑雾中爬进来的生物,好像是个“人”。

司马灰也是艺高胆大,暗想:“倒要看看来者是谁。”他悄然贴在壁上一动不动,待到那人的大半个身子都爬了进来,忽然一把嵌住对方手左手,猛地向里拖拽,没想到这一来双方同时大吃一惊。

司马灰惊的是这人左手生有六根手指;对方则因出其不意,惊呼一声叫道:“爷们儿,你到底是人是鬼?”

司马灰硬着头皮冷笑道:“老子昨天晚上路过坟地,把鬼吓死了。”

第五卷 距离地表一万米 第九话 死了又死

那人一听又是一惊,忙想退出洞去,却苦于被抓住了脉门,怎样也挣脱不开。

这时黑雾弥漫,司马灰根本看不清来人身形面貌,只察觉对方左手是个六指,带有关东口音,就连说话的腔调都十分耳熟,当即将他拽到近前,提住后襟扔下洞底。

那人重重摔到铁壁上,周身筋骨欲断,疼得不住哼哼:“唉呦……可要了俺的老命了……”

罗大舌头上前一脚踏住,提着“电石灯”看其面貌,也不禁诧异万分,此人头上戴顶八块瓦的破帽子,一身倒打毛的老皮袄,腰里别个大烟袋锅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打狗饼,分明就是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赵老憋。

算上这回,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总共见过赵老憋三次。头一回是在湖南长沙远郊,仲夏夜螺蛳坟憋宝,赵老憋为了到坟窟窿里掏“雷公墨”,被阴火烧去了半边脸皮,又摔破了脏脾,临死前指着“雷公墨”,留下两句话“黄石山上出黄牛,大劫来了起云头”,然后就一命呜呼赴了黄泉,尸体就被司马灰埋在了那片荒坟中。

二一回,就是在这次前来寻找“罗布泊望远镜”的路上,考古队在“黑门”中发现了一具风化的干尸,看其特征与赵老憋十分接近。司马灰又在这具尸体怀中,发现了一本载有奇术的“憋宝古籍”,里面赫然写着两句不解其意的暗语,便认为这个死尸就是赵老憋,而当年在“螺蛳坟”多半是遇上鬼了,于是用火油焚化了干尸。但司马灰至今没想明白赵老憋究竟想通过这本“憋宝古籍”,告诉自己什么,那些内容离奇诡秘的插图,好像是暗示着潜伏在身边的一个个危险,可又太过隐晦,谁能在事先参悟得透?如果事先不能解读。那它还会有什么别的意义?

第三回就更邪性了,这个赵老憋突然从黑雾里爬进洞来,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从枉死城里逃出的恶鬼?还是个什么别的怪物?司马灰知道这世上也有五行道术,那不过是移山倒海之类的幻化罢了,天底下何曾有过躯体不毁不灭之人?

胜香邻和通讯班长刘江河听说此人就是赵老憋,也都很是惊异,在途中遇到一具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死尸”已经很恐怖了,如今这个连尸骨早已为了化成灰烬的死者,怎么又会出现在地底黑雾之中?

司马灰等人将赵老憋团团围住,借着“电石灯”的白光看了半天,昏暗中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赵老憋被众人看得发毛,苦着个脸勉强挤出些笑来说:“诸位好汉,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望老几位高抬贵手……”

罗大舌头怒道:“别跟我这装腔作势。等会儿就让你现了原形。”他认定这赵老憋就是坟窟窿里的黄鼠狼子变的,就跟司马灰商量是否要动刑。缅甸游击队有种折磨俘虏的土方子,俗称“搓脚板”,那是先让俘虏背靠木桩坐在地上,两腿平伸并拢。从头到脚紧紧绑住,再用一块表面粗糙的岩石,按在脚后跟上用力来回搓动,皮肉顷刻就会被磨掉,再搓下去就接触到了骨头,来来回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遍地血肉狼籍,这种酷刑连金钢罗汉都承受不住,可又不至将人疼至晕过去,只能杀猪般惨呼狂嚎。至今还没见过有任何人能熬得住这种酷刑。

不如就拿这办法收拾收拾赵老憋,这叫老太太抹口红——给他整出点颜色瞧瞧。

赵老憋一听这话,顿时魂不附体,忙道:“啥叫装腔作势?俺这人好就好在实诚,倒霉也倒霉在这实诚二字,你就是想让俺装俺也装不出来啊。”

司马灰却觉得敌我未分,还是攻心为上,就止住罗大舌头,问赵老憋道:“我看你可有点眼熟。”

赵老憋见事情有缓,赶紧陪笑道:“那赶是好,这是咱爷们儿前世带来的缘分。”

司马灰盯着他说:“你穿的这是英雄如意氅,脚底下走地是逍遥快活步。”

赵老憋闻言脸色骤变:“爷们儿知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首尾几时开口?”

司马灰道:“高过天深过地,头朝东尾朝西,丑时开口,群鸡皆鸣。”他又反问对方:“你迁过多少湾?转过几座滩?”

赵老憋战战兢兢地答道:“八下不见湾,过了一湾又一湾;江宽没有滩,转了一滩又一滩。”

罗大舌头等人根本听不懂“江湖海底眼”,全都插不上嘴,但赵老憋心里已经有了分寸,再也不敢对司马灰有所隐瞒,告饶道:“俺就是个拾荒憋宝的,一辈子不贪金不贪银,爷们儿你何苦要掏俺的老底?”

司马灰更觉此人来历蹊跷,对赵老憋说:“我只是向你打听几件事,也不算掏老底,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当然说不清楚也没关系,你把脑袋给我留下就行了。” 赵老憋愁眉苦脸的说:“咱手艺人是宁舍一条命,不传一句春,爷们儿可不能逼俺坏了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

司马灰说:“我可不稀罕要你那套憋宝的土方子,我是想问‘黄石山上出黄牛,大劫来了起云头’,这两句话究竟做何解释?”

赵老憋闻言惊骇异常,这是寻找“雷公墨”的秘诀之一,民间自古就有“九龙分黄城”的传说。“轩辕黄帝”是三皇之尊,五帝之首,曾造指南车在迷雾中大破蚩尤,死后葬于桥山之巅,后来山崩,变龙升天,埋藏黄帝陵冢的山脉即是“黄城”。当时有九块陨石从天而降,坠于四方,其中一块击于桥山对面的印台岭,陵冢因此而裂。

那道岭子满山黄石,形如卧牛,也被称为黄牛岭,黄帝以土德王,应地裂而化龙归去,所以才说是“九龙分黄城”。天坠九颗陨石落在九条龙脉,这种陨石与寻常石铁不同,皆是荧润如漆,质地接近墨玉,是天下至宝。古时有秘诀流传下来,暗表这九块“陨石”的去向,这两句话就是通篇憋宝秘诀的引子,至于其中奥妙,就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司马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倒可以解释在螺蛳坟的赵老憋,断气前还对“雷公墨”念念不忘,可眼前这人却对此事毫无印象,而且也与那本“憋宝古籍”中描绘的插图没有关系。那“本憋宝古”书里画着个人,手牵一头老牛,正站在悬崖绝壁上向下张望,似乎是在暗示“黑门”下十分凶险;第二张图中是一大一小两幢房屋,内外相套,怎么看怎么像是“86号房间”那个怪胎,如果提前一步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也不至于始终被动受制,宋地球可能就不会死了;还有第三张图绘着一条死人手臂,应该就是被“86号房间”藏在考古队背包里的断手,臂中埋有“鳖宝”,结果在沙海中引来了许多麻烦,要不是众人腿底下利索逃得快,岂能活到现在?这三副插图是不是暗示着“黑门”下存在的种种危险?

赵老憋听罢又是奇怪又是茫然,他身边确有此书,不过后面没有什么图画,而且这本“憋宝古书”的来历和用途,都是秘密,对谁也不能轻易吐露。他听司马灰说到“黑门”,那对小眯缝眼立时闪过一抹狡黠而又贪婪的光芒,试探着问司马灰:“莫非几位进过黑门,你们都瞅见那里有啥奇珍异宝?”还详细打听那三幅图画的具体情形。

司马灰又说了一遍,可见了对方脸上的反应,忽然想起宋地球好像曾经说过某种“匣子论”,蓦地里感到一阵心惊:面前这个人,就是“黑门”中的那具死尸。而在赵老憋死亡之前,他曾通过某个不为人知的途径,进入过地底极渊,并被“黑雾”吞噬了,这些“黑雾”里的时间永远凝固不动或循环往复,就像一个完全与整个世界隔绝的“匣子”,独立存在于“时间坐标”之外,而考古队也不知不觉地迷失在了这个“匣子”中,所以才会遇到还没有死亡的赵老憋。此人听我说了“黑门”的方位,以及“憋宝古书”中描绘的诡异图画,便以为这些奇怪的图画就是破解“黑门”危险的方法,在逃离此地之后,就贪心大起,将图画描绘在古书中,又勾结法国探险队到沙漠中寻宝掘藏,结果因为地压综合症死在了“黑门”中。如果赵老憋没在脱离时间坐标的“匣子”中遇到考古队,他就不会在古书中留下那些奇怪的图画,也不会跟着法国人一同丧命,众人就永远看不到那本无法理解的“憋宝古籍”了。整个事件的原因与结果,没有前后顺序之分,就像是永远解不开的“死循环”。

司马灰只是根据现在的情况作出这些推测,但这个“匣子”究竟是黑雾,还是地底沙海中导航的大铁人,赵老憋是怎么被困在雾里?他最终是如何逃出去的?那本“憋宝古籍”中究竟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1968年死在螺蛳坟下的人又是谁?难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匣子”?如果现在就把“结果”告诉赵老憋,能改变早已发生过的“事实”吗?

解开一个谜团的同时,又衍生出更多的谜,甚至就连自身也与谜团融为了一体,司马灰还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此刻也无法证实,但他相信面前这个赵老憋还是活生生的“人”,于是又问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你知不知道绿色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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