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那“短波发射机”式样古怪,就问通讯班长刘江河:“你们无线连应该懂得短波通信,在这地底下10000多米深,还用得到这玩意儿吗?”

刘江河说:“这短波发射机不仅可以发射天波和地波,它也能接收电波信号,但我们连队可从没在这么深的地洞里进行过通信演练,顶多在地下20米的防空壕里用过,地波传导需要看介质而定,如果地层对电波衰耗程度太高,就不能使用了,远不如咱们那部光学无线电可靠。”

司马灰突然想起了黄金蜘蛛城里的“幽灵电波”,觉得苏联人不会无缘无故把“短波发射机”带到地底,其中怕是有些古怪,就吩咐刘江河将它装在背包里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说着话的功夫,罗大舌头已经使手摇发电机开始运作,顶壁上的两盏应急灯恢复了照明,在深不见底的洞道里,这点微弱的光亮,就像黑暗深渊中的一只萤火虫,但众人精神仍是为之一振。罗大舌头说:“你们还别不信,先前那部功勋型老式发电机,肯定是被苏联人动过手脚了,要不然凭我这手艺还能鼓捣不好它?”

司马灰迫不及待想看“极渊”内部的电场透视图,奈何不会使用测绘仪器,只好瞪眼在旁边看着。就见那酷似雷达的测绘仪器里,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等深线,除了胜香邻之外,其余三人仍是谁也看不明白。

司马灰见胜香邻神情专注地凝视着仪器,秀眉紧蹙,也不知是否看出什么结果,忍不住出言询问:“这个穿透地壳的罗布泊望远镜,到底能看到什么?”

胜香邻说只凭原始数据,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但这座配备测绘仪器的联络舱。肯定是用于地形探测,并利用“磁石电话机”为极渊中的考察队。提供方位指引。她又将在测站中找到的所有张图纸逐一比对,才逐渐有了一些头绪,可能苏联专家推测地壳与地幔之间的极渊,是冥古时期陨冰爆炸形成,这片洞窟隔绝了地幔上升的热对流。而通过电场透视法,也只能探明地底极渊内很小一部分的情况,范围不超过几公里,处在煤炭森林以下1000米左右。由于极渊内部中空,所以“大地电场透测法”产生的磁波难以继续向下渗透,反馈出来的信息大多一片空白。不过这些图纸都是精确到以小时为单位,也就是每隔一小时探测一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根据时间的不同变化,还是有少数几张等深线图,窥探到了洞窟底部,而从反馈出的数据来看,有两个区域铁含量十分反常,似是某种体积巨大年代古老的铁质物体,这两个物体的轮廓形状非常接近,应该不是矿脉岩层,它们之间的距离相隔两百米,每一个的体积都与失踪的“Z-615潜艇”规模相当,但从形状上看,并不是苏联潜艇,其轮廓倒像是人耳。极化率数据图毕竟不是照片,又缺少更多的资料和大型测绘设备,胜香邻也很难再作出进一步的分析。

司马灰立时想起了刘坏水说过的话,在胜天远留下的笔记中,曾有“楼兰妖耳”四字,莫非就是指极渊中的两个古代铁质物体?胜天远和宋地球一样,都没能亲自接近“罗布泊望远镜”,所以这本笔记中涉及的内容,可能也与图纸中模糊不清的轮廓相似,只是一个抽象的描述而已,因为“罗布泊望远镜”正处在历史上楼兰一缮善古国的领地内,又因铁质物体形状酷似耳廓,才会如此命名,大概胜天远对它也没有任何深入了解。

司马灰深感情况复杂,虽然探险队是穿越黑门遗址下的地槽,才得以进入“罗布泊望远镜”,但在这里边也没发现什么古迹,为什么每支探测分队,都要有懂得古西域地理风物的人员加入?多半由于地底存在着两个来历不明的“铁质物体”是古人所留,可他绞尽脑汁也琢磨不透那究竟会是些什么东西,直到从春秋战国末期才结束了青铜器时代,再早的时候还没有锻铁的冶炼技术,它显然又不是天然生成,怎会出现在亿万年来日月所不照的地底深渊之中?历史上为什么对此事没有任何相关记载?接近它的中苏联合考察队为何有去无回?它又与“绿色坟墓”有什么关系?此前在溶洞里遇到的“黑暗物质”,很有可能是“冥古”时陨冰爆炸留下的灰烬,可只听说过太古和远古时期,“冥古”时期指的是什么?

胜香邻对此事的了解并不比司马灰多,只知道“冥古”是指天地生成之初,那时候人类文明的曙光,可能还在遥远的黑洞里旅行。

第五卷 距离地表一万米 第三话 穿过苍穹

司马灰本以为找到“罗布泊望远镜”探测出的图像,就能知道地底极渊里的详细情况,没想到事实却更加让人迷惑,地壳下10000多米深的空洞内,怎么会有两个古老的铁质庞然大物?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是这两个诡异的铁质物体结构简单,从反馈回来的极化率数据判断,最多是两个生铁砣子,而不是其它任何结构复杂的机械,可它们仅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苏联专家使用的大地电场透视法窥探到的结果,大多都是一片空白。

胜香邻也无法详细解释这些情况:如果不曾亲眼目睹,亲手触摸,根本无从理解,现在任何推测都缺乏足够的依据,毫无意义可言。咱们现在掌握的情况,与1958年深入地底的中苏联合考察队相差无几,可物资装备远远不及,更没有后方的支援协调,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不解开“罗布泊望远镜”下埋藏的古老秘密,就无法得知“绿色坟墓”的真相,从这个地下组织作出的反应来看,咱们的行动到目前为止完全正确。

司马灰说咱们劣势虽多,可优势也不算少,在缅北和南越一带,军阀、土匪、游击队之类的武装力量拿了钱就会给“绿色坟墓”卖命,但国内多次肃反镇反,挖出了不少潜伏的敌特,像“86号房间”这样的漏网之鱼终归是少数,“绿色坟墓”所能采取的行动也极其有限。毕竟六亿多农民八百万解放军,都是咱们坚强的后盾。

这时罗大舌头已将联络舱的几个角落搜遍,再没任何发现,众人拍下照片后,看时间已经入夜,但在地底昼夜之分毫无意义,就返回洞道内的舷梯旁,看下方有部轨道斗形矿车,大概是用于向地底运送器材物资。可以绕着舷梯边缘的铁轨向下滑行,斗槽里有刹闸,下行的时候不需要动力,上行则依靠人力反复压动杠杆,结构简易,却十分坚固。

罗大舌头上前看了看,觉得这段洞道深达千米,地底又十分阴寒,一步步绕着舷梯往下挪,几时才能抵达尽头?倒不如搭乘轨道矿车省些气力,当即纵身跳了进去。

司马灰和胜香邻敢于涉险,对此也无异议,相继跟着乘上斗槽,只有通讯班长刘江河始终对狭窄黑暗的空间,存在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心理,先前在那“联络舱”里已是勉强支撑。此时坐在冰冷的矿车中,不免牙关打颤,冷汗直冒,用手紧紧抓住两侧车檐,不敢稍有放松。

罗大舌头在车前放开刹闸,轨道矿车在一阵阵颠簸晃动中,缓缓向洞道深处滑行,由于缺少安全措施,他也不敢托大,不时通过刹闸减速,尝试着行出一段距离,状况倒还平稳。

司马灰看坐在前边的刘江河不住发抖,就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班长同志,我看你哆哆嗦嗦地都快没什么激情了,从事咱们这种伟大而又壮丽的事业,没激情怎么行呢。”

通讯班长刘江河紧张过度,矿车每一次颠簸都觉得会被翻下深渊,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已困难,哪里还能说话。

胜香邻对司马灰说:“大伙都已是尽力而为了,他只是在黑暗中容易产生心理压力,你总挖苦人家做什么?”

司马灰说:“误会了,我这可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我是想给他讲一段真实的模范事迹,来鼓舞斗志。当初我在缅甸的时候,听说有些原始丛林里栖息着很多非常稀罕的野鸟,可它们根本不飞出来,那丛林里又都是毒蛇怪蟒,就连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进去,所以一般人很难捕获。我又看当地有个土人经常把鸡养在鸟架子上,从不让它着地。原来鸡在鸟架子上呆的时间久了,就反了习性,不再打鸣,而是开始学鸟叫,声音极是古怪。土人就将会学鸟叫的鸡带到丛林外边,通过鸡叫声将深山老林里的野鸟引出来加以捕捉,他用这种办法逮到了不少罕见的珍异鸟类。”

胜香邻奇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模范事迹?”

罗大舌头忙不迭地转身告诉胜香邻:“司马灰是想说连鸡都能学会鸟叫,人类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咱这位班长同志,是不是也应该突破自身的先天条件……”他只顾说话,忽觉矿车颠簸剧烈,向下滑动速度超出了控制,急忙用力放下刹闸,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在铁轨上拖出了一道道蓝色的火花,但刹闸在洞道内常年氧化,已然锈蚀松脱,剩下的半截再也无法减缓速度。

司马灰骂道:“真他娘倒了八辈子邪霉,同志们都把安全带绑紧点吧,咱们将要度过一个颠簸的夜晚了!”

话音未落,失控的矿车就似脱缰野马般疾速向前冲去,眨眼间就绕着洞道转下去数十圈,但斗槽里根本没有安全带,众人只得竭力握住两边车檐,以防身体被甩出去活活摔死,但矿车下行冲击产生的巨力何止千钧,即使途中没有翻倒,任其直接撞到洞道底部,血肉之躯也完全承受不住。

众人心知此次再劫难逃,跟着矿车掉到洞底必然无幸,只盼那极渊里都是深水,或许还能逃得一死。没想到洞道底层布设了防护网,斗槽矿车被其阻截,速度顿时慢了下来,缓缓滑到底部停止,可这一阵颠簸冲击,积蓄的力量仍然不轻,四个人都被重重抛在了绳网上,眼花耳鸣,手脚发软,三魂七魄好半天才肯回归原位。

众人以呼哨声彼此联络,所幸并无折损,相继爬起身来察看周遭情形,就见舷梯和滑轨都已到了尽头,矿车翻倒在一旁,眼前都是阴冷湿雾,耳中隐隐听得闷雷交作,能见度很低,估计是到了洞道最深层,地底极渊可能还要向下,于是又攀着悬空的绳网下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绳网始终没有到底,但觉身边云雾更浓,有时候伸出手来也看不见自己的五指,远处则多是气流呼啸的凛冽之声。

司马灰暗觉奇怪,周围迷雾虽然厚重,但给人的感觉却空空荡荡,好像已不是“罗布泊望远镜”下的那条洞道了,大概已经进入地壳与地幔之间的区域了,可这些迷雾是哪来的?莫非这下边也有上古奇株“优昙婆罗”?

这时一道雪亮的闪电从面前掠过,滚雷响彻耳底,众人借着矫龙惊蛇般瞬间即逝的光亮,发觉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云海,天地恍若混沌,哪里是什么地底洞窟,皆是极度骇异:“我们怎会身在高空?”

胜香邻心知这是陨冰爆炸后留在地底的浓雾,受地压影响成了气象云,难怪“罗布泊望远镜”和地槽中氧离子含量从未降低,原来是地底极渊里有气流上行,可被雷电击中就不得了,她忙招呼司马灰等人:“快向下离开这些云层!”

此时惊雷闪电已贴着头皮子来回滚动,众人立刻将身上背包和步枪抛下,然后立即攀着绳网向下逃去,从洞道里垂下的绳网足有几百米长,底部尽是空虚的黑暗,翻滚的云雾都凝聚在半空,司马灰脚踏实地,却没有设想中的深水,拿矿灯向下照去,遍地是黄金般的沙子,再将光束投向远处,凡是能看见的地方除了沙子就是沙子。

胜香邻将摔在沙漠中的通讯班长拽了起来,众人分别捡起背包站定了茫然四顾,就觉这黑暗的深渊底部,有如亘古洪荒般广阔难测,矿灯有效距离最多能照二十来米,除了能看清身前之外,它也起不到别的作用,更无从确认远处的地形地貌。

罗大舌头适才逃得急了,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见这情形不禁喃喃自语道:“我的祖宗,这地底下是片沙漠……”

司马灰跪下抓起一把沙子,在手中搓了几搓,又放在鼻前嗅了嗅:“这不是枯热而沙化的土层,而是海沙,可能在无数年前,极渊确实是地底的深海,但它已经枯竭了。”

胜香邻对司马灰说:“地壳下的空洞规模大得无法想象,除了身后这条绳梯之外,沙漠中没有任何别的参照物,我只能根据图纸方位,推定那两个古老的铁质物体,位于罗布泊望远镜的东侧,距离大约四公里远,但是咱们没有苏联人的先进测绘仪器,难以做到精确定位,如果稍有偏离,就会迷失方向,甚至无法按照原路返回。”

司马灰也觉无法可想,现在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位,怎么可能在漆黑的沙海中找到目标,而且流沙会逐渐将足迹掩埋,这意味着一旦出发离开起始点,就再也别想原路返回。

司马灰正在苦思对策,恰好半空又有闪电出现,其余三人都抬眼上望,他却觉身后好像有个物体在轻轻蠕动,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见黑暗中有个披头散发的厉鬼正在自己背后,对方那张脸可是再熟悉不过了,白森森酷似神佛,吓得司马灰头发根子全都竖了起来,冰冷的气息顿时弥漫全身,在这静谧的地下世界里,宏大与谲诡混合着空洞的死寂,而那个仿佛来自地底深渊里的幽灵,就似一条无声无息的附骨之蛆,始终未被摆脱。

第五卷 距离地表一万米 第四话 沙海迷走

司马灰回头看见身后有鬼,由于距离太近,几乎是脸对着脸了,也无法细辨,只觉那神佛般的容貌像极了占婆王,而且对方的两只手已伸出来搭在了自己肩头,不由得毛骨悚然,立刻发了一声喊,就地向前扑倒,同时端起了手中的撞针步枪,此刻雷电已消逝在厚重的云层中,矿灯光束照过去只有遍地黄沙,没有任何多余的足迹,空寂的黑暗令人窒息。

其余三人被他惊动,也着实吓了一跳,齐回转身来察看,却不见任何异状,罗大舌头抱怨道:“我说咱没事可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不尝命啊。”

司马灰很难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但肯定不是雷电带来的虚像,因为在回头之前,就已察觉到身后有些动静。他将此事告之众人“86号房间”虽然尸骨无存,但探险队并未彻底摆脱“绿色坟墓”的跟踪,下一个敌人已经出现了,它也许就躲在咱们身边。

胜香邻也一直感觉到有些难以言喻的反常迹象,还以为是精神过于紧张所致,此时听司马灰一说,才知并非错觉,问道:“你看到了绿色坟墓的首脑?”

司马灰摇头道:“我只看那张脸白惨惨的极是怪异,很像壁画神庙中的形象,可占婆王的尸皮面具已经在黄金蜘蛛城里被焚毁了,按理说它不应该再次出现。总之这地方绝不太平,大伙都得放仔细些。”

胜香邻说:“解开地底极渊里的谜团。就能扭转这种被动受制的局面,时间拖延越久越是不利,所以咱们要尽快找到三公里之外的铁质物体。”

司马灰心想,在这距离地表10000多米下的茫茫沙海中,矗立着两个耳廓形的大铁砣子,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罗布泊望远镜”下的铁质物体就是谜底,可它们究竟能有什么意义?又寻思长度将近百米,构造甚是简单,也不是失踪的Z-615苏联潜艇,那会不会是两颗氢弹?不过氢弹好像也没这么大的体积,看来不走到近前,仍然是无从想象。

罗大舌头提议道:“我看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咱既然确认不了方向,干脆就每个人保持一百米间隔距离,同步向东搜索,要是运气好的话,也许就能找到目标。”

胜香邻说:“陨冰是天地形成时就出现在地壳内的巨大冰云。受地压影响爆炸后形成的空洞,其规模和结构都难以估量,在这没有参照物的黑暗中,罗盘只能提供一个大致的方位,矿灯的照射距离也不到二十米,相当于蒙上眼在沙海里摸索,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通讯班长刘江河也认为罗大舌头之策绝不可行:“咱部队上夜间急行军,也不敢让每个战士间隔100米的距离,那非走散了不可。”

罗大舌头说:“你们那是没打过丛林战。当初我们游击队钻到那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里,间隔十几步远就谁也看不见谁了,那时连长排长什么的,就在衣服上抹一种草汁子,味道迎风都能传出八里地,后边的人只要有鼻子,即使用黑布蒙上眼,也照样不会掉队。”

司马灰两眼一转,已然有了对策,他对其余三人说:“我看咱这队伍真是人多脑杂,让你们讨论个什么问题也都说不到点子上,最后还是得我来拿主意。先前我在洞道的联络舱里,看见有部AФ53型磁石电话机,线路直接通往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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