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正准备去开会，几年宛陵市的GDP又可能呈现出小幅度的下跌，这种局面在周航任期间出现，自然是领导能力问题。开会之前看到的统计数据，周航接到电话显得多少有点不耐烦的问：“老齐有事？”
　　“周书记，有个事情要向您汇报……”
　　周航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神态为止一肃，郑重的说：“老齐，你这个汇报的很及时。这个问题要认真对待，这样吧，我立刻过去，你请杨帆同志消消火。”
　　挂了电话，周航停下脚步，叫来秘书交代说：“常委会临时取消了，通知一下。另外，算了，我还是亲自下楼去等赵市长吧，他也该到了。”
　　周航到楼道口，市长赵柯正好上来，周航连忙伸手招呼说：“老赵，会议取消了，我们去一趟公安局。”赵柯有点意外，马上要开常委会了，取消肯定是出大事了。赵柯的心不由的一紧问：“出什么事情了？”
　　“边走边说吧。”周航显得有点着急的往下走，赵柯连忙跟上，两人并肩下楼时，周航把事情解释了一下。赵柯听了嘴巴歪了歪，心说这下麻烦了。政法委书记宋雨亭是赵柯一系的，两人是党校同学。现在出他儿子出了这个事情，周航不会趁机搞点事情出来吧？
　　“老赵啊，我的意思还是请杨帆同志高抬贵手，这个事情搞大了，影响实在不好。”赵柯还在犹豫的时候，周航已经先开口说话。
　　“杨帆同志，现在应该是副部级了吧？”赵柯问了一句，周航点点头说：“在天涯省的时候就是省委常委了，不知道怎么回宛陵来了，估计是来休假的。老宋那个同志，教子无方啊。搞的我们都听被动的，真担心杨帆同志的火气太大。”
　　赵柯一听这个，心里安了一半。仔细一想，宛陵市出了这种事情，传出去市委书记脸上也不好看。前任市委主要领导，居然在公安局里被警察拷了起来，这个公安队伍的素质太令人担心了。说句难听的，书记管干部，传到省里，省委就问一句“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带的队伍的？”到时候周航的脸上也挂不住不是？
　　大家有了共同的利益，这个事情至少在宛陵市的范围内可以控制。
　　“我这就打电话，让老宋直接过公安局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出面带着儿子道歉，我看杨帆同志不会太发作。”赵柯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味道，周航皱着眉头说：“希望如此吧。”
　　柳正坤的办公室里，曹妮妮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眼睛一直在杨帆的脸上扫视。杨帆被看的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笑着说：“你啥意思？这么看着我，心虚啊。”
　　“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坏呢？堂堂的副省级大干部，只要一亮身份，谁敢动你？你倒好，故意让人拷上。麻子不是麻子，你是坑人。”
　　杨帆听了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那个小宋在胡乱栽赃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后果？难道说，我要是一个一般的群众，他这么干就可以？道理上都说不通！”
　　曹妮妮一阵哑然，苦笑着说：“算了，我说不过你，道理全在你那。”
　　杨帆心想你是习惯了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的人，自然不会跟一般的百姓想的一样。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心里想着，杨帆没说出来，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万幸，就一个人手上被拉了道口子，连针都不用缝的。说起来，那孩子是真着急了。他们家和开放商没谈好，就做起了钉子户。政府转变强行拆迁，他妈妈跟政府的人厮打，拉扯中被推倒在地，这孩子一着急就摸了把菜刀上去了。还真没看出来，平时蔫不拉几的。”曹妮妮说着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为谁叹息。
　　杨帆听了心中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身为体制内的一员，杨帆对于房价涨幅和工资的涨幅相比，等同笑话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从杨帆的角度出发来看，这种现象不正常。杨帆观点很明确，房价的上涨，有政府纵容的味道在里面。说的好听的一点时拉动地方经济的增长点，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政府联合开发商进行掠夺。
　　“作为弱势群体，当认为自身利益受到伤害，又没有地方说道理的时候，采取过激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赞同采取过激行为，因为这样得不偿失。”
　　杨帆这个话，曹妮妮听了脸上露出一阵讶异，很是吃惊的说：“你这个观点，可不像是一个曾经的市委书记的论调。”
　　“我这是实事求是！”杨帆笑着说，曹妮妮再次露出玩味的目光看着杨帆说：“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我发现这次再见你，增加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了解。”
　　感觉到曹妮妮的目光有点暧昧的倾向了，杨帆决定转移话题，两人之间在杨帆看来，很多事情当初本来就没发生。
　　刘正坤这个时候进来了，笑着对杨帆说：“老领导，齐局长最多五分钟就下来，正在开会。”
　　杨帆猜到齐云正在忙啥，不动声色的说：“我有耐心。”
　　没一会齐云下来了，进来就朝杨帆伸手，结果杨帆举起双手，展示了一下铐子。齐云一脸的尴尬，双手艰难的收回去，低声道歉说：“杨书记，责任在我，没有带好队伍。”
　　杨帆脸上轻描淡写的样子，语气显得有点冷，淡淡的说：“我在宛陵市任职时候，如果出了这种事情，公安局长我会请他引咎辞职。”
　　齐云的脸上更尴尬了，没想到杨帆说话那么硬。心里虽然有点不满，但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大出不少呢。踹两脚都没事，说两句算个啥？
　　“您别生气，我这就把那小子叫来，让他当面被您赔礼道歉。”齐云继续赔笑说，杨帆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盯着齐云说：“赔礼道歉就行了么？我觉得，这种公安队伍中的害群之马，应该立刻开除，永不录用。”
　　齐云一阵愕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帆冷淡的表情。杨帆看来是真生气了，齐云心说换成自己更生气，宛陵市可是杨帆生活战斗过的地方，还是故乡。一个副省级的干部，在故乡居然被人怀疑是逃犯，还是发生在公安局里的事情。
　　“杨书记，您别生气。小宋那孩子，有点浑。做事没头没脑的！”刘正坤赶紧帮着说话，这种现成的好人要做。
　　杨帆眉毛一扬，显得颇为不快的说：“你们这是纵容！纵容一个破怪公安形象的二流子！现在我虽然不是宛陵市的市委副书记，但是我照样可以提请市委，处分你们这种不作为的行径。”
　　两人被说的哑口无言，想说点啥吧，杨帆说的又全是实话。真要收拾这两位，对于杨帆而言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帮着解释了。
　　“您的意思？”齐云只好先弄清楚杨帆的态度！
　　杨帆淡淡的说：“我的意思很清楚，开除公职，存入档案内，今后公安队伍中，绝不录用。”
　　“老柳，你陪着杨书记坐一坐，我出去找那个混小子去。”齐云找了个借口先开溜了，到楼下等领导来，好第一时间汇报杨帆的态度。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为了孩子
　　齐云的离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对杨帆的不尊重。但是，从隶属关系上来讲，杨帆能理解齐云的做法。县官不如现管，你官再大管不到这一片，人家市委书记和市长级别低一点，但是管着齐云的帽子呢。
　　齐云在楼下停车场里等来了周航和赵柯两位领导，做出一副非常痛心的样子，齐云上来就检讨说：“二位领导，我没带好队伍。”
　　周航多少有点同情齐云，谁手下有这么一个人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齐云倒霉点，小宋更倒霉罢了。扭头扫了一眼赵柯，周航心里一阵暗暗的嘀咕：“这个杨帆搞什么名堂？回家乡也不通知一下，低调就算了，一直不出现会死啊？”
　　“先介绍一下情况吧。”周航说罢朝楼上看了看。
　　齐云把大致的情况这么一介绍，周航听说还牵扯到拆迁工作上来了，还动了刀子流了血的。历来城市拆迁，都没有安生的时候。开发商斤斤计较，跟政府扯皮，借势压一些小老百姓的事情屡见不鲜。这种事情，往往都是闹一下，然后政府出面调解。最后往往也能顺利解决。只是这次拆迁是赵柯负责的事情，里头听说有点什么不好对外说的内容。赶上了杨帆这个当年的宛陵市实际上的一把手，赵柯真的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了，两件事情他都有牵连。
　　周航看看赵柯，果然是一脸凝重的表情。“赵市长，我看先不着急上去，等宋雨亭同志到了，就在这临时开个小会，统一一下思想。”
　　赵柯正坐蜡呢，万一周航抓住这个事情不放，这个事情就麻烦了。没想到周航居然是这个态度，心里暗暗感激的赵柯连连点头说：“我听领导的。”
　　宋雨亭的车也到了，下车就是一溜小跑过来，这厮有点胖，跑几步就开始喘了。
　　“周书记，赵市长，我把家里那个兔崽子带来了，拷车上呢。居然胆子大到什么人一言不合就拷人家，我强烈要求市委领导严肃处理。”宋雨亭义正词严的样子，坚决表示不给领导添麻烦。
　　两位领导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周航咳嗽一声说：“小宋的问题，还是交给杨帆同志和公安局党委来处理吧。宛陵市是杨帆同志的家乡，他回家休假遇上这些事情，对于市委来说脸上无光。我丢人了，大家都跟着丢人了。丢人了怎么办？端正态度，请杨帆同志批评。局党委也要吸取教训，开会研究一下，集体写份检讨到我这里来。赵市长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航两句话下来，先把自己摘的是干干净净的，赵柯何尝听不出来这里头的味道。只是人家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犯不着帮着自己搞不好惹一身的骚，全中国有几个三十几岁的副部？
　　赵柯也咳嗽一声，显得有点费劲的说：“周书记的指示很到位，我就不多说了。拆迁办那个事情，我会仔细了解一下，然后向杨帆同志解释。”赵柯表态了，拆迁的事情他来负责，这个态度周航比较满意的点点头说：“那就这样吧，大家上楼。”
　　宋雨亭悲哀的发现，自己被无视了。这是周航表示不满的手段，事情就是你儿子惹出来的，你还是少说话吧。
　　一行人到了楼上，发现杨帆还带着铐子在平静的喝茶，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众人的心里又开始不安了，大人物的心思，一想都很难琢磨。别看杨帆年轻，但是在宛陵市和海滨市干的都很出色，这个人不简单。周航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后，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疾步上前伸手，无视杨帆手上的铐子，依旧做出握手的态度。
　　“老领导回家乡，怎么也不通知一下，我失职啊。能够在宛陵市遇见全市人民交口称赞的杨书记，真是我的幸运。”周航上来这个态度，杨帆心中一阵佩服，心道这个人有肚量。尤其是称呼，老领导三个字，很有讲究。一是指明杨帆的过去，这里有奉承的意思，二是点明了周航对杨帆的情况有所了解。
　　“就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才没通知的，没想到还是惊动市委的同志了。”杨帆也不摆姿态了，拿架子也不是杨帆的习惯。
　　周航之后的赵柯笑着上前也握了手说：“老领导真是高风亮节，回家不惊扰地方，实在令人敬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您风格高，我们倒是显得失礼了。”赵柯也跟着奉承了一下，杨帆笑笑说：“看来是我的太矫情了，对地方上的同志尊重不够。”
　　“哪里哪里！”周航和赵柯异口同声地说。
　　总算是轮到宋雨亭了，这厮倒也机灵，先拿出钥匙来，连带愧色的说：“老领导，我给您先把铐子开了。”
　　杨帆笑着看看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宋雨亭忙不迭的开了铐子，杨帆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的笑着说：“这辈子第一次被铐子拷着，到算一次不错的经历。”
　　这话说的，宋雨亭一脸的苦相，朝杨帆赔笑说：“老领导这是在批评我了，儿子没管教好，主要责任在我。请老领导发话，怎么处理都成。”
　　杨帆诧异的一笑说：“这话不对，我现在不是宛陵市的市委副书记了，怎么处理，自然是局领导开会决定。实在不行还有市委领导嘛。”
　　这话一出口，赵柯、宋雨亭、齐云心中一起暗暗的赞叹一声，心说领导的心思果然是一致的。周书记原来已经料到，杨帆会这么处理。其实这个就是一个心态的问题了，周航的位置与杨帆更接近的，他这么做，也是换位思考的结果。
　　只有这个态度，主动权才能完全掌握在手里，这是周航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周航暗暗庆幸，自己的思路和杨帆如出一辙，心中暗暗佩服对方如此年轻，想问题居然如此周全，行为举止也是嫉妒不凡。心里一阵嫉妒之余，周航突然暗笑自己心态不正，杨帆现在级别比自己还高呢，没点能耐能混成这样？
　　难题留给齐云了，还好之前齐云已经得了周航的话，做了一点小小的思想准备。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表态说：“局党委连夜开会讨论，一定严肃处理，同时要求同志们引以为戒。”
　　说完话，齐国远拿眼神瞄了一眼宋雨亭，那意思我的节目完了。宋雨亭不管之前说的多么好听，心里还是希望儿子能过这一关的。偏生宋雨亭不好开口提这个事情，只好拿眼神求赵柯。周航在边上坐着，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是笑着朝杨帆点头。
　　赵柯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杨帆说：“老领导，雨亭同志家里的小子，就在外面候着，要不要请他进来赔礼道歉？”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识的落在杨帆的身上。假如同意进来道歉，公安局处理起来就有准星了，杨帆没有太计较的意思，暂时严厉的处理一下，将来怎么说是另外一回事。总之原则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杨帆要是不答应，那么小宋同志这辈子，别想在公安系统内混了。
　　“我看不必了，年轻人不懂事，做事冲动可以理解。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局领导吧。”杨帆淡淡的一笑说罢，扭头看看曹妮妮问：“曹校长，你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赵柯立刻板起脸来，做出生气的样子对曹妮妮说：“曹校长，你那个学生的事情我知道。拆迁办的人太不像话了，之前的会议上，我一再强调要文明执法的。请老领导放心，那个学生的马上可以放人，明天我一定召集有关人员，严肃处理。”
　　进来后一直没表态的周航这个时候露出严肃的表情，看着是在生气的样子说：“老赵，这个事情不但你开会要批评，我开会也要严肃批评。老领导在宛陵市树立的干部队伍形象，要在我们手里发扬光大才对。”
　　这个马屁有点露骨，但是这个气氛下，倒也不那么媚俗，倒是显得光面堂皇的。事情看起来已经皆大欢喜了，杨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曹妮妮倒是一直在微微的皱眉头。
　　“时候不早，晚上各位领导就在公安局吃顿便饭吧？”齐云心中一阵轻松，连忙出来表示一下，这也是个机会嘛，不伸手那叫人傻。
　　杨帆站起来，朝大家笑笑说：“不行啊，我答应了请老班长，也就是曹校长吃晚饭的。”
　　周航见状，立刻跟着笑说：“老领导留个联系方式，方便的时候好上家拜访。”赵柯也跟着附和说：“是啊，要亲自拜访的。”
　　这个要求杨帆没有拒绝，要了周航的电话号码，回拨了一下。其他人也想要，但是身份不够，杨帆不说给，只能眼馋的看着两位领导与杨帆交换号码。
　　一行人把杨帆送上车，站在路边看着杨帆驾车离开。
　　“结果很意外，你是为了我的事情吧。”曹妮妮笑着问，杨帆淡淡的摇摇头说：“为了孩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为了孩子？可你连那孩子的面都没见一下！”曹妮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这是很明显的怀疑的信号，杨帆似乎没看见似地，专心的开着车，目光平视着前方，似乎在跟空气说：“我不想因为见了这个孩子，而影响他今后的人生道路。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选择，我不希望我的出现影响他。”
　　曹妮妮沉默了，呆呆的看着前方不说话，一直到车子开回一中才恍然醒来似地“啊”了一声说：“到了，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一下就出来。”
　　曹妮妮说着匆匆进了学校，这一下到底是多久，杨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