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堪和刘向俩人,那就不好意思了,一律贬为平民。
  上半场就此结束。吹哨,休息。萧望之等球员,全被红牌罚下场,这样的话,下半场根本都不用比了,直接以史高与石显胜出结束。
  但是,这时刘奭又发话了,比赛继续,被罚下场的可以再上场踢球。夏天,四月。刘奭封萧望之为关内侯,兼御前监督官(给事中),而且还开出优待条件,每隔半月召见萧望之一次。
  接着,刘奭又将周堪与刘向也叫上场了。刘奭准备让他们俩都去当谏大夫,但是史高和石显一起站出来抗议,于是只好改命为中郎。
  刘奭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终于又将萧望之等人叫上场了。但是,刘奭看来看去,突然发现心里特不是滋味。
  不为别的,而是萧望之这边的势力太弱了,他心里难受。于是他就想,要不要给他的萧老师喊加油呢?
  刘奭准备给萧望之加什么油呢?说出来,可能会吓坏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丞相于定国。因为,刘奭准备要做的事,就是想请萧望之出来当丞相。
  刘奭请萧望之当丞相,不仅是因为他们俩关系铁,也不是他突然心血来潮。事实上,早在刘奭老爹刘病已时代,刘病已就认为萧望之是个相才,想让他出来当丞相。
  但是,丞相只有一个,萧望之要上来,就等于于定国要下台。这还不是可怕的,萧望之一旦紧握权柄,史家及许家外戚、石显等人还怎么混?
  于是乎,当萧望之准备要当丞相的消息传出时,整个长安都沸腾了。从宫里到宫外,到处都是咬着牙恨得咯咯响的人。这些人,除了外戚及宦官的人,还多了于定国那拨无辜的人。
  暴风雨就要来了。
  五 萧望之之死
  石显知道,上天还欠汉朝一场死战,暴风雨迟早要来。但是,这次他们却一反常态,不主动进攻,而是等待萧派人马出招。
  果然出招了。这次,萧派三大高手还是那个想法,要摆平大司马史高,先搞定石显。很简单,这个大宦官才是阻拦他们主持所谓正义之道的巨石。于是此次出招,目标很明确,就是直奔石显而来。
  这时,老天似乎觉得苗头不对,突然来了一场地震。地震不久,就有人给刘奭递交了一封告状书,被告人正是石显。告状年年有,石显被告,其实也没啥奇怪,只是奇怪的是,告状的竟然把石显和地震扯到一起说事了。
  告状书的意思大致如下:汉朝发生地震,明显针对邪门的石显,而不是针对另外三个孤寒的老人。皇帝只有把石显罢掉,天下才会清静安宁。否则……
  很显然,这是一个有来头、有靠山、有背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牛气烘烘地要跟石显顶牛。三个孤寒的老人,说的正是萧望之、周堪及刘向。这封告状书是他们写的吗?不是。告状书落笔处署名的,是一个陌生人。
  在今天人看来,把地震说是某坏人所致,纯属扯淡。但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朝,绝对不是扯淡。古人信天,崇拜天命论。在当时人眼里,天是个无所不能但脾气与情绪都不怎么稳定的老人。人间太平,苍天在上看得舒服,或许会降祥瑞;如果祸乱四起,老天都看不过眼时,就会发脾气,或地震,或洪涝,或干旱,以此做为警示。
  我认为,古人没有错。在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里,保持对苍天的敬畏,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信仰。不过,告状的人也应该知道,汉朝一切公文多数都是先经过石显,然后才到刘奭手里。所以,想告石显,石显就是第一个读者。
  石显认为,这告状书,说白了,就是一封挑战书。不过,这状告得好,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告状信里,没有说明白石显是怎么引起地震的,也没说明白,为什么地震与萧望之等三人无关。
  既然没说明白,那就抓来问个明白吧!于是,石显马上把告状书交给刘奭看,然后说道:“这告状的人有点邪门,可能是受人指使,图谋不轨。所以,必须先抓来审问。”
  刘奭一听,没意见,批准了。
  石显认为到底是谁搞的鬼呢?事实上,这人具体是谁,他心里早有底了。如果没有猜错的活,指使别人告状的人,应该是刘向。因为刘向在研究天象方面,是个大师。
  事实证明,石显的政治嗅觉是非常灵敏的。他派人去把告状的抓来,一看,原来这人是刘向的亲戚;接着一审,这人什么都招了,说那一派胡言的告状书的确是刘向指使他干的。
  石显笑了。接着,他立即去见刘奭,报告事情真相。这次,刘奭也保不了刘向了,只好举红牌,赶刘向下场——刘向再次被罢为庶民。
  搞定了刘向,还有一个萧望之和一个周堪。来吧!有啥绝招就通通亮出来吧!
  事实上,刘向被废,已经打乱了萧望之的节奏。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玩阳的,萧望之苦无对策;玩阴的,又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以前被动,现在也是真正的被动,一点反攻的力量都没有。
  看样子,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以守为攻。于是,萧派又派人上书了。
  想想也真悲哀,史高和石显上书,都是等萧望之休假了,才扑上去的。人家做那事,都是井井有条,有谋有策。反观萧望之这几个学术大师,没啥策划,个个都是天马行空的浪漫主义者,除了上书,还是上书。
  你能上书,石显也不怕,照样接单。他能自信接单,主要因为他是法律专家。想在你的奏书里找出几条荒谬之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难道萧望之就不明其中的奥妙吗?
  或许知道,或许他们对刘奭还寄托着幻想。把赌注押在一个头脑简单、偷懒成性、没有主见的人身上,这实在是等于找死。果然,这次萧望之是找死来了。
  此次上书的,不是萧望之,而是他的儿子萧伋。萧伋上书,不为别的,只为翻案,翻几个月前的案。
  几个月前,周堪和刘向双双被关进牢里,萧望之的案件只是被移交廷尉,没有被抓。但是萧伋认为,在那件事上,萧望之没啥问题,竟被罢官,太没道理了。所以,现在请求皇上重审案件,追究有关人的责任。
  貌似申冤,实际是要反捅石显一刀。这就是所谓的以守为攻。
  石显不傻,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本质。他动作迅速,马上就从萧伋的奏书里找出了一条关键性的罪状。
  读书人告状,总是要充分发挥读书人的特长,引经据典,口水滔滔。事实上,很多事坏就坏在这个太能写上。这时,石显从萧伋的奏书里抽出了一条引自《诗经》的话。具体是哪句,我们可是搞不清楚了,不过石显搞得很清楚,他认为萧伋用词不当,犯了大不敬。
  接着,石显在大不敬的基础上,再加一条:皇帝起用萧望之,萧派应该感激不尽才对,竟然还有脸翻案,这叫不知悔改、目中无人。
  石显把这一切整好后,就去向刘奭汇报情况了。
  他是这样对刘奭说的:“萧望之这人,总以为是陛下的老师,居功自傲,以为没人动得了他。如果这样发展下去,那还得了,必须想办法挫挫他的傲气。”
  刘奭大脑都没过一下,就说道:“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怎么才能挫我老师的傲气呢?”
  刘奭中计了。石显斯条慢理地说道:“很好办,只要把萧望之扔进牢里关几天,看他还能傲得起来不。”
  刘奭一听,马上叫了起来:“这怎么行,你又不是不了解萧望之,这人性格刚烈,怎能去坐牢。如果把他逼急了,一刀了断自己,那不是弄巧成拙吗?”
  石显看出来了,刘奭还是爱老师的,他也想给老师点教训,但不能太过。
  这时,石显接着说道:“陛下请放心,萧望之犯的不过是小罪,像他这种热爱生命的人,怎么会舍得自杀呢?”
  刘奭不相信地问道:“你能保证他不自杀?”
  石显自信地说道:“我们只是把他关几天,教训他一下,他没道理要自杀呀!”
  刘奭点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绞索,已经交给了魔鬼,萧望之终于被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石显十分清楚,要搞倒萧派,就要先整死萧望之。正如对方要搞倒他们这一派就首先拿他开刀一样。可是,想整死萧望之,只要刘奭在位一天,就甭想动这个念头。刘奭是很傻,但他傻得有底线,无论萧望之跟石显斗得如何,还不至于要拿萧望之开刀。
  那怎么办?萧望之不死,难道就这样跟他一辈子耗下去吗?这时,石显想到了一个绝招,刘奭做梦都没想到的阴招。
  冬天,十二月。我们知道,只要到了春天,万物复苏,按汉朝的规矩,任何行刑都动不得的。所以,在这个杀气浓烈的冬天,他必须把萧望之解决掉。
  石显捧着刘奭批准逮捕萧望之的诏书,如捧至宝,马上交给谒者,命其送去给萧望之。要抓就抓,石显干嘛要派人把诏书送给萧望之看?有问题,这里绝对有问题。
  石显的确毒辣。是的,他完全可以直接登门,亮出诏书,然后把人带走。但是,他要让萧望之过目刘奭批准逮捕他的诏书,原因只有一个——刺激萧望之,打击他的自信心。
  这仅仅是圈套里的一环。接着,石显为了达到刺激的恐怖效果,调动了长安警备区部队,火速包围了萧望之住宅。这时,使者敲门了。
  此时,萧望之与他的学生朱云站在屋里看着眼前这一切。
  萧老师问朱学生:“事到如今,你认为怎么做?”
  朱学生说:“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抓去侮辱,不如自我了断。”
  萧老师看着朱学生,满脸伧然,激动地说道:“我萧望之混了这么多年,曾位列三公,现在也六十多岁了。带着一颗高贵的心,去忍受那黑暗的牢底,岂不是太卑贱了?”
  萧望之顿了顿,意气激昂地又说了一句:“朱云,别耽误时间了,赶快磨药。”
  于是,朱学生把一碗鸩酒送到萧老师面前。萧望之想都没想,直接喝掉。
  萧望之,终于落入了石显的圈套。石显前面所做的一切,只为了今天,逼萧望之自杀。除了逼将,没有更好的办法搞定萧望之。现在,他终于成功了。
  萧望之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宫中。刘奭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他拍着桌子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早说萧老师不会去坐牢,石显果然把萧老师整死了。”
  刘奭终于知道,他又一次被那狗日的石显忽悠了。
  刘奭骂完,已经满面泪水。这个软弱的家伙,突然狂怒一声:“来人,给我把石显唤来。”
  一会儿,石显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跑来,他一到刘奭面前,就扑通跪下,然后拼命地磕头认错,说都是自己判断出了差错,本以为萧望之爱命如财,没想到——
  石显再也不想说下去了。也没那个必要。此时,刘奭像个木偶人,呆坐在位上,仍然泪流满面,却一动不动,连个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刘奭复活似的,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对石显说了三个字:“下去吧……”
  无奈,苍凉,悲剧,滑稽,或许世间所有词语都不能形容此刻的刘奭。可怜的孩子,纵使萧望之复活,看见眼前这一幕,估计连眼泪都没得掉了。
  我仿佛看见,一道坚硬的铁幕,正在缓缓落下。


第三章 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一 匈奴这些年
  这些年来,匈奴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他们的黄金时代,彻底被汉武大帝终结了。刘彻生前,几十年如一日地追着他们打,匈奴从南边逃到北边,甚至逃到更北边。刘彻崩后,他们仿佛中了邪,突然搞起了窝里斗。
  匈奴之所以乱成一团,主要原因在于在单于继承人的选择上不守规矩,搞得该当单于的没当上,不能当的却当上了。所以,不能当上单于的,就不服当上的,大打出手。
  匈奴之间,开始是两派打,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三派、四派、五派。打到最后,草原上竟然冒出五个单于。
  匈奴人又认为,五个单于太多了,必须再打。接着,他们又经过一番激烈拼杀,分裂成了三个独立汗国。三个单于也不行,再打。又是一番激烈拼杀,终于只剩下了两个单于。一个统治了北方,名郅支单于;另一个统治了南方,人称呼韩邪单于。
  以上两人是亲生兄弟。北匈奴王是老哥,南匈奴王是小弟。小弟先当单于,老哥不服,也自称单于,反了小弟,同时还斩杀其他匈奴单于。现在,草原天下,就是他们兄弟俩的了。
  事实上,当匈奴五个单于互相砍杀的时候,汉朝中央曾有人向汉宣帝刘病已提过一个建议。那就是,趁匈奴内乱之时,发兵远征,一窝将他们端了去。
  那时,刘病已认为此建议不错,就拿出来开会讨论。结果,大家举手表决,大多数人都认为可行,只有一个人强烈地投了反对票。
  反对发兵远征的人,是萧望之。那时,萧望之还在御史大夫任上,他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他的反对意见,大约如下:
  征伐匈奴,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没有好处。首先,你能打,他们也能跑;你会打,他们更会跑。所以,汉朝如果发兵征伐,他们肯定跑到更遥远的北漠,战线拉长,于汉军不利。其次,我们发兵,这是乘人之危,在舆论方面,出师之名不正,恐怕劳而无功。
  我认为,萧望之第一条分析得有理,第二条太过牵强。但是,刘病己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断了发兵远征的念头。
  刘病已能够采纳萧望之的意见,不仅是因为以上两条意见,更重要的是,萧御史还给他提出了一个小成本的解决方案。
  萧望之的建议如下:派出使节,前往匈奴,吊丧该吊丧的,慰问该慰问的,安抚该安抚的。总之,让他们各得其所,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是汉朝的话一定要听。这样,汉朝以德服人,他们就不敢不服,自然把汉朝供奉起来。
  这的确是一招妙计。刘病已的使者派出不久,那几个互相大打出手的匈奴纷纷表示愿意送太子入长安当人质,接受汉朝的管教。
  首先提出送太子当人质的人,是南匈奴王呼韩邪单于。那个郅支单于一看老弟拉笼汉朝,也马上跳出来,说要把太子送入长安当人质。
  两个敌对单于,都送太子当人质,算是扯平了。但是,窝里斗还得进行。郅支单于一举斩杀别的单于后,势力雄厚,盘踞王庭,野心勃勃。于是,野心勃勃的郅支单于,对老弟呼韩邪单于连续发起攻击。
  老哥郅支单于出手凶猛,小弟呼韩邪单于顶不住,节节败退。败退的呼韩邪悲哀地看到,这样再跟老哥打下去,估计草原最后只剩下一个单于。而那个剩下的,肯定是郅支单于。
  那怎么办?打是死,投降可以吗?当然不可以。要知道,是先有呼韩邪单于,后有郅支单于的。从法统角度讲,郅支单于是邪门单于,苍天不赋予他正统地位。
  可现在跟苍天讲这些理论顶个屁用呢?实力就是话语权,这个天下,从来都是谁强谁说了算,谁牛谁就是正义,老天管得着吗?
  打,或降,似乎都是死路一条。一想到这,呼韩邪单于不禁绝望起来。然而,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给他提出了一招妙策。
  给呼韩邪单于出计的,是其属下一员大将。他是这样说的:反正我们打是打不过郅支单于的,与其等死,不如投奔汉朝。
  呼韩邪单于开会讨论,结果马上出来了,众人以压倒性意见否定了以上计策。他们的理由只有一条:呼韩邪单于与郅支单于对打,不过是兄弟打架,无论谁胜谁负,匈奴都还在匈奴人手里。匈奴人都是马上打天下的,战死沙场,理所当然。如果投奔汉朝,那不成了天大的笑柄了吗?
  所以,投降汉朝,绝对不行。
  一个说行,一堆人却说不行。于是,说行的就跟说不行的争吵了起来。这个说行的大将,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过上好日子。现在,与郅支单于作战即死,投奔汉朝,有汉人罩着,我们可以活得更好,这个道理是明摆的,难道你们都没长眼吗?
  人家当然长眼,只是那个心十分不服。在这个世界上,俊杰多,还是庸人多?当然庸人。为什么庸人多,而俊杰少?很简单,真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掌握真理的少数人,才是俊杰。
  由此推断,持反对意见的,都是庸人。两派争吵很久,最后结果是,俊杰胜出——呼韩邪王决定投奔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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