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子这时也跪在了徐世森的面前,“小的给徐老爷道喜。”
徐世森回过神来,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神采,整个人精神大振,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他掏出了一个十两重的银锭,放在了报子手中,“辛苦你了。”
报子收起银子,起身走了。
豫州会馆内恭喜声一片,和刚才恭喜裴如云的情况相比,这次要热闹了好几倍,也有很多人敢跟徐世森开开玩笑。徐世森也没有因为自己成了贡士,就把自己看的比以前重,仍然是和颜悦色地回应着众人的祝贺。
之后不久,又来一个报子,这次是高中贡士第两百零一名,登榜之人叫秋东海,虽然没有萧蔚湶名气那么大,但也是豫州名士,不少人都知道他。在礼闱之前,是公认的最有可能金榜题名的豫州举人之一。
众人又是一番骚动,纷纷祝贺秋东海。
时间到了这里,今年的三百名贡士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就只有两百名了,豫州籍的举人却有两百四十多个,这就说明他们当中注定要有四十多个被淘汰了。
第64章 你不是会元
卫伯爵伯爵府。
将近七十岁的卫伯爵带着他的嫡长子卫松城,次子卫柏城,在一个四合院里面等着。四合院堂屋的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一名道士。这名道士是伯爵府上的家丁,专门划拨到这里,伺候小院的主人的。
卫伯爵他们爷三个一大早就过来了,想见一见小院的主人。虽说这个四合院就在伯爵府中,但是卫伯爵的权威到了这里,就没有任何的效力了。
转眼,卫伯爵他们就等了三个多小时,堂屋的门这才打开,从屋里面走出来个道童模样的人,如果秦之初在这里的话,会惊讶的发现这个小道童,赫然就是他到人市挑选道童的时候,牙人给他介绍的第一个少年——应如龙。
此时,应如龙完全变了模样,穿着一身干净崭新的道袍,面色红润,印堂发亮,“伯爵,老爷请你进去。”
卫伯爵抬腿就朝着堂屋中走去,卫松城、卫柏城紧随其后,也要进去。
应如龙伸手拦住了他们,“老爷只让伯爵进去,你们俩在外面候着。”说完,应如龙无视卫松城、卫柏城哥俩怒视过来的目光,转身,释释然地进了堂屋,回身,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里面并不亮堂,光线有点暗,卫伯爵眯着眼睛,适应了半天,才看清楚在屋子的正中,有一个人端坐在蒲团上,蒲团下,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有丈许大小。
卫伯爵走到那人面前,躬身道:“先生,本不想麻烦你的。只是我儿昨日带回来一件宝贝,我找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鉴定师,都无法鉴定出来是何物。想来不是凡间之物,只能拿来,麻烦你了。”
说着,卫伯爵从袖袋上,拿出了一个绸缎打得小包,打开包裹,里面正是那方玉质殉葬印。
盘腿打坐的那人眼中猛然迸射出一道精光,“中品晶石?”
他闪电般出手,把那方玉质殉葬印抓在了手中,但很快,他又失望地把玉质殉葬印抛还给了卫伯爵。“你莫不是来消遣我?拿一个没了丝毫天地灵气的黄脂石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生莫要误会,我怎么会消遣你呢。”卫伯爵连忙小心地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坐在蒲团上那人这才消了气,“这黄脂石乃是土属性的中品晶石,说它价值万金,一点不为过。只可惜这块黄脂石灵气已失,它也就是一块极品玉石,对我来讲,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还有,这块黄脂石的大小,只有标准中品晶石的一半大,将其雕刻为官印的那人真是该死,为了雕琢这方方方正正的官印出来,他要将多少黄脂石削掉呀,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呀。要是让贫道知道他是谁,非得找他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卫伯爵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先生,依你的见识,这方旧官印,放到古董市场上,能值多少钱?”
坐在蒲团上那人说道:“我不懂世俗人的古董市场,不过我估摸着怎么着也能卖个万把两银子吧。以后你们一定要留神,再碰到这样的石头,一定要第一时间拿来让我看看,知道吗?”
卫伯爵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先生,你说这块黄脂石灵气已失,那么你是否能够看出来它是什么时候丧失灵气的吗?”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怎么能够看得出来?你该不会是怀疑是那个叫秦之初的举人把黄脂石中的天地灵气吸纳走了吧?哼,收起你的疑心吧。
我们修炼之人基本上是不会对世俗官场产生兴趣的,贫道修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修真者跑去参加科举的。参加科举要寒窗苦读十余载,修炼更是要从下打好基础,无时无刻,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两者是相冲突的。人生苦短,两者是不可兼得的。
与其浪费精力在秦之初身上,还不如派人给我好好地查一下这方旧官印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的黄脂石。”
卫伯爵眼中一亮,“先生,我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豫州会馆。
气氛越发的凝固了,自从报子来报秋东海高中贡士之后,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再没有第二个报子登门。虽说越往后名次越高,但是也有可能预示着再没有一个豫州籍举人能够登上榜单了。按照现在的趋势看,似乎后一种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那些还没有消息的举人全都慌了神,秦之初也有些焦虑不安,韩青石就跟中了邪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哥,你说报子怎么还不来呀?”
李玉玲攥着小拳头,又像是自我催眠,又像是自我安慰,口中念念有词,“哥哥一定会中的,哥哥一定会中的。”
礼部衙门,放榜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该放倒数第二榜,也就是贡士第六名到第十名了。
礼部大门外,是翘首以盼的举人、民众,礼部大门外,却差点打起来,给前十名贡士报喜,报子所得的赏赐往往是最丰厚的,几乎每一个报子都希望能够捞到如此肥差,只是僧多粥少,注定有人去不成。
好不容易,选出了前往报喜的报子,礼部大门再次打开,五个报子冲了出来,翻身上马,直奔目的地。在他们走了之后,这才有人拿着榜单出来,将之张贴在了礼部大门外的影壁墙上。
又等了半个小时,又有五个报子从礼部衙门内冲了出来,之后,最后一张榜单,也就是贡士第一名会元到第五名的名单,放了出来。
看着第一名会元的名字,许多人都觉得陌生,也有那认识会元的,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人也有马,而且是匹好马,他翻身上马,一路急奔,“中了,中了,老天开眼,今年的会元是我们豫州人。”
这人速度极快,赶在了报子的前面,抢先一步到了豫州会馆的门口,他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大喜,大喜呀。我们豫州人中会元了。”
众人心一沉,齐道一声完了,会元都出来了,今年的壬辰科榜单,自己看来是没戏了。
韩青石更是长大了嘴巴,如丧考妣,秦之初可是他的希望所在,报子到现在都没来,总不能是中了会元吧?
谁也没有看到,还有一个人比韩青石更失望,她的表情甚至不能说是失望,更应该说是绝望。
众人哀叹了一声,他们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那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了萧蔚湶,几乎所有的豫州籍都相信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能够高中会元的话,那么一定是名震豫州的少年神童萧蔚湶。
萧蔚湶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手脚都有些发颤,但是他强自镇定着,做出一副少年老成地模样,“快,准备赏钱。”
报信的那人疑惑地看了萧蔚湶,“萧兄,你准备赏钱干什么?你又不是会元。”
第65章 会试第一名
你又不是会元!!!
一句话,六个字,如同六道晴天霹雳一般,接连不断地在萧蔚湶的耳边轰然炸响,把他的自尊、自信、矜持什么的,全都给炸没了。
“你说谎,我怎么可能不是会元呢?我怎么可能没有登上榜单呢?你一定是在说谎,今年的会元是我,对不对?”萧蔚湶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面目狰狞,青筋毕露。
“萧兄,你确实不是会元,今年的会元是……”
就在这时,豫州会馆的大门外传来了报子的声音,他的报喜声在马踏青石路的节奏声中,显得格外的清楚。
“喜报,喜报,大喜报,豫州行省豫北府豫北县老爷秦讳之初,高中壬辰科第一名会元。”报子是一边骑马,一边喊着过来的。
他到了豫州会馆的门口,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会馆内,“秦老爷在哪里?我来给你报喜了。”
秦之初难以相信地站了起来,有些木讷地说道:“我……我就是秦之初。”
报子噌噌几步,走到了秦之初面前,站直身子,气沉丹田,用尽最大的力气,吼道:“喜报,喜报,大喜报,豫州行省豫北府豫北县老爷秦讳之初,高中壬辰科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领班面圣。”
喊完之后,报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秦之初面前,“小的给会元老爷道喜,你是文曲星下凡,在殿试上,一定会被万岁爷亲笔点为状元。”
“啊”,“啊”两声尖叫,一声低沉,一声尖细。韩青石、李玉玲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大哥(哥哥)中会元了。”
报子见多了这种场面,有些乐极生悲的,在得到报子报喜后,兴奋过度,脑淤血、心肌梗塞什么的,直接死掉的,也不少见。
“小的给会元老爷道喜了。”报子再次喊了一声,这是提醒秦之初该给赏钱了。
韩青石从他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从中抽出了十几张,拍到了报子的手里,“爷我今天高兴,这都是赏你的。”
报子一看,惊喜连连,韩青石赏他的银票每张一百两,十几张就是一千多两,比他今天前面跑的那几个喜报,得到的赏钱加起来还要多好几倍。
“谢会元老爷赏,谢爷赏。”报子朝着秦之初、韩青石各自磕了一个头,揣着银票走了。
哗啦一声,豫州籍的举人,除了失落的萧蔚湶等寥寥几个之外,其他的全都围了过来,纷纷地向秦之初表示祝贺。
不管他们以前是如何看秦之初的,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秦之初是板上钉钉的会元,壬辰科礼闱第一名,不趁着现在的机会和秦之初搞好关系,更待何时呀。
秦之初也回过神来,连忙在脸上堆满了笑,谦逊地向道贺的众人回礼。他虽然没有跟着他爹学做生意,但是他爹“和气生财”,“见人三分笑”的理念,他是记在了心中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中了会元,就把自己搞的高高在上。
徐世森捧着大红花,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开玩笑地说道:“秦兄,没想到你隐藏的这么深呢。会元!会试第一名!咱们豫州上次中会元,还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你今儿个中了会元,可以说是一扫咱们豫州五百年文风的颓势,为咱们豫州争了光。我可要恭喜你呀。”
“徐兄,同喜,同喜呀。你不是也中了贡士吗?十五年夙愿得偿,小弟也替你赶到高兴呀。”秦之初笑道。
徐世森把大红绸做的红花给秦之初带上,“秦兄,按照惯例,礼部放榜后,所有的贡士都要戴红花,骑大马,四九城游街,以示庆贺。走吧,你是今科会元,你不带这个头是不行的。”
秦之初点点头,游街四九城是他奋斗了十几年的梦想,没想到今天终于实现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式。
秦之初带头,秋东海、徐世森还有裴如云紧随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豫州会馆。会馆门外,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马夫把最好的一匹马牵到秦之初面前,请秦之初上马。
秦之初抬腿认蹬,翻身上马,围观诸人齐齐喝彩,明面上是赞秦之初身手干净利索,但实际上多是拍马屁的。
秋东海、徐世森和裴如云也依次上马。韩青石把牵着秦之初那匹马的马夫撵走,他自己抓住了缰绳,他今天要亲自为他的结拜大哥牵马,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对大哥的崇拜之情。
豫州会馆将造就准备好的鞭炮点燃,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秦之初他们开始了在四九城游街。
紫禁城,御书房。
身穿赭黄色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顺德帝俯首批阅着奏章,苏培荣手捧拂尘,一脸平静地站在御案旁,时刻等候着接受来自顺德帝的皇命。
把最后一份奏章批阅完,顺德帝伸了个懒腰,“培荣啊,今天是礼部放榜的日子。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苏培荣回道:“和往年一样,在礼部衙门外聚集了不少举人、民众等着看榜。大家对今年中榜之人并没有什么的看法,只是对会元都觉得有些陌生罢了。”
顺德帝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来,“今年这个会元有意思,才二十一岁,说来,也算是我们大周王朝最年轻的会元之一了。他写的文章,朕看了,他能够对鬼、神、仙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实属不易。”
苏培荣恭维道:“还是万岁爷题目出的好,这才把埋藏在芸芸众生中的明珠发现出来,如果没有万岁爷你的神来一笔,哪有他的出头之日呀?”
顺德帝呵呵一笑,他从桌子上那厚厚一摞奏折中抽了一本出来,放在了御案的角上,“培荣啊,这是朕专门让人调查的一些情况,都是关于秦之初的。你看看。”
苏培荣上前一步,把奏折拿了起来,退后一步,弯着腰看了起来。奏折上把秦之初的情况讲的非常清楚。
秦之初祖上是平民出生,历经几辈的积累,家中有了一份还算客观的家产。秦之初的祖父立志在科举上闯出一番名堂来,二十多岁中了秀才,就当他准备前往洛都府考取举人的时候,适逢豫州大旱,豫北府更是连续一年多,滴雨不下,庄稼绝收。
第66章 皇帝要私访
秦之初的祖父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前往洛都府乡试的机会,带着家中所有的金银,前往江南,购进米粮,历尽艰辛,运回豫北府,平价售卖,开设粥场,在相当大程度上,减少了旱灾对豫北府的影响。
从这次大旱之后,秦之初的祖父弃文从商,专门做粮食生意,每次都是从鱼米之乡购进米粮,然后运到大周王朝缺粮的地区,平价售卖,赚取极其微薄的利润。
秦之初的祖父死后,生意由秦之初的父亲秦友良接手,其运作方式没有什么变化。正是因为如此,秦家的生意始终无法做大,但是因为秦家而避免饿死的平民百姓却是成千上万。
以上就是秦之初的家世,在奏章上,顺德帝用朱笔批了八个字,“家世清白,民之楷模。”苏培荣看到这里,暗自心惊,能得皇帝如此称赞,实属不易。
奏章往后,是一些关于秦之初的情况,几岁做童生,多大考上的秀才,那年参加的会试等等,十分的详细。其中有一段文字,让苏培荣最是惊讶。
“臣闻韩国公庶子韩青石携母返京,曾遇不明身份之人劫掠,秦之初曾参与营救。臣根据诸般线索推断,劫掠韩青石母子的应该是韩国公世子韩青玉。韩青石母子能够逃脱生天,秦之初应该出了大力。
另,臣查蛇涎迷魂香,主药蛇涎草来自千草堂,而将蛇涎草卖给千草堂的,是一名进京赶考的举人。臣暗中画像,两相对比后,确认此人很有可能是秦之初。”
顺德帝一直看着苏培荣,“你是不是也觉得惊讶?齐国公他们费尽心机在贡院舞弊,没想到根子上,却是这个秦之初。秦之初写文章的水平是有的,但是他的才气比起那些名震大江南北的才子来,还是差了些,要不是有齐国公他们从中搞鬼,用蛇涎迷魂香搞得贡院内大部分举人迷迷瞪瞪的,依秦之初的水平,考上会元,那是不可能的。”
苏培荣把奏折合上,他努力地揣测着顺德帝让他看奏折的目的,大周王朝对太监干政一直监管的极严,从开国到现在,还没有出过“权阉”。而且顺德帝精明非常,在他面前当差,苏培荣根本就不敢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陛下,奴才觉得这一切或许就是天意。秦之初救了韩青石母子,就和贵族的圈子有了交集,他又把蛇涎草卖给了千草堂,无意当中,帮了齐国公他们一个忙,所有的公侯伯都要承他这个人情。他又是平民出身,无依无靠,通过会试中了会元,那就是天子门生,是万岁爷你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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