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言在一旁柔声劝慰:“皇太后不用太过担心,秦公公和高公公都是忠心得力之人,有他们在,必会保护皇上安全,更何况,摄政王也未必会动手。”
  楚凤仪惨然一笑:“不,他一定会动手的。以前若儿年纪小,又不懂事,他才让若儿活下来,再过一个半月,若儿就要亲政了,秦国的联姻使也会入京。若儿又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应对进退,都无差错,知道要招揽人心,收纳人才,他怎么会不倍感威胁?你没有看到,方才,他说皇上长大了时的眼神……他一定不会放过若儿的。”
  楚凤仪越说越是心惊,猛然站了起来:“不行,光秦、高二人还是不足,把永乐宫的高手都派过去,一定要护卫在皇上左右,不可离开。凡皇上的饮食用度,全部都要检查,绝不可轻忽。萧逸目前还不敢明着杀死皇帝,否则必会激起朝野非议,天下不满,也给别人攻击他的口实。只要他暗中下手,我总还可以防范。”
  赵司言第一次看楚凤仪如此失措,也是惊慌,忙低声说:“皇太后请三思,如果永乐宫的高手都派出去,那太后的安危……”
  “萧逸应该还不会杀我。若是他真对我动手……”楚凤仪神情凄苦:“只要我的孩子可以好好活下来,我也瞑目了。”
  “皇太后,我担心的不是摄政王,无论如何,摄政王也不会杀害皇太后的,可是,其他人又如何呢?瑞王、诚王都是贵太妃所出,一向对皇太后不满,他们又都是年长的王爷,对于坐失王位之事怀恨在心,多年以来,都没有停止过暗中活动。”
  赵司言低声说:“看花园的赵二,一个月才半两的月例银子,可他家中的爹娘,住必华宅,出必车马,暗中,都是诚王殿下给的银子。还有负责采买永乐宫用度的陈礼,外头早置了家宅,一个太监居然也娶了一妻二妾,每回出宫,都要回家去温存一番,那美人,可是从瑞王府里直接抬到他那私宅中的。在外殿奉茶的双儿,以前有个情郎,如今已经外放做官了,保他当官的,也是瑞王的亲党。皇太后,以前宫中有高手护佑,也不惧这些魑魅魍魉,只当不知道这些暗中的勾当,以松懈瑞王之心,可若是把可靠的人都调走了,万一……”
  “你放心,萧凌、萧远还没有成气候呢!做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小人之事,全无成大事者的气度。萧逸哪里不知道他们有二心,留着他们这些大事干不了,最多添添小乱的人在,必要的时候,缓冲一下我与他之间的纷争罢了。他们也知道,如果我死了,萧逸会立刻登基,再不迟疑,到那时,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他们不但不会杀我,反而会尽力保护我。”
  赵司言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屈膝跪了下来:“太后……”
  楚凤仪一愣,赵司言从小就侍奉她,虽是主仆之分,但情份极厚,实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此时无端行此大礼,竟叫她心中猛然一震:“怎么了?快起来。”
  赵司言摇摇头,神色悲伤:“太后,我要说的话,罪该万死,不敢起身,却又不敢不说。”
  楚凤仪脸色一变,立刻扭过了脸,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既然知道罪该万死,就不要说了。”
  赵司言眼中有泪光闪动:“看来,太后也明白我要说什么,既是如此,太后为什么还要逃避?自从皇上登基,到如今也快有九年了,太后和摄政王离心离德,也有五六年了。太后已经逃了五六年了,为什么还要逃?”
  “住口!”楚凤仪一掌击在案上:“这样的话,天下人都可以说,可是,不该由你说。”
  “这样的话,天下人都可以说,但天下人都不敢说。太后,我还是个孩子时就跟在你身旁,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的苦,我哪一桩不知道,我要再不说,就真的对不起太后了。”
  赵司言一边说,一边泪落不止:“你和王爷之间,情深意厚,可是在这宫宇之中,权位之上,什么情意都要抛在一旁了。摄政王步步紧逼,太后这样日防夜防,能防到几时?眼看皇上亲政之期将至,摄政王若是横了心,举兵逼宫,太后除了束手眼看皇上被杀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太后……”
  楚凤仪浑身颤抖:“你不要再说了,萧逸手掌举国兵权,手下奇人异士无数,我根本没有办法除掉他。”
  “太后,王爷是绝世的人物,但却非全能。王爷才智能力虽世上罕有,但却不会武功,他的身体……”赵司言咬咬牙:“经不起严重的伤害。”
  楚凤仪脸色铁青,美丽的风华早已荡然无存,声音也嘶哑起来:“你不要动这样的念头,这些年,萧凌、萧远暗中策划的刺杀还少吗?就连楚家背着我,数次要谋刺他,最终也都一败涂地。”
  “那是因为楚家和两位王爷,都没有网罗到绝世高手。”赵司言一字字道:“太后忘了,纳兰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突破了王爷的三千无敌铁骑,直入帝京。那保护他一路南来的高手,必是当世强者。而秦国也早有除王爷之心,纳兰玉虽然不肯透露那高手的身份,只要好好和他商量,必会……”
  楚凤仪只觉赵司言的每一句话,都如千斤重锤打在心上,痛不可当,心中不断地发出惨呼,但口中说出的话,却软弱无力:“萧逸不会让我们有机会接近纳兰玉的。”
  赵司言知她至深,哪里听不出这是她的逃避之词。她虽不能出宫,但楚家的势力千丝万缕,隐伏各处,要暗中联系纳兰玉,岂会做不到。
  只是赵司言也同样知道,无论如何,楚凤仪不可能亲自开口,发出刺杀萧逸的命令。但局势危急至此,哪一方心软手软,哪一方就必会输得一干二净。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亲朋故友,全都要一起被毁灭。
  赵司言虽然心中也暗自生疼,却不得不咬着牙,硬着心肠开口:“太后不必亲自下这个决定。此事隐秘,除纳兰玉、太后与摄政王,旁人都未必知道,只是太后从不瞒我,我又不谨慎,闲时和宫中的人聊天,一不小心就会透露一二。若是正巧让双儿他们几个听到,又正好传到瑞王、诚王耳朵里,他们要动什么心思,有什么行动,就不关太后的事,也不是太后的心意。自此以后,生死祸福,皆由天定了吧!”
  说完最后一句,她深深磕首下去:“我的话已说完了,生死存亡,皆由太后决定,无论是生是死,我总是跟着太后,永不后悔。”
  她深深伏下身子,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楚凤仪漠然如死的声音:“你去吧!不必侍奉我了,出去和大家闲聊几句也好。”
  赵司言颤了一颤,不知为什么,忽然也有了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抬起头来,望向楚凤仪,却是浑身一震,再也动弹不得,颤抖着说:“太后……”
  楚凤仪眼睛全然无神地瞪视着前方,根本没有听到赵司言的呼唤。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些僵木地低下头,望着赵司言,声音苍凉一片:“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赵司言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太后,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要不想,就算了,我们什么都不做了,太后……”
  楚凤仪看见她含泪望向自己的脸,茫然抬手在脸上一摸,只觉手中一片冰凉,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
  她漠然地垂下手,漠然地说:“去吧!一个做娘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做,有什么人不能牺牲。”
  她抬起头向上望去,重重雕梁,隔去了无尽青天。她的目光穿不透深深宫宇,看不见皇宫之外,醉月楼头,有一个同样的多情人,沉沉重重地放下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她只是含泪隔着屋宇寻找蓝天与阳光,然后微微一笑,这一笑,无与伦比地美丽,又无与伦比地悲伤,偏是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听得到,那一声低微柔弱,却痛彻心肝的呼唤:“萧逸。”


第四章 翰林风月
  容若不喜欢吃饭睡觉都有一大堆人站在旁边服侍,早就下令,自己的寝宫,不得呼唤,闲人不得进入。今日被性德说得头大如斗,正要回去好好睡一觉,谁知一进寝宫,却见两个眉清目秀,年纪不过十四五的大男孩跪在龙床前面,不由愣了一下。
  容若正要开口呵斥,又见这两个孩子衣着既非太监,更不像侍卫,心中有些奇怪:“你们是什么人,先起来吧!”
  两个孩子却怎么都不肯起来,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满面惊恐,一起跪在地上,膝行向他爬过来:“皇上,我们一定会听话的,有什么错,请皇上责罚,千万别不要我们。”
  他们一边说,一边哭,爬到近前来,扯衣服扒腿,手还从下往上摸,又捏又揉,很不老实。
  容若吓得跳起来,连退四五步,一把扯了性德,直退到殿外去:“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在搞什么?”
  性德望着他,眼神幽深得看不清楚:“你真的,一点点都记不起来?”
  明明是人工智能体毫无感情起伏的话,不知为什么,容若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冷,背上发寒起来:“我觉得有点熟悉,却不记得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动作好像不太对劲,刚才,简直就是在非礼我。”
  “不奇怪,他们是你的娈童。”性德的回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容若一个没站稳,差点没跌倒:“不会吧!这个萧若才十六岁而已,有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又凌辱了不少宫女,现在,居然连娈童也有了。”
  “富贵王侯之家,风月之事,无所不至,花样翻新,污秽淫乱之事不绝,也是平常。你的宫中有娈童,也不奇怪啊!倒是你刚才的话吓着他们了。他们都快满十五了,娈童的年纪一大,开始了正常男性的发育,往往会被主人抛弃。没有高位者的保护,他们全无自保之力,从皇帝手里落到底下人手里头糟蹋,下场更加悲惨,所以他们才要拚命取悦你。”
  性德语气平淡,容若听了,却觉得凛然生寒。以前看历史书,也知道所谓男宠娈童,代代都有,自春秋战国时,就有这方面的记载了。
  汉朝皇帝,多好男风,宫中男子,涂粉着妆,扮作女流的也多。以后历代都有相类的记载,到清一代,甚至形成一种风气。玩戏子、玩相公、养娈童,在那些富贵之人看来,都不过是风月游戏罢了。
  以前不过当成书上死板的记载,看了便罢,心中全无感触。忽然发现这种事出现在眼前,沦为玩物的男人正跪着等自己去玩弄,容若心中的震惊,无与伦比。
  真正的弱者,在强权面前完全无力反抗,把自己的人格、尊严、一切一切,皆放在地上,只要强者肯来践踏,已经是万千隆恩了。
  容若转身,面对跪在殿中的两个孩子。他们只是孩子,却已不知从身体到心灵,承受了多少摧残,为的只不过是供上位者一时发泄,偶然玩乐罢了。天下如此之大,不知在多少王侯府第、豪富宅邸深处,有同样无助而惊恐的孩子。
  这个时候,容若的脸竟比两个大男孩的脸更白,更不见血色,更带着惊与惧。
  “对人类来说这不是风流好事吗?为什么你的表情像见了鬼。”性德的语气依旧冰冷,但若是细听,就会察觉到其中细微的波动。
  可是容若却已经没有心情去细品了,他扭头望向性德,努力用一向的轻松语气说:“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好现象啊!至少只有人类才会有这种恶劣的喜好,电脑程序是不会有幸灾乐祸的想法的,可见你开始像个人了。”他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但声音仍异乎寻常地沉重。
  性德却被这句话说得一愣,眼眸深处忽然有金色的光芒,以惊人的频率闪动起来。
  容若并没有注意到性德的反常,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给足自己勇气一般,重新走回殿中去。
  性德没有跟进去,只是伸手关上了大殿的门。在他的理解里,男人行风月之事时,无论对象是男是女,都不会喜欢有旁人在旁边的,即使那是人工智能体。
  大门在身后关上,两个大孩子已经在地上爬了过来,半跪半抱住容若,急不可待地施展从八岁开始就被教导的取悦手段。
  容若是个非常正常的男人,没有任何特殊癖好,被他们这样毛手毛脚,立刻全身发寒,汗毛直竖,吓个半死,恨不得大声尖叫出来。
  依着他的性子,早该连蹬带甩的脱身出来,可是见这两个孩子,又惊又恐还努力取悦他的样子,心中又是不忍,唯恐粗暴的动作会让他们更加受惊,可要是不用力,根本甩不脱这两个死巴在身上的孩子,只得面红耳赤地大叫:“不要这样,你们听我说。”
  两个孩子见到他这样毫无兴趣,更是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开始脱衣服。
  容若心惊胆战,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陷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困境中,对某些有特别爱好,或根本不挑的人,也许这真的是风流妙事,但对他这种正常人来说,实在恐怖得要命。
  他再怎么不忍心,可是,当人家的四只手两张嘴在身上乱摸乱亲时,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挣扎起来。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这两个,自己就快快跑掉时,忽见这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都脱下来了。
  他眼睛来不及回避而看到他们的身体,入目之下全身一震,竟是不能再有别的动作了。两个瘦弱的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身体上,满布着伤痕,也分不清哪些是鞭伤,哪些是烫伤,哪些是锐器所伤,看在眼中,触目惊心。
  简直无法想像,当初那个没有教养、无人管束,只为不能掌权而满心怒气的萧若,是怎样在这些无力反抗的弱者身上,暴虐的发泄他的愤怒。
  两个绝望的孩子,惊慌而笨拙地赤身跪在地上,努力想要取悦这一个无数次折磨他们的暴君。
  情形之悲惨,令容若心中一阵酸楚,再也硬不起心肠,弯下腰左右各伸出一只手,努力要把他们拉起来。
  “你们不要害怕,无论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以后,我都再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了。你们以后可以做正常人,不要受这样的羞辱践踏。”
  一向残虐的君王竟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语气又如此真诚,明显把两个孩子给震动了。两人一左一右被他扶了起来,脸上都是迷惘之色。
  右边一个孩子身子颤动着,低唤:“皇上。”
  容若见他眼眸深处惊色未退,心中生怜,抬起左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如同对待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弟弟:“别怕,不管以前你们受过什么苦,我都会尽力补偿你们。”
  孩子嘴唇颤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容若微笑着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你别怕,想要什么,就大声告诉我。”
  孩子提高了声音:“皇上,我想要,你的命。”
  声音未落,容若只觉脖子上一紧,立刻呼吸困难,本能地张口想要惊呼,却发不出声音来。双手急抬,想要扯那不知何时缠在脖子上的布条,可不断束紧的布条,根本没有任何空隙足以让他的手指着力。
  就在刚才他和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孩子已经悄悄取了解开的腰带,乘着他弯腰俯身之机,飞快套在他脖子上,全力收紧。
  右边的孩子也同时伸手,抓住腰带的另一端,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全力收紧腰带。
  虽然他们瘦弱年幼,但合两个人的力量,又出其不意,容若竟然来不及反抗,来不及呼救,就已身处生死关头。
  容若脖子被束得越来越紧,又痛又闷,感觉脖子几乎都要折断了,大脑缺氧,昏昏沉沉,根本无力正常思考,想要发声叫性德进来,却完全无法做到。
  耳旁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用切齿痛恨的声音说:“补偿?皇帝陛下,除了你的命,还有什么可以补偿所有受你残害的人?”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快要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了,很奇怪的是,心中没有焦急惊恐,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了。
  他进入游戏还不到十天,什么正经事也没做过。不知在现实中,究竟过了一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所有幻境玩家中,技术最烂,死得最快的一个。
  就连这样的自嘲他都来不及多感叹几声,随着腰带的束紧,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临下来,在光明完全消逝的那一刻,他心头无意识地呼唤了一声:“性德。”
  当容若再一次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时,神智还有些恍惚。用力眨了好多下眼,眼前还是锦帐华幔,还是雕梁画栋,还是华美的宫室。他皱皱眉,伸手摸摸脖子,再用力一拧,痛得叫出声来。
  “不用拧了,你不是在做梦,你还活着,既没有死,也没有从游戏中脱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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