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愔有如此兴致,文儿和画儿也十分兴奋,这两天李愔忙得要命,她们也一直侍立在身边,所以也没有机会欣赏一下王宫的美景,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两女自然都是欢呼一声,小跑着去准备了。
不一会的功夫,文儿和画儿将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其中有三把精美的纸伞,雨天穿的高齿木屐,另外还有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三人将这些东西带好之后,兴致勃勃的冲到后苑游玩。
刚一到后苑,李愔立刻就是一愣,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一样十分熟悉的东西,只见在他们行走的这条碎石小路的两侧,种植着一棵棵粗大的树木,树枝上则开满了一丛丛的粉色花朵,雨滴沾在花朵之上,看上去晶莹剔透,而且在雨水的击打下,这些花朵不时有花瓣落下,看上去就像是天空降下的花雨一般,美得让人心醉。
“樱花?”李愔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树木,他实在没有想到,在百济这种地方,竟然能见到樱花?不过随即李愔就反应过来,后世的樱花虽然是日本的国花,但樱花的原产地却是在中国,在唐朝时期才传到朝鲜半岛和日本等地,现在估计倭国那里还没有樱花,倒是在百济这里却已经有人在种植。
文儿和画儿看着这种花开花落的美景,倒是十分的兴奋,一手撑着伞,另一支手却伸出伞外,将树上落下的花瓣接在手中,然后放在小巧的琼鼻下闻了闻,笑嘻嘻地对李愔说:“这花好香,殿下您也闻闻!”
虽然因为后世的一些缘故,李愔对樱花这种植物并不太喜欢,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当一片一片的樱花树盛开的时间,的确是一种难得的美景。
后苑中的樱花树种的并不少,路两边全都是这种樱花树的身影,远处还有一大片的樱花林,由此可以看出来,当初那位武王肯定十分喜欢这种花,可惜还没花开,他就成为了李愔的阶下囚,再也无福欣赏这种美景了。
穿过了樱花林后,映入李愔眼帘的却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山体也十分平缓,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路通向山顶,而在山顶之上,建一座不小的亭子,隐隐约约之间,亭子中好像有人在那里。虽然看不清亭中人的模样,不过猜也能猜到,里面肯定是金胜曼无疑。
“咱们也上去瞧瞧!”李愔笑呵呵地说道,刚才这一路走来,倒是让他发现,这后苑果然是名不虚传,整个后苑依山水而建,由高手匠人原来的自然之景上做出修饰,使之更加的宜人,说起来也算是十分不错的休闲之地,日后若是有空的话,倒是可以把文心和惜君她们带来度假。
沿着小路上到山顶,果然看到金胜曼独自坐在亭中,旁边还有两个侍女站在一旁,虽然金胜曼侧对着李愔坐在那里,但是却将头扭到一边,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
李愔顺着金胜曼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后面好像是一道悬崖。本来这岩石和悬崖看起来都十分普通,不过在那块大岩石上,却放着不少的祭品,只不过看样子都已经放了不少天了,盘子中的祭品都已经腐坏了。
另外除了这些之外,岩石上竟然还放着一枝樱花,在雨水中开的正艳,看样子才刚刚从树上采下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落花崖
金胜曼目光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块岩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连李愔的到来也没有发现,直到她身边的侍女向李愔行礼时,这才惊醒了沉思中的金胜曼,只不过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李愔,然后又扭过头看着那块岩石,似乎李愔还不如那块石头有吸引力。
对于金胜曼这种十分失礼的举动,李愔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走到亭子中,将手中的纸伞收起来,然后坐下来问道:“怎么,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
对于李愔毫不客气地坐到自己身边,金胜曼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这块石头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在几天之前,它还只是一块十分普通的石头,只不过在大唐军队攻破泗沘的时候,王宫中有不少宫女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从这块石头上跳了下来,宁死也不愿落于唐军之手!”
金胜曼的话音很轻,表情也十分冷漠,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可是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种十分悲伤的感觉,好像金胜曼自己就是那些以死保命贞洁的百济宫女一般。
而李愔听到这块岩石竟然还有这个故事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尴尬。在这个年代,唐军的军纪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过在战争之中,却依然难免有抢掠的事情发生,比如当初苏定方打下泗沘城时,因为百济人的反抗,使得唐军将士大怒,有些地方就发生了抢掠,至于女人自然也抢了不少,幸好有苏定方极力阻止,好不容易才将抢掠的事件给压下去。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怪李愔,因为攻打泗沘城的唐军是他向张俭借的,张俭这家伙可不是个良善之辈,特别是对异族更是十分残忍,当初攻打高句丽时,他就命异族军队在前方做炮灰,可以说根本不把那些异族当人看,而他手下的将士自然也受他影响,在对外作战时格外残忍,要不是有苏定方约束的话,估计连屠城的事他们都干的出来。
金胜曼也看到了李愔脸上的尴尬,不过却没有停下来,反而长叹了口气道:“这些百济宫女的德行着实让人感动,泗沘城的百姓在得知这件事后,纷纷托王宫里的人前来拜祭,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故事,只不过我却在想,当初若是我们新罗与和百济一样顽抗到底的话,也许我也会像这些百济宫女一般,在国破之日自杀明志!”
金胜曼的话中透着浓浓的怨气,李愔自然听的出来,而且他也知道对方的怨气是从哪里来,其实说到底还是他把所有新罗贵族迁到泗沘这件事,虽然金胜曼在李愔的逼迫下不得不同意了这件事,但是心中的怨气却还是消不下去,现在竟然还说出后悔当初没有像百济一样顽抗的话,显然是在对李愔说气话。
不过李愔听后却是指着金胜曼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你们新罗不降的话,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不过你这个女王却绝对活不到国破的那一天,要自杀明志的恐怕是金春秋和金庚信才对!”
李愔毫不客气的指出,以当时新罗的情况,金胜曼若是不与他联姻的话,恐怕早就被金春秋篡位成功了,而且金胜曼虽然是金春秋的姨母,但恐怕以对方的品性,肯定不会留她一条性命,所以根本活不到国破那一天。
而金胜曼听后却是狠狠地瞪了李愔一眼,虽然他说得不错,但却让她十分没有面子。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春秋和金庚信已经抓到了,他们在百济国内四处躲藏,最后终于跑到了海边,本来打算乘船逃到倭国去,可惜却在海上被海军截住,现在已经在押送来的路上了。”李愔对金胜曼的态度并不在意,而且还笑呵呵地说出一个好消息。
当初苏定方攻破泗沘城时,金春秋和金庚信就被软禁在王宫里,可是这两人的运气太好了,竟然趁着城破时的混乱逃了出去,而且还带走了一部分花道郎,也正是凭借着这些人,他们在百济国内四处躲藏,后来好不容易准备逃到倭国,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太好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押到泗沘?”金胜曼也有些惊喜的道。对于这两个人,她心中可谓是恨极,当初若不是他们在国内步步紧逼的话,她也不至于掌控不了国内的局面,最后不得不与李愔联姻,并把整个新罗都送了出去。
“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吧,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真能折腾,竟然逃到了对马海峡,若不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我手下巡逻的船队,恐怕这次还真的让他们跑到倭国了。”李愔也是语气恨恨地道。当初在新罗时,他就想杀这两,结果让他们跑到了百济,这次若是再让他们从百济逃到倭国的话,那他可真的要被气个半死了。
说起金春秋和金庚信被抓的事,总算让金胜曼心中的怨气减少了一些,思维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考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殿下,新罗和百济都尽在您手中,日后您又该如何治理?”
李愔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亭外的蒙蒙细雨,然后让文儿将食盒中的酒菜摆好,而金胜曼也很知趣,亲自提起酒壶给李愔斟了杯酒。
只见李愔端起酒杯轻轻的品了一口,然后这才开口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既然已经将新罗和百济划分成三州,就是将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地,日后自然会好好治理,别的不敢说,但是让这里的百姓吃上饱饭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到李愔说的如此笼统,金胜曼心中并不满意,不过她也知道,李愔并不想让她再插手这里的政事,所以也就没有再说话,而李愔这时也沉默下来,亭子中一时间寂静无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李愔忽然拿起酒壶站了起来,也不顾外面细细的春雨,径自走到那块百济宫女跳崖的岩石旁边,文儿想送把伞,却被李愔给拒绝了。只见他将手中的酒壶一倾,一条细细的酒液倾撒出来,看样子李愔是在以酒祭拜这些跳崖的宫女。
祭拜完之后,李愔这才回到亭中,然后对旁边的文儿说道:“文儿,你将我祭拜跳崖宫女的事记下来,然后命人传扬出去,另外再让人在这岩石上刻几个字,就叫‘落花崖’吧,而且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这后苑向外开放,允许别人前来为这些宫女祭奠!”
“是,奴婢记下了!”文儿虽然不明白李愔这样做的涵义,不过她也没有多问,毕竟在她看来,只要是殿下吩咐的,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按殿下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而金胜曼听后,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李愔的此举她自然十分清楚,无非是借这件事向百济人表示自己的宽容大度,然后收买人心罢了。毕竟百济与他们新罗还有些不同,国内各地的动乱还没有平息,所以李愔做出这些收买人心的举动,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吩咐完文儿之后,李愔也就不再想这些烦心事了,而是专心在这里饮酒做乐,而金胜曼这时也已经认命,毕竟无论她再怎么不满,新罗贵族迁到泗沘也已经成为事实,可以说她在与李愔的争斗中,已经一败涂地,甚至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她都不清楚?
想到这些,金胜曼心中也十分迷茫,最后干脆也不想了,抢过酒杯与李愔对饮起来,只可惜她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才喝了几杯,就已经星眸含醉,话也开始多起来,甚至讲起自己当初被堂姐逼着坐上女王之位,然后又与朝臣争斗的事,更让她感觉十分的委屈,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姿态的金胜曼,李愔心中也不禁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想起当初在平壤时,虽然两人相处的十分不愉快,但毕竟也算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可惜第二次再见面时,对方却已经身为女王,为了自己的利益,李愔不得不逼迫金胜曼,将新罗白白让给了自己。
不过李愔的这份恻隐之心并没能保持多久,大哭着发泄了一阵之后,金胜曼抓起酒壶再次痛饮几口,然后指着李愔就是一顿数落,不但数落李愔欺负她一个小女子,而且还痛骂他不是个男人,两人成婚到现在,她却还是个处子之身……听到金胜曼这些醉话,她身边的两个侍女都吓得不轻,一来是怕李愔处罚她们的女王,二来是担心听到如此‘机密’的事后,会被李愔给灭口。而与她们相反,文儿和画儿听后却是捂嘴偷笑,搞的李愔是尴尬不已。
最后李愔让两个侍女把醉的不轻的金胜曼架了下去,而他赏景的心情也没了,不过就在李愔刚准备要离开时,忽然看到山下有人快速向他们这边跑来,等到面前之时,这人立刻呈上一封书信,这是刚从登州送来的,只不过就在李愔把信打开看过之后,一张脸立刻变得苍白无比,脸上也露出一种悲戚之色!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杨暕去世
百济王宫中的书房中,一盏昏黄的油灯静静的燃着,不时爆出一两朵灯花,却根本无人修剪灯蕊。
李愔一个人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封刚刚打开的书信,满脸都是悲痛之色。他手上的书信是杨妃亲笔写的,先是送到了登州,然后从登州转到他手中。至于信中的内容,则是一件让人悲伤无比的事,李愔那位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舅父杨暕,在一个月以前因病去世了。
虽然李愔对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杨暕身患绝症,在他离开长安之前,就已经几次发病危及性命,可是当这件事真的来临时,却还是让李愔有些无法接受,特别是想到杨暕去世之时,自己这个亲外甥却不能见他最后一面,这让李愔心中也不禁有些自责。
其实真正说起来,李愔与杨暕相认的时间并不长,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一年时间,可是也正是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却让杨暕和李愔之间建立起深厚的亲情,想到当初两人在台湾刚见面时,杨暕就将一切都托付给自己,而且在各方面也全都尽力地帮助他,也正是因为杨暕的这种帮助,才让李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台湾的发展走上正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李愔放弃皇位的举动,整个大唐除了李世民是真心支持的外,其他大部分人都对李愔的这一举动十分不解,甚至连杨妃也不赞成儿子的这一举动,毕竟在别人的看来,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做,偏偏跑到海外和生番打交道,这不是傻是什么?
虽然杨暕可能并不明白李愔是被工商业所逼,才不得不在海外寻找一条长远的发展道路,不过他却明白,自己这个外甥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既然他选择在海外发展,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对于李愔的事,杨暕处处都表示出自己的支持,甚至还把净卫也全都交到他的手中,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自然让李愔对杨暕也更加的亲近。
可也正是这样一个让李愔感到十分亲近的人,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病魔的纠缠,在李愔的海外大计才刚刚起步的时候,就这么撒手而去,这自然让李愔感到无比的悲痛,自从接到书信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愔身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却都知道,自家王爷有个习惯,那就是遇到有什么难解的事时,就会把自己关到书房里,直到想到办法才会出来,而且这期间严禁任何人打扰,连文儿和画儿也都不敢。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文儿和画儿眼看着李愔接到信后,一脸都是伤痛之色,而且自从上午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后,里面就一直没有动静,到现在都快到三更天了,李愔也没有出来,也没有叫人准备吃食,想到自家殿下两顿饭都没有吃,外面的文儿和画儿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又不敢冒然闯进来。最后万般无奈之下,画儿想到一个人,立刻拉着文儿来到王宫的一处偏殿。
“你们都不敢进去,我哪敢进去?”金胜曼轻拢了一下头发,有些慵懒的说道。今天上午她在后苑喝醉了酒,一直睡到现在还没起床,要不是文儿和画儿来找她的话,估计都要睡到明天早上了。
“金嬬人,殿下已经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快整整一天了,中饭和晚饭都没有吃,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过,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文儿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是啊,殿下以前虽然也会把自己关到书房里想事情,可却从来没像这次一样,一关就是七八个时辰,而且连饭都没有吃,再这么下去的话,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所以请您去看看吧!”画儿也十分着急地道。
听到这两个丫头的请求,金胜曼也有些担心,再怎么说李愔也是她的夫君,而且现在又只有她在李愔身边,若是李愔的身体真的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恐怕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里,金胜曼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来说道:“好吧,你们带我去看看!”
听到金胜曼答应,文儿和画儿全都松了口气,她们虽然是李愔的贴身侍女,但毕竟身份低下,有些事情不是她们可以做的,而金胜曼虽然与李愔的感情不太好,但人家毕竟是嬬人,而且又是个新罗女王,有她出面的话,就算是打扰了李愔,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金胜曼酒醉刚醒,感觉头还有些沉重,也懒的再穿什么正装,披了一件皮裘就跟着文儿她们来到李愔的书房,书房外面虽然站着不少护卫,但是书房里却十分昏暗,窗子上映着昏暗的灯光,看不出李愔在里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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