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微木一脸愤愤然,白小舟忙问:“他从哪里学来的蛊术?”
  果儿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是唯一一个进了鬼村,还活着出来的人。”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白小舟二人在心中道:“夫人,您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他在这座山里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儿。”
  两人脸上一片愁云惨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母子俩警惕地起身,离微木拔出腰间的苗族弯刀,严阵以待。
  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奏麻俄。
  “凯子?”
  朱翊凯肩膀上扛了一个高大的山魈,赤裸着上身,胸腹如常人一般,后背和手臂上却有黑毛,脸上红一块青一块,显然被揍得不轻。
  “慕山!”
  “阿爸!”
  母子俩连忙上前想要将山魈抢下来,朱翊凯后退一步,冷冷道:“先放了小舟和思齐。”
  “误会,误会。”瞿思齐笑得很勉强,“我们与果儿夫人和离微木少爷相谈甚欢,什么放不放的,你先把离先生放下来。”
  朱翊凯疑惑地看了看二人,将山魈轻轻放下,母子俩扑上去一阵急救,幸好朱翊凯没有下重手,山魈的身骨又硬,一碗灵芝茶灌下去就醒了过来。
  “痛快!今天打得真痛快!”眼睛一睁,山魈就叫喊道,“喂喂,人类小子,再来打一场!”
  “你都这样了,还打呢。”果儿急得直哭。朱翊凯斜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吃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吃你,我吃你干什么?”山魈一挥手,“你别听那些愚夫愚妇胡说八道,以为我们山魈长了黑毛像黑熊一样吃人吗?人肉有什么好吃的?我天天吃人参灵芝,还看得上酸得倒牙的人肉?”
  没吃过你咋知道人肉酸得倒牙?白小舟在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来:“总之误会一场,不打不相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朋友,告辞。”
  “你们的朋友不会是奏麻俄吧?”果儿眼中浮起一丝敌意。
  “不是。”白小舟说,“也不瞒各位,我们的朋友也是山魈。”
  一家三口齐齐睁大了眼睛:“也是山魈?他从哪座山来?姓什么?”
  瞿思齐抢过话头:“他家好像在青云山,姓叶。”
  “叶?是叶家的人?”离慕山又惊又喜,“莫非是叶云卿回来了吗?”
  “你也认识叶云卿?”
  “当然认识,那可是个神仙样的人物啊。”离慕山感叹,“山魈里面真是难得见到这么英俊的,论年纪也算是前辈。一身的黑毛都褪掉了,真是风华绝代,难怪当年那蛊母那么喜欢他。唉,哪里像我,娶个老婆都要靠抢的,都九十多岁了这一身毛都没褪掉。木儿,别学我,好好修行,吸取日月精华,早点儿脱毛早点儿超生。”
  白小舟三人觉得一道天雷从头上闪过,顿时无奈。
  “呃……”瞿思齐从包里掏出一只刮胡刀,“其实,你们可以试试这个叫‘刮胡刀’的新鲜玩意儿。”
  “没用,刮了马上就会长出来,而且刮的时候会痛得钻心。”离慕山叹气,“不说这个了,你们那朋友到底是不是云卿?”
  “不是,不过……”白小舟道,“可能是他儿子。”
  “他结婚了?不知道他媳妇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他儿子也很帅吧。”
  三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离慕山也没有追问:“如果是山魈就好办了。我自小父母双亡,还以为世上只有我一只山魈。当年是我偷偷潜进鬼村救走了云卿,云卿为了报答我,给了我一支笛子,说如果闷了想找同类解闷,就吹这支笛子。”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支笛子,笛身通体洁白,不像玉,也不像骨头,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离慕山看起来像个粗人,这笛子却吹得很好,一首普通的山间小调被他吹得如泣如诉。
  那笛声在胸膛里回荡,离微木觉得血液里某种原始的野性被唤醒了,冲出门去,对着天空长啸。啸声如同利箭,穿透了寂静的夜空。
  “红月!”白小舟忽然叫起来,那片浓如幕布的天空中,星辰都隐去了,只剩下一轮巨大的红色月亮,如同一颗不停跳跃的心脏。离慕山父子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月亮一起跳动起来,血液在身体里燃烧。
  “龙老师果然说得没错。”瞿思齐道,“她算命十次能错八次!”
  “有两次准就不错了!”朱翊凯补充。
  两个山魈对着红月怒吼,似乎为了回应他们,从森林深处也传来一声长啸,有气浪汹涌而来,刮得整座森林的树木都哗哗作响,白小舟三人都感觉到那力量的强劲。
  是叶不二吗?
  “还愣着干什么。”瞿思齐说,“还不去找。”
  两人如梦初醒,忙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幸而那地方并不远,穿过整片松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朱翊凯将两人拉回来,低声道:“小心点儿,别冲动。”
  那是一片山涧,怪石嶙峋,巨大的石头缝隙里长出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叶不二就站在怪石上面,背对着三人,赤裸上身,背上和手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绒毛,就像穿着一件怪异的黑色毛衣。
  “我们该怎么办?”白小舟压低声音问。
  “等等。”朱翊凯说,“蛊母和奏麻俄还没出现。”
  月亮越发的红,就像泡在血缸里一般。叶不二抬起头,他那一头短发开始长长,如同蔓延的水藻,流瀑一般倾泻下来,白小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某种珍贵药材,以前似乎闻到过。
  是了,许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曾有山魈来诱拐她,从那女山魈的身上她就闻到了这种药材味道。
  等等,山魈不是没有女的吗?难不成出嫁的那个是山魈的女儿,又嫁给了另一个山魈?
  “云卿。”一个老太婆从山石中跑出来,白小舟还以为她能够穿墙,仔细看才发现那里有一座山洞,只是被藤蔓掩映,平时不易看出。
  “师父,不要过去。”奏麻俄跟出来,将她拉住,“不要过去,他是山魈,是妖怪。”
  “不,我不相信,云卿不是妖怪。”蛊母挣扎着,她雪白的头发在空中散乱地飞舞,眼睛空洞洞的,长满老年斑的脸像一朵得了病的老菊。
  叶不二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一头漆黑的长发还在风中飘摇,白小舟会以为那只是一尊石像。
  蛊母下在他身上的蛊还没有解开吗?
  她略一思酌,低声对朱翊凯说:“我从前面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俩绕到他们身后去。”
  朱翊凯点了点头:“小心。”
  白小舟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出去:“叶云卿本来就是山魈。”
  蛊母睁着一双血窟窿望着她,她继续说:“要不然谁能解得了你的蛊术呢?叶云卿根本就不是人类,你当年所施的情蛊可以操纵他一时,却操纵不了他一世。山魈的力量在红月下最强,他离开的那一晚,是不是也是红月?”
  蛊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不管,我不管他是人还是怪物,我喜欢他。”
  白小舟笑起来,语气里满是嘲讽:“别自作多情了。他不是叶云卿,他是叶云卿的儿子,叶云卿早就结婚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叫叶不二,忠贞不二。”
  “住口!住口!”蛊母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奏麻俄怒气冲冲地说:“又是你,怎么你老是喜欢和我们作对?”
  “你收人钱财替人解蛊原本没什么,谁叫你也收人钱财,替人下蛊呢。”白小舟背着双手,笑得嚣张,“怪只怪你自己作恶多端。”
  奏麻俄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他因种蛊而显得年轻的脸在月亮下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凶恶。他刚从衣服里掏出一条金色的蛇,忽然听见头上雷声隆隆,蓦然回头,看见一块巨石顺着山体滚下来。
  巨响震得整座山峰都在颤抖,蛊母滚到一边,双手无助地在地上乱摸:“奏麻俄,你,你在哪儿?”
  鲜血从滚石下面流淌出来,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臭气。白小舟吓了一跳,她只是让朱翊凯他们从后面包抄而已,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云卿,云卿救我。”蛊母朝叶不二爬过去,猩红的眼泪从她空荡荡的眼眶里流出来。叶不二终于动了,他微微侧过脸,月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道绝美的剪影。
  虽然逆光,看不清他的脸,但白小舟还是被他的美所震慑,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你……是谁?”
  蛊母愣住了,白小舟也愣住了。
  叶不二蹲下身来,将她扶起:“老太太,你眼睛受伤了,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他恢复意识了?
  “老太太?”蛊母抚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老了,我老了……”她抬起头,似乎想要将他看清楚,可惜已经没有眼睛了:“你和他好像啊,好像啊,可惜,你不是他,不是他……”她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听得白小舟暗暗心惊。
  蛊母转过身,从巨石上跳了下去。叶不二没拉住,呆呆地看着下面脑浆迸裂的蛊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小舟却毫不关心她的死活,只是一门心思想要看清叶不二的脸,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踩着危险的石头爬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
  “呃……小舟,我怎么在这里?”叶不二睁着一双三角眼无辜地看着她,她愣了半晌,才发现他身上的黑毛已经消失了,脸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怎么变回来了?”白小舟捏他的脸,“快变成山魈的模样给我看。”
  “痛痛痛。”叶不二挣扎,“我爹给我下了结界,我不能随便变回去的啊。”
  “太可惜了。”白小舟捶胸顿足。叶不二挠了挠后脑勺:“你要想看,呃,下次让我爹把封印解开给你看好了。”
  “还是算了吧。”白小舟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那种冲动已经消失无踪。
  背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瞿思齐和朱翊凯从巨石后面爬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都结束了?”瞿思齐四处张望,“奏麻俄呢?蛊母呢?”
  “凯子,你下手这么重啊。”白小舟指了指巨石下的血迹,朱翊凯奇怪地问:“这是谁?”
  “奏麻俄啊。”白小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的确不是我做的。”朱翊凯耸了耸肩,“虽然我很想这么做。”
  “那刚才你们去哪里了?”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瞿思齐还没喘过气来,“你知道从后面上来有多费劲吗?我的手还被石头割了条口子。”
  他手臂上有一条很浅的红痕,白小舟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刚才你们一直在爬山?”
  “没错,真是累死我了。”瞿思齐一屁股坐下,“早知道这么好解决我就不上来了。”
  白小舟很无奈,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朱翊凯看着巨石下面不成人形的蛊母,才刚刚死去,她的身体就开始迅速腐败,如同一具早已死了数十年的尸体。
  她身旁一块大石猛然一起,狠狠砸向那具尸体,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直到将她完全掩埋。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朱翊凯,他侧过脸,冷冷道:“这次是我做的。”
  三人继续目瞪口呆。
  “那么,巨石究竟是谁推下来的呢?”龙初夏跷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茶。朱翊凯说:“我们上山顶看过,没有人类出没的痕迹,也没有法术的痕迹。”
  “这么说来,是天意?”
  “始终人算不如天算。”白小舟笑呵呵地说,“看来老天爷也是有眼睛的。”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瞿思齐仰天长叹,雷得其他人哑然,只有他自己假咳两声,“好诗,好诗。”
  朱翊凯笑吟吟道:“和教主比,你念出来也算是豪气干云了。”
  “你的嘴巴永远都那么臭吗?”瞿思齐朝他那张俊脸猛揍一拳,朱翊凯笑而不语,白小舟没兴趣看他们打情骂俏,回过头看了看拿着抹布擦洗解剖台的叶不二。
  “老师……不二他……”
  “你不会是想问他为什么不抢你回去做媳妇吧?”龙初夏暧昧地朝白小舟笑了笑。白小舟脸部肌肉抽搐:“老师,麻烦你正常点行吗?”
  “拜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龙初夏摊了摊手,“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山魈里也早就不流行什么抢媳妇了。何况山魈虽然背后手臂上生了黑毛,但容貌大多长得都很美,也不怕找不到老婆。”
  白小舟瞥了一眼满脸褶子和青春痘的叶不二,可是,她觉得不二的前途堪忧啊。
  叶不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鼻子,继续埋头苦干。白小舟想,至少,他算是个好男人吧,不知道谁会中这个大彩票呢?
  她拭目以待。
  月满空山,夜色凉如水。
  白小舟一脸惊恐地在山林中奔跑,不时地回头张望,林中许多树根凸出地面,盘根错节。她一脚踩进树根之中,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非同小可,她艰难地爬起来,身上多处擦伤,额头上汩汩地往外冒血。
  咔哒,她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脸色一变,抬起头,看见十步之外站了一个人,月光晦暗,给他留下一个高大的剪影。
  他举起枪,白小舟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一个红点。
  “游戏结束。”
  枪声响起,惊破山林的寂静,几只飞鸟扑棱棱飞入天空,消失在苍穹深处。
  瞿思齐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好可怕的梦,难道又是预知梦吗?
  他起床喝了一大杯水,拿起桌上的日历,今天是农历六月十四,诸事不宜。他更加担心,找出塔罗牌占卜,当翻开那张最重要的牌时,他的瞳孔蓦然一缩。
  死神。
  小舟,将有危险!
  

第二部 第一章 捕猎游戏
  在一个阴暗的房间,只有二十几个电视屏幕还亮着光,屏幕上各种各样的头像和资料快速地跳动,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味道。
  “选好这次的目标了吗?”有人低低地问。
  “C市两百万人口,全都收录进系统中。”另一个人往桌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上一指,“现在只等您按下启动键,开启今年的游戏了。”
  那个人往前走了一步:“真是让人期待啊,不知道今年会选出一个怎样的猎物,如果太弱就不好玩了。”
  “先生请放心,如果猎物在三天之内死去,我们还可以选出下一个猎物。以此类推,直到有人撑过三天为止。”
  “那就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他在红色按钮上按下,电脑屏幕快速闪动后停在同一份资料上。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皮肤雪白,一年四季总是戴着橡胶手套。
  “白小舟,女,十九岁,凝华学园法医系大一学生,父母都在国外,国内没有亲人。”
  “很好,很适合做猎物。只是这么年轻,这么柔弱,恐怕死得会很快吧。”
  “先生,我们已经三年没有选到年轻漂亮的女孩,观众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那就开始吧。”
  农历六月十四,诸事不宜。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原本是心情舒畅的一天,但白小舟却遇到了她人生中最狗屁倒灶的事情。
  刚上完解剖课出来,她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便在快餐店买了个汉堡,打算去研究所边看书边吃,忽然一辆宝马朝自己开过来,缓缓停在她的面前。她绕过车继续往前走,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你就是白小舟?”
  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她,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看不出年岁,一身名牌自不必说,妆容也化得极为精致,眼角唇边无不流露出她的端庄和高贵。
  “请问您是?”
  “我是翊凯的母亲。”
  “啪。”手中的汉堡跌落在地,滚了几滚,钻进草丛中。
  “呃,伯母好。”
  “上车吧,我想跟你聊两句。”
  白小舟有些犹豫,但还是开门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一丝幽兰的香味,她忍不住问:“是点的‘幽兰露’吗?”
  “你知道‘幽兰露’?”朱夫人有些惊讶。
  “小时候外公经常点的,这是我外公最喜欢的香。”
  “你外公?”朱夫人更加惊讶,“你外公是?”
  白小舟岔开话题:“伯母您找我有什么事?”
  朱夫人沉默一阵:“你喜欢我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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