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墓在哪里?我想去祭拜。”
  白小舟摇头:“我不知道,妈妈只是告诉我,外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她从来没有带我去扫过墓上过坟。”
  “师公曾说,人死如灯灭,去了就去了,不必太过牵挂。以他的个性或许是不会起墓的,只找一片风景秀美的地方随便一埋就了事。”
  “哭什么哭。”龙初夏不满地说,“你是要惹得小舟也跟着痛哭流涕才满意吧?”
  老头连忙把眼泪擦了:“好,好,不说那些伤心事了。小舟今天来看我,真是今年最大的喜事,我虽然戒酒戒了很多年,但今天要破破戒,不醉不归。”
  “好,我这个做师叔的陪你喝,舍命!”龙初夏应喝道。
  师叔?龙初夏是这老头的师叔?这是个什么辈分?白小舟彻底懵了,龙初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他叫孙思询,已经退休多年啦,退休前的工作是——洛阳孙家家长。”
  

第一部 第二十一章 初生情愫
  年纪大了就会变得很聒噪,在路边摊喝酒吃辣子田螺的时候,孙思询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讲以前的事。他的父亲曾得过卫天磊的指点,因此奉卫天磊为师,一生对他都很尊重。孙思询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闯下过多少麻烦,最严重的一次被人追杀,肋骨全断,武功全废,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是卫天磊救了他,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为他调养了三年,终于恢复了九成,还指点了他一点儿法术,若不是卫天磊,他后来不可能成为孙家家长。
  白小舟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和孙家竟然有这等因缘。
  “我师傅和卫伯父是结义兄弟,思询不是我的师侄又是什么?”龙初夏又给他满上二锅头,“来,师侄,喝。”
  “不害臊!”孙思询一把年纪,竟然小孩心性,“你才多大年纪,就敢给我当师叔。”
  “谁叫我辈分高呢,说起来我师傅也是桃李满天下,叫我师叔师公的,不知道有多少。”龙初夏喝得双颊绯红,有了几分醉意,“我说师侄啊,我要恭喜你啊。听说你们孙家最近新开展了个业务,挣钱多,还能结识权贵,孙家想要振兴指日可待,恭喜恭喜。”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拐弯抹角。”
  “你喜欢看电影, 《人皮客栈》 看过吧?”
  孙思询的目光瞬间沉下去,仿佛只是一刹那,他就从老顽童变成了一个杀伐决断从不迟疑的领袖。
  “本来目标只是些流浪汉,不用担心后患,只可惜这次孙家服务的千金大小姐太无法无天,杀了个出身显赫的女孩,唉——”龙初夏拖着长长的尾音,“那女孩死得真惨啊,被乱箭射死的,那种骨头做成的骨簇,好多都卡在骨头里取都取不出来啊,太惨了。孙家就要大祸临头咯。”
  “我就知道你找我没什么好事儿。”
  “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你,难道要我直接杀到孙家去?”
  孙思询闷闷地喝了半瓶酒:“谁干的?”
  “听说是孙智宸。”
  孙思询继续闷着头喝酒,喝了半宿,最后将酒瓶往地上一砸:“给我点儿时间,我给你个交代。”
  把喝得烂醉的孙思询送回他那狗窝一样的家,白小舟轻声问:“其实你并不觉得孙智宸是凶手吧?”
  “小舟,你说孙家的人帮那些有钱人找乐子,是为了什么?”
  “钱,或者权吧。”
  “那就对了,钱和权,孙智宸都没有半分兴趣,以他孤傲的个性,那些贵人在他的眼中跟臭虫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为什么要跟孙思询说……”
  “你说,为什么霍炎彬会接到孙智宸就是凶手的消息?是谁放出的消息?”
  白小舟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有人想嫁祸给他!”
  “没错,而且这个人在孙家的地位绝对不低。”龙初夏双手环胸,“否则孙家早就清理门户了。孙家人多势众,我们不可能上门去抓人,就算抓了人,也无法定罪,总不能跟法官说,他们用法术杀人吧,所以还是交给孙家人自己解决比较好。孙思询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那岂不是罪魁祸首——那个KTV女孩也不能绳之以法?”
  龙初夏无奈地笑:“世上总是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却无法纠正。无可奈何,这就是人类最可悲之处吧。”
  白小舟沉默。
  难道期望犯法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奢求吗?那么051研究所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两天后,司马凡提来到研究所,表情依旧如丧考妣。
  “我接到了上头的命令,霍小梅的案子要冷处理了。”他阴沉着脸,接过叶不二煮的咖啡,一饮而尽,“从明天开始查新的案子。”
  龙初夏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托人帮忙打探过了。”朱翊凯说,“那个女孩已经被送到国外,现在很可能在地中海沿岸。”
  白小舟咬着下唇,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
  “案子冷处理,霍炎彬说了什么没有?”龙初夏忽然问。
  “没有。”司马凡提说,“连打通电话问问情况都没有。”
  龙初夏忍不住哈哈大笑,司马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兄妹之情始终敌不过利益。霍炎彬一定与女孩的家族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保持沉默。”
  “啪。”白小舟拍案而起,一脸愤懑,胸口快速起伏,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转身冲出去。朱翊凯本能地起身去追,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妥,龙初夏推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龙初夏叹了口气:“曾经我也和她一样。”
  “现在不也一样吗?”司马凡提说。
  龙初夏轻笑,是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始终不曾改变过,只是脸上多了一层面具罢了。
  “龙老师,善恶到头终有报。”叶不二握着拳头说,“我相信那女孩一定会遭天谴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连古人留下来的谚语都自相矛盾,善恶有报是种希望,而善恶无报才是真正现实中的无奈吧。
  鹿鸣园里还是如往常一般,鸟语花香,树木茂盛。不知为什么,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走到这里来,可能这里是遇见那个人的地方吧,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她就会没来由地心安。
  刘明轩……
  “喂,你还要跟我多久?”她回过头,不耐烦地问身后的朱翊凯。朱翊凯笑容平和:“气还没消吗?”
  白小舟吸了口气,挤出一道笑容:“我没事,你不用跟着我了。”
  “你的笑很假,看来气还没消。”朱翊凯一副明察秋毫的表情,“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平心静气。”
  “什么方法?”
  少年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瑞士军刀,刀锋闪烁着寒光,白小舟后退一步:“你,你要干吗?”
  “别紧张。心理学上说,愤怒如果不发泄,就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把它发泄出去,不就万事大吉?”少年手一抬,军刀飞出去,牢牢插入树干,“我小时候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喜欢扔飞镖,后来改成飞刀了,也算是自学成才。你可以试试。”
  白小舟看着他,觉得他扔飞刀的样子很像那个人,他的侧脸温柔又俊美,有一种能吸住人眼睛的力量。
  “那……我试试。”白小舟接过他递来的刀,用力扔出去,刀背撞树,只有跌落在地的份儿。朱翊凯笑道:“你这不叫扔飞刀,你这叫扔垃圾。”说罢将刀塞进她手中,然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抱着她的肩:“肩膀压低,对,就是这样,扔出去。”
  军刀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稳稳当当地插进树干:“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白小舟此时已经双颊绯红,低着头说:“我,我还有作业没写,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白小舟逃难似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她浑身都燥热不安,只有双手冰冷。她一边用手为自己的脸颊降温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容貌绝对称不上漂亮,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罢了。朱翊凯人长得帅,家世又好,没理由会喜欢她的,她一定要把持住。
  她在心里默念:“白小舟,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和他是云泥之别,你绝对不能喜欢上他,绝对不能。”
  日子只平静了一天,白小舟一边享受着叶不二煮的咖啡一边看档案的时候,朱翊凯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舟,你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不会是那个女孩遇到车祸了吧?”
  朱翊凯递给她一张报纸,头版头条刊登埃及暴乱,开罗混乱,多人死伤。
  “这和那女孩有什么关系?”
  “可靠消息,那女孩本来在希腊,昨天突发奇想去了埃及旅游,没想到埃及爆发暴乱,她在参观国家博物馆的时候中流弹身亡。”
  白小舟捧着报纸的手在颤抖,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报吗?
  “我要去告诉龙老师。”
  “她已经知道了。”朱翊凯道,“不过,我觉得她并不高兴。”
  “为什么?”
  “不知道。”
  咖啡馆的广播里正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糖和咖啡豆的气息,昏暗的灯光和装饰用的玫瑰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暧昧。
  “真是难得,龙老师竟会主动约我来喝咖啡。”霍炎彬在桌对面坐下,笑容淡然。
  “我是来恭喜你的。”
  “何喜之有?”
  “为妹妹报了仇,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霍炎彬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持,随即恢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和他们所做的交易也不过是权宜之计。”龙初夏身子往前倾了倾,“其实你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亲自给妹妹报仇,只可惜,你碍于她的家族,不能亲自动手。”
  霍炎彬点了一杯拿铁:“龙老师,你很有想象力,不过你所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明白就够了。”
  “龙老师,有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你们是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而利用法术杀人根本不可能上法庭,那么凶手最后怎么处置?”
  龙初夏沉默。
  “到头来,还是只有以暴制暴。”霍炎彬摊开双手,“这就是现实,总要有人来主持正义。”
  龙初夏直视他的眼睛:“你觉得你是正义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我就是正义,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妹妹的守法公民。”霍炎彬浅尝咖啡,“龙老师,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得超出我的想象,但是越聪明就会越多困惑,迟早有一天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会把你压垮。”
  龙初夏冷睨他一眼:“多谢关心。”
  “不管如何,我很感谢你为我妹妹尽心尽力,无论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一记,“今天的咖啡味道非常香醇,我很喜欢,希望你也能喜欢。”说罢,在桌上放下几张大钞,“告辞。”
  龙初夏望着桌子中间那支红玫瑰,酒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她目光迷离,仿佛沉浸在某种悲伤里,难以自拔。
  

第一部 第二十二章 巨蛇之宅
  傀儡的事算是告一段落,绷紧的弦松弛了下来,令白小舟又想起了瞿思齐,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天没见了,一点儿音讯也没有,她不想再等,和龙初夏、朱翊凯、叶不二三人约好,收拾东西立刻动身去凤铃镇。
  她回到寝室,将必需物品备齐,统统放进那只用了五年也舍不得扔掉的背包里。这个背包是妈妈亲手制作的,古风浓郁,上面还有妈妈亲手画的兔子。兔子有两只,一黑一白,在圆月和桂树下嬉戏,画工卓越。高中的时候就有同学要出大价钱问她买,被她拒绝了。
  她轻轻抚摸背包,愁上眉头,妈妈,你究竟在哪里,你和爸爸还安全吗?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只是声音有些大,每次都能吓她一跳。
  她打开门,门外的人穿着绿色衣服,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封信:“白小舟住这里吗?有她的信。”
  “我的信?”白小舟接过来,发现信封上赫然写着瞿思齐的名字,她一惊,匆忙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把钥匙。
  那是一把古老的钥匙,黄铜制作,样式古旧,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东西。瞿思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寄把钥匙给她?
  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她看了看背面的邮戳,日期是八天前,寄出地正是凤铃镇。
  八天前,不正是她接到瞿思齐回家短信的那天吗?
  她匆匆赶到朱翊凯的寝室外,一辆黑色的悍马H2早已等待多时。她顾不得欣赏这部早已停产的豪车,将钥匙递给龙初夏。龙初夏看了半天:“这把钥匙看造型,应该是明代的东西,不过还不敢肯定。”
  “思齐为什么要寄这把钥匙给我?”白小舟不解地说,“这把钥匙是开什么门的?”
  “不一定是门,可能是柜子、盒子,甚至可能是开枷锁的。”
  白小舟吸了口气,朱翊凯一边开车一边开玩笑:“放心吧,他不会有事。他的命堪比小强,比他的骨头硬多了。”
  “别想了。”龙初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瞿思齐没你想的那么弱,怎么说,他也算我的大弟子。”
  朱翊凯嗤笑一声,似乎对“大弟子”三个字表示抗议。
  悍马不愧是悍马,在路况奇差的县级公路上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驶入了凤铃镇。镇口有座牌坊,不知是什么年月的物事了,上面写了“流芳千古”四字,雕刻精美。一驶过牌坊,四人觉得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民国,满目都是黑瓦白墙,岁月在这里仿佛停滞了,百年沧桑不过如云烟一缕。
  不过,远处的电线杆还是出卖了它,路边的行人也穿着现代衣服,看到这些现代物事,白小舟松了口气。
  朱翊凯将车缓缓停下,摇下车窗,问路边一个专心纳鞋底的老人:“婆婆,请问瞿家怎么走?”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目露凶光,趴在她脚边睡午觉的黑猫忽然醒了,似乎受了惊吓,轻叫一声钻进门去。
  “你们是什么人,去瞿家做什么?”
  “我们是瞿家的朋友,听说老太太病了,来拜访的。”
  “回去!”老人幽幽地说,“瞿家是凶宅,会吃人,不想死就回家去,不要再来了。”
  “凶宅?”朱翊凯礼貌地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真有人被吃了?”
  “吃了!吃了!”老人激动地挥舞手臂,“被吃了,都被吃了,只剩下妖怪儿子……”
  “奶奶,你在胡说什么啊。”一个年轻男人从屋内跑出来,一脸歉意,“抱歉啊,我奶奶她年纪大了,胡言乱语,你们不要放在心上。瞿家不远,拐过这个弯儿就到了。”说罢,他慌慌张张地将老人搀进屋去,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
  “看来瞿家在这里很有名啊。”朱翊凯开车绕过街角,便看见一栋大宅子,围墙比周围的屋子要高出将近一半,牌匾上“易府”二字不知是什么字体,歪歪扭扭,像一条条首尾相交的蛇。
  “好脏。”白小舟喃喃道,“这屋子好脏。”
  “你看见什么了?”龙初夏问。
  “好重的黑雾,还有一股浓烈的草腥气。”
  “那是妖气,妖物来自土中。你要学会分辨不同的气息,如果妖物来自水中,就是鱼腥味。”龙初夏下车叫门,敲了足足十分钟,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伸出来,是个中年妇女,脸色阴沉沉的:“你们找谁?”
  “你好,请问瞿思齐在吗?”
  “你是谁?”中年妇女警惕地打量她,她说:“我是思齐的班主任,他一周没来上课,我很担心他。”
  “瞿少爷没有回来,你们请回吧。”中年妇女冷冷地说。
  “请问您是?”
  “我是瞿家的佣人。”
  “在瞿家很多年了吧?”
  “四十多年了。”
  龙初夏嘴角上勾:“那么思齐应该是你看着长大的吧?他失踪了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
  中年妇女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能劳烦你转告思齐的父亲吗?我想见见他,思齐无故离校,按照凝华学园的校规,十五天如果不返校,就作退学处理。”
  “瞿先生不在,我去告诉老夫人,你们等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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