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何叔有关我们学校发生的事,我对他说,我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看看她,陪她数星星,陪她看幽蓝的萤火,告诉她,我并没有忘记她,我会永远记得她……


10
  那天晚上,我做梦了。
  我梦到一个女孩飘进我的宿舍,她站在地中间,微笑着看着我。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以后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去看你,给你
带拼图,和你一起拼,好么?
  她什么都不说,微笑着点头,慢慢的,慢慢的,靠近我,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可
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然后,她恋恋不舍地飘走了……
  早上醒来时,我感觉很好,好像这些天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穿衣服时,看到秦宇在对面的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看看了自己,扣子没系错,衣服也没穿反啊,怎么回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发现他并没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背面墙上的拼图,天哪,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目光落到那幅拼图上,拼图上什么图案都没有了,空空的,只剩下一张硬纸板……







35.缠丝

文/田甜

1、
不知不觉,图书馆又只剩下盛国一个人。他合上厚厚的《高考冲刺——3+X指导与实战训练》,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长嘘一口气站起来。簌簌簌,簌簌簌,打扫的阿姨在走廊上清理杂物,隔着窗户对盛国点头微笑,嘱咐他:“快走吧,图书馆就要熄灯了。”
盛国也微笑示意,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的学生,这个纪录将会一直保持到高考结束。他将几本厚厚的复习资料叠在一起,刚要放入书包,一个黑色物体从天而降,在眼前紧急停止,看定了,是一只黑色的大蜘蛛,长约8厘米,腹部有少许红色的斑点。
黑蜘蛛悬在一根从房顶垂下的丝上,像一个钟摆在眼前摇晃。盛国一时兴起,用手挽断了丝,将蜘蛛吊在手上。黑蜘蛛不停地吐丝,企图靠近地面,盛国就不停地拉,将丝缠绕在手上,挽毛线一样。蜘蛛感到被人玩弄的痛苦,腹中的丝好像吐尽了,在丝的末端旋转起来。
盛国觉得蜘蛛和蛛丝的造型像一颗YOYO球,不觉将丝一拉一放,借着蛛丝的弹力,将黑蜘蛛变成一颗炫目的YOYO球,十分新鲜好玩。嘣一声,空寂的图书馆里回荡起极其细微又极其刺耳的声音,丝断了。黑蜘蛛摔在地上,好像眩晕了片刻,稍稍停顿,然后急速朝盛国脚边爬去,飞快窜进了他的裤管。盛国惊得就地跳脚,猛跺了几下,将蜘蛛震了出来,没来得及收脚,径直就把落在脚下的蜘蛛给踩瘪了。他将鞋底猛力蹭了蹭,招呼打扫的阿姨过来清理。推门离开时,他回头看了看粘在地面的蜘蛛,一摊黑红交融的残体,十分恶心,心里隐约有些不快,暗暗说了句:“真倒霉!”
打扫的阿姨看见一只这么大蜘蛛的残骸,“咦呀”惊叹了一声。这时,死蜘蛛旁出现了一块很大的蜘蛛状的黑影,一只同样大小的蜘蛛正趴在日光灯上,遥遥地看着,恋恋不舍,灯光把它的身体放大数倍,投射在死蜘蛛的身旁。残破的尸体与灰暗的影子,一生一死。



盛国苦读数月,终于如愿以偿。他保持的图书馆最晚纪录已被老师作为模范事迹口述给下一届考生,而他则快乐地收拾行囊,走入梦寐以求的N大物理系。
新生入学那天,他在火车站找到N大的新生接待处,热心的师兄接过行李,领他去搭乘专门接待新生的校车。一路正说笑着,师兄低头发现手提的旅行包上的拉链微微开启,一只大蜘蛛从里面探出头来,又飞快缩了回去。
“哎呀,你的行李里爬进蜘蛛了!”
盛国连连摇头,不相信。“不可能,这里面的衣服都是我妈帮忙收拾好的,怎么可能爬进这种东西。”
“难道我看错了?”师兄提起旅行包看了看,犹豫地放上车。车子后面的几排座位空了出来,用以堆放行李。盛国的旅行袋被挤到最里层,随着汽车的启动微微摇摆,拉链又慢慢地开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从狭小的缝隙里侧身爬出来,八只毛茸茸的爪子吸附在车窗上,飞快朝车头爬去。
“蜘蛛!好大的蜘蛛!”靠近驾驶室的同学惊叫起来,车内一片混乱。
“安静点,安静!”司机觉得自己受到骚扰,正大声呵斥,猛然发现,车窗前趴着一只黑蜘蛛,眼珠飞快转动,与自己久久对视。他觉得眼前有无数细小的灯泡密集在一起,漫射出七彩的光,头晕目眩。
“啊!小心!”一辆大卡车正面迎来,司机没有丝毫察觉,双手僵硬地握着方向盘,直冲了上去。
“轰——”两车相撞,卡车司机稍有提防,往一旁急避,校车便撞在卡车长长的车身上,车上的人被巨大的冲撞力撞得失去知觉,盛国则被推出了车窗,晕乎乎飘在空中。他朦胧感到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牵扯住,稳稳地落在地面。半昏迷状态,他又听见一声巨响,冲天的火焰喷出滚滚炙热的气流,他却丝毫不觉,仿佛被什么缠绕起来,一层又一层,密密缝合,阻挡了一切伤害。
盛国睁开眼来,看到的是妈妈哭肿得双眼和爸爸憔悴的面容。他想开口说话,双唇却被粘住了。
“你醒了?”医生分开他的眼皮,仔细检查。“真是万幸,你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短暂昏迷而已。”
“我……”他感到浑身酥麻,没有任何伤痛,惟一奇怪的就是口齿间有许多粘稠的胶状物,稍稍张嘴就拉出长长的丝。
“清洗一下口腔吧。”医生觉得他唾液腺异常发达,分泌的唾液已经远远超出常人。
妈妈一面帮他清洗,一面涕泪不止。“唉,真是吓死妈妈了!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却遇上车祸,怎么这么倒霉。好在你没事,不然妈妈真不知道怎么活。”
“其他同学呢?”盛国觉得口里稍微清爽了点,才说了几句话,口腔里又充满了黏液。妈妈稍稍停顿,叹了口气坐在床头,惋惜地说:“车子撞得那么厉害,又发生了爆炸,哪还有几个人能逃生?据说只有你和另外一个女生活着——她的情况很糟糕,还在紧急抢救呢。”
盛国暗自感叹,真是死里逃生,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保护了他。虽然当时迷迷糊糊的,却能感到有一张巨大的保护网铺盖在身上,紧紧地将自己缚住,直到度过危险。他很快复原,出院前让妈妈领去看望另一个幸存者,一个躺在急救病房的女生。
透过隔离窗,他看到被氧气罩遮住大半边脸的女孩,紧闭的双眼仿佛在决绝地与鲜活的世界分离,还要继续沉迷在黑暗的世界里。“她还能活吗?”他心里隐隐作痛,似乎变成惟一的生存者是对其他死者的残忍。
“不知道,不过听说希望不大。”妈妈要去办理出院手术,嘱咐他在原地等着。
他趴在隔离窗上,努力地往里看,想记住这个曾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突然,他瞪大了眼睛,还是不相信,又用力揉了揉,可是没错,真的是一只蜘蛛!
蜘蛛沿着输送氧气的管道朝床上的女孩爬去,八只绒爪抬起放落,一点一点逼近。蜘蛛裂开嘴,吐出一根长长的尖刺,在氧气管上轻轻一划,刺了进去。它的肚腹一起一伏,身体尾部的毒囊不停收缩,最后完全瘪了下去。
“啊!妈妈!快看,有蜘蛛进去了!”盛国对办完手续的妈妈慌乱地比划着,朝病房里指指点点。
“哪里?在哪里?”妈妈顺着儿子指明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又胡说了,这种病房里怎么可能有蜘蛛,人都不能进去。”
也许因为入学就遭遇不幸,以致回到校园的一切都不顺心。盛国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校园里每一个人都在关注他,只要与他擦身而过就开始指点议论,或感叹惊奇,或不以为然。他觉得很孤独,当初对大学的幻想全然不是这样,一切都因一场车祸而改变。
大一很快就过去了。这个夏天很奇怪,宿舍里的其他同学为避免被蚊虫吸血饱食,不得不使用蚊香蚊帐等一切驱蚊工具,甚至还不时用双掌击打的手工灭蚊法,而盛国却自然而然地对蚊虫免疫,有他的地方,蚊虫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国越来越少开口说话,车祸留下的惟一不可解释的后遗症就是粘稠的唾液让他口齿含糊不清,话语一多就要在嘴里缠弄出令人惊骇和不解的水丝来。因为这个,他越来越自卑,总想把自己藏起来,藏进某个不为人知的墙角。他也没有朋友,每一个试图和他亲近的人都对他死里逃生的经历好奇,缺少善意的追问令他反感,甚至憎恨,所以,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注定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他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走去校门口打的,赶下午三点的火车。他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刚要拉开车门,有人突兀地握着他的手,一起握住了车门把手。
“喂!你什么意思,我先拦的车。”盛国刚要发脾气,转头看见一个女孩对自己做鬼脸。
“同学,帮帮忙,我赶时间啊,让我一回吧。”女孩的眼睛很大,眉目之间似曾相识的感觉。
盛国心里犯疑,嘴上却不松口。“不行,我也赶时间,下午的火车。”
女孩叫道:“真的?那太好了,我也要赶火车,一起去吧。”不由分说已经坐上了车,还对愣在车外的盛国招手,催促他。“快上车吧,车费一人一半行了吧?”
盛国期期艾艾地坐上车,很不自在。借着倒车镜,他仔细观察身旁的女孩,真的很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哪个系的?”女孩很开朗,首先打破僵局。
“盛国,物理系。”
“你是盛国?”女孩惊叫起来,很快又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那你更应该认识我了。”说完已经伸出一只手。
“你是谁”盛国努力咽了咽口水,却并没有伸手回应她。
“我是朱珠,入学时我们一起坐上了校车,我就坐在你身后。”
“是你!你是另一个幸存者?你怎么……”盛国想不到那个躺在急救室的女孩已经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

朱珠突然神色黯然,伤感地说:“我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又在家休养了一阵子,一个月前才回校上课。”
两个人都觉得无话可说,作为幸存者,对于这份幸运除了对老天的感激之外,还有对死者莫名的负罪感,好像是他们抢夺了仅有的两个保存生命的机会。


盛国终于找到了大学里惟一的一个朋友,朱珠和自己有相同的经历,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把惨痛的记忆当成趣味的猎奇。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上图书馆看书,一起在校园里漫步,直到大学毕业。
更让盛国感觉幸福的是,朱珠对他含糊不清的口齿和奇异的说话特征毫不在意,别人认为他表述不清的意思,她都能明白。所以,盛国毕业离校时,对因为治疗而延误一年学业的朱珠表明心意,她不仅是大学四年惟一的一个朋友,也会是自己一辈子惟一的一个伴侣。
“我会等你毕业的。”盛国在月影婆娑的湖畔说出缠绵的爱意,口齿间依旧缠绕着令人不解的水丝。
朱珠缓缓走到盛国身旁,轻轻靠在他肩上,微仰起头,慢慢闭上眼睛,一切浪漫而美好。然而,盛国对朱珠的吻却让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原来朱珠和自己一样,嘴里也能吐出一根根细密的丝,与自己的交缠着,像在同心协力地编织一张大网。
“你……”他推开朱珠,惊恐地望着她。
朱珠的眼睛发出迷幻的光,一步步朝胆怯后退的盛国逼近,慢慢开启的樱桃小口里伸出一根锋利发光的尖刺。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叫‘黑寡妇’的蜘蛛?”朱珠姣好的面容在灰暗的光影里幻变得狰狞恐怖,白嫩的皮肤长满茸茸的细毛,水灵灵的眼睛从眼眶里鼓出来,像一块立体多面镜,将各个角度的盛国映在里面。“这种蜘蛛对爱的表达就是残杀和吞噬,只要两情相悦,一方就要为另一方牺牲,这样才会有下一代。所以,母蜘蛛一定会在交配完后将公蜘蛛吃掉,而公蜘蛛会心甘情愿地被伴侣咬成碎片,吞入腹中,让他的爱和生命在下一代身上延续下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盛国发现自己的逃避是无用的,自己的身体里已经迸射出无数股丝,与朱珠身上的丝缠绕在一起,一点一点拉近彼此。
“因为,一只公蜘蛛正要履行爱的义务,却被你杀死了!”朱珠与盛国被丝紧紧绑缚在一起,她口中喷出的腥湿的气味让盛国浑身瘫软。“母蜘蛛却不能让它们的爱就此完结,必须坚持到底。”
“啊!”盛国的脑海里剪接出一系列画面,飞快地晃动,屋顶垂下的蜘蛛,车祸时人们叫嚷的蜘蛛,还有趴在氧气管上的蜘蛛,它在挽救那个女孩,延长她的生命,抑或,它在毒杀那个女孩。将她变成自己的替身。
“朱珠……”盛国感到一阵冰冷的感觉刺入颈部,随即全身僵硬,不能动弹。“蜘蛛……”他的嘴巴再也合不拢,只含糊不清地呻吟。
清晨,人们在湖边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物体,外面缠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蛛丝,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有好奇者不顾蛛丝粘手,一把一把扯断,一层一层拨开,最后,看到无数只小蜘蛛拥成一堆,密密麻麻,团团簇簇。
这件奇闻在学校里流传了很久,随后的夏天,所有的同学都不用耗资购买蚊香蚊帐,却要忙于驱赶遍布墙角床头的蜘蛛,许许多多的蜘蛛,以惊人的速度繁殖和蔓延。
当然,他们还会谈及另一条新闻。两名同学失踪了,恰巧就是人人好奇的车祸幸存者。没有人猜得到他们在哪里,究竟怎么样,正因为这样,新闻可以变成故事,故事可以变成传说,经久不息……
如果你是N大的新生,会有师兄师姐在某个熄灯后的夜晚,点燃蜡烛,慢慢地说给你听。








36.爱你在背后

文/云影依然

“我们分手吧!”
傍晚时分,太阳一半的脸已被地平线吞没。诡异的金红色光芒从我身后射来。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眼神穿过我的身体,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很平静地对他说着上面的话。完全不同于一年前对他说“我喜欢你”时的慌乱。校门口就只有我们俩这样安静地站着,一只归巢的小鸟掠过我们之间,发出轻脆的鸣叫。
没有激动的嘶喊或是询问。他只是像平常一样走向我……然后,擦肩而过。

体育馆里的坚持
“景学长——加油!”
“啊!景学长!”
“景学长真的好帅啊!”
……
又是放学时间了。距离那个时候已经三天了。他没有找我,也没有问我任何话,在学校里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咬咬唇,继续向体育馆走去。老远就听到一群女生的叫喊,看来他的亲卫队成员又增加了。
我在心底嗤笑,自己以前也是因为看他打球而喜欢上他的啊。喜欢看他在球场上为了胜利而拼尽全力的身影,那时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火热,那样的执着。只要是正常的女生都会爱上那样的眼神吧。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好,刚好就看到他三步上篮。他的头发全被汗水弄湿了,凌乱地贴在头上,强健的手臂抱着球,有力的双腿蹬踏着体育馆的木制地板。
一,二,三——球进了。那群女生的尖叫差点把房顶给掀翻。而我只是在角落里静静地微笑。
不出所料,他的队伍又在训练比赛中获胜了。哨声响起之后,他径直走向休息区,根本没有看那记分牌。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白色的毛巾盖在头上,一动不动。
在想些什么啊?我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给你递水,还帮你擦汗了。
隔了很久,他就一直那样坐着,直到队友狠狠地拍着他的肩,他才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我看着他有些茫然地将整个体育馆扫视了一遍,就像是刚睡醒,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的眼光不出意外地从我身上擦过,却没有多做停留。
我突然好想走过去抱着他,却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孩子是篮球队新上任的经理吧?很可爱的女生,紧张地端着一杯水,怯怯地看着他,眼神中是稚嫩的崇拜。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我有些晕眩,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机械地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开始看着杯子发呆。杯子上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景”字,他的名字。那是他生日时我送他的礼物。
“以后不要碰这个杯子!”他的声音意外的嘶哑,不同于平时的低沉富有磁性。手紧紧地握着那个杯子,像是想把它捏碎一样。

终于,他转身离去,一次也没有再望向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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