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算服了,你赢了我——”
  说时迟那时快,他抽出一支手枪就放了两枪。我觉得大腿上一热,就象烧红的烙铁贴在肉上一样。接着只听咔嚓一响,福尔摩斯用手枪砸中他的脑袋,我见他脸上淌着血趴在地上,福尔摩斯搜去他身上的武器。然后我朋友的结实的胳臂伸过来搂住我,扶我坐到椅上。
  “没伤着吧,华生?我的上帝,你没伤着吧?”
  当我知道在这表面冷冰的脸后面是有着多么深的忠实和友爱时,我觉得受一次伤,甚至受多次伤也是值得的。他那明亮坚强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那坚定的嘴唇有点颤抖。这是仅有的一次机会,使我看见他不仅有伟大的头脑,而且有伟大的心灵。我这么多年的微末而忠心的服务,有这一点感受也就知足了。
  “没事儿.福尔摩斯。擦了一点皮。”
  他用小刀割开我的裤子。
  “你说得很对,"他放心地喊了一声,“是表皮受伤。"他把铁石般的脸转向俘虏,那犯人正茫然地坐起来。“算你走运。要是你伤害了华生,你不用打算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你还有什么说的?”
  他没什么说的,只是躺在地上瞪眼而已。福尔摩斯搀着我,一起往那已经揭去了暗盖的小地窖里看。伊万斯点燃的蜡烛还在洞内。我们看见了一堆生锈的机器,大捆的纸张,一排瓶子,还有在小桌上整整齐齐放着的许多小包儿。
  “印刷机——造假钞者的全副装备,"福尔摩斯说道。
  “是的,先生,"俘虏说着挣扎起来颓然坐在椅子上。“他是伦敦最大的伪钞制造者。这是普莱斯考特的机器,桌上的小包是两千张百镑的伪钞,各地流通,没有破绽。先生们,请你们取用吧。咱们公平交易,让我走人吧。”
  福尔摩斯大笑起来。
  “伊万斯先生,这不是我们办事的方式。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你的藏身之处。是你杀死的普莱斯考特,对不对?”
  “是的,先生,而且判了五年,虽说是他先抽枪的。判了五年,而我应该得的是一个盘子大的奖章。谁也看不出普莱斯考特的伪钞与英国银行钞票的区别,要不是我除去了他,他会使伪钞充斥市场。我是唯一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造伪钞的人。我到这儿来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当我发现这个收藏破烂儿的怪姓氏的人蹲在这儿死不出去时,我只好设法叫他挪开,这有什么可怪的呢?也许我除掉他倒更明智一些,那很容易。但我是一个软心肠的人,除了对方也有枪,我从来不开枪打人。你说吧,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什么错儿?我没动这个机器。我没伤这个老古董。你抓得住我什么错儿?”
  “只是蓄意杀人而已,"福尔摩斯说,“但这不是我们的业务,下一步有人办理。我们要的主要是你这个善辩的人身。华生,挂警察局。他们有准备的。”
  以上就是有关杀人能手伊万斯以及他编造的三同姓的事实梗概。后来我们听说那个老主顾禁受不住梦想破灭的刺激而精神失常了,最后进了布利斯克顿的疗养院。查出了普莱斯考特印钞设备,这对警察局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儿,因为他们尽管知道有这套设备,但在他死后却始终无法发现它。伊万斯确实立了功,使好几个情报人员可以安心睡觉了,因为这个造伪钞者是一个对社会有特殊危害的高明罪犯。他们几位是颇愿替伊万斯申请那个盘子大的奖章的,可惜法庭不那么欣赏他,于是这位杀人能手就又回到了他刚被放出来的那个地方。


一、英雄事业就在我们周围
她的父亲亨格顿先生是世界上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心肠好,但绝对是以愚蠢的白我为中心。我毫不怀疑他心里深信,我每周来三次是因为陪着他是一种快乐。想到将有这样一个岳父真叫人扫兴,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与格拉迪斯分开。

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或者还多一点,我听着他那单调的谈话。最后他跳了起来,说了些关于我平时不动脑筋的话,就进他的房间换衣服,出席会议去了。

终于我单独和格拉迪斯一起了。她多美啊!我们当时是朋友,十分好的朋友,但只是朋友。而格拉迪斯具备了女性的各种美德。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通向她心灵的道路。不过,管它结果怎样,今天晚上我得跟她淡了。

我正要打破长时期的沉默,两只要命的黑眼睛望着我。

“我觉得你要向我求婚了,纳德。我真的盼望你不要这样,事情象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我把椅子挪近了点。

“嗳,你怎么知道我要求婚了?”我奇怪地问。

“女人还有不知道的吗?但是,噢,纳德,我们的友谊一直是那么好,那么愉快,毁了它多可惜呀!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能象你和我这样谈话,你不觉得是实在太好了吗?”

“我说不清楚,格拉迪斯。瞧,象我们这样谈,我可以跟——跟火车站站长谈。”这话使得我们两人都笑了。“连一点点让我满意的地方都没有。我希望我的胳臂搂着你,你的头靠着我的胸脯,而且——噢,格拉迪斯,我希望……”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瞧见了我准备要表示我的某些希望。

“你把什么都搞糟了,纳德,”她说。”这种事没发生以前,事情是这么完美、自然,这真糟糕。”

“这是天性,”我说。“是爱情。”

“好吧,也许假如两人相爱,那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我可从来没有感觉到。”

“但是你必定——你,还有你的美丽。噢,格拉迪斯,你生来是为了爱情,你应该爱!”

“在爱情到来之前,人必须等待。”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格拉迪斯?是因为我的长相,还是别的?”

她微笑着端详我的脸。

“不,不是那个,”她最后说。”还要深一些。”

“我的性格?”

她严肃地点点头。

“我怎么能够补救?坐下,告诉我。”

她坐下了。

“我在爱着别人,”她说。

这回轮到我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这只是个想象,”她解释道,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笑了“我还没遇到过那样的男人。”

“给我讲讲他吧!他是什么长相?”

“噢,他可能非常象你。”

“你的话真叫人觉得亲密。好吧,他做了什么我没做的事?格拉迪斯,如果你告诉我什么事会使你喜欢,我会努力去做。”

她笑了。

“好,首先,我理想的情人不会那样说话,”她说。“他会是一个比较坚强、比较严肃的人,不会准备使他自己屈从一个蠢姑娘的幻想。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是一个能够有所作为、面对死亡而毫无惧色的人,一个从事伟大事业的人。我应当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事业,这些事业会在我的身上反映出光辉。”

“我们遇不到这种机会了,”我说。”至少,我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但是机会就在你的周围。真正的人创造他自己的机会,你挡都挡不住他。我还没有遇到他,然而好象是那样了解他。英雄事业就在我们周围,等待人去完成。男人完成这些事业,女人爱这样的男人。我愿意因为我的情人而被人嫉妒。”

“我会干这种事业让你喜欢。”

“你不应该干这种事业只是为了让我喜欢。你应该做是因为你不能不做,对你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上个月你报道了威根煤矿爆炸,为什么不能下去帮助那些人呢?”

“我去帮助了。”

“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可说的。”

“我可不知道。”她很感兴趣地望着我说:“你很勇敢。”

“我必须那样。要是你想写好稿子,一定得到事情发生的现场。”

“多么平凡的动机。不过,我仍然高兴你下了那个矿。”她把手伸给我,那样神圣、端庄,我只能躬下身去吻吻它。“我只是一个充满年轻姑娘幻想的傻女人。我真是那样,如果我嫁人,我希望嫁一个有名望的人。”

“为什么不该那样呢?”我叫嚷着。“象你这样的女人才使男人有所作为。男人,就象你所说,应该创造自己的机会,而不是等待机会。我发誓,我要为这个世界干点什么。”

她又朝我笑了。

“为什么不?”她说。“你有一个男人能有的一切——年轻,健廉,有力量,受过教育,有活力。我为你过去的讲话难受过。我高兴——真高兴——假如你身上的这些思想被唤醒的活!”

“如果我做了……”

她把她那招人爱的手放在我的唇上。“再别说别的了,先生。也许有这么一天,你在世界上已经赢得了你的地位,那时候我们再来谈它吧!”

就这样在那个十一月的雾夜里,带着想发现某种配得上格拉迪斯事业的急切心情,我到了《每日新闻报》的办公室,在那个办公室的职员中,我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人。

这一章对读者来说象是和我记叙的故事无关,然而没有这一章,也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二、上查伦杰教授那儿碰碰运气
我一直喜欢麦卡德尔,这个上了年纪的、红头发的新闻编辑,我也希望他喜欢我。当然博蒙特才是真正的老板,但是他生活在奥林匹亚顶峰稀薄的气层里,从那里他是看不见比国际危机或者内阁意见分歧更小一点的事情。他高高在上,超越我们。但是他有代理人,麦卡德尔就是第一代理人。我进屋子的时候,老头向我点点头,把眼镜向上推得老高,一直推到光秃的脑门上。

“嗳,马隆先生,我从各方面听说,你象是干得很好,”他用苏格兰口音和善地对我说。

我谢了谢他。

“威根煤矿爆炸的报道好极了。火灾的报道也好极了。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请求你照顾一下。”

他看样子吃了一惊。“啧,啧!什么事啊?”

“先生,你想没想到可以让我为报纸出趟差?我会尽我的力量给你搞些好的稿子来。”

“你想的是种什么样的差事呢,马隆先生?”

“嗯,先生,任何有危险、要冒险的事情。我确实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完成。事情越困难,对我越合适。”

“你象是急着要送掉你的命。”

“要评价我的生命,先生。”

“恐怕有这类事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地图上巨大的空白区正在被填满,不论哪里都没有给传奇冒险留下地盘,不过,等一下!”他加了一句,脸上突然出现了微笑,”说起地图上的空白区使我想起来了。有个骗局——一个近代的牛皮大戏。拿他写篇文章倒不坏。嗯?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什么地方都行。”

麦卡德尔想了一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那个家伙相处,友好地——或者谈话的措词最低限度是友好的,”最后他说。“你象是有那种能和别人建立联系的天才。”

“谢谢你,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不上查伦杰教授那里碰碰你的运气呢?”

我想我露出来了吃惊的样子。

“查伦杰?”我叫了起来。“查伦杰教授,有名的动物学家。他不就是把《电讯报》布伦德尔的脑袋打破了的那个人吗?”

新闻编辑笑了。

“你害怕吗?你不是说你要去冒险吗?”

“当然去冒险。我不怕,先生,”我回答。

“我不认为他总是那样坏。很可能布伦德尔上他那去的不是时候,或者是用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方式。跟他说话要策略些,你的运气会好的。我相信,这件事正是你所需要的。”

“我对他还真的一无所知,”我说。“是因为布伦德尔那件事,我才记得他的名字。”

“我这里有点笔记,马隆先生。有这么一段时间,我挺注意他。”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把这个拿去吧!今晚上我再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了。”

我把纸放到口袋里。

“等一下,先生,”我说。“我还不很清楚,我访问这位先生是为了什么。他做过什么事吗?”

“两年前他一个人到南美做了一趟探险,去年回来了。毫无疑问他是到过南美,但就是不说到底到了哪儿。他在讲那次冒险时含含糊糊的,有人提出质疑,他就紧闭上嘴。或者是某些奇迹一样的事发生过——或者这个人撒谎,而这个假设是更可能的!他有几张保护得不好的照片。有人说这些照片是假的。他不回答任何问题,把记者踢出门去。我的意见是,他不过是个对科学有兴趣的夸大妄想症的病患者。马隆先生,这就是你的采访对象。现在,大步走吧,瞧瞧你将会做点什么。你年龄够大了,能照顾你自己了。”

会见结束了。

我上俱乐部去,路上我停了下来,望着黑暗的泰晤士河,在露大地里我总是思考得更加清楚。我拿出麦卡德尔给我的那张纸片,在电灯下读了起来。我当时产生了一个灵感。根据别人给我介绍的情况,我担保作为记者我永远不会有希望和这位教授接触。而他的传记表明,他在科学上是个狂热的人,那么我得找出一个立足点,靠这个立足点他也许接见我。

我进了俱乐部。时间刚刚过了十一点,大屋子到处都是人。我看到一个高高的、瘦瘦的男人,靠着火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当我把椅子挪近他的的时候,他转过脸来。是塔尔甫·亨利,《自然》杂志的工作人员。

“你知道点查伦杰教授的情况吗?”我问。

“查伦杰?”

我点点头。

“查伦杰是个从南美带回来些稀奇故事的人。”

“什么故事?”

“啊,瞎扯淡,说他发现了些古怪动物。我相信他现在已经不谈了。他跟大家会见了一次,会上那个笑啊,连他也看出来他的故事不行了。有一两个人原来准备把他当回事的,但很快对他就没有兴趣了。”

“为什么?”

“嗯,由于他的行为让人不能忍受。动物学会有个可怜的老瓦德雷。瓦德雷曾写了封信:‘动物学会会长向查伦杰教授致敬,下次会议如蒙光临,本人将不胜感激。’他的答复要印出来,简直有伤大雅。”

“你说说吧!”

“好吧:信的一开始是:‘查伦杰教授向动物学会会长致敬,如蒙滚蛋,本人将不胜感激。’”

“老天爷啊!”

“是啊,我想老瓦德雷也这么说吧。”

“查伦杰还有什么事吗?”

“嗯,你知道,我是一个细菌学家,不过我还听说过查伦杰的一些事。他人聪明,富有活力,但是个赶时髦的人,而且粗鲁得令人不能忍受。他甚至为他在南美从事的工作造了一些假照片。”

“你说他是个赶时髦的人。他在什么地方特别赶时髦了?”

“有的是,但是新近的是魏司曼和进化论。我相信他在维也纳和人狠狠地吵了一场。”

“不能告诉我争论的要点吗?”

“现在不行,不过有记录汇编的译本。我们办公室里有。你愿意来一趟吗?”

“我正要那个。我必须去访问这个家伙,需要些材料。我一定得知道跟他谈什么。你对我真是太帮忙了,我现在就跟你去,不太晚吗?”

半小时后我坐在杂志社的办公室里,眼前是一本记录汇编。我不懂辩论的全部,但明显的是这位英国教授非常盛气凌人,把大陆上的同行都惹火了。汇编上我看到一处又一处用括号括起来的“抗议”、“吵闹声”等字眼儿。

“我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惊叫着。

“如果你不是个专家,当然那是有点难懂的,”塔尔甫·亨利回答我。

“哪怕能够找到一句有用的话,”我说。“啊,有了,这句行。这句我象差不多懂得。我把它抄下来,这将会使我和那位可怕的教授搭上关系。”

“再没有别的事要我做的了?”

“嗯,还有。我想写封信给他。假如我能在这儿写并且使用你的地址,那就太好了。你可以看这封信,我担保没有惹他生气的地方。”

“好吧!那是我的桌子和椅子。纸在那儿。不过你发信前给我看看。”

写信花了点时间,不过当信写完了的时候,我认为这事干得并不那么坏。我有些骄傲地向生以前细菌学家朗读着。

Prev | Next
Pg.: 1 ...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 182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