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仍然在为案子奔波的程以皓并不知晓职工宿舍那间小小的房子里所发生的这些,他的心因着来自女友的爱情短信而安定,梦境中那声声呼唤全然当成了自己思念过甚而产生的幻觉。
一夜好眠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总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动在身体内部,一大早就精神抖擞,有着使不完的精神劲。离中午尚有一段时间,他踩着轻快的步子到了大教室,刚到门口便被见过一面的胖女生喊住。
他依旧半掩着混混的角色,斜着眼瞅了胖女生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丑女人,别挡道。”
胖女生被这一喝吓住了,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随即又鼓着勇气抬起头,说道:“我是王强的朋友,他们说王强是上厕所摔死的,我实在无法相信,听说你最后和他在一起,所以想要问问你当时的情况。”
问情况应该是借口,程以皓看了胖女生一眼,脑子里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他大大咧咧地拦住了一个同班学生,问清了这堂课的科目,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立马转过身,对着胖女生抬了抬下巴,说道:“又是无聊的统计学,到天台上去说,刚好可以去睡一觉。”
胖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点了点头,小步跑着跟在程以皓身后,生怕眼前这人忽然变了卦。
H大的天台挺宽敞,前方被两颗参天大树笼罩,仰躺在上面,感受着秋风拂面带来的凉爽,是一种惬意无比的享受。
程以皓率先找了一个不错的歇脚地,坐下去后背靠着墙壁,朝着胖女生瞥了一眼过去,说道:“王强的死的确不简单,硬要说出个凶手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杀死王强的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
“不该存在的东西,那是什么?”胖女生不解的问道。
“鬼。”程以皓缓缓吐出这个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犀利的目光射向了胖女生,紧接着说道,“王强死之前说了一句话让我很在意,你应该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胖女生的心忽的跳的极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
“报应终于来了,我们逃不过的。”程以皓的语速很慢,边说着边注意着胖女生的脸色,很快又继续说道,“他说的就是这句话。”
胖女生忽的瘫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她拼命地摇着头,喃喃说道:“真的是它杀的,我们果然是逃不了的。”
“逃不了什么?”程以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胖女生,开口问道。
胖女生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根本就没有搭理程以皓,嘟嘟囔囔地一直说个不停,约莫过了一刻钟,她猛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揪住了程以皓的袖口,喊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不是它,要杀我们的不是它,而是他,是一个人!”
然而,就在程以皓刚准备问清楚胖女生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时,眼前的人忽然抬起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表情极为痛苦,嘴巴开开合合,却无法发出一丁点声音,似乎有什么制止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喂,你怎么了?”程以皓手臂一沉,连忙接住了倒下的胖女生,除了看着对方越来越痛苦的神情,别无他法。
这一次和之前两次不同,完全没有任何厉鬼降临的预兆,清晨的雾气早就散去,露出了一片晴朗的天空,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秋日里阳光的温暖。
“喂,喂!”他不知道胖女生的名字,只能这样叫着,也尝试拍打对方的后背让她能够稍微呼吸顺畅一些,只是这些完全起不了作用,胖女生的脸呈现出缺氧带来的青紫色,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那双带着婴儿肥的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血肉里,眼里写满了求生的渴望,然而无论她如何想要活下去,濒死的感觉越来越深,大脑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人到底是谁?”程以皓的一只腿跪在地上,另一只腿支撑着胖女生瘫软的肥胖身躯,急切的问道:“想要杀你们的凶手到底是谁?”
胖女生缓缓松开了钳制住程以皓的右手,用沾着血液的食指费力地带地面上画了起来,瞳孔渐渐散大,终究拖着一条长长的鲜红痕迹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程以皓默默地放下已经死透了的身体,看向了对方留下的唯一信息,仅仅只有一横一丿,那一丿拖了很长的尾巴,痕迹消失在胖女生的垂落的指尖,那只是一个起笔,放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字上,可以是很多字的笔画的开始。
不过,放在这个案子里来看,却是简单很多,十三个人的名单除去已经死去的九人,余下的只有四人,顶多在加上一个顾志余,从这五个人当中选出这个人并不太难,难就难在,若着胖女生口中的人并非名单之上的人,那想要找出这个人就好比大海捞针。
死去的人已经足够了,他摊开手掌沾上了自己的血迹,用新鲜的血液抹去了地上的字迹,另一只手覆盖上胖女生的双眼,抚平了那双无法瞑目的双眼,无论这件案子背后的是谁,他发誓,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尸体的还得需要王峰大哥前来解决,程以皓率先拨通了那位交际草的电话,说清了这边的情况,和乔泉那家伙的懒散不同,王峰向来是雷厉风行,趁着学生们还在上课期间,并没有多少人上天台之际,带着年轻的法医小哥飞速赶来。
给胖女生验尸的正是之前验过王强尸体的法医小哥,顶着一张娃娃脸,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比起他小侄女收集的SD娃娃毫不逊色。
“死因是窒息,导致窒息的原因还得尸检了之后才知道。”法医小哥对着尸体捣鼓了一小会儿,鼓着腮帮子认真说道。
随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扫向王峰的视线带了些幽怨,说道:“这次又是个什么死因,你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用问我了。”
“小郑,你是验尸的法医,不可以随便逃避职责,回去改怎么报道还得怎么报道。”王峰温和的笑着,一边伸出手揉了揉法医小哥蓬松的头发,接着说道,“之前王强的死法诡异,死因散布出去会引起学校大范围的恐慌,影响不好,但是这次不同,窒息是很常见的死法,用不着遮遮掩掩。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不过这样年轻也很好,至少你会活的简单幸福。”
法医小哥撇撇嘴,看上去并没有在意王峰的这番话,瞪大眼睛看向对方,强调说:“那我就照实说了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绝对不可以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管你们特查科的这些乱起暴躁的事。”
“好,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这样你满意吗?”王峰的语气带着宠溺,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法医小哥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处泛起微红,撇过头带上了验尸用的工具,说是去找同事来搬运尸体,便咚咚地跑开了。
程以皓盯着年轻法医远去的背影,拿手肘抵了下身旁的王大哥,说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孩儿?让他来验尸真的没问题?”
“小郑只是看上去显得小罢了,他也是正经法医研究生毕业生,工作也有两年了,算起来比你还大上一岁。”王峰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接着说道,“这小子性子和我弟弟小斌很像,认真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总是学不会变通,每次看到他总让我想起小斌那孩子,刚毕业就一个人跑出去打工,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连过年都忙着在公司加班,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
程以皓是家中的独子,算上那些个堂兄表姐之类的亲戚,他是整个家族中最小的孩子,再加上父亲坐上的那个位置,家里的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巴结他,得到的大多是来自于兄姐们的嫉妒和谄媚,像这般毫无芥蒂的宠溺之情从未感受过,一时间竟有几分羡慕王峰口中的幼弟。
就在法医小哥跑去找同事的时候,程以皓接到了一个显示为陌生号码的电话,得到的仅有一句话:“中午十二点整,带乔泉来废弃教学楼,否则卢雅琪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严格来说,正午并不算一天里日头最酷热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深秋的季节里,午时的日光很柔和,如同母亲抚摸上自己孩子那般令人还念,程以皓站立在校园门口,背靠在铁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时不时偏过头望向车如流水的公路。
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规定的正午只差上十来分钟,两条腿撒开来跑的话,应该刚刚好够从学校的东头走到西头。
“哟,等急了吗,阿皓弟弟?”乔泉伸出手打了个招呼,脚下的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着急的神色。
程以皓朝前踏了一步,挺直了背站立在乔泉眼前,两人身高相仿,视线刚好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一边是冒着怒火,另一边则是含着笑意。
“我现在没兴趣听你废话,救人要紧,赶紧给我跑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转过身便急匆匆地甩手跑了起来,他会选择当警察,为的不是在死了人之后抓住残忍的凶手,而是在凶手行凶之前救下更多的人。
乔泉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任由程以皓拉着自己跑出去一段距离,似乎有些小看了眼前的这小子,那份对于职业的热爱和忠诚,值得尊敬。
恶作剧的心思在这一刻淡了很多,他费了很大的力才拉扯住狂奔的人,在看到前方的投来不满的眼神后,给两人身上打上了隐身咒,解释道:“我有办法可以瞬间到那栋大楼,只是过程不那么好受。”
程以皓猛然意识到对方的神棍身份,随即催促了起来,此时他的心早已经飞到了废弃教学楼,满心思的只有绝不能再次任由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当他感觉到眼前的景物陡然一变,成了混杂着强烈腐蚀味道的泥土时,他才意识到那个所谓的过程究竟是什么,眼前的泥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两边,开凿出了一条刚好够两人通过的道路,一旦通过之后,那些泥土又会很快恢复如常。
地遁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两人便赫然出现在大楼之前,只是从土地里路过了一回,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泥巴,头发也因过快的速度行程的风流而被吹的凌乱不堪,程以皓呸呸几口吐出了嘴里的泥土。
反观乔泉却是好上不止一百倍,不仅身上一点泥土都没沾到,那头鸡窝发型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的不同,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打着哈哈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忘记给你弄个保护罩了,这人啊,老了就是记性差。”
“乔泉!”稍稍收拾了一下自身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冲着身旁明显整洁许多的人狂吼了出来,可惜这个时间以及这个地点都不是发飙的好时机,狠狠剜过去一眼,他咬着牙威胁道:“你给我等着,今天这事一结束,老子不揍得你满地找牙就不姓程!”
说完便急匆匆地冲进了大楼,顺手抓紧了乔泉那小子的手腕,心里头直接把人当成换得卢雅琪回来的货品,忽然觉得一阵舒坦,果然不能把身后的这家伙看成正常人类。
用不着刻意去寻找,刚刚到达一楼大厅的时候,他便看见了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卢雅琪,对方昏迷着,看上去倒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椅子的背后站着一个男人,脸上带着张鬼面具,只露出了下巴,冰冷的视线从面具上的两个圆洞里射了出来,看到来人后嗤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谁是乔泉?”男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一只手举着手枪抵在卢雅琪的后脑勺上,问道。
“我是。”不等乔泉回答,程以皓踏前一步,稍稍扬起了下巴,朗声答道,“你不用隐藏自己的面貌,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顾志余。”
男人周身的气息在顾志余这三个字出口后瞬间冷冽起来,抵在卢雅琪头上的枪口换了一个方向,对准了程以皓,说道:“你并不是乔泉,这件事和你无关,我要找的只有乔泉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乔泉?”程以皓挑挑眉,若男人真认识乔泉肯定不会有那句疑问。
“我的确不认识乔泉。”男人很爽快的认下这一点,随即接着说道,“不过,乔泉不可能不认识我。”
处在程以皓身后的乔泉径自走了上前,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吐出了一个名字:“顾泽玄。”
程以皓则是颇为惊讶,他看着那两人彼此的对望,乔泉脸上自始至终都找不到一丝情绪变化,仿佛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反观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尽管脸被挡住,但那双眼射出的愤恨并没有丝毫遮掩。
“你一定没有想到吧,整整十年了,我还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男人忽的大笑起来,一把拉断了卢雅琪身上的绳子,将人整个提了起来,像是扔一个垃圾一般,把人给随手扔了出去,说道,“既然你已经出现,这个女人也就没有价值了。”
卢雅琪昏的很彻底,被这样对待也不见醒来,程以皓在人被扔出来的瞬间就飞奔出去,稳稳的接住了飞来的年轻女孩,为了稳定身子,一条腿被迫半跪在了地上。
“顾志余是你什么人?”程以皓插入其中,挡住了两人胶着在半空的视线,问道。
“顾志余是我现在用的名字。”男人看样子不在乎自己的这点信息被其他人得知,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乔泉身上移开过,左手从胸口处掏出了一叠符纸,食指和中指并排夹杂出其中一张,黄中泛着血红的符纸忽的燃烧起来,冒出的火焰黑的令人心惊。
“乔泉,你们乔家只不过是一些诅咒之子,凭什么一出生就会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男人忽的愤怒起来,盯着乔泉的视线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杀死,继续说道,“十年前,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赶出师门,还被迫散去了所有灵力,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这十年间我时时刻刻记得着当时的场景,总有一天一定要让你尝尝我曾经受到的屈辱,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刻了!”
男人手指尖的火焰腾的飞了起来,火焰周围的气流混乱了起来,以黑色火焰为中心向里面疯狂涌动着,使得火焰膨胀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黑火。
“清辉,保护好那两个人!”乔泉神情凝重,话音刚落,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浮现了出来,似乎不满他这番安排,眉宇间写着不赞同的神情,不过依旧听令浮在程以皓的眼前,张开双臂,身前渐渐出现了一层乳白色的防护罩。
与此同时,乔泉也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红的血液涂抹在了符纸上,直接唤出了火狐和地煞,火红和深黑交融在一起,直接冲上云霄又俯冲而下,和男人那边浮在半空的黑火碰撞在一起,霎时间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余波向四处分散开来,震的整个大楼都晃动起来,无数的灰尘抑或是小石块掉落下来,砸落在地上发出叮咚乱响。
程以皓安静的呆在清辉的防护罩里面,他明白自己现在无法帮上忙,能够做到的只有不去添乱,眼前的景象太过璀璨,各种各样的灵气从两人身上流露出来,相碰在半空之中,在无数次的撞击中迸发出艳丽的光芒,如果不是亲身在现场之中,他大概会将这一切当成是一场魔幻电影。
他试着戳了戳半透明的女子,和真正的空气不同,手指摸上去有一种黏糊的触感,在感受到清辉不满的视线后,他指了指斗法中的两人,示意清辉带着防护罩朝那边移动。
清辉本是极不愿意,只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目光中有着一股坚定,就如同她第一次出现在乔泉面前,在那人眼中见到的那股执着,两人的视线一时间重叠在了一起,让她吞下了不满,全神贯注于防护罩的灵力输出,缓缓朝着程以皓指定的方向前进。
和他预料的一样,碰撞在防护罩上的大多是乔泉唤出的灵体迸发出来的残余力量,男人操控的力量近乎全部避开了防护罩,似是有意在收敛自己的灵力。
“喂,顾泽玄,或者我该叫你顾志余,其实真正需要七星斗转阵的人是你吧。”朝着两人前进了一段距离,程以皓忽然冲着男人大喊出声,“这种阵法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你透漏出阵法的用处给那些学生,目的是利用他们家族中的权势集齐所需要的祭品,然后又逐一杀害了他们,为了独自一人得道七星斗转阵带来的好处。”
“是这样又如何?难道你们这些警察要把我抓紧牢里?”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一个不屑的眼神都懒得投给程以皓,只是全神贯注地盯在乔泉脸上,看到对方逐渐吃力的模样,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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