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晚荣眨了眨眼,急道:“阿叔,我是真的来看圣姑的,她没告诉你吗?!”

大长老哼了声,望着他身上的红苗衣衫,顿时火气又来了:“你来看圣姑,那依莲呢?!”

依莲?林晚荣呆呆叹了声,不知该要怎么开口。

“华家郎,你把依莲藏到哪里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快说!”寒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应该不算欺负吧,”林晚荣小心翼翼的低下头,轻声道:“只是刚才有点,有点那个小矛盾,她偷偷躲起来,不想见我了!”

大长老看他躲躲闪闪的神色,无声的摇了摇头,叹道:“你跟我来吧!”

寒侬转身就走,态度坚决,林晚荣看的一凛,急忙几步撵上他:“阿叔,我们到哪儿去?”

寒侬阿叔哼了声,脸色冰冷,根本不答话,林晚荣讨了老大个没趣,只得乖乖闭嘴。

花山节早已恢复了热闹,到处载歌载舞。欢笑开颜。他往高台上打.

小声说着什么,那旁边坐着地安碧如却不见了。

大长老带我去,莫非是安姐姐要见我?他心思电转,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顿时喜上眉梢。

二人走了一截,却是上了山路。辨认方向。竟是往半山腰上悬着的山寨而去。碧落坞的白苗山寨建在峰中峰上。走了不知多久。便觉冷风嗖嗖,脖子里直灌凉气。四处白雾茫茫、水气氤氲。就如同踏进了云中。

林晚荣急忙一缩头,再不敢往下看,抬头望去。却已身处苗家山寨最高峰上。寒阿叔在一座吊脚楼前停下,朝他哼道:“你,进去!!”

这吊脚楼镶嵌在岩壁中,形状独特。里面安静之极,听不到一丝的声音。还未靠近,便觉阵阵寒意涌上心头。林晚荣背心一凉。忙道:“阿,阿叔,这,这是什么地方?”

大长老却是神色温和了,朝他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就一点点!”他睁大了眼睛讨价还价。

寒侬嘿嘿一伸手:“你要是不敢进。那就请回吧!”

这是激将法。我可不上你当!他偷偷撇了撇嘴,急忙竖起耳朵倾听,吊脚楼内死寂一片。没有人声,没有呼吸,仿佛一座空城,唯有那凛冽寒意,不断在心头盘旋。

大长老微笑望着他,沉吟不语,林晚荣却是被他盯的直发毛:什么意思?老阿叔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安姐姐又在哪里?这门我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他踌躇半晌却还拿不定主意,寒侬阿叔嘿嘿道:“我现在数三下!要是喊到三,你还没进去,那就当你自己放弃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一!”

大长老竟是说到做到,马上就开始报数了!林晚荣心里扑扑直跳,额头汗珠涔涔,这一套心理战本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想到今天却被寒侬阿叔施到了自己身上。

“二——”

大长老的声音又疾又响,仿佛催命符般,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林晚荣一咬牙,放声喊道:“我进——”

寒侬哈哈大笑,猛地拉开大门,一脚蹬在他腿弯上:“这就对了!快进去吧,华家郎!”

没想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寒侬竟是个深藏不露地武术高手,这一脚又快又疾,林晚荣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踢进了房中。

屋里黝黑一片,阴风四溢,林晚荣刚打了个冷战,便听身后啪嗒轻响,门竟是被从外面锁上了。

“喂,阿叔,你干什么?”他一个激灵,疾步跃到门前,奋力去拉栓手。这木门也不知是什么做地,又厚又沉,严丝合缝,根本就透不出一丝地光亮。

房中本就幽暗,这一关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地眼睛刹那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屋子极大极空旷,四周死一般沉寂,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说是安静,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觉这房中阴森森地,没有一丝活人地气息,就像是座冰冷的灵屋。、

灵屋?这一想,顿令他汗毛倒竖,额头上的冷汗刷刷直掉。他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丝阴冷地寒风,吹得人毛骨悚然。他急急呼吸了口气,慢慢缓过神来,双手不断向前摸索,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进。

越往前走就越是心惊,这屋子也不知有多大,幽静阴森,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更找不到一丝的活物,浓浓的恐惧,就仿佛一道幽灵,紧紧缠绕在心头。

“吱——”一声尖叫忽从脚下传出,在这黝黑阴森地房中,就如同厉鬼一般凄厉。

他心神本就高度紧张,这一下直带走了他的七魂六魄,他哗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汗珠刷刷地流淌:“谁,谁——”

那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中四处飘荡,回声渐起,一遍遍盘旋在耳边。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缓缓伸出手去。

前面脚下似有东西,他颤颤巍巍的抚摸上去,先入手的,却是一只人脚。

“咦——”他嘴角抽搐,肌肉直颤,心都要跳出来了。

沉寂片刻,忽觉有些不对劲,这人脚怎么是软软地、柔柔地,像个布偶?他咬牙再伸手,从那人脚一直往上摸去,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嘴,竟然真的是个一人来高的布偶!

他哗啦跳起来,大怒道:“谁,谁耍我?!”

“啪,”屋中地烛台忽然全部点亮,靓丽的烛光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开来。他吓得疾跳了两步,忙忙用手捂住双眼:“谁?不准吓我!”

屋里仍是安静,那感觉却已完全不同了,身后隐有一道轻轻的呼吸,温柔回荡在耳边,满是生命的温暖。

他蓦然睁开眼来,一个妩媚动人的苗家女子,娇颜如花,正轻笑望住他。

“师傅姐姐!”他惊喜的叫了起来,跳上前去就要抱她。

“嘘!”安碧如食指按在唇边,脸色严肃,微微摇头。

“怎么了?”他又呆又愣,不解的望着安姐姐。

安碧如拉着他手,缓缓转过身来,这一望,他却是完全呆住了。

这空旷的屋中,唯一陈设的,就是一座高大的神柜,神柜上从高到低摆满了灵位。安碧如轻轻跪倒,脸色晕红,双手缓缓合十,眸中水雾蒙蒙,喃喃自语道:“列祖列祖,阿爹阿母,女儿带人来看你们了!”

正文 第六五一章 议事团

原来这里是白苗的祠堂,供奉的都是苗乡列位祖宗的灵位,难怪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没有丝毫生气呢。看着安姐姐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头,林晚荣老老实实站在她身边,神色极为严整。

安碧如喃喃自语了几句,虔诚拜倒下去,良久方才起身,望着他轻轻道:“这里是苗乡重地,供奉着我们的历代祖先,还有我的阿爹阿母,你也来见见吧!”

“哦,”林晚荣福有心至,扑嗵跪倒在蒲团上,一个头长磕下去,腆着脸皮道:“阿爹阿母,我给你们磕头——”

安姐姐急忙提起小脚在他屁股上轻踹了下,脸上却是难得的流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涩,眉目晕红道:“我阿爹阿母面前,不许胡说八道。”

“早晚的事嘛!”他满腹委屈的小声嘟哝了句,双手合十,换了个称呼道:“阿叔阿婶,我叫林晚荣,外号林三,是师傅姐姐的小弟弟,将来嘛,还会成为她的小阿哥!我和安姐姐相知相恋、情投意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给您二老磕头了!”

前面一句还说的有点模样,后面却又故态复萌,安碧如无奈的捂唇轻笑,脸上阵阵发热。

恭敬磕了几个响头,林晚荣得意洋洋站起身来,冲着安姐姐示威似的眨眼。

安碧如忍俊不禁,半羞半恼的白了他一眼,纤纤玉手缓缓伸出,在那神龛下面摸索了几下。便听哗啦轻响,神龛旁的墙壁从中间分开了,露出个石门。

“咦。有机关?!”他大惊失色,急急跳到安姐姐身边,顺势紧抓住她的手,睁大眼睛道:“姐姐莫怕,我来保护你!”

安碧如好笑在他手心狠拧了下,哼道:“谁保护谁还真不好说呢!”

她莲步缓动,轻盈地迈过了门槛,林晚荣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入门却是个石窟,深挖在岩壁中,借着吊脚楼的掩护。极为隐蔽,前面隐隐露出片昏黄地灯光,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安姐姐回头妩媚望着他,嘻嘻道:“记住了,要小心说话哦!”

小心?小心什么?林晚荣愣了愣,但见安姐姐笑颜如花。已当先行了进去。

“参见圣姑!”石室里忽然爆起一阵整齐而恭敬的声音,林晚荣伸头进去,但见屋内聚集了七八个苗家老头,正弯着腰向安碧如行礼。年纪最长的,就是引他来此的白胡子寒侬,站在最前面。那敬陪末座、看着最年轻的一位。却是依莲的阿爹、映月坞的红苗寨主布依。

布依身上风尘仆仆,布鞋已开了口,脸上的灰渍还未来得及擦去,似乎是行了远路匆匆赶来的。他站在最末尾,神色激动,却又有些局促,双手紧紧握住,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诸位阿叔不必客气!”安碧如落落大方地微笑。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到布依身上。顿时点头道:“这位就是映月坞的布依阿叔么?!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

老爹激动的胡子直颤。握住柴刀躬身行礼:“布依参见圣姑!”

安碧如笑着摇头:“阿叔不必拘礼,你是映月坞的领头人。精明能干,德高望重,在苗乡人尽皆知,寒侬大长老推荐你入长老会,乃是实至名归!这几天连夜赶路,辛苦阿叔了!”

原来这屋子里的老头都是苗乡地长老,苗家的所有重要大事都要由他们商议决定,难怪安姐姐说祠堂是苗家最重要的地方呢。而布依老爹应该是前几天才接到通知入会,这才风尘仆仆赶到五莲峰来的。

正中间的虎皮大椅,是为头领所设的位置,安碧如缓缓落座,各位长老这才分在两边坐下了。

屋里由喧哗转为安静,众人坐好了,才发现中间还站着一人,顿时把目光齐齐聚集在了他身上。

“诸位阿叔,你们好,你们好!”被这么多老头虎视眈眈地打量,脸皮再厚也扛不住啊,林晚荣急忙团团抱拳,四面打着招呼。

诸位长老中,认识他的,也就寒侬阿叔和布依老爹,二人对他的印象还都不怎么美好。其余人等,则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一位长老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打马骝赢了扎果的那个红苗咪多!”

这一说,众人顿时想起来了,盯住他的目光刹那就多了几分热忱。

“惭愧,惭愧,”林晚荣急忙抱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阿叔,您长得这么慈眉善目、温和敦厚,就像个老寿星似的,小子不敢欺骗您!其实,我不是红苗咪多,我叫林三,来自京城,是个华家人!”

“华家人?”诸位长老听得愣了,旋即怒道:“你既然是个华家人,跑到这花山节上来干什么?还鬼鬼樂樂的,穿上红苗地衣裳,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长老们显然对华家人没有多少好感,说着话就已愤怒了起来,林晚荣急忙偷看安碧如一眼,却见安姐姐笑意吟吟的望着他,不言不语,倒似个局外人一般。

林晚荣眼睛疾眨,恍然大悟:这苗家长老会,明摆着就是安姐姐地娘家人了,她将我引进来,就是毛脚女婿上门,成不成全看娘家人了!只是看这些长老对华家人地态度,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他心思电转,微笑着摆手:“诸位阿叔误会了,我穿上苗装,是因为我喜欢和苗家地兄弟姐妹交朋友。”

“你喜欢和我们交朋友?呸,鬼才相信!”一个长老愤愤道:“华家人个个阴险狡诈,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我们这百里苗乡。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乡亲们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就全拜你们这些华家人所赐!”

“对,华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几个长老同时大叫。石室中顿时喧哗起来。

叙州乃是三江交汇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若治理的好,本应是川蜀地富裕宝地,只可惜聂远清在此盘踞多年,骄奢淫逸,横征暴敛,以致积怨沸腾、民不聊生,才会有今日华苗之间的深深隔阂。真可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林晚荣默默摇头,叹道:“诸位阿叔。我理解你们地心情。事实上,我也承认,华家地确有那么些蛀虫,他们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给大家造成了巨大地伤害。对于这样的坏蛋,凡是有良知地人。都会无比地憎恨,苗家的乡亲如此。华家的百姓亦然。”

寒侬大长老哼了声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认华家有坏人。那还说些什么?!”

“华家有坏人不假,可是,一人坏,难道整个华家民族就都是坏人?!”他感慨道:“请大长老和各位阿叔想一想,这叙州本是华苗两家共居,平日里和你们一起劳作赶集的。也有许多的普通华家百姓,难道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沸腾网再往前推一百年、一千年,我们华苗两家难道就一直这样隔阂,没有互相扶助、和谐共处过?!当年两家的祖先亲如兄弟,为何到了今天,我们反而还及不上先人?”

他一声声的发问,寒侬和诸位长老都陷入沉思,安碧如脉脉望着他。眼中神采闪动。

“不错,华家确实有好人!”一位长老哼了声:“可是。那欺负我们地。也是你们华家人!这又怎么说?”

“对啊,这要怎么说?”几位长老齐声附和道。

林晚荣微微摇头:“我知道大家心里所想。叙州府尹聂远清,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贪墨舞弊、鱼肉乡里,是我们华家的耻辱。但是苗乡的代头领扎果,某些行径也同样令人不耻!可难道就因为出了这两个人,我们就要否定整个华族或者整个苗族普通百姓地善良?一人之过,怎能祸及乡亲?!”

他直接点出了聂远清和扎果地名字,胆子之大令人吃惊,诸位长老听得面面相觑,弄不清这个假扮的红苗咪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照你的意思,华家是好人多,好人都没有错!”布依老爹望着他,冷冷开口道:“可是我们苗寨的父老乡亲,被华家那些蛀虫逼迫地无路可走,这怎么办?”

布依的目光打量在他脸上,说不出地恼怒。

这是依莲的阿爹,自己身上地衣裳,就是他成亲时候穿过地,是依莲那丫头向她阿母苦苦哀求了一夜才借来的。林晚荣心中有愧,又怎敢与他对视,急忙缩回头去:“请布依老爹放心,凡是祸害华苗百姓的狗贼,必定有人收拾!时间不会久远,也许就近在眼前!”

寒侬阿叔摇着头,冷冷笑道:“收拾了又怎样?走了一个,可以再来一个,你敢保证,下一任的府台大人就一定会公正清廉?!那下下任呢?再往下呢?!”

大长老果然是德高望重,见识非凡,这一语正说在点子上,诸位长老齐齐点头。

林晚荣竖起大拇指,由衷赞道:“寒侬阿叔了不起,这个问题问的好!你说的不错,如果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任父母官身上,他们地清廉,或许能给叙州百姓带来一阵的好日子,却管不了一辈子。”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这一次开口说话的,却是圣姑。她急切的望着林晚荣,眼神扑哧扑哧疾闪。

你这骚狐狸,终于忍不住了?!把我放在峰尖浪顶上,任你娘家人问,就不怕我万一失手,被人给打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他越想越恼火,愤愤哼了声,偏过头去:“暂时还没想到!”

“是吗?”安碧如嘻嘻一笑:“那太可惜了,本来我听说大漠的一位女可汗中了毒,还想去看看呢——”

“想到了,想到了!”林晚荣顿时眉开眼笑。

安姐姐狠狠瞪他一眼,咯咯道:“那女可汗倒是个神奇人物,叫你想的如此之快,我本还思忖要多给你些时间呢!”

圣姑神色妩媚,那淡淡的酸味却闻着清楚的很,林晚荣不敢接茬,急忙道:“解决这个事情么,其实也不难,可以在叙州府尹之外,再设一个苗家长老议事团,与府尹相互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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