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照实回答。
“那就行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么个咄咄逼人的警察找上门,换谁不紧张啊?”
林奇尴尬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转念一想,感觉有点奇怪:“老古,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
“我是嫌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调查,浪费我时间,害我晚上留在单位加班,我很烦!拜托你以后核对指纹这种简单工作,白天拿过来就行了,要么你自己人看一下也成,比对指纹根本就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谁都能做。这种事用不着非得要我在报告上签字吧?”
林奇歉意道:“好好好,实在对不住老兄你了,以后我绝对改。”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什么时候改过?”古法医终于笑了一下,道,“不过这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凭你本事也破不了的。”
林奇颇为尴尬,不悦道:“老古,你也对我能力太没信心了吧,案子才发生几天,侦查遇到点麻烦也是正常的事,很多案子不是花上几个月才破了的嘛,现在不用说这种丧气话吧。”
古法医道:“算了吧,就凭你?这案子别说几个月,就算给你几年你都破不了。”
林奇顿时红了脸,很是不满:“我又不是刚当警察,我的破案率在局里排第一,老兄!”
古法医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你破案了得,是分局的破案标兵,那又怎么样?你要知道这次案子是谁干的,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林奇皱着眉道:“你知道这案子是谁干的?”
古法医点点头:“谁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省厅和市局派了大量刑侦专家,大量警力,耗时几年都抓不到这凶手。”
“怎么回事?”林奇郑重地看着他。
古法医道:“你知道最近赵铁民在忙什么?”
“赵队……”林奇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古法医点点头:“我刚刚无意间翻看了市局下发的要求各分局协查的卷宗,我看里面的指纹很熟悉,一比对,那个易拉罐上的指纹,居然是那个抓不到的人的。”
林奇顿时挺直了身体,倒抽一口凉气,咽了下唾沫。
那起连环命案专案组曾经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拥有大量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和老刑警的阵容,却连凶手的影子也摸不着,居然这次小流氓被杀案,会是那个人干的!
他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Part5/ 无解的方程组
36
赵铁民在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的带领下,快步走进林奇办公室。
局长介绍道:“林队,这是赵队,你们应该早认识吧,我就不多介绍了。现在这案子交由市局专案组负责,我们要全力协助专案组的工作。”
林奇点头答应。他和赵铁民之前工作中接触过几次,彼此并不陌生。赵铁民曾破过几起大案,在全市公安系统内很有名。而且他是支队长,跟他们分局局长平级,比他高了好几级。
安排已定,赵铁民向林奇要了卷宗和各种调查记录。赵铁民道:“我就在你旁边办公室看吧,有疑问直接问你。”
“没问题。”
随后,赵铁民到了旁边的小会议室,细心察看卷宗和调查记录,他带来的其他人则分别跟分局的相关人员沟通工作,按各自的分工了解案情。
他很细致地将案发现场的勘查记录详细地看了几遍,翻到对徐添丁人际关系的调查时,他翻得很快,因为现在知道了杀害这小流氓的凶手居然是特大连环命案的凶手,之前调查嫌疑人时,问的都是些和小流氓有过纠纷的人,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犯下特大连环命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当他快速翻阅调查过的人际关系记录时,一个人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里。
“骆闻?”他的目光在这个名字上停留住了,随即看向此人的身份介绍,“××微测量仪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技术总顾问。”
他微微皱了下眉,自语道:“骆闻这名字不多见,难道是宁市的那个骆闻?而且从事的正是微测量工作。”
再去看年龄,48岁,留下的身份证上的户籍也是宁市人。
“真的是他?”
赵铁民立刻回到林奇办公室,指着骆闻的名字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林奇摇头:“没见过,他是我下面人调查时问的。”
赵铁民连忙让林奇把亲自找过骆闻的小李叫过来,又借用林奇的电脑,在公安内部网站上搜出一张以前新闻里留存的照片,指给小李:“你见过的这个骆闻,是他吗?”
小李看了几眼,马上肯定地道:“是他没错,不过真人比照片上的老多了。”
赵铁民点头:“当然,这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他微微皱眉:“他居然在杭市。”
林奇不解问:“赵队,你怀疑这个骆闻有问题?”
赵铁民摇头,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有问题,我就是好奇他怎么来杭市了,还这么巧被你们问到他。”
林奇道:“这人有什么来历吗?”
赵铁民道:“你知不知道原宁市市局的刑技处长,管他们法医和物鉴两大部门?”
“好像……好像是姓骆,就是他?”
赵铁民点头:“是啊,国家一级法医师,特高级专家,很多法医学和物证勘查学专业教材的编者名单都会出现他,以前还是省厅的专家组成员,不到四十就当上宁市的刑技处处长。”
林奇看着调查记录上骆闻的身份介绍,道:“他怎么辞职去企业了?”
赵铁民笑道:“肯定企业给的报酬多得多咯,你看他在这么大一家公司,头衔是董事、总顾问,拿的钱少不了。”
小李道:“是啊,他当时还开一辆奥迪Q7呢。”
赵铁民道:“瞧瞧,他要继续在体制内,当然,他是技术人员,收入比我们其他公务员要高得多,不过他有钱也不方便买辆豪车,否则会引起非议的。你看他去了私企,钱更多,要花也没这么多规矩约束了。对了,你们当时见到他时,他有给你们一些案子的建议吗?”
小李摇头:“什么都没说,我们都不知道他过去是知名法医,看他样子,似乎对死了个人漠不关心。”
赵铁民低声叹息:“怎么不当警察后,都对案子没兴趣了呢。”他同时想到了严良。
37
“老兄,这办公室里的位子,不是博士就是硕士,你一个小小本科生,哪来的勇气不敲门直接闯进来,还自顾自跷起二郎腿?”严良冷眼瞥着旁边的赵铁民,赵铁民大咧咧地拉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
“说话不用这么刻薄吧,”赵铁民颇感无奈地皱皱眉,道,“今天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严良想了想,笑起来道,“那个变态佬抓到了?”
“抓到了。”
“什么时候新闻里通报?”严良对这个消息颇为在意。尽管他第二天接着去学校上课了,但他总觉得学生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真想在课堂上当众宣布这条消息。
赵铁民道:“反正就这几天吧,你也不用急。”
“好吧,”严良呼了口气,“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一定是查清了变态佬并非凶手,你现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
赵铁民皱眉点点头:“是啊,他不是凶手,不过凶手又杀了个人,实在麻烦。”
“耶?怎么这次隔了短短几天就又出案子了?前几次不是隔半年才杀一个吗?”严良眼睛微微一眯。
赵铁民吐口气:“是啊,我才接手几天功夫,命案又多一起,实在是烦。不过这次的案子和前几次的完全不同,前几次案子里,凶手都在死者口中塞上一根利群烟,又留下‘请来抓我’的字,并且在现场附近丢弃凶器。可是这次,原本是一起普通的命案,结果在比对现场遗留的指纹时,意外发现了是同个凶手干的。凶手这次杀完人后,在现场停留了很久,用刀在死者身体上割出了一圈圈血条,相互间隔均匀,我们讨论过很多遍,想不通凶手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找你来商量。”
“抱歉,你们想不明白的事,我更加无能为力。”严良明白了赵铁民的来意,立即摆出一副不想插手的模样。
“真的不愿介入?”
“我觉得我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赵铁民无奈叹口气,道:“算了,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你这人太冷漠,比不上我还总是想着你的事。”
“我的事?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说你好多年没见到骆闻了嘛,这次巧了,我们办案时遇到他了。”
严良眼睛一亮:“骆闻回去当警察了?”
赵铁民摇头道:“不,他现在在做生意,看着日子过得很不错。这次新出的命案被害人是个小流氓,区分局先前不知道这案子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干的,对小流氓的人际关系进行了排查走访。小流氓生前可能结怨的人大都问了。小流氓死前几天,有回虐待小狗,小狗被好心人救了,随后别人把狗送给骆闻。小流氓看到骆闻拿着狗,要他付三百块买下,否则狗要拿回去,骆闻就付钱把狗买下了。就这样,调查人员找到了骆闻。”
严良笑了起来:“你们查案可真够细致的,连花三百块买条狗都列入可疑对象。”
赵铁民道:“当初不知道小流氓是被连环命案的凶手杀的,以为是普通的仇杀案,所以到处做人际调查工作,要不然也不会遇到骆闻了。”
“我觉得你找我,还不如找骆闻,他比我有正义感多了。他常说,无论什么理由的犯罪都是可耻的,所以他选择当了一名法医,他向来工作态度都很严肃,总是通过翔实的物证鉴定技术势必要让凶手伏法。尽管他现在不是警察了,不过你们找他,相信他会提供建议的。他可不像我,呵,你是知道的。”
赵铁民微微笑了笑,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严良是赵铁民见过的犯罪逻辑学应用得最好的人,他极其擅长通过案发过程中的凶手行为,来推理给出答案,可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甚至可以说,他是个不及格的警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严良自那次事件后,辞去所有警察的职务,回到学校当了一名老师。
不过找骆闻提供建议,赵铁民摇了摇头:“我手下说他对案子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大概和你一样,不再是警察了,也就不想去介入警察的工作了。”
这时,赵铁民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阵,挂断后立刻站起身,道:“我还有事,这是骆闻的联系方式,你想见他的话自己联系吧,我先走了。”他面色郑重,扔下一张纸给严良后,快步离开。
38
赵铁民还留在严良那儿聊天时,林奇给他打了个电话:“赵队,徐添丁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张兵,他们一家人刚来分局报案,说在自家门口捡到一张打印纸,上面印着‘下一个杀你’。纸我已经让人原封不动地包好,送到你们市局化验去了。张兵父母我们安排送到市局协助调查,张兵本人还留在分局,怎么样,你要不要见一见?”
“好,我马上就来。”挂下电话,赵铁民连忙告别了严良,驱车赶往分局。
学校离区公安分局只有四五公里,十分钟后,赵铁民到了分局,林奇带他进了一间小的会客室,里面一个头发有点长,穿着白色汗衫背心的年轻人此刻耷拉着脸,一改往日的神气十足,正畏畏缩缩、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里,手指不断转动着水杯,却没有喝。
赵铁民看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朝他点点头:“张兵是吧?嗯……你别担心,我们警察一定会负责你的安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那张纸是什么时候捡到的?”
张兵孱弱地抬起头,望着赵铁民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许,咽了口唾沫,道:“是……下午我爸出门时,看到门把手上塞着的。”
“在这之前出门时,门把手上没纸吗?”
“我今天一天都在家弄电脑,没出去过。我爸中午出去过,他说中午回来时没有的。如果有的话,开门时肯定会看到。”
“你爸下午几点看到这张纸的?”
“3点,刚才我爸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赵铁民点点头,又道:“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有不同寻常的言行?”
张兵想了一阵,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要杀你和徐添丁,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这个……”张兵报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又列举了与他们之前的纠纷,大都是打架斗殴一类的事,赵铁民知道这些小混混是连环命案真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警方也不敢怠慢,旁边一名记录员耐心地把所有人的相关信息写下来,以备事后调查。
又问了一阵,没有再多的线索,赵铁民和林奇退了出来,道:“林队,如果那张纸的调查结果是其他人的恶作剧,那么事情另当别论。如果鉴定结果,这张纸是凶手的,那么张兵一家的安全工作需要你们分局来妥善负责。”
林奇很认真地点头道:“没问题,纸上写着‘下一个杀你’,应该是冲着张兵来的。张兵父母都是附近的拆迁户,房租是主要收入来源,听说平时除了他爸喜欢赌博外,其他方面的为人还是比较本分的。凶手杀了徐添丁,徐添丁和张兵从小玩到大,平时关系很好,张兵是凶手下一个目标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为了保守起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应该保护起来,等他父母从市局回来,我们组再商量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们一家安全。”
赵铁民对林奇的安排很满意,道:“嗯,凶手明目张胆地说要杀下一个,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决不能出半分差错。对了,门把手上的纸,是在中午到下午3点之间塞上的,他们小区有监控吗?”
“小区里有两三个,不过都是管停车区域的,恐怕没什么大用处。”
“那就要继续走访周边群众了,看看是否有人见到这张纸是谁塞的。”
林奇道:“做肯定要做,不过我想结果也许不太乐观。一张纸可以随手塞进口袋,凶手衣服里藏一张纸走到他们家,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赵铁民理解他们调查的困难,只好道:“暂时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调查办法,只能先这么做了。”
这时,林奇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苦笑着摊开手,道:“本来我一度怀疑徐添丁的死跟当晚最后一个目击者朱慧如有关。我安排人跟踪朱慧如兄妹,今天下午朱福来一直在店里,朱慧如拉上个旁边商店的小姐妹去市区买手机了,还有个喜欢朱慧如的郭羽今天上班。纸不可能是他们三个放的,看来我真怀疑错了。”
赵铁民不太关心这几个人的事,他详细看过卷宗,又听林奇说了他调查这几个人的情况,不过他们有不在场证明,指纹也不合,并且以这几个人的身份、背景、能力、条件,尤其凶手扔掉几万块引无关路人破坏现场的举动,赵铁民一点都不相信凶手会是这几个人。
赵铁民拍拍林奇肩膀,打发他走开:“行吧,林队,这里的事先交给你了,我赶去市局等化验结果。”
39
傍晚,严良在骆闻小区外的马路上停好车。他拿起一袋东西下车,站在原地张望了一阵,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一个男人,这人有个很大的特点,他出门在外总喜欢斜挎着一个单肩包。
两人都望见了彼此,露出会心的微笑,同时走上前。
严良用力地握住骆闻的手,道:“好久好久不见了!”
骆闻微笑着寒暄:“你这几年怎么样?”
“还不错,我在浙大当老师,日子比过去轻松了很多。你呢?听说在做生意,想必也过得不错吧?”
骆闻笑道:“还行,我和你一样,也想过点轻松的日子。”
“不过我看到你,一点都看不出已经下海的样子,你看起来还是那个骆法医。”
“是吗?哪里像?”
“你的装扮,”严良指了指他的包,“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去省厅开会,那时你就背着个单肩包,后来办案中看到你,你还是背个单肩包,我问你怎么老背个包,你说是职业习惯,每次去现场都得带着个包,装各种工具,以至于平时生活里,也习惯性地背个单肩包。看来你这职业病是改不了了。”
骆闻笑了起来:“是吗,我倒没注意,看来职业病也是种顽疾。”
严良道:“这次我们能见面,实属巧合。幸亏你花三百买了条土狗,结果警察找到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会在杭市。五年前我辞职后,本想找你聚聚,但那时你还是法医,我嘛,因为那件事,我特别不想再和警察有瓜葛,所以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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