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是非想到此处又暗骂了一句,他现在蹲在路边,正叼着根烟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屋,因为他明白,即使进屋了,也没好事儿。
想那崔先生倒是聪明,为了这俩鬼魂,生意都不做了,美其名曰给心情放个假,终日趴在电脑前斗着他那恶心的地主,完全不管张是非李兰英两人的死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纵容那黄衣女鬼,本来嘛,电影里都说了,是鬼你就给我窝在酒坛子里,可是那黄衣大姐却发话了,说什么酒坛子里憋得慌,所以必须要出来体验新鲜的空气。
张是非这个郁闷,他蹲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想着,大姐,你可是鬼啊,体验个屁新鲜空气?可是没办法,分头这阴阳先生在那黄衣娘们儿的面前似乎都低一头,身为阴阳先生学徒的两人平时就算再硬再横再驴性,也得屈着。
都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可是张是非李兰英这俩地头蛇当得可真憋屈,那黄衣女鬼完全就一猛龙过江,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它还挺本分的,一直坐在那傻鬼董思哲的身上黏黏糊糊,可是没过一天,它就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张是非李兰英的噩梦也就来了。
张是非想到了这里,叹了口气,然后将嘴里还剩大半截儿的烟丢到地上,用脚使劲儿的碾了碾,定了定心神,这才推开了那福泽堂的大门。
刚进入福泽堂,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张是非照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自从那黄衣女鬼住进来,这福泽堂白天即使不开空调电扇,恒温都在十五度左右,简直一天然冰箱,由于鬼不宜见光,所以好好的一家佛堂终日关着大门,并在门上贴了若干海报,窗户也关的死死的,厚厚的窗帘拉着,一进门儿整个一九零年代中期那种黄色录像厅的感觉。
张是非打眼一瞧,只见那崔先生已经起床了,照例坐在电脑前一副死宅男的模样,屋子里潮湿阴冷的温度也没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不得不说,这崔先生是个安逸享乐之人,屋子里冷没关系,披着一件大褂儿照样玩的不亦乐乎。
见门开了,那崔先生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张是非说道:“这么晚才来,我买了热豆浆,快喝点儿吧。”
张是非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着还热豆浆呢,放在桌子上只怕现在已经变出黄豆冰爽了吧,于是他扫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沙发,然后便径直的走进了里屋,里屋的墙角处,一头好像巨大玩具的黑熊和孔雀正趴在地上,张是非叹了口气,然后往那床上一躺,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灵魂离体这一项普通人永远无法完成的技术,这倒不是吹牛,可能是崔先生训练的方法得当,也可能是他和李兰英骨骼惊奇,各自拥有两具躯体所致,只要他想,基本上两分钟只能魂魄就能从身体里钻出来,张是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因为有一次他在家里的时候,晚上睡觉,就梦见自己飞了起来,等他醒了以后发现原来自己真的‘飞’了起来,原来做梦时不知不觉的就灵魂离体了。
李兰英更郁闷,记得他曾经对张是非讲过,他也有类似的经历,不过比张是非更惨,他从小爱谁懒觉,上班以后都是让他家保姆叫他起床,附带一句,他家保姆是唐山人,有一天,胖子正在做着咬牙放屁吧嗒嘴儿的美梦,忽然就听见他家的保姆的尖叫声:“哎呀骂吖啊!!丝人嘞丝人嘞!!!(哎呀妈呀,死人了,死人了。)”
李胖子当时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空中飘着,而那小保姆正坐在床边满脸铁青的大声叫喊着,再看床上的自己四仰八叉的躺着,嘴巴大张,翻着白眼儿,似乎这副尊荣吓到了那保姆吧,于是李胖子慌忙回到了身体里,然后起身对那小保姆解释,说妹子你别害怕,其实这是你哥苦练的龟息功。
结果那小保姆第二天就辞职了,毕竟正常人谁都受不了一个死人就穿着条大裤衩子爬起来对你笑着说这只是功夫这种话。这件事情让李兰英郁闷了些日子,他和张是非心里都明白,其实灵魂离体时的肉身并不是死亡,只不过是呼吸迟缓,心跳减速,就跟植物人差不多。
不得不说,这正是得到一样就必须放弃一样的道理,张是非终于明白了,因为就连个灵魂离体都有这种副作用,张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眼前晃悠着,心里默念道:一二三,走。
说完后,他闭上了眼睛,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他猛然一起身,顿时身体一轻,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后的自己眼睛紧闭着,还真一副嗝屁朝梁的感觉,张是非叹了口气,然后下了床,径直的向自己那鸟躯走去,闭着眼睛往那孔雀身上一蹲一起身,顿时身体又变重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成了,鸟人再次出现。
张是非眯着眼睛,蓝光闪烁后,恢复了妖体的人身,然后苦笑着慢慢走到门口,只见那沙发上的两个鬼魂出现在他的眼中,那黄衣女鬼见到张是非,便对他说道:“嗨,小哥儿,换完了啊,换完了给我拿点香去,快点哈。”
这就是张是非的苦恼之处了,那黄衣女鬼在傻鬼董思哲的大腿上坐够了以后,就没事找事儿,完全将张是非李兰英两人当做了马仔使唤,从端茶倒水到掐腿捶腰,根本就是把俩人当成了家丁甲和奴隶乙,刚开始的时候那张是非李兰英还奋起反抗,开玩笑,平时俩人可是大少爷,平时让分头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连个死鬼娘们儿都想骑在他俩脖颈上拉屎,这口气要是忍了,那还是他俩性格儿么?
悲剧的是,他俩还真就忍了,原因一,那鬼娘们儿出奇的强横,可能是她那什么‘半阴半煞’的身份作祟吧,让张是非心中有些打怵,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原因二,当两人跟那崔先生诉苦时,崔先生登时换了副嘴脸,他边挖鼻孔边对两人说道:怎么着?我姐让你们干点活儿你们还觉得委屈了?不好使,跟你说,生活是一种修行,伺候鬼也是修行的一种,必须服务到位,让你捏脚就捏脚,哪儿那么多废话。
望着崔先生那副幸灾乐祸的老脸,当时两人就崩溃了,迫于这分头的yin威,家丁甲和奴隶乙只好没了怨言,一个焚香祈愿,一个掐脚捏肩,让那黄衣女鬼着实的过足了一把当女皇的干瘾。
最可气的就是那分头,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趁着李兰英给那黄衣女鬼捏脚的时候,走到了那鬼娘们儿身边,然后一副奴才样的说道:“姐,怎么样,俩小子伺候你还满意不?”
黄衣女鬼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还凑合吧。”
那崔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那李兰英喝道:“用点儿力,使劲儿!我跟你说,这是我姐第一次做足疗,穴位必须打开,知道不?”
当时李兰英这个郁闷,心想着分头不带你这么玩儿啊,它就是一鬼,能有毛穴位?但是抱怨归抱怨,两人还得继续做啊,一天下来,光他大爷的伺候这鬼娘们儿了,两人实在是看不出这哪里是什么修行。
“想什么呢?!”那黄衣女鬼有些不耐烦的叫喊声把张是非拉回了现实,张是非慌忙换上了笑脸,然后说道:“没啥,没啥。”
说罢,他便取出了香炉,点了三炷香摆在了沙发前,不多时,门开了,那悲催的李胖子有气无力的走了进屋,张是非望着李兰英那张寡妇脸,便已经明白属于他们悲催的一天又开始了。
果不其然,等待他俩的又是女鬼的呼来喝去,两人十分郁闷的忙前忙后,始终没闲下来,午饭后,张是非终于偷着个空溜出了福泽堂,蹲在门口抽起了上火烟儿。
还是外面暖和,他心里想着,就在这时,崔先生也走了出来,这分头刚才吃的不少,光米饭就造了两碗,没吃饱又抢了张是非半拉馒头,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成天窝在电脑前,就跟那些网络写手似的,太熬心血,需要钙铁锌硒均衡搭配的营养补充。
张是非和李兰英没说话,完全将他的话当成了一个香而不臭的屁,张是非心想着你个成天窝在电脑前打斗地主的吃货,能吃就是能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张是非想到此处,那崔先生便已经蹲在了他的身边,同样点着了一根烟,他这细小的动作没逃过张是非的眼睛,看的出来,崔先生这几天确实很郁闷,从昨天到今天都快抽了他以前一个月抽的烟份了。
不过张是非现在心里郁闷,也就没言语,崔先生见他似乎闷闷不乐的,反倒乐了,他笑呵呵的对张是非说道:“怎么,累了?”
“我哪敢啊……”张是非说道:“整天伺候那大姐,不知道有多开心。”
崔先生半边脸笑了一下,然后对张是非说道:“就知道你倔,心里一定不服气,你是不是再想,咱们干啥要对那女鬼这么好吧?”
张是非转头看了下崔先生,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回答了他,那崔先生便抽了口烟,然后对张是非说道:“你知道么,这世界上,什么人最大?”
“人民公仆。”张是非回答道。
“错。”崔先生说道。
张是非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会错,将人民当公仆还不大?”
崔先生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权利都是虚无的。”
“我没听懂,你能不能别跟我打哑谜。”张是非心里本来就不爽,实在没功夫去琢磨崔先生的话。
那崔先生见张是非顶撞他,却也没恼怒,反而语重心长的对张是非说道:“我以前跟你讲过,众生苦海,你想过没有,每个生命其实都是一样的,人生在世,只不过是带着各种面具过活,苦乐自知,却无法欺骗本心,等到死去之时,卸下了面具,才算是众生平等,又都恢复了苦命人的身份,这个时候的人……或者可以称呼为鬼吧,才是最大的。”
张是非眨了眨眼睛,虽然崔先生的话挺深奥,不过意思他懂了,那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不管你生前多么风光或者多么低贱,但是在死后都是一样的,都是鬼。
崔先生又说道:“我们这行儿,说难听点儿就是吃阴间饭的,我们的职责,就是去引导那些鬼魂,避免他们死后还要在苦海挣扎,我一直跟你说我们是服务行业对吧,每个人都有死去的一天,每个人死去的时候都想无牵无挂开开心心的上路,包括你我,都是一样的,将心比心,完成它们最后的心愿,也是我们的服务内容之一,现在你明白了么?”
张是非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心中还有些郁闷,便抱怨道:“可我们这样费力不讨好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良心。”崔先生说出这话,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然后对张是非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我是为了本心,而你,可以理解成为了功德值。”
“你是说,我伺候那女鬼让它舒舒服服上路,没有牵挂的走,也能算是攒功德值么?”张是非有些惊讶的说道。
崔先生站起身,然后对他说道:“是啊,要不然你以为什么是‘积阴德’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张是非豁然开朗,心想着原来积阴德一说是这么来的啊!想到此处,这两天压在他心中的那股子郁闷便荡然无存,于是他便马上满面笑容的又钻进了屋子中,毫无怨言的开始伺候起那黄衣女鬼起来,崔先生也回到了福泽堂中,继续斗起了地主,张是非望着崔先生微笑着,心里暗道,分头果然还是靠谱的,真想不到,原来这伺候鬼还真是一门比较高深的门道啊。
崔先生也望着张是非微笑着,心里暗道:我他大爷的口才真是太好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晚饭过后,那张是非已经抽空将崔先生跟他说的事情告诉了李兰英,李兰英听完以后大喜,忙道:那咱今天加班吧,都是加功德值,伺候鬼总比跟妖怪干架来的简单。
这话正和张是非心意,于是俩苦力又全心全意的开始伺候起那黄衣女鬼来,便伺候边嘘寒问暖:姐,满意不,姐,没事你有吩咐就说,千万别把我俩当外人儿。
崔先生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免费的苦力,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崔先生哈欠连天,伸了个懒腰准备打烊,于是他便起身,让张是非俩人去换人身,就在这时,福泽堂却响起了敲门声。
崔先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说道:“谁呀,进。”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崔先生皱了皱眉头,没有动,只是淡淡的说道:“怎么称呼?”
那年轻男子笑着说道:“你就叫我小九好了。”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致命游戏
这么晚了,竟然还听到有敲门声,张是非和李兰英便觉得有些纳闷儿,于是便没有急于换回各自的躯体,而是转身又走出了里屋。
只见那福泽堂的大门开着,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小伙儿站在那儿,张是非见这小伙儿看上去撑死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眯缝着眼镜,一脸的笑容,皮肤挺白头发挺短的样子,见他笑嘻嘻这副德行,张是非还以为这小子是分头朋友呢,便问那崔先生:“这谁啊?”
“别出来。”崔先生没回头,背对着张是非十分认真的说道。
崔先生的语气相当严肃,即使是张是非也能听出他此时并没有开玩笑,于是他便下意识的立住了脚步,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用上心头,旁边那李胖子刚要开口,便被他一把捂住了嘴,李胖子感到这个奇怪,心想着这到底是咋了,怎么忽然大家都严肃起来了呢?
那黄衣女鬼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只见它立马起身,将傻鬼董思哲藏到了背后,然后冷面对着那不速之客,崔先生这时候开口了,虽然他的表情很是平静,但是语气却冷的吓人,只见他对着那来客说道:“小九?这名字够土的了。”
那小九依旧站在门口没动地方,只见它微笑着对那崔先生讲道:“没办法,我也不喜欢。”
他说完后,耸了耸肩,似乎很无奈的模样,张是非和李兰英听到这孙子自报家门以后便已经明白了它的身份,卵妖!而且很有可能是十二只卵妖其中之一,想到了这里,张是非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小子,只见它依旧是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态,似乎根本就没把这屋子里的人放在眼里。
张是非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他心想着这孙子是真勇敢还是缺心眼儿?怎么还自己找上门儿来了呢?要知道这屋子里就算抛出了那个傻鬼董思哲之外,几乎每一个不能打的,本来他们正在琢磨着如何找卵妖,没想到卵妖竟然主动现身了,张是非想到此处,又望了望那崔先生,只见崔先生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将右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放进了裤兜里,张是非命吧,这是崔先生一贯的作风,先给人造成一种无力的假象,实则不然,他那完全就是再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就像是一条蛇一样。
张是非虽然没见过这崔先生使出全部的本事,但是他的性格张是非却太了解了,崔先生是何许人也?那是个集抠门儿卑鄙与一身,结合下流无耻的阴阳先生,想到了此处,张是非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有些担心那冒冒失失找上门儿的卵妖起来。
老弟,你这回真是撞枪口上了。张是非和李兰英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无语。
崔先生又开口了,他十分平静的说道:“我能问下,你今天到这里来,是做什么么?”
“哎呀!”那小九听完崔先生的话后,猛然轻拍了一下脑子,似乎才想起来它此行的目的一般,只见它对崔先生笑着说道:“你看我,光顾着聊天,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到此处,只见那小九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笑眯眯的小眼睛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三人俩鬼,从他的外表看,根本找不出一丝卵妖的痕迹,就跟那没长大的孩子一摸一样,只见他就跟要做什么重要的讲话一般,还煞有其事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微笑着对崔先生说道:“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个性子很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最讨厌的就是拐弯抹角了,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小九,隶属燃西座下十二卵妖,排名第九,也就是之前你们宰掉的那小八的弟弟。”
它这话众人早就料到了,也就没太惊讶,崔先生左手拿起了茶杯,对着滚烫的茶水吹了吹气,然后轻抿了一口,便淡淡的说道:“然后呢?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小九挠了挠后脑勺儿,然后对着崔先生说道:“目的?所谓目的,只不过是追求某件事的结果,我没兴趣……抱歉,我又多说话了,好吧,就当我有目的吧,我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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