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突厥人面对四周密如铁桶的唐军包围,人心彻底崩溃了,一个、两个、三个……逐渐汇集成流,无数武器抛飞落到地上。剩余的四、五千突厥人停止反抗、缴械投降。
城外殊死拼杀的突厥残部,听到城内的哭喊声,已经知道安塞的死讯。被包围的突厥人群龙无首、斗志全消,成批的兵士选择了保命,缴械投降。
李林龙还没来得及指挥军队冲下城楼进行巷战,战斗就结束了。婆鼻部二万军队被彻底歼灭。
他匆匆回到王储府,一进大堂,就见一个陌生人正在那里等他。陌生人见他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李大人,在下礼部尚书许敬宗的府内管家许达远,奉我家老爷命令,给大人捎来信函。”说着手伸进怀里,从锦袍内取出一封信函,双手递给他。
李林龙接过信函,坐到虎皮椅上,打开信封,取出信来看了起来,信不是许敬宗所写,而是出自武媚娘之手。字体娟秀,却透着刚毅,有些男儿的风范。
信上写道:
林龙,已经获悉你在巴里坤草原又打一次大胜仗,圣上对你夸奖有嘉,本宫也甚感欣慰。
目前,京师内波澜诡秘,本宫的处境十分微妙。王皇后内外联络,排挤本宫。陛下有意废王皇后,立本宫为后,然京师内群臣群起汹涌反对。本宫外无援助,内无依托,可信赖之人,屈指寥寥。本宫担心,朝中个别权臣可能借盘根错节势力之依托,逼迫圣上无法废除王皇后,并进一步加害本宫。思虑再三,本宫以为,你可为本宫出谋划策,协助本宫扭转危局。
前方战事应尽快结束,本宫将劝说圣上让你早日班师,并择机将你的军队调防到京师附近。只要有兵权在手,本宫就有了底气,料那些权臣想翻天也得掂量掂量!你可信赖托付之人,特别京师内可用之将领,细加挑选,我要擅加运用,以防不测!盼归,媚。
信的下面有武媚娘私人印鉴,封皮有许敬宗印鉴,他们看来是担心李林龙不相信信的真实,特意加盖的。
李林龙读完,对许远达问道:“许大人没有什么嘱托吗?”
“回大人,我家老爷让我口头捎话给大人,此事朝中之争,关系与武娘娘有关的人员前途和命运,也包括大人你,所以万望大人全力以赴,万不可以轻心,早日结束战事,择机回朝以军力护卫。”许远达小声地说道。
李林龙内心起伏不定,他深知宫廷之争的厉害,要是武媚娘夺后败了,自己被牵连,他的那些战功恐怕都要成别人的擦脚布,不会有人重视的,这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容,上了这条船就下不去了。
102|第十二章 招降处月(遭遇)
他的思绪继续飞扬:武媚娘千里派人传书,如此急迫,想来定是步履艰难。政治这玩意,讲的就是集团奋斗,自己目前作为与武媚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一派之人,应当想方设法与之谋划,再者长孙一派元老诸臣也该倒倒牌子了,他们倒了,自己的势力才会壮大。想生存,就要狠,管他什么正义与否,符合自己利益就是正义,胜者王侯、败者寇,妇人之仁就要被人家割了脑袋。
他随手把信递给旁边的秀香。秀香聪慧,急忙点燃案几上的蜡烛,将信烧掉。
李林龙坐到书案旁边,铺上宣纸,取出笔墨,扬扬洒洒写了封回信。信写好折叠起来,装上信封,抬手递给旁边的秀香,道:“此事关系重大,惟有你亲自办理,我才觉得牢靠。一会你就和许总管一起回京,信要亲手交给许大人,由他转交武娘娘,告知他所有对策都在信里。另外你在储王府中挑选一些上好的异域礼品,到京后找到刘仁轨、薛仁贵,让他俩用这些财礼物秘密联络朝中一些大臣,准备策应武娘娘夺后,并告知他俩,如若有人胆敢危及圣上和武娘娘安危,请他们全力保驾!李林龙再此先谢过!”
秀香应道:“山主放心,秀香当全力以赴办好此事!”
李林龙略一沉思,又叮嘱道:“朝中政斗凶险,你回京,要善于隐藏自己身份,千万注意自己安全,等办妥此事,我定会与你完婚!”
秀香眼中泪花滚动,咬咬嘴唇,轻声说道:“林龙也请注意安全,秀香在京师等着你凯旋而归!”她说完,转身离去,许达远紧跟在后。
望着秀香渐渐在自己视线消失的背影,李林龙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舍,里面有亲情,也有浓浓的爱。
“祁禀大帅,右屯卫大将军苏定方派人送来紧急军情!”有亲从禀报道。
李林龙神情一震,他明白定是其他路军队遇到了挫折,才能是紧急军情,想来程知节部遇到的危险可能性门大。
“快传进来。”
一名信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后,将一封军情信函递了过来。
李林龙接过信函快速拆开,见上面写道:“李刺史:获悉程总管部在榆慕谷被突厥几万人两面包围,形势十分危机,我部面对有怛笃城之敌,如若我军全线后撤,敌必追之,因此不敢全军驰援,只能分少量兵力前去驰援。你军若已经取胜或者压力不大,当火速回援,军情紧急,切切!”
他合上信对信使说道:“你先回去禀报苏将军,我已经拿下弓月城,大军随后就会奔向榆慕谷。”
信使应声离去。
他转头命令道:“击鼓,召集诸将议事。”
中军鼓雷鸣般响了起来,众将很快云集王储府大堂。
李林龙扫视了一眼众将,说道:“诸位,刚才接到右屯卫大将军苏定方将军的军情急报,告知程总管部在榆慕谷被突厥几万人两面包围,要求我军前去驰援。将士们连打两仗,目前很劳累,所以我命令全军休息一天,明天驰援。各部具体安排如下:刘审礼部、龙广部明日随我救援程总管部;程务挺部、娄师德部、陈涣然部、孙子言部负责处理弓月城后事,然后兵撤回西州休整,孙子言暂为各军统帅,各军将领需听命于他。”
他只所以把军队分开,想的就是先把四部放回西州好好休整,养精蓄锐后好带这些人进京帮助武媚娘。
众将一听都有些发愣,娄师德应声问道:“大帅,这仗不打了?怎么让我们退回去,我不干,我还没打够呢!”
孙子言也说道:“这朝廷没有旨意让这么多军队退回去,与理不合呀!”
李林龙摆摆手道:“我心中有数,有两部一万多人驰援,够用了!你们其他部都去,只是浪费人力物力。”
刘审礼问道:“大帅,弓月城如何料理后事,料理完,我们就放弃此城吗?”
李林龙应道:“让你们料理后事,包括几项,其一,把弓月城交还到突骑施部手里,释放八千名突骑施部俘虏;其二,把婆鼻部众教育一番,对长升天发誓不再反叛朝廷的放走,不发誓的部众全部坑杀,并张榜晓谕百姓,告知这是追随阿史那贺鲁坚定者的下场;其三,把弓月城内突骑施部公共钱粮物资统统收缴运回西州,而普通百姓家要让将士们做到秋毫无犯,不准骚扰。三点做到,你就完成了任务。弓月城我们目前不得不放弃,因为西突厥叛乱未平,此处是兵家必争之地,驻军少守不住,驻军多粮草物资不够,运输补给线又过长,容易被突厥人掐断,综合利弊,还是不驻军好,等到平定阿史那贺鲁,咱再要此城!”
他的目的就是靠杀罚和宽容两道界限分明措施,震慑死心追随阿史那贺鲁的一些部落,同时收买分化突厥各部落。
众将听从帅令,分头安排。
大军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李林龙率领刘审礼部、龙广部一万人的队伍踏上了救援榆慕谷被围唐军的路程。
大军每人双马,晓行夜赶,不到两天离榆慕谷只有半天的路程,他命令斥候队向前哨探五十里方圆,而全军则减缓了行进速度。
“哥,你说程总管他们会不会现在已经突围出来了!”说话的是灵儿,她不放心他,也跟随他来了。
“有可能,苏定方已经分兵先行救援!按他的能力,有可能已经救了被围程总管部!”李林龙应道。
一个斥候飞马奔回来,到跟前禀报道:“禀告大帅,前方二十里处发现突厥军队,人数大约三千多人,样子很狼狈,估计刚被打败不久!”
李林龙一听眼睛一亮,脸上挂上了笑意,大声对身后的将士们说道:“看来程总管和苏将军他们已经将包围的突厥人打败了!”
将士们发出了欢呼声。
李林龙接着问道:“弟兄们,眼前的三千败兵,咱们吃不吃掉?”
将士们齐声吼道:“吃掉!吃掉……”
李林龙哈哈大笑,扬鞭指着前方道:“弟兄们,现在他们是绵羊,咱们是恶狼!”
将士们也放声大笑,四野里笑声阵阵回荡。
率领三千突厥败兵的是处月部的酋首杨雪和阿德旺。他们处月部和处木昆部一前一后把唐军左屯卫军夹在榆慕谷里,天天进攻,眼瞧胜利在望,结果昨晚有五百多人从旁边山上突然杀下,把他们军队冲击的混乱成一团,而谷内唐军趁势杀出,两下夹击处月部大败。
想想昨天晚上五百名唐军如猛虎般威猛的样子,杨雪心中血都凉了,唐军以区区五百人就可以杀的自己万人军队混乱成一团,这和唐军交战以后哪里还有胜算!
“公主!咱们以后怎么办,瞧唐军这架势,要是乘胜前进,就是阿史那贺鲁也未必能够挡的住!再这样混下去,早晚咱和部众们就是死路一条!“与她并骑的阿德旺在旁边有些泄气的说道。
杨雪的脑袋里也很混乱,和唐军打一次败一次,对她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靠西突厥打败唐朝的梦想瞧来是遥不可及。现在率队回处月部吧!想想几次征战,部落青壮年几乎都快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妇女老幼,回去可如何交代。
“公主,阿德旺多句嘴,咱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处月部就彻底毁了!咱太对不起信任咱的部众!”
杨雪突然泪花闪动,扬鞭击马,纵马向前飞驰,带有绝望的哭音在草原上飘动,“长生天啊!什么时候我才能报血海深仇……”
“唐军大队人马来了……”一名游骑飞奔向突厥队伍。
“有唐军……”又一名游骑从右边飞奔过来。
左边也出现了一名游骑。
整个行进的突厥队伍一片骚乱,杨雪命令道:“全军停下!”
几名游骑此时都已经到了跟前。
“是那路唐军,有多少人马?”杨雪问道。
“祁禀酋首,看旗号是西州苍鹰军,兵力数不清楚,黑鸦鸦都是奔驰的骑兵……”游骑们禀报道。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而空中的烟尘也缭绕起来。
杨雪的脸色变的惨白,她清楚向后退不可能,因为后面也一定有唐军,显然她们被包围了。她的目光四处观察环境,这里是丘陵地形,丘陵之间是一块块不大的草原,她的右边不远有处占地很大的高地。
“全军占据右边高地!快……”她大吼。
所有突厥骑兵也感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掉转马头,蜂拥向高岗上奔去!
马蹄震耳欲聋,如波涛翻滚从三面合向高岗……
苍鹰军团近一万人包围了高地,各军没有得到大帅李林龙的指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大家只是刀枪林立的对着高地上成三角阵列防御的突厥骑兵。
李林龙目视着高地上处月部的军旗,心中情感激流猛烈互相交叉冲击,他感到欣喜,因为很显然处月部公主被自己包围在这里,几年相思想见一面的念头,眼瞧就可以实现;他感到还有恐慌,两军交战伤亡难免,会不会错手伤了她,还有即使活捉,对这样死心塌地与唐军作战的敌将,自己要是免了她的死,会引来多少非议,自己有能力保全她的性命吗?
103|第十二章 招降处月(招降)
杨雪注视着下面密鸦鸦围上来的唐军骑兵,绝望掠上心头。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些唐军都是精锐部队,想剿灭自己这点残兵败将是很轻易的事情。作为处月部的酋长,由于自己没本事,把部众带到如此绝地,她焉能不绝望。
“公主,好象唐军并不打算立即进攻。” 阿德旺在旁边说道。
他瞧着唐军帅旗方向,继续对杨雪说道:“帅旗下那个着黄色铠甲的人,应当就是苍鹰军大帅李林龙,就是他曾经追杀过你。一会打起来,我带几个人直取他,抓住或者杀了他,苍鹰军必然大乱,你率剩余的人从反方向突围!”
杨雪的内心起伏不定。自从上次与李林龙接触后,梦中经常出现他俊朗威猛的身影,闲暇时也经常想起他,不知怎么地芳心竟然有些喜欢上了他。她时常在想,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红线牵引吗?难道她与他真的有不解的渊源吗?不然见了两次自己何必久久不能遗忘。由此开始她就非常苦恼,因为她清楚自己与他是水火不相容的冤家对手,即使喜欢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后还得刀枪相见。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唐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声。
一名唐军兵丁策马跑到高地下面,对上面大声喊道:“突厥处月部酋首杨雪听真,我苍鹰军大帅李林龙有好生之德,念你一介女流统帅处月部屡战屡败,心生怜悯,只要你率军投降,免你与部众一死,如若顽抗到底,全部格杀!”
阿德旺听了暴怒异常,取下长弓,搭上箭就要射杀那名兵丁。
“慢!也许投降真是条出路!”杨雪柳眉向上一挑慢慢说道。
“投降?这怎么可以!阿德旺宁愿战死,也绝对不肯投降,卑躬屈膝地苟延残活!”阿德旺眼睛里冒着火光。
“阿德旺,你想过没有,为了部族,我只能投降,我们还剩下多少男丁了?这样打下去,等于这个部落就垮在我手里了;再说,为了我,你也要投降!我的血海深仇未报,我不能就这样死!”杨雪的目光深远,话里意味深长。
阿德旺的脑袋无奈地低垂下来,杨雪求他,他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
阿德旺按照杨雪吩咐,抛下武器,从高地上骑马缓缓地走了下来。到高地下面勒马站定后,大声说道:“我们酋长阿达雅说了,要投降,有两个条件。其一,你们要保全我们所有部众的性命;其二,我们酋首想先与你们李林龙大帅面谈一次。答应这两点,这里的兵将就愿意放下武器!如若不答应两点,我军将士将死战到底!”
唐军将士们一听,群起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臭屁,你们那破女酋首也配跟我们大帅谈?再敢罗嗦,杀你们个血流成河!”
李林龙摆摆手,全军立刻鸦雀无声。他高声应道:“你转告杨雪,先谈谈,再说是否答应她的条件。”
阿德旺勒马向高地上跑去。很快杨雪策马从高地上下来,李林龙见状也迎了上去,俩人距离五十多步远,勒马站立,而两军将士都密切注视着俩人,无数弓箭都指向了他俩,如若任何一方有不轨,恐怕俩人都得乱箭穿心。
“李大帅,杨雪在这里给你施礼了!”杨雪嫣然一笑,先开了口。上千支箭对着她的情况下,这个不同一般的女人说出的话依然不慌不忙。
李林龙拱拱手,也慢慢说道:“杨酋首,你们大势已去,放下武器是唯一选择。你既为部落大首领就该知道,保全自己部众是你的职责!”
“李大帅,你有所不知,我们投降容易,后方十几万部众怎么办?那可都是老弱妇幼呀。阿史那贺鲁的军队会彻底杀戮他们,请大帅体谅我的难处。”
李林龙心中一动,爽朗地应道:“此事容易的很,只要你诚心率众归降,我西州荒废土地、肥沃草场很多,你可以带部众前去生活,免得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而等到我军平定阿史那贺鲁后,我再上书陛下,划拨一块土地给你们部族,如此岂不完美?”
杨雪心中一动,自思:自己部落连战皆败,精锐损失殆尽,的确需要修养生息,这样返回去,实质上就沦落为小部落,早晚会被其他部落吞并。这唐将既然准许自己部落迁移到西州,既可以躲避阿史那贺鲁骚扰,又可以慢慢恢复部落实力,还可以寻机查找唐军薄弱环节,待到时机再图反叛。
“谢谢大帅如此厚爱。你干脆,我也爽快,我答应率部落归顺大唐。不过,你得先放我们回去,召集部落的人一起迁移到西州。”
李林龙心笑:没有约束,我怎么知道你还回不回来。他应声道:“杨酋首的提议可行,然你我初次打交道,还需要有互信条件。本官以为,只要酋首留下做质子,你的部众现在可以走。待到你的部众在西州安下家,酋首自然可以与他们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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