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淡淡道:“多谢将军器重。事不宜迟,迟则生变,那琬这就去了。”
拱手一拜,蒋琬转身便欲去。
“且慢。”颜良却叫住了他。
蒋琬转过身来,“将军还有何吩咐?”
“本将怎能让公琰你空手而去,有件东西还要你带上。”颜良道。
蒋琬还道颜良想让他带钱财厚礼去黄忠,便道:“黄汉升乃刚烈之辈。非是钱财可以打动,琬只需一张三寸之舌便足够。无需带一文钱。”
果然够自信。
颜良却笑道:“本将可不是要给你带钱财。而是要送你一道护身符。”
说着颜良一伸手,徐庶忙将一封书信奉上,颜良便将那书信转交给了蒋琬。
“这是……”
蒋琬的表情终于不再平静,流露出些许疑色。
颜良淡淡道:“本将近日特请了张仲景前来,为黄汉升之子黄叙治病,这封信,正是黄叙的手书。”
听得此言。蒋琬神色一变,那从容淡若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刮目相看的神色。
他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颜良招他前来。本就有让他去说降黄忠的意思,而颜良更是深谋远虑,早就想到了利用黄叙这一节。
此前的蒋琬久居荆南,早听闻颜良把荆北掀了个天翻地覆,种种关于颜良的传闻不绝不耳。
现如今,他才真正见识到了颜良时,心下不禁为颜良的气度和谋略所惊叹。
慨叹之下,蒋琬拱手道:“不想主公早有布局,有了主公这封书信,相信琬更不会负主公所托。”
此前蒋琬一直称呼颜良为“将军”,而这临别时“主公”,却表面他已决心归附的意思。
颜良心中欣慰,便是哈哈一笑,“那就有劳公琰,本将在此静候你的佳音。”
蒋琬再无多言,拱手拜别而去。
目送着蒋琬离去,徐庶不禁叹道:“没想到这蒋公琰有如此胆色,庶久居荆州却不曾知晓,没想到主公竟早就留意此等贤才。”
耳听着徐庶的赞叹,颜良只付之一笑,却道:“传令下去,明日起尽起全军,发兵南下。”
发兵南下?
“主公不是想收降黄汉升吗,却为何又要发兵南下?”徐庶奇道。
颜良嘴角掠起一丝冷傲,“本将必须要让黄汉升知道,本将虽然欣赏他,但并不代表本将是在巴巴的求他,如今我双管齐下,恩威并施,正是要让他知道,除了归降本将之外,他别无选择。”
双管齐下,恩威并施……
徐庶愣怔一下,旋即恍惚,他家主公这是要用强大的武力,辅以蒋琬这说客,逼降黄忠。
明白了此节,徐庶不禁赞道:“好一招恩威并施,主公的手段当真是高明,庶这就去传令全军。”
看着徐庶匆匆而去,颜良眼眸中杀机暗暗涌动,口中喃喃道:“黄汉升,你最好是识趣一点,若不然,纵使你乃当世虎将,本将也绝不会手软……”
######
数天后,衡阳。
中军大帐中,黄忠来回踱步,焦虑在苍老的脸上时隐时现。
士卒逃跑这等严峻之事,已经开始发生。
他这八千部下中,其中近有一半乃是原属黄祖部下的江夏兵,这些人被刘琦所抽调,跟随他南征桂阳,本就心中存有不情愿。
如今黄祖陨命,刘琦覆亡,这几千江夏兵早已是人心惶惶,没了什么斗志。
而颜良那边,对于临降的黄祖旧卒,皆悉数收编,好吃好喝没有亏待,这些消息传到衡阳来,这些江夏兵的斗志自然更是土崩瓦解。
于是,江夏兵们很快就开始另谋出路,或是逃往颜良那里,或是逃往山林,落草为寇。
仅仅七天的时间里,就有近千余人逃离军营,而且每日逃跑的人数,还在成倍增加。
“颜良,你为何迟迟不来攻,老夫就算跟你决一死战也好,这般拖延着,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黄忠一腔愤意,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这时,亲军匆匆来报,言是营外一人自称乃是零陵蒋琬,求见黄忠。
“蒋琬?他来做什么,莫非他也想学那蒯越来做说客吗?”
黄忠眉头一凝,便令叫他进来,接着又将大帐左右,分布下三十余名刀斧手,摆出一副肃杀森林的气势。
不多时,帐帘掀起,蒋琬从容步入帐中。
左右两排刀斧手虎目怒睁,一副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将蒋琬砍成肉酱之状。
蒋琬岂能感受不到那肃杀之意,但他却仍一脸闲然,拱手道:“蒋琬见过黄老将军。”
“蒋琬,你前来见本将,却为何事?”黄忠瞪着他,冷冷质问道。
“琬乃奉我家颜右将军之命,前来说降老将军。”蒋琬也不拐弯抹解,直言不讳的道明来意。
黄忠虎目陡然一聚,杀气汹涌而起。
“前番蒯越那狗贼来劝降,老夫已将他一剑杀之,如今你还敢前来做说客,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黄忠一声暴喝,左右刀斧手已作势准备扑上来。
大帐之中,凛烈的杀气,如狂风暴雨般涌动。
蒋琬却只淡淡一笑,“黄老将军乃勇烈之辈,琬相信,前番将军杀蒯越,应该并不是因为他说客的身份,而是因他亲手杀了旧主的原因,不知是也不是。”
蒋琬一语道破了真相,顺道还轻不动声的拍了黄忠一马屁。
黄忠眼眸中掠过一丝奇色,似乎奇于蒋琬竟看破了他的心思。
“是又如何,蒯越虽杀害旧主,但到底是因颜良而起,如今颜良占我乡土,还敢派人来做说客,本将杀了你又有何不可。”
言语虽怒,但蒋琬却敏感的听出了几分不同。
黄忠把怒恨颜良的原因,归结为颜良攻占了他的“乡土”,而不是什么夺了他旧主基业之类的所谓大义。
“黄老将军只知右将军夺了刘家的基业,可知那刘表父子手下,带甲之士十万,却为何竟会被只有区区两千兵马的右将军夺了他的基业?”
蒋琬面无所惧,大声反问。
黄忠一怔,不时无言。
蒋琬却高声道:“刘氏父子失了荆州,正是因为他父子皆是徒有虚名的庸碌之辈,所用之徒,也皆是虚有其表的庸人,就似那蒯越,枉那刘表对他委以托孤之重,而他却为保命,竟然下手杀害了刘表之子,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黄忠陷入了沉默,满脸的怒气渐也虚了下去。
“而似黄老将军这等宿将,只因不是出身于名门大族,便被刘表远置于长沙这等偏僻之地。试想一下,如果当年右将军初至荆州时,执掌兵权,奉命讨伐的是老将军,而非蔡瑁之流,右将军又何以有今日之势。”
黄忠如被戳中了痛处,眼眸中闪过几分怅然。
“似刘氏父子这等庸碌无能之主,若不被灭,简直是天理不容。更何况当今之乱世,强者为尊,颜右将军乃当世英雄,若以他执掌荆州,不但能保得一境安宁,更可率我荆襄之士争雄天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可望。难道说,以黄老将军见识,竟宁愿为了刘氏父子这等庸主,而主弃颜将军这般雄主吗?”
这最后一句话,蒋琬情绪激昂,一字一句,字字如刃,直刺黄忠的心底。
此时此刻,这位须发皆兵的长沙之虎,苍老的脸庞猛然一震,心头间,一股豪然之意油然而生。
“争雄天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黄忠喃喃重复着这十二个字,眼眸之中,闪烁着某种异样之色。
那是觉悟的眼神。
281|第二百八十一章 桂阳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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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一身武艺,自问用兵之能荆襄无双,十余年间,却只能坐守荆南这偏僻之地。
天下大乱,英雄竞相登场,一展风采之时,自己却籍籍无名,只能眼看着别人表演。
如今垂垂老矣,却名不出荆南,官不过一中郎将,用英雄落寞来形容自己,一点都不为过。
“难道,我黄忠当真要籍籍无名,了此残生吗?”
脑海中,一个惊雷般的声音,正愤怒的质问着自己。
黄忠陷入了沉默,深深的沉默。
蒋琬看得出来,对刘氏忠诚度本就不是很高黄忠,内心已经开始在动摇。
大帐中的气氛,由原本的肃杀,渐渐变得黯然起来。
这时,蒋琬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却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递与了黄忠。
“这是令公子给老将军的家书,老将军不妨先看看吧。”
听得儿子的书信,黄忠神色陡然一震,急是将那信一把夺过,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细看。
黄忠只这一独子,临湘沦陷后,黄忠一直在担心着儿子的安危,这也是他困守衡阳,不进也不退的重要原因。
当黄忠看完这封信时,所有的担心都烟销云散,苍老的脸庞间,竟还流露出了些许感激。
他万万没有想到,颜良不但没有怒于他杀了蒯越。拒绝了说降,而且竟还“以德抱怨”,请了名医张仲景来为自己儿子治病。
非但如此,颜良还派人严密保护其府,不准任何人惊扰,而颜良更是在百忙之中,亲自前往府中看望他的儿子黄叙。
颜良的诸般善举。黄叙都在信中说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中充满了感激。
在信的最后,黄叙虽未直白的劝说黄忠归顺颜良。却委婉的提醒黄忠,颜良乃当世雄主,请他务必要三思而行。
虽未明言。但黄忠却自看得出来,儿子这是在劝说他归顺颜良。
“琬听闻当初令公子病重时,老将军也曾向刘景升上书,请调张仲景来荆南为令公子治病,但刘景升为了保得自己身体,却找一借口,拒不放张仲景来荆南。而今再看右将军所为,谁对老将军更重视,老将军应该心如明镜才是。”
蒋琬不失时机的又“补了一刀”,直把黄忠听得为之动容。脸上残存的那份犹豫,很快就烟销云散。
沉吟片刻,黄忠长吐了一口气。
雄主就在眼前,而且对自己这般礼敬看重,黄忠如何能不感动。
再一想到追随颜良。自己半生未尽的梦想,便有实现的可能,更是让黄忠激动不已。
诸般种种,更有何疑。
合上手中那份家书,黄忠再看向蒋琬时,苍老的脸上。已是浮现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
几天之后,临湘城中的颜良,收到了蒋琬发来的捷报。
长沙之虎,老将黄汉升,终于决心归降了。
颜良就知道,他的眼光绝不会错,以蒋琬的自信,再加上自己那封书信,处于绝境中的黄忠,断然没有不归降之理。
如今黄忠一降,荆南便再无敌手,颜良自也如释重负一般。
当天,颜良便留徐庶暂守长沙,自将一万多大将南下,前与黄忠会合。
大军沿湘水南下,连过建宁、湘西数县,不数日内便抵衡阳。
此时衡阳城头,早已改换了颜家旗帜,颜良的大军进抵衡阳以北五里下寨,安营后不久,黄忠为表忠诚,便只带了十余名亲军,亲自前来大营相见。
颜良闻知黄忠前来,为了表示对这员五虎上将的重视,一早便驻马营门相迎。
过不得多时,但见南面大道尘飞扬,数骑绝尘而来。
待得近时,颜良举目看,只见当先那须发皆白的老将,不是黄忠又会是谁。
须臾,黄忠策马而至,勒马于营前。
滚鞍下马的黄忠,几步上前,拱手道:“末将黄忠,拜见主公。”
颜良早已飞身上马,未及黄忠拜下,便将他扶住,哈哈笑道:“老将军,你终于来了,能得汉升这般虎将,本将纵横天下指日何待也,好啊,甚好,今天本将要跟老将军喝个痛快。”
兴致高涨的颜良,大笑着携手黄忠共同入营。
黄忠见得颜良性情豪爽洒脱,且对他如此礼敬,自也是心中欣慰。
大帐之中,早已备下酒宴,黄忠欣然落坐,便也不拘泥,与颜良豪饮了一番。
几巡酒过,主臣间的气氛愈加融洽,春风满面的颜良,遂是回忆起当初二人交手时的情形,对黄忠的武艺是大为赞扬。
而黄忠也对颜良的武艺敬佩不已,饮酒之际,又谈论起刀法武学来,更是滔滔不绝,兴致大盛。
酒喝到尽兴处,黄忠忽然想起什么,便放酒杯放了下来,神情郑重起来。
“末将归顺主公,身无寸功,实为汗颜,末将愿引一军南下,为主公平定了桂阳郡,以报主公厚待之恩。”
黄忠在主动请缨,以为颜良开疆拓土。
黄忠的请战,正中颜良的下怀。
桂阳一郡地接岭南,其地多山,既不利于骑兵展开,也不利于水战。
现如今颜良麾下的将领,似文丑、张郺等多善于骑战,吕蒙、甘宁等又善于水战,而魏延、文聘等将又善于平地步战。
放眼看,颜良唯独缺一员精于山地作战的宿将。
荆南四郡本就多山,黄忠久居于荆南。于山地作战自有其独到之处。
而且历史上的黄忠,正是在随刘备平定蜀中之战中,才渐显声名,而他最辉煌的斩杀夏侯渊的一战,也是发生在汉中定军山这等山峦密布之处。
由此可见,黄忠必是极善于山地作战。
颜良便欣然道:“老将军既有此勇念,本将自求之不得。不知老将军打算以多少兵马平定桂?br/> 簟!?br/>
“只消一千步军足矣。”黄忠傲然道。
桂阳郡虽仍偏僻之郡,但太守赵范麾下也有五千兵马,这五千人虽乃郡兵。但也多少有些战斗力,黄忠想以一千人平定桂阳,倒也是真的很狂。
不过。黄忠这股子狂劲,却反而正对他的胃口。
颜良便哈哈一笑,豪然道:“老将军当真乃豪气之辈,好,本将就给老将军一千精锐步军前平定桂阳,本将自将大军随后而发,只等听老将军的捷报。”
“多谢主公任信,末将不数日内,必斩下那赵范的人头献于主公,主公就等着好消息吧。”
黄忠欣喜。豪然立下了军令状。
当天的一场酒宴之后,颜良遂以黄忠为先锋,率其所部一千精锐的长沙军,由衡阳南下直取桂阳治所郴县而。
而颜良则进驻衡阳,命胡车儿将那数千降军带往长沙。交由徐庶整编,自己则率万余兵马,尾随黄忠之后继续南下。
刘琦已死,桂阳赵范之流,又岂在颜良的眼中。
颜良之所以亲自率军南下,并非不信任黄忠。也不是怕黄忠舀不下桂阳,而是颜良还有更深远的眼光。
桂阳郡之南,正是交州。
交州一地,原本不过是大汉王朝的南陲边州而已,天下未乱之时,在中原人士眼里,不过是悬远于朝廷的化外之地、远山僻壤罢了。
然天下大乱之后,中原人口锐减,而交州却未遭战乱,再加上大量中原移民的迁往,使得交州人口剧增至两百万左右。
两百万人口,这是何其恐怖的一个数字。
颜良对交州这块偏僻之地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自然是该州的大量人口,他之所以想亲往桂阳,就是想就近观察交州的形势,看看有没有可能引交州之民北还荆州,以此来充实自己的实力。
颜良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方才不辞辛苦,亲率大军南下……桂阳郡,郴县。
太守府中,一片慌张。
大堂中,太守赵范踱步不休,脸上尽是焦虑之色。
刘琦覆没,颜良亲统大军南征桂阳的消息传来,整个郴县士民早已陷入了恐慌之中。
“这个颜良,难道就不能像刘表一样么,唉~~”
赵范摇头一叹,脸上流露出惆怅与费解。
当年刘表虽然号称坐拥荆襄七郡,但对荆南四郡的统治力实际上并不强,各郡太守多也名义上归附刘表。
刘表乃坐守之徒,对于荆南四郡的阳奉阴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是赵范等太守们,名为刘表属下,实际上都是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
而今颜良灭了刘氏,赵范原以为颜良会像刘表那样对待南四郡,却没想到,这个颜良“贪心”如此之重,竟不惜亲自率兵来征讨,非要把四郡纳入他的实际统治。
赵范很火,却又很无奈。
正当这时,脚步声响起,身后有人步入堂中。
“叔叔何故如此烦心?”是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
赵范回看,却见一名身穿缟素,容貌绝艳的少妇盈盈而至。
那少妇,正是赵范的寡僧氏。
赵范忙是拱手见礼,叹道:“嫂嫂有所不知,那颜良已杀了刘琦,如今正率大军来攻打咱们桂阳,我正为此事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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