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从昨晚开始,堂堂的斧头帮帮主成了金玉兰心甘情愿的免费保镖。
两人并排走出大门,步下台阶,来到车门前。
冷风迎面吹来,金玉兰紧了紧裘皮大衣的领子,有些不胜寒意的样子,然而,她并没有马上钻进温暖的汽车里,而是站在了车门前,目光移向对街,糖炒栗子的香气吸引了她。
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她都会买上一包糖炒栗子回去,那是她最喜欢的零食,在小的时候,妈妈曾经买过一包糖炒栗子给她吃,在金玉兰的回忆里,那包糖炒栗子的味道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它的香气是世界上最香的香气。
等她有钱以后,几乎每天都要买糖炒栗子来吃,可惜,再也感觉不到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了!即便如此,她仍然坚持每天必买,她在隐隐期待,与那种特殊的香气和味道的重逢。
她站在原地,可怜兮兮地望着马永贞。
“你先上车吧!外面风大,糖炒栗子?是吧,我帮你买回来!”
对金玉兰这一习惯了如指掌的马永贞望着她低声说道,金玉兰的目光中暗含的恳求,他无法视而不见。
笑容如同迎向太阳的葵花在金玉兰脸上盛开,她没有听马永贞的话,马上上车,而是站在车门前,柔声地说道。
“我等你!”
马永贞笑了笑,整了整头上的礼帽,双手放在大衣兜里,向对街走去,铁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一缕寒风从冷清的长街穿过,一个破旧的白色胶袋随风而起,在空旷的街心飞舞,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无从掌握自己的命运。
当风停下来的时候,它才能得到暂时的休息,以待风起,继续自己的漂泊。
越是靠近,糖炒栗子的香气越发浓郁,摆摊的摊主自然认识马永贞,不过,他的神色虽然拘谨,到没有什么害怕的表情。
这些小商贩都知道,马永贞虽然是黑帮的头子,不过,他这个黑帮头子和一般的黑帮头子不一样,他手下的斧头帮和一般的黑帮也不一样。他们不欺负升斗小民,买东西从来都是明买明卖,不会仗势欺人,不仅如此,对在斧头帮地盘摆摊的小商贩,连保护费都免了,在他们的地盘里,只有那些大商家才象征性地缴一些保护费。
那些经常欺负小老百姓,时常闹点事情的小混混们,已经被赶出了斧头帮的地盘,让那些倍受欺凌的人们在心头暗暗叫好。以前他们要向警察交费,向黑帮交费,然而,却没有人能真正站出来保护他们,现在,他们只交警察那一份,黑帮那一份不用交了,黑帮反倒真的站出来保护他们。不仅在上海,就是在全唐国,这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吧!
所以,看见传说中的大人物向自己走来,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内心虽然紧张,却没有什么害怕的神情。
“马老板好!”
他微笑着朝马永贞点点头,马永贞朝他笑笑。
“老板,一斤栗子!”
铁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摊主响亮地应了一声,准备动手。
“老板,要桂花炒的!”
马永贞加了一句,他知道金玉兰一向只吃桂花炒的栗子。
“知道了!”
摊主再次应了一声,从推车下拿出一张干净的报纸,铺在车上,也没有过秤,把锅里还是滚烫的栗子铲起,放在报纸上,包了老大的一包。
“老板,我们只要一斤,要不了那么多!”
铁头粗声说道,那摊主笑着说道。
“没关系,多的就当小的孝敬二位大爷!”
铁头望了马永贞一眼,马永贞微笑不语,从摊主手里拿过那包栗子,手心顿时感觉一阵温暖。
铁头从怀里掏出钱袋,开始付钱。
马永贞回过头,朝舞厅门口望去,金玉兰仍然扶着车门,站在那里,瞧见马永贞回头,向他挥舞着手臂,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了他的心田。
马永贞怀着奇妙的情绪,移开视线,落在长街的另一边,有两个酒鬼勾肩搭背从街的转角走出来,荒腔走板地哼着一首黄梅调,向着他们走来。
马永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就像有冷风灌了进去,正不停地拍打着一般。
他猛地把头转向另一边,那几个卖甘蔗和时鲜水果的小贩正望向自己这边,这几个小贩都长着陌生的面孔,他一个也不认识,并且,对小贩这个职业来说,他们的身体也未免太强壮了!
“老板,今天还真热闹,居然这么多人都没有收摊!”
铁头正在等着老板找零,和老板扯着闲话。
“是啊!平时这个时候,哪里有这么多人,生意难做,有好几个都是新来的,我以前没有见过!”
摊主一边回答铁头的话,一边弯着腰在钱箱里找零钱。
马永贞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几个卖水果的小贩身上,有的小贩移开了目光,有的则直视他,手伸进了怀里。
“快走!铁头!”
马永贞低吼了一声,手在铁头肩上一拍,突然,发脚往对街狂奔,铁头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马永贞的话就是命令,他下意识地跟着马永贞身后,向对街跑去。
“妈的!行动!”
雷老大一脚踹倒身边的一捆甘蔗,手摸向腰间,把枪掏了出来。
本来,他是想悄悄接近马永贞,用枪对准他,然后,把马永贞绑架出上海,回到浙江的老巢,交给自家的公子处理。没想到马永贞如此警觉,现在,只能用第二号方案了,那就是做掉他!
“进去!”
马永贞像箭一样飞奔,一边跑,一边朝有些不知所措正准备向这边奔来的金玉兰大吼。
这个时候,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的那两个醉鬼,已然奔跑起来,边跑边掏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马永贞,他们离马永贞和铁头的距离很近,也就四五米远。
马永贞在奔跑中,眼角的余光并没有放过这两个人,见那两人举起手中的枪,他猛地一个转身,手中那包糖炒栗子脱手而出。
“啪!”
那包栗子正中其中一人的面门,随即,空中下起了栗子雨。
“砰!砰!”
那两人虽然扣动了扳机,不过,由于受到了干扰,两个人的子弹都没有命中目标,放了空枪,枪声在寂静的长夜里响起,分外响亮。
这个时候,雷老大和化装成水果小贩的手下也朝这边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枪,有些人已经把枪掏了出来,开始瞄准,准备射击。
这个时候,金玉兰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然而,她并没有因为害怕,像马永贞吩咐的那样,往舞厅逃去,而是转过汽车,向马永贞跑来。那一刻,在她心中,只有马永贞的安危,完全忘记了她自己。
“笨蛋!”
马永贞低骂一声,奋力向金玉兰跑去,他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
突然,一股大力撞在马永贞背上,马永贞应声飞起,向前翻滚。
一连几声枪响,在马永贞耳边响起,翻滚之中,马永贞看见撞倒自己的铁头身子不停地颤抖,胸前突现几点殷红。
“铁头!”
马永贞大吼一声,那声音从灵魂的最深处发出,似乎想挽回什么,把流逝的某个生命喊停!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铁头身子再次剧烈地抖动,不过,他并没有摔倒,仍然坚强地站立着,目光带笑地望着马永贞,一缕微笑在他嘴角挂起。
“砰!”
这一声枪响后,铁头的身子终于轰然倒地。
“铁头!”
马永贞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铁头跑去,然而,他仅存的一点理智制止了他这样做,他只是回头看了那个倒下的身体一眼,转身继续飞奔。
“永贞!”
金玉兰神情惶急地向他喊道,身子跌跌撞撞地从车子后转过来。
当她刚转出来,马永贞也赶到了,两人向前伸着的手眼看就要握在一起。突然,金玉兰的眼中露出一丝惶恐,她猛地向马永贞扑来,然后,把自己的身子转到了外面,挡住了马永贞。
马永贞在这样做的金玉兰眼中看到了一丝安详,舞厅门前的霓虹落在她雪白的脸庞上,在这一刻,那张脸分外的美丽!
马永贞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他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做,一个好兄弟已经为了保护他牺牲了!他不能容忍,为了自己,再次牺牲心爱的她。
在那一瞬间,马永贞一个转身,轻轻一拉,就把金玉兰拉进了怀里,自己的后背再次面向了外面。
“砰!”
一声枪响传来,马永贞的身子猛地一抖,那一刻,金玉兰感觉到怀里的马永贞突然往下一沉,她无力把他抱起,然而,很快,怀里的身体就恢复了平衡,仍然牢牢地挡在她的身前。
“砰!”
又是一声枪响,怀里的人同样抖了一抖,然而,他的身子站得稳稳的,没有往下沉。
“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这些枪声来自从舞厅里冲出来的斧头帮援兵。
雷老大见势不妙,立刻下了撤退的命令,一群人一边还击,一边向街尾退去,不时有人中枪倒地。雷老大并没有把这些伤员扶起来,往回带,而是非常冷静地在那些受伤倒地无法行走的人身上再补了一枪。
对这一幕,他的手下早就司空见惯,没有半点犹疑,依然冷静地和斧头帮的追兵对射,往后退去。
过了街的转角,他们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小车,扬长而去。
身边的枪声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着,如果大年夜一般热闹!然而,这一些全然没有影响到金玉兰,她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已经闭上了双眼的马永贞,身上满是从马永贞那里流出来的鲜血,她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他,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寒风再起,那个破旧的白色胶袋在风中飞舞,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街的转角。
130|第一百三十章 交锋(上)
不好意思让大家误会了,海姐姐只是旧疾,每年必须要检查,并没有不舒服,虽然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医生说我气色很好,呵呵~~~ 至于担心我神经错乱了的那个,人是不会因为写了疯子自己就变成疯子的,何况海姐姐还没写疯子呢,文中的人我都努力想让他们的言行符合性格设定和逻辑~~~所以别操心我的精神状态了,暂时还正常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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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密切关注靖王表情时誉王也在盯着自己弟弟看,只需要一刹那,这位皇子就知道夏江这块老姜果然够辣,一招,就击中了靖王的软肋,将急剧转向的劣势稳了下来。
不过令他感到可惜的是梁帝没有能够看到靖王那一瞬间激烈动摇的表情,因为他此时正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苏哲到底是谁。
“你说的……就是霓凰郡主举荐给朕做文试主考,据说才名满天下的苏哲?”梁帝没有想多久就想了起来,“他还曾经以三幼童挫败北燕的那个……那个谁来着……朕很喜欢这个苏哲,怎么他也卷进这件事里来了?”
“陛下可知这位苏哲还有另一个身份?”
“哦?什么?”
“陛下虽然位居九重,但琅琊榜还是听说过的吧?”
“这是自然。”
“算上今年新出来的榜单,江左盟已是第五年位列天下第一大帮了,这个苏哲实际上就是江左盟的现任宗主梅长苏,陛下可知?”
“这个朕知道。”
“呃……”夏江有些意外,“陛下知道?”
“朕曾跟苏哲一起品茗闲谈过,他当时就跟朕说了他是谁,”梁帝凝目看着夏江,“苏哲确是才华横溢,也有济世报国之心,若不是他身体不好,朕都想用他。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他在京城养病期间跟景琰走得近?”
“臣回京不久,不敢妄言。但梅长苏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靖王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夏江瞟过来的视线,道:“算谁的人,不知是怎么算法。苏哲受陛下赏识后,京城里争取结交他的,十停中倒有九停。霓凰郡主对他推崇备至众所皆知,悬镜司里夏冬夏春也都去苏宅做过客,苏宅那院子又是蒙大统领荐给他的,誉王兄拜访梅长苏的次数只怕比我多得多,要论送到苏宅去的礼物,排头位的也是誉王兄,我能排个末座就不错了,怎么算到最后,梅长苏竟然是我的人了?”
誉王最气急的就是怎么查都查不出梅长苏与靖王之间来往这么淡到底是怎么联络的,听到这里正想分辩,夏江已经抢先一步道:“好,既然梅长苏不是靖王殿下的人,那就更好办了。我要提审此人,殿下应该不介意吧?”
靖王心头一沉,正在想如何应对,梁帝刚好道:“既然他跟景琰不是走得特别近,无缘无故提审他做什么?”
“陛下,袭击我悬镜司的那一队逆贼中,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而放眼现在全京城,能组织起这么多高手的人,除了江左盟的宗主还能有谁?臣相信提审梅长苏,一定会有收获的。”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下能人奇士岂是一个琅琊榜能囊括的?你说只有他就只有他吗?悬镜司要都是这样凭感觉在办案子,就不怕被人笑掉牙?”靖王一咬牙,出声反对。
“不过只是提审一下,靖王殿下何必紧张呢?这位苏先生好歹也是陛下的客卿,我能把他怎么样?只要把话说清楚了,真是不关他的事,我保他走出悬镜司的时候完完整整,身上不带一道伤痕,这样总行了吧。”
他说这话时故意在眉梢眼角放一点点狠意,更加令靖王心寒。悬镜司的逼供手段是世代相传的,不带伤痕也能让人生不如死。梅长苏最弱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体,靖王一想到他那面白体单的样子要进悬镜司,心中便忍不住一阵阵绞动。
“父皇,苏先生身体不好您也知道,他毕竟是名重天下之人,朝廷应显示重才之心,礼敬名士才对,这样无根无由随意欺凌,传出去是何名声?再说悬镜司直属御前,向来是奉旨行事的,一旦行为有所差池,天下人所诟病的不是夏首尊,而是父皇您啊!”
“景琰你太危言耸听了吧?”誉王道,“按你刚才的说法,我跟梅长苏的关系还比较好呢,我就觉得没什么。他再是天下名士,也毕竟是朝廷的臣民,有什么碰不得的?夏首尊的为人父皇信得过,你难道信不过?说到底找梅长苏问问话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心虚?现在别说父皇,连我都有点疑心你了。”
他这话说的不错,靖王如此努力地维护梅长苏令梁帝疑心又发。而且在骨子里,梁帝是相信靖王有那个胆子和动机干出这桩劫囚之事的,也相信以夏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判断力不会无缘无故将矛头对准靖王。当然,他心里也清楚誉王是在趁机落井下石,只不过皇子们争嫡出再多手段也无所谓,他自信能够掌控和压服,但如果靖王真是如此不管不顾,会动用武力劫囚而且居然有实力成功的话,那他就太可怕了。
所以两相比较,他宁可先压制住靖王,也要把事情查清到能让自己放心的地步。
“夏卿,就按你的意思查,朕准了。一定要彻彻底底查个明白,虚妄不实的东西,不要来回朕!”
“父皇,儿臣认为……”
“住口!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身负嫌疑?还有没有一点畏惧君父法礼的惶恐之心?”梁帝被靖王这执拗坚持的劲儿勾起了这个儿子以往同样不肯低头的记忆,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不管怎么说,你的巡防营是搅进去了,不查一下怎么还你的清白?传旨,巡防营暂由兵部接管,靖王回府静思,未得传诏不得入宫。”
高湛偷眼觑着殿上众人的脸色,低低答了一个“是”字。
这次当廷辩论就这样被梁帝强行中止了。现在该撕破的脸已撕的差不多,夏江和誉王是在联手攻击靖王梁帝已经看了出来,但这两人究竟只是在“攻击”还是有“诬陷”的成分他尚判断不准,所以这个时候让事情冷一冷,让佐证再多出来一点儿似乎是极为必要的。
夏江在离开宫城后就直接召来人手奔向苏宅。他担心梅长苏潜逃,但又有点希望梅长苏潜逃。因为逃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心虚畏罪的姿态,但要是真的逃了捉不回来,那就好象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在到达苏宅后被平息了下来。梅长苏安然地留在府中,他没有逃,虽然这位江左盟宗主明显已经料到了夏江会来。
当初跟靖王说那句“还有……”的时候,梅长苏指的其实就是自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说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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