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吃饱肚子,莫说是卖儿卖女,就算是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已经变得非常平常,好像没什么问题。
   仲春的风很柔,天气也格外好。
   可是董俷却感到无比的烦躁,坐在书房里,一个劲儿的头疼,不停的轻拍前额。
   逃婚……
   居然弄出了一个逃婚事件!
   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肯定是勃然大怒。父母命,不可违,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薰俷虽说是个很传统的人,可是骨子里还是接受了一些后世的观念。
   所以,换做逃婚的是普通人,他也觉得天经地义。可黄硕的背后是黄承彦和庞德公,而她逃婚的对象,居然是历史上她本应该下嫁的孔明先生,董俷难受了!
   我的个天,我要是收容了她,岂不是摆明了要和孔明先生翻脸吗?
   不管怎么说,演义中的诸葛亮,智谋高远的近乎于妖,在后世人中的心里面,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包括董俷在内,在三国演义当中最让他佩服的,除了长坂英雄赵子龙之外,怕就是那位如今还在求学,尚未出山展示手段的诸葛孔明。
   没错,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年月。
   好歹的也打下了一点基业。闯出了些许的名声。可是那从后世带来的记忆,还是让董俷对诸葛亮有一点恐惧。没办法,谁让那演义里地孔明,是那样的厉害呢?
   “月英,要不你在这儿先玩儿几天,等回头我写信给黄先生为你求情,你再回去?”
   “董大哥,你不要我了……”
   说着话。黄月英的眼睛就红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端的是让人感到一阵心疼。
   薰俷那能受得了这种事情,连忙道:“我怎地不要。你……”
   “那我就留下来!”
   不等董俷说完,黄月英立刻抢先开口,“董大哥,你是大英雄。说话可不能不算数。”
   一哭一笑间,小儿女的娇蛮之态,把个董俷绕得的头昏脑胀。
   下意识的点头说:“好吧,我说话算数。”
   “那好。我先去挑选房间了!”
   黄月英也不等董俷再说下去,扭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小木头。小鱼儿。帮我找人把车上地东西找地方卸下来……薰大哥。我就要隔壁的那个院子。”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薰俷张大了嘴巴,呆愣片刻后。苦笑一声,只怕这以后的日子,要清净不得了!
   “小阿丑,你给我找地好麻烦!”
   “董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叔公他们……”
   薰俷苦笑点头,总不成说是怕那个诸葛孔明吧。再想想,算年纪诸葛亮也不过十六岁而已,就算再厉害,也是有限吧。算了,也只能这么想了,等回头再说。
   黄月英的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大不小。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怎么想办法让她回去。立刻送她回去,肯定是不太可能。还是等等吧,小女儿家的,许是一时冲动,等那个兴奋劲儿过去了,自然想家。
   不过,还是要通知一下庞德公。
   毕竟是长辈,不做父母,永远不知道那长辈对儿孙地挂念,莫要让老先生着急。
   薰俷主意拿定,也轻松了许多。
   那小木头和小鱼儿是黄月英给她婢女取的名字,此刻在她的指挥下,正忙碌不停。几名技击士上前帮忙,不过拎起黄月英放着车上的一个木箱子时,不禁一皱眉。
   为什么呢?
   那箱子未免也太重了点吧……
   也不晓得,里面放地是什么东西。想必也是那大家闺秀的物品,还真的是麻烦。
   薰俷在书房中,对外面地喧闹置之不理。
   他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霍峻,犹豫了一下说:“仲邈,你想要在我这里做什么?”
   “我想从军!”
   霍峻地回答,斩钉截铁。
   “从军?”
   霍峻用力地点点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还要大都督能够答应。”
   薰俷不禁一蹙眉,心里有了些许不快。是要向我求官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且说说看。”
   “我想从基础做起,从一个小卒做起……最好能在战事纷乱的地区,做一个小卒。”
   薰俷愕然地看着眼前这青年,不由得对霍峻高看了两眼。
   “你确定,想要从小卒做起吗?”
   “正是。”
   薰俷想了想,开口道:“若说这战事纷乱,当属以武都、河东和受降城三地最甚……这样吧,士元说你武艺不错,且精于兵法,做一个小卒未免可惜。如今,文聘将军刚至武都,也需要人手帮忙。若你愿意,可以现在文聘将军帐下效力,如何?”
   “听凭主公吩咐!”
   薰俷不禁笑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小子不错,不挑三拣四,也许还真的是那么一块料呢。
   当下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取下了一块令牌,递给了霍峻:“仲邈,你持此令牌和书信,前往沮县找文聘将军报到。先说好,我不知道文聘将军会给你什么职务,甚至也不会给你什么特权。能做到什么地步,建立什么功业,只看你的本事。”
   “此正是峻之所愿!”
   霍峻上前一步,从董俷的手中接过了令牌和书信。
   “峻即可启程动身,不知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个雷厉风行的家伙,却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种将领。
   薰俷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下,突然朝着书房外道:“王戎何在?”
   “末将在!”
   王戎迈步走进了书房中。今日正好是他当值,一直都在书房外听候薰俷的差遣。
   对于这个老兄弟,老部下,董俷是很有感情的。
   微微一笑,“濬冲,你先带仲邈去挑选一匹好马,再给仲邈配备兵器盔甲。然后一起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你二人。”
   “喏!”
   王戎拱手应命,和霍峻转身出门。
   薰俷看着王戎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王戎的武艺高强,正应该在疆场上建立功业。总是跟着自己,如何有出头之日。当年跟随自己地人,如今都得了好前程。只有王戎和武安国二人尚未出头。
   武安国嘛。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他去历练一番了。
   薰俷想到这里,目光一扫,落在了庞统的身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庞统的学业已经完成。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学业成了,却不代表着他就能独当一面。和徐庶石韬不一样,那两个人是先有了阅历。而后去求学;可是庞统……
   薰俷并不想否认庞统的才能。事实上他很期待庞统的表现。
   可如果现在就让他走上前台去。会不会有一点拔苗助长的味道……
   阅历这玩意儿,说实话真的是非常重要。也许一两年。也许十几年,有阅历和没有阅历,完全是不同地概念。纵观董俷手下的诸多将领,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张郃庞德,那都是在演义中极为出众的人物。
   但这二人在投靠董俷的时候,也都有了各自不同地阅历。经过这数年的磨练,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连那羊衜,出身于名门世家之中,在朔方的时候也不也是从基础地小吏做起,一步步的走过来吗?还有诸葛瑾、法正这些人,也都如此。
   “小阿丑,你想做什么?”
   庞统久候董俷说话,哪知董俷却沉吟不语。
   骤然间的询问,让他也是一怔,“无所谓啦,我只是想能跟着董大哥身边就可以。”
   薰俷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做我的门下从事吧……先说好,没有俸禄地!”
   “嘿嘿,反正有董大哥在,总不成还会饿坏了我,您说是也不是……”
   这个小子啊,总是没有半点正形!
   薰俷脸色一肃,沉声道:“小阿丑,你留在我身边,我还有几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让你留下。可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违背了我的要求,我就送你回家。”
   庞统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肃然说:“请哥哥吩咐。”
   “第一,不许和人争执!”
   “我能做到。”
   “第二,做我门下从事,我这里所有的文书,包括各种机密地卷宗,你都可以随便翻阅。但是绝不能流传出去,也不许告诉任何人……你明白这里面地含义?”
   庞统心头一热,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三……小阿丑,我要你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你这般,受我地信任。同样,我也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家伙。我许你随我参与各种事物的商榷,不管是兵事上的,还是政务上的。”
   庞统用力的点头,“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你别着急,听我说完。”薰俷笑了,“我随允许你参与政事兵事,但是在商讨的时候,我不许你开口,哪怕是你发现了什么错误,一样不许随意的开口评说。在私下里,你可以把你的意见说出来,但是在场面上,你记住,你没有发言权。”
   同样的话,若是换做其他人,定然会心生不满。
   可是庞统却从这一番话,听出了董俷对他浓浓的关爱之意。
   虽说庞统和董俷亲密,可毕竟初来乍到,又无甚声名,无甚功劳。
   而董俷的班底。已经组建多时。包括徐庶等人,哪一个不是建立有功勋,只说这资历,还真的就没有庞统说话的份儿。董俷这样,也是在最大程度上来保护庞统不受倾轧,同时还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向董俷展示他的本领,这足够了。
   庞统躬身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遵守您的要求。”
   薰俷露出了笑容,站起来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庞统,“小阿丑,大阿丑欢迎你的到来!”
   只是这简简单单地一个拥抱。简简单单的一句小阿丑,大阿丑,却把庞统带回了那许多年前,整日骑在董俷肩膀上。听董俷说话,听董俷讲故事的短暂岁月。
   也许,在庞统十九年的日子里,那一段时光虽然短暂。而且不泛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忍不住。庞统留下了眼泪。
   ******
   当晚。薰俷在大都督府中,设下酒宴为庞统三人接风洗尘。
   徐庶石韬。还有蒋干与庞统熟识,典韦黄忠,也认得庞统,所以并没有什么拘谨。
   酒宴中,董俷宣布了他的决定。
   任命王戎为武都东狼校尉。在武都,有一山谷,名叫东狼谷,位于斜路和沮县之间,也是武都屯军之地。隶属武都将军的治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务。
   任命武安国为箕关都尉,隶属选锋军治下。
   箕关(今河南济源县西王屋山),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地邓禹出兵河南的地方。
   由此向南渡河水可至京兆,向东可直指河内,袭掠冀州。
   此地对于河东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地方。张郃屯兵河东之后,曾与庞德联名上疏,陈述箕(ji)关的重要性,并且要求董俷调派一名心腹大将,镇守于箕关。
   本来,董俷地意思是,你们处理就好了。
   可是河东这个地方,毗邻冀州、并州,张郃庞德也是分身乏术,实在选不出人来。
   所以,董俷最终选择了武安国为箕关守将。
   一来是武安国忠心耿耿,跟随董俷多年,可以说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二一来呢,经过这些年的认真观察,抛开武安国这个人的
   言,最大地有点就是听从将令。他绝不会胡来,也张,是一个能让人把事情交给他,放心的人。
   而镇守箕关,庞德张郃并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才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听命。
   有本事的人呢,大都是有脾气地,有主意的。
   像武安国这样听话的人,地确是不多。董俷把这两个命令宣布之后,众人纷纷道喜。
   可是王戎和武安国却不高兴,相反他们更愿意留在董俷地身边。
   薰俷笑道:“大丈夫当建立不世功业,你们都是有本事地人,跟在我的身边,又能得多大地出息?出去历练一番吧……濬冲,安国,俷当于长安,静观二位才干。”
   武安国已经三十出头的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大孩子。
   “安国只愿跟在主公的身边,那劳什子的都尉,安国不想干……”
   “你可以不计较今后的前程,但你如今也是有家世的人,也该为身后子嗣着想。”
   薰俷很感慨,轻声东欧啊:“我也不愿意你二人离开,但是……我不能挡了你们的前程。都起来吧,好好干。呵呵,说不定将来我想你们了,就调把你们调回来。”
   “那主公要早点想念我们!”
   武安国这一句话,说的大厅上众人大笑不停。
   可是在每个人的心中,却也不禁羡慕他二人,也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个好主公。
   因为王戎三人一早要动身启程,所以酒宴并没有进行的太久。
   众人各回各家不说,但说董俷一个人回到了书房里,却见书桌上摆着一个花瓶。
   里面插着几支紫藤花,散发着怡神的清香。
   这种香气,能令人神清气爽,解除疲惫,还能头脑清醒。
   一蹙眉,董俷问当值的技击士,“那花是谁摆在哪儿的?刚才有什么人进来吗?”
   “是隔壁的黄小姐……她说这种花儿,对主公的身体有好处……”
   “哦!”
   薰俷轻轻捻着花瓣,露出了笑容:这小丫头倒是挺知冷暖,恩。留着好像也不错嘛。
   想到这里,他坐在了书桌后,拿起一纸公文,仔细的看了起来。
   屋外,静悄悄。
   在这个充满了春意的夜色中,空气中弥漫着百花香气,却被那紫藤花清香中和,格外的舒服。
   薰俷处理完了公文。已经快到子时。
   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却听屋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谁!”
   技击士冷戾喝问。
   “是我……”
   薰俷听出来了,却是庞统地声音。当下开口道:“是士元吗?进来吧!”
   片刻后,庞统走进了书房。
   薰俷看着他笑道:“奔波了一天。怎么不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吗?”
   庞统坐下来,轻声道:“哥哥,我刚才听广元他们说,你这里现在的人手很少?”
   “呵呵。武将不少,士子稀缺啊!”
   薰俷倒了两杯葡萄酒,给了庞统一杯,而后说:“你也知道。我董家和士族誓不两立,没有多少人愿意背负骂名,来为我做事。这次进驻关中。我们掳掠了不少的士人。可是愿意效力的。却是太少了……有时候,这名声二字。还真的是……”
   话说了一半,董俷没有再说下去。
   话锋一转,他接着说:“我虽兴建三学,可毕竟时间太短,能派上用场的人,少之又少……阿丑,有时候我就真的是不明白,这士和武人,真的是不能和平相处?”
   庞统沉默了……
   片刻后,他开口道:“哥哥,我记得你早年曾颁过一部招贤令,难道没有效果吗?”
   “啊,若父亲不死,许是能有效果地。可是后来,因父亲被杀,这事情也就……我听说,曹孟德如今就是采用了我的招贤令,手下端的是聚集了不少的人才。”
   “那为何不重颁招贤令呢?”
   薰俷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小阿丑啊,你且看这天下士子对我地态度,就算颁了,又有什么用处?我本良家子出身,如何能与曹阿瞒那官宦世家的出身相提并论?”
   “恩,好像是……不过,哥哥为何不另谋他法?换一个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换一个角度?”
   薰俷挠着头,“小阿丑,有什么主意,你且说说看。”
   “哥哥兴办三学,是前无古人的创举。此法虽好,可有一个问题就是,时间……哥哥想要解决当前的困境,还是应该从身边着手。事实上,从太师开始,到后来那曹孟德招贤,多是以个人地名义。那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诸侯,气焰正嚣张。哥哥既然无法自己招贤,何不以西汉王之名义,颁布第二次招贤令,还能顺便打击曹操?”
   “你是说……”
   薰俷忍不住击掌道:“士元此言,令我茅塞顿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哈,我竟忘记了这件事,端的是该死,该死。不错,以西汉王之名招贤。”
   情不自禁的,董俷盗了半首七绝。
   却让庞统一怔,点头道:“不是庐山真面,只缘身在此山中,哥哥这话说的妙……不过,这二次招贤令虽说是以西汉王之名颁布,但终究是权宜之策,哥哥还需仔细斟酌,弄不好会因此失了权柄,到最后却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地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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