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到死了之后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裴元绍抓住了一个活口,带到董俷的马前。
董俷锤头压在那官兵的头上,语气冷戾的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太守府在何处?”
几十斤的大锤压在头上,上面还滴着血,有一些黄白的物质顺着锤淌到了官兵的脸上,赫然是被粘在锤上的脑浆。黑夜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么近的距离,董俷狰狞凶恶的面孔,却清楚的映入了官兵的眼中,简直就是个凶神恶煞。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太守府就顺着这条大街过去,那边还在打仗,您循着声音就能找到。大爷饶命啊,小的上有七十岁的孩子,下有八岁的老母,您饶命啊!”
董俷一怔,“你说什么?”
“啊,是八岁的老母……不是,是八十岁的老母,七岁的孩子……”
那官兵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颠三倒四的让董俷心中勃然大怒,抬手就砸碎了他的头。
“随我杀过去!”董俷细长的眸子中,有喜色闪动。既然没有结束战斗,说明姐姐他们还活着……他扭头对众人道:“听我号令,我不动手,谁也不许抢先动手。”
“喏!”
五十名家兵压低了声音回应,低沉而短促,却带着浓浓的杀气。
“裴元绍,带三十个人给我守住城门。咱们的活路看就在你手里,给我机灵点。”
“主公放心,伯侯但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城门不失!”
董俷这才满意的点头,带着二十羌骑顺着金城郡大街飞奔而去。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官军列队。有人企图阻拦,立刻有家将高呼:“马玩将军急报,快快让开!”
耳听着前面撕杀声越来越响,更有熊熊火光照亮了街道。
董俷一行人心急如焚。忽然前面出现一支人马,大约有二百人左右,拦住去路。
“何人在城中纵马?难道不知道长史大人有令,不得骑马疾驰吗?”
“让开,马玩将军有急事禀报长史大人,快点让开道路,让开道路……”
这借口在此之前可说是百试百灵。但这一次却失了作用。对方非但不让开路,反而停下来。
就听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马玩?不过是一区区都尉,何时成了将军?真不要脸。”
从人群中出来一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
跨下一匹骅骝马,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时双方已经很近了,火把照亮了董俷等人。来人看到董俷先是一怔,突然大声叫喊起来:“不是马玩,他们不是马玩,是敌军,是敌军进城了!”
董俷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出了破绽,不过心里面虽然疑惑,可手底下一点都不迟疑。
斑点兽原地窜出,呼的就出现在那人的面前。
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锤。锤挂风声,就听呜的一声。那员将本能的向后一倒,一个铁板桥躲过了这一锤。人躲过了,可马却没有躲过去。就听噗,那匹骅骝一声惨嘶,就倒在了血泊中。那员将也被马带翻在地,滴溜溜打了几个滚儿才爬起来。
这时候,董俷已经冲进了人群中。
但见那对大锤简直就好像是阎王招魂的帖子,所到之处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这是个煞神,可后面那二十个家将也不简单。
随着董俷冲杀过去,一路上净捡软的捏。也难怪,稍厉害点的被董俷一锤砸死,根本没有人能在他马前走上一个回合。那员将可吓呆了……长这么大,何时见过如此凶猛的大将。那简直就不是一个人,是一头咆哮的野兽,一个传说的魔王。
也合着董俷心急救人,懒得理睬那员将的死活,带着人冲杀过去。
只是这一来,街上的官军可就被惊动了。聪明点的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冲上来想要阻挡住董俷。可他们那是董俷的对手。锤抡起一个横扫,四五个人就飞了出去。
董俷心头火起,怒吼一声:“给爷爷让开路!”
大锤哗啦一声,锁链就拉了出来。这流星锤轮圆了,一圈下来周围就是一堆的尸体。
短短的一段路程,就有近百人死在董俷的锤下。
而他身后的那些家将也是毫不留情,跟上去就是一通很杀。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太守府了。
只见数百名官军正呼喊着向太守府冲击,从太守府中射出如雨点的箭矢,双方正成胶着的状态。董俷撒手轮锤,胯下的斑点兽好像离弦的利箭。一干家将跟在他后门,视数千官军如同无物,风一般的就冲到了太守府的门口。
董俷大声叫喊道:“姐姐,姐姐可好,阿丑来了!”
“是主人,是主人来了!”
大门后传来了董铁的声音。紧跟着府门开启,董铁出现在门口,连连的招手说:“主人,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董俷纵马就冲进了府门内,府门轰的一声重新关闭。
外面的官军面面相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从董俷开始出手的一刻计算,到冲进太守府,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很多人甚至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急报韩遂,暂且不说。
且说董俷冲进太守府后,甩蹬下马,一把抓住了董铁的衣领子。
“大姐在哪里?大姐怎么了?”
这时候,从太守府客厅中走出一人。火光下,此人形容憔悴,看上去非常疲惫。
“阿丑!”
“姐夫……”
董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北宫伯的胳膊,“姐夫,我大姐怎么了?”
“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董俷二话不说,迈步就冲了进去。
一进大厅,他就呆住了。董玉倒在长案上,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一串黑色的血丝。在距离董玉不远处的长案上,还趴着一个老人,看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董俷忙跑到了董玉身边,抱起董玉大声呼喊:“姐姐,姐姐醒来,我是阿丑!”
“阿丑,你怎么跑过来了?你姐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营寨里的情况一切可好?”
董俷扭头看着北宫伯,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姐夫,这是……”
“我们太幼稚了!”北宫伯靠着大厅的门,端起一坛酒一阵牛饮,而后狠狠的摔在了墙上,“那韩遂妄称西凉名士,也是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辈。他竟然想要在这里杀了我和太守大人,引起羌汉之间的冲突,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董俷一怔,抱着董玉说:“我管他什么目的,我问我姐姐是怎么回事?”
“韩遂在酒宴中下毒,若非小铁发现了端倪,连我也要饮下这毒酒。你姐姐中毒之后,怒气攻心昏了过去。陈太守在死前把府内的亲卫交给我指挥。只是……一共加起来不过二三百人,我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没想到你却跑来了。”
董俷的面颊抽搐,“那韩遂,究竟是什么目的?”
“韩遂虽为西凉名士,却出身寒门。他料想自己就算是奉召当了官,也难有大成就。毕竟他非是世族,而中原的名士多如江河之鲫,那容得他出人头地。于是就设下了一个局,要借助羌汉之乱谋取利益。只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
“阿丑,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否则那韩遂一旦醒悟过来,可就危险了。”
董俷站起来,把大姐绑在了背上。
“姐夫,随我杀出金城!”
他二话不说,走出大厅翻身上马。此时府中的亲卫家兵所剩不足百人。加上董俷带来的十几个人,也凑不足一百个。看看这眼前一个个满身是伤的家兵们,董俷心中感慨。他长吸一口气,“儿郎们,我在城门口安排有接应,只要能杀到城门口,咱们就有活……不想死的,还能走起来的,就随我一起杀出去,杀出金城。”
“愿听将军调遣。”
这不到一百人的呼喊,却带着无尽的悲壮。
董俷心里很清楚,杀进来容易,要杀出去恐怕就……
能活着杀出城门的人,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希望裴元绍能守住城门吧。
想到这里,董俷向北宫伯看去,“姐夫,阿丑愿为先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咱们就可以找那韩遂报仇。你若是好男人,我姐姐的丈夫,就随我杀出金城。”
说着,董俷抬手抽出了阔刃刀,递给了北宫伯。
北宫伯说实话,此时已经没了生趣。在这数千官军的围困下,向活命都难,还说什么报仇?可董俷这一番话,却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是大妹的丈夫,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岂能在那些乱臣贼子面前服输?杀出去,我一定要杀出去。
他一把接过了阔刃刀,自有董铁牵马过来。
北宫伯翻身上马,一干家将亲卫能找到马的就找到马,找不到马的则紧握兵器。
生死也就在这一线之间。
杀出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可如果留在这里,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人常说,被逼入困境中的人,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想当初项羽背水一战,击溃的暴秦大军。如今正也是这样的情况,唯巳而已。若死都不怕,又有何惧。
府门轰然大开,人影尚未出现,一抹乌芒先至。
在府门前一名站在贼军前的将领被乌芒穿透了身子,啊的一声惨叫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与此同时,董俷又是一马当先,背着姐姐冲出了太守府。
51|第二十九章 走马震金城(三)
已经快到子时,金城郡内却是灯火通明。
雪越下越大,把先前地上的血迹掩盖了起来。但是对金城郡兵而言,有一些东西却不是一场大雪就能遮盖。不过也亏得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西凉郡兵,在经过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醒悟过来。与此同时,韩遂也接到了消息,立刻派程银、成宜两员大将前来督战。
也许会有读者问了,韩遂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也正常,任何人在看到大**告成的时候,总是会难免放松警惕。而在韩遂开始向太守府发动攻击的时候,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太守府中的人都不可能有活路。
如果说先前太守府顽强的抵抗让韩遂吃了一惊的话,那么当他听到有人闯入金城郡,杀进太守府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点懵了。问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之后,韩遂扼腕长叹,“莫非是天不助我?怎么蹦出来了这么一个好似魔王一样的家伙。”
“叔叔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小侄不才,愿领一彪人马擒拿破羌贼人。”
韩遂的感慨,惹怒了身边的一员小将。
他大步上前,插手行礼向韩遂请命。但见这员小将,身高八尺,猿臂蜂腰。双肩抱拢,面如美玉,双眉入鬓,目若朗星。鼻直口阔,两耳垂轮。看年纪,也就是在十六七的样子。身披三环青铜甲,上嵌九吞龙鳞片。豆青色的战袍,脚上蹬着虎皮战靴。
韩遂一见这小将军,顿时眉开眼笑。
“彦明,那董家巨魔儿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拿下他吗?”
“侄儿学艺多年,虽说不得武艺精通。但若拿一鄙夫人头,却如同探囊取物般。”
这一席话,说的韩遂心花怒放。
立刻下令让小将军带一彪人马前去助阵。等小将军走了,韩遂又一想:不对,那些人是怎么进了城?难道说,这城门有失吗?若如此的话,那可就要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召唤来三名心腹,正是金城郡八都尉中的三人。
这三人分别是李勘、张横、梁兴。都在壮年,血气方刚,武艺精湛在西凉颇有名望。再加上程银、成宜和督战的候选,以及那死去的杨秋和马玩二人,合称八部将。据说,这八人跟随韩遂已经多年,可以说的上是能和韩遂推心置腹的亲信。
“你三人各带一彪人马,查看金城东西北三门。我自带一彪人马,前往南门查看。”
“喏!”
三员将转身离去。韩遂也带着人往南门去了。
韩遂等人巡查各门且放到一边不说,单说说董俷带人冲出太守府。
自有董铁为他把大锤装好,徒步跟在他的马前。董俷出门,一把投枪夺取了一员将领的性命,二话不说轮锤就杀了出来。这边金城郡兵刚清楚了状况,正准备抖擞精神,向太守府发起攻击。哪知道太守府的人突然杀出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董俷一马当先,好像下山的猛虎。
口中不停的咆哮怒吼,大锤呜呜挂风,血光崩现。在他马前,有董铁护着董俷的战马,一对折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寒光过处,必有残肢断臂散开。他马战虽然不精,但是步战可谓是凶猛无比。加之有董俷保护,两人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在二人身后,有北宫伯挥舞阔刃刀,带着近百名家将亲卫紧紧跟随。
这一行人杀出来,一路如同劈波斩浪般。
董俷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锤下,锤头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和脑浆。身上的披挂,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眼看着就要到南门了,从小巷中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小将横枪立马,大吼一声道:“阎行阎彦明在此,破羌鼠辈,安敢伤我军士,还不下马投降,等待何时?”
董俷这时候杀得晕头转向,听到那阎行高喝,不由一怔。
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至少在三国演义的评书当中,董俷并没有听说过此人。
但看此人的气势,应当是比较难缠的那一种。
不过,董俷自出道以来何曾有过敌手。眼见这阎行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可说起话来却是傲气冲天。心中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一催战马,朝着阎行就冲了过去。
那阎行也不搭话,手中金枪分心便刺。
两人胯下的战马都是少有的大宛良驹,只是董俷的斑点兽已经苦战了许久,力气相对而言就弱了一些。二人相遇,都不搭话。董俷举双锤向外一磕,铛的一声就把阎行手中的金枪荡开。紧跟着一式二龙戏珠,双锤一分呜的砸向了阎行。
而阎行的枪虽被荡开,但架势却没有散乱。
在马上扭身,大枪刷的一转,枪头从肋下刺出,依旧是朝着董俷的胸口扎来。
这可是搏命的招法,但董俷却知道,这家伙不是搏命,而是仗着马的精气神足,速度可比他的要快许多。如果就这样打下去,锤没要了对方的命,枪先扎到他。
不可否认的是,这阎行的枪法的确是高明。
董俷忙屈肘,运锤向外封挡。马打盘旋,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了一起。
一个是异世现代人,自有苦练五禽戏,更得伏波真传。而另一个却是未来三国将,祖传枪法,快如闪电,招招致命。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北宫伯等人却陷入了苦战。前面有阎行带来的兵马蜂拥而上,后面却是程银等人带着追兵紧紧跟随。
北宫伯连连吼叫,阔刃刀挥舞出去,必然有人丧命。
他抬手从一个郡兵手中抢来了一把长矛,一手刀,一手矛,刀矛相交,威力倍增。
而其他人也知道这时候不拼命是不行了,索性闭上眼睛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砍杀。这也是路窄了些。金城郡兵虽然很多,可是却无法一下子冲上去。而另一边,董俷越打越吃力。他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这家伙根本不和他硬碰硬。
阎行的力气不小,枪法也很精妙。
如果是在往常,董俷定然会乐于奉陪。可现在,他很清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姐姐在身后仍昏迷不醒,这时候可不是装英雄,充愣的好时候。
你不和我硬拼,那我就逼着和你硬拼。
想到这里,董俷根本不顾阎行的大枪扎来,怒吼一声大锤华棱棱散开了锁链。
要知道,董俷这大锤的锁链足有两丈长,锤头飞出之后,那威力马上展现出来。
阎行吓了一跳,本能的抬手举枪向外封挡。
就听铛的一声,锤是被荡开了,可这锤上的力气,却真的阎行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枪。董俷放声大笑:“小子,好本事,你是第一个能挡我这一锤的人,再来!”
说话间他手臂用力,肩膀和肘关节有一股淡弱的气流过,呼的那大锤飞回来。而董俷左手锤迎着大锤再向外一磕,“给我回去!”那大锤呜的一声朝着阎行砸去。
阎行手还没恢复过来,眼看锤子有到了,忙向外再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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