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人听令,各部回营,不得擅动,一个兵卒出营都需本侯的印信,若是有人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柳乘风说完这些,又道:“钱芳何在?”
   钱芳昂首挺胸地站出来,道:“末将在。”
   钱芳曾是宣府的老资格,这棚中之人自然都认得他,只是谁也没想到,钱芳如今已是一飞冲天,那身上的钦赐飞鱼服着实令人眼红耳热。
   柳乘风抬眼看了钱芳一眼,道:“立即封锁四门,带人在城中搜索,本侯听说这城中有个什么宣府八姓,这些人素来勾结鞑靼、瓦刺,罪无可恕,将他们阖家老小悉数拿了,抄家吧。”
   “遵命!”
   柳乘风显得已经有些疲倦,抚着案牍,道:“今日的事就说到这里,明日这个时候,所有人全部入城来见本侯,这宣府的变动,本侯另有吩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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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的九路大军,如cháo水一般各自退回营中,柳乘风的军令很快地贯彻了下去,进了营的官兵谁也不敢出辕门一步,全部在等候大同城里的消息。
   而在大同城里,大同四门紧闭,紧接着,穿着飞鱼服的学生军开始出没,几十天之前,是举报商队的商铺纷纷查封,而现在,最先查封的是开泰商行,之后,八大姓的府第、商铺全部围城了铁桶,学生军破门而入,到处拿人,一时之间,大同城里不禁人心惶惶。
   不过这种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城中的‘飞鱼服’们针对的显然只是八大姓,与普通的商户、百姓无关,虽然大街上可以看到一队队人在刀枪的催bī下在雪中跌跌撞撞,可是街道还是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当日夜里,柳乘风提起了笔,飞快地写了奏疏,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写入奏疏之中,命人快马送入京师。另一边,又让举报商队尽快出关,这一次为了收拾宣府的一干人等,柳乘风耽误了不少功夫,现在聚宝商队尽快出关已经刻不容缓,再过些日子,风雪会越来越大,天公若是不作美,就更不知要làng费多少时间了。
   小憩了片刻,柳乘风总算有了几分激ng神,此时已是夜深,窗外头雪絮纷飞,柳乘风身心都松弛下来,这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北京城,此时此刻,京师下雪了吗?晨曦最近如何了?不知会不会受什么风寒,紫禁城里的皇上只怕今夜睡不着觉了吧,寒冬一到,朝廷又有得忙了。
   他胡思乱想着,推开窗,任由雪絮飘进来,外头的腊梅含苞开放,柳乘风似乎闻到了一股腊梅的清香,他哂然一笑,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哪里有什么香气?
   “咳咳……侯爷还没有睡?”
   李东栋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继续道:“学生也是睡不着,天寒地冻的,被窝里总是不觉得暖和,恰好今日腊梅开,正要出来赏一赏呢,刚刚劳动了王老三,让他温点儿热酒暖和暖和身子,侯爷,学生进来了。”
   李东栋和柳乘风各自住在这后院的东西厢房,估摸着是看到柳乘风的房子里亮起了灯,所以就过来看看,他倒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人,柳乘风在里屋还没吱声,他便推门进来。
   李东栋跨槛进来,头上的方巾上还堆着一层雪花,扑簌了身上的雪,他不由笑道:“待会儿学生让王老三把热酒端到侯爷的房间里来,咱们喝几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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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还要模拟考试,先睡了,同学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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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第四百章:破了天荒
  李东栋感觉身子有些冷,便又叫人在房中添了炭盆,屋子里暖和了不少,温好的酒斟了上来,厨子居然又添了几样小菜,李东栋是书生的性子,里头暖和和的,却又去把窗推开,让冷风灌进来,让这屋里的温度骤降,却说是要隔窗赏梅。
   好在几杯酒下肚,体内开始热和起来,倒也不觉得冷。李东栋尝了。小菜,瞥了柳乘风一眼,道:“侯爷,这宣府的事打算如何收尾?”
   柳乘风道:“要治宣府,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真要治本,那边镇的所有将领只怕都要换上一茬,因此不得不谨慎,可也不能一味的谨慎,该杀的要杀,该拿的要拿,整肃一下,至少维持住十年内不会再出一批八大姓的走sī商贾,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吧。”
   李东栋不禁点头,别看柳乘风做起事来不计后果,可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水至清而无鱼,总不能所有的人都治罪,那谁来治理这边关,至少在没有人能替代这些人之前,柳乘风的做法也只能如此。
   李东栋喝了。酒,又问道:“侯爷又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柳乘风笑笑,也喝了。热酒,咂咂嘴道:“你这家伙,既是来赏梅,又总是谈这些大煞风景的事干嘛?依我看,你赏梅是假的,想来套我的话倒是真的,怎么?想回京师去了?”
   李东栋哂笑道:“侯爷取笑,学生也只是临时起意,故而有此一问而已。”
   柳乘风换了个坐姿,把玩着手里空空的杯盏,道:“多则十日,少则三五日就要动身,这里的事暂时交给礼部来的那位主事来署理。锦衣卫千户所可以从旁协助,现在大局已定,在朝廷重新委派巡抚之前不会出什么乱子。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了我的事,早早回京吧。”
   柳乘风露出几分思乡的样子,可是李东栋的眼眸掠过一丝异色,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看了柳乘风一眼,道:“侯爷这么做,只怕不只是如此吧?”
   “嗯?”柳乘风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慢悠悠地道:“李先生莫非以为本侯还有打算?”
   李东栋淡淡地道:“这一次。圣旨破天荒地命一名武官节制宣府,督师边关。这是太祖皇帝以来从没有过的事。只怕这件事传出去,这天下都要震动了。陛下给予侯爷这般的大权,自是出于对侯爷的信任,可是侯爷只怕也有避嫌的心思,毕竟在这里多待一日,就难免……”
   “难免有人说闲话?”柳乘风自斟了一杯酒,抬眸看着李东栋问道。
   李东栋轻笑道:“难道学生说错了?”
   从太祖皇帝到现在。以武官节制宣府的人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就是当年的开国、靖难元勋,虽然也要驻军在这宣府的,可是那时为了防范,朝廷只会让他们掌兵,至于民政的权利,朝廷却从来不肯授意。因此,各省才有所谓的三司制,既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三权分立,一个管民政,一个管刑法,另一个分管军政,三司之间互不统属,各司其政,都是直接向内阁六部负责,以防止地方权利过大。
   只是到了后来,因为地方上分权太过,相互掣肘,常有扯西皮的事儿发生,最后朝廷才敕命巡抚,将这巡抚挂在都察院之下,命他们常驻地方,独揽军政司法大权,保持政令的通达。不过从巡抚制开始到弘治朝,这巡抚的权利虽然越来越大,可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巡抚都是文官,这是大明的金科玉律,理由很简单,文官是读书人,读书人读过圣贤书,因此懂得礼仪教化,不会生出什么谋反之心。另一方面,文官督管军政民政,也更令人放心一些。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柳乘风是个武官,就算他读过书,可他是锦衣卫,那他的身上就牢牢打着武官的忧,一个武官却是督师宣府,就算宫里放心,别人会放心吗?
   说白了,柳乘风这一次来,是因为朝廷没有更好的人选,而现在,时局已经平缓,若是再驻留不去,难免会给京城里的小人惹出是非了。
   李东栋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柳乘风对李东栋的想法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李先生真以为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罢罢罢,不说这个,是了,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柳乘风这种锦衣卫头子,根本没有什么听说可言,他说是听说,想必是已经证实了的密报,柳乘风既然提起,想必也有用意,李东栋不禁打起精神,道:“怎么,京师里出事了?”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宁王要嫁女了。”
   “嫁女……”李东栋哑然失笑,道:“嫁女和京师有什么关系?”
   柳乘风笑道:“他放了风声,这一次要将郡主嫁给本侯。”
   “啊……”李东栋慌了一下,袖摆不禁连带着勾下了酒盏,酒盏倒在桌上,洒得桌上湿漉漉的,李东栋生怕酒水滴到他的身上,连忙移开身子,尴尬一笑,道:“那学生要恭喜侯爷了。”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这事儿还没有传开,不过宁王那边已让人去了宗令府透了。风。只是不知这个宁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李东栋说笑道:“说不准真的是想找一个乘龙快婿也说不定,不过话说回来,侯爷已有妻子,那郡主就算许配给了侯爷,那也只是个妾室,至多也不过是个平妻,这个宁王倒是舍得下本钱。”
   柳乘风摇摇头道:“我和宁王素有恩怨,这事儿,你是知道的,我只是感觉宁王打这主意不简单。不过现在我不在京师,说什么也没有用,这事儿还是让宫里头痛去吧。”
   李东栋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这种层次的贵族联姻,一般都是先知会宗令府报备的,而像柳乘风和宁王这种敏感的人物,也肯定是要宫中定夺,那如何拒绝,拒绝了之后又要让宁王的脸面上过得去,这自然就是宫里的事儿了,还真和柳乘风一点儿也搭不上关系。
   到了子时,柳乘风实在是困了,将李东栋赶了出去,趁着酒意睡下。
   次日清早,大同城已大致恢复了平静,虽然还有穿着飞鱼服的人拿着单子到处拿人,可是拿的都是巨贾、高官,和寻常的百姓还真没几分关系,天下的百姓都不是靠着这些高高在上身穿着绫罗的人活的,大同的百姓也是如此,生活还要继续,无论上头在折腾什么,他们仍旧还要讨生活,混个半饱。
   十一月初的京师倒也下了鹅毛的大雪,这场雪来得突然,却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聚宝商行里仍是最热闹的,无论刮风下雨,这里的客商总是往来不断,更有愈来愈多的趋势,这一方面是从商的人越来越多,毕竟现在的商业环境比起从前不知改善了多少倍,从前的商人行商走货都是充满了危险,而现在,自然轻易了许多,商贾的增加,聚宝楼自然是财源广进了。
   柳乘风突然在宣府出现,一下子惹得整个聚宝楼议论纷纷起来,都以为廉州侯在家里面壁呢,谁知道却是在宣府现了身,侯爷去宣府做什么自然也是关注的话题,甚至有商贾干脆雇了人去宣府打探消息,用快马来回传报廉州侯的行踪,毕竟廉州侯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整个京师物价的起伏,若是真能打探出点儿什么,少不得能上大赚一笔。
   不过宣府的各种消息很快就传了来,八大姓的抄家,廉州侯督师宣府,巡抚、镇守太监纷纷落马,总兵抄斩,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在商贾们的催化下,居然让整个京师都震动起来。
   这事儿已经不再是商人关注,连官员们也不禁吸引了注意,他们现在倒是不在乎什么总兵、巡抚了,毕竟从消息上来看,这些人的证据都已经确凿,既然是铁案,你还想给他们翻案不成?再者说,柳乘风毕竟是奉了密旨去,有临机决断之权,你真要怪,也只能怪授予柳乘风密旨的人,偏偏这个授予柳乘风密旨的人是万万不能责怪的,不然就是大逆不道了。
   真正让大家关注的,是柳乘风督师宣府,这可真是破天荒了,一个武官,不过是个千户,虽说挂了个侯爵,却成了宣府至高无上的存在,历来的巡抚、总督,那都是读书人,现在却出了这么档子的事儿。
   其实不光是别的官员,就是内阁六部,不高兴的人也是不少,官场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是自己制定出来的规矩被人破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难道将来朝廷要把这总督、巡抚之职授给那些武夫?
   这就是原则上的问题了,各个衙门都在议论,叫骂的还不少,没了规矩,怎么会有方圆?破格二字本就是官场中最避讳的字眼,可是这一次不是破格,而是破了天荒。!。(wWW.ChkeE.cOM 创客小说网)
402|第四百零一章:宁王不宁
  第四百零一章:宁王不宁
   各种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柳乘风的举止本就受人瞩目,而这一次他突然出现在宣府,又节制边镇,针对他的各种流言,自然也就渐多。~~
   当然,流言本没有什么,最令人觉得可怕的却是另一种流言版本在街头巷尾流传。
   紧邻着一条河,便是一条小巷,这条河是从宫苑中流出来的,算是紫禁城的护城河,靠着这里,却是一条小巷子,据说因为这儿紫禁城,经常会有太监借机出宫,便是在这里游玩,太监们往往都有银子,而且也有一些会偷偷拿了些东西出来卖,因此,这儿渐渐热闹起来,一条小巷,完全不在当时文皇帝规划北京城的计划之中,可是偏偏却是拔地而起,成为了京师一景。
   往这里向西,就是午门,往东,便是达官贵人的宅子,因此不少官员上朝的时候,都会让轿子往这儿过,算是抄了近道。
   巷子的尾处,是一株株杨柳,靠着河堤,河水湍湍流过,又不少fù人便背着竹篓卷起裤脚站在河里浆洗衣衫。如今京师里但凡是有一些气力的fù人大多都去了外城里开设的纺织作坊里做事,毕竟对平头百姓来说,若是一个fù人也能有点儿事做,每个月有个几角银子补贴家业,这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再者说纺织作坊里做事的都是女工,东家就算是男人,也是不许进入作坊的,因为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倒是没有人对这作坊有什么排斥。
   从前的时候,站在河里洗衣的fù人什么都有,而如今,只剩下一些老迈的了,而河堤上,则是几个扎这头的孩子拍手围着柳树儿转,一边转一边笑嘻嘻的唱着:“宣府镇,关镇边,柳侯手掌十万兵,宣府莫非是陈桥……”
   这些孩子们一通大喊,惹来一个上岸的fù人火了性子,追上去抓住自家的孩子揪住耳朵大骂,孩子们见了,一哄而散。
   一时之间,fù人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声响成了一片,此时冬水刚刚融化,站在冰水中浆洗衣衫的fù人们匆匆洗了衣衫,也就提着桶子、竹篓登岸驱着一群屁大的孩子们走了。
   靠着这路上,却有一顶青顶形子一动不动,两个轿夫笔直的站着,只有那轿子的轿帘子轻轻的掖开一角儿,良久,这轿帘子才轻轻放下。
   轿子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似乎里头的人睡着了,外头的轿夫却是习以为常,老爷在想事的时候,通常都是如此,因此也没敢吱声,只是一动不动站着。
   “走吧,去午门!”轿子里的人终于慢悠悠的说出了一句话。
   轿夫立即抬起轿子,健步如飞,飞快穿过这巷子,一路到了午门,午门的shì卫见了这顶轿子,一个个昂首伫立,一个shì卫官小跑过来,到了轿子外头,低声道:“大人今个儿怎么来的这么迟,陛下等急了。”
   轿帘子掀开,一个人钻出来,这人只怕朝野上下的人都认识,正是内阁大学士刘健,一年转眼要过去,刘健又显得苍老了几分,却仍是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子,他微微一笑,点点头,道:“途中有事耽搁了,陛下在正心殿是吗?”
   “方才有个公公来,催问大人来了没有,想必现在还是在正心殿。”
   刘健颌首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阔步进了午门,到了正心殿,通报之后,立即已经传出急不可耐的声音了:“进来说话。”
   刘进殿,便看到朱佑樘半椅在小塌上,刚刚放下一本奏疏,道:“刘爱卿,宣府那边有消息了。一干犯官,已经取了供词,除了一批在宣府就地处斩之外,其余的全部押赴京师娇由刑部定刑,柳爱卿这一趟做的漂亮,兵不接刃便彻底解决了边镇之患。”
   刘健勉强笑了笑,道:“是吗?”
   “怎么?刘爱卿似乎话里有话?”朱佑樘瞥了刘健一眼,随即又拿起一本奏疏支着手在看。
   刘健道:“陛下,老臣不敢说什么。”
   刘健和谢迁不一样,谢迁有什么说什么,而这位大学士总是喜欢拐着弯的说话,他说不敢说什么,那就肯定是要说什么,而且要说的话分量还不低。朱佑樘与他相处的久,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不由笑道:“刘爱卿还有什么事瞒着朕,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吧,朕不怪罪。”
   刘健正色道:“陛下有没有像过,宣府有大军十余万,从前是由巡抚掌着的,巡抚边上还有锦衣卫盯着,就算锦衣卫失职,至少还有镇守太监,可是现在,巡抚和镇守太监纷纷获罪,锦衣卫却是廉州侯的自己人,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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