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营的防备可谓松懈,甚至连值夜的哨兵,此刻也都躲起来偷懒了,防备松懈是肯定的,这又不是行军打仗,只是演武而已,连大王的诏令中也只是说要让明人见识见识大越国的军威,这军威在白日之间已经表演得十分充分,到了夜里自然也该歇一歇才是。
   其实不只是普通的军卒,便是这一次的统帅黎正也是这个心思,黎正乃是黎朝大越的宗亲,这一次奉命前来只当是一次美差,过一过统帅的瘾头,毕竟他从前并没有担任任何军职,不过黎正倒也是个酷爱行军的人,屡次向越王上书要求统兵出战,越王早已见识了他是草包,自然不肯,这一次只是演武,索性便让他带兵出来,权当是游山玩水。
   事实上这一趟演武的性质和游山玩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不会有什么敌人,所以下头的军将也由着这位统帅大人胡闹,比如黎正安营扎寨之后居然连寻常的斥候都不知道放出,下头的军将本想提醒,不过随即就打消了这念头,就算是他们,只怕也未必愿意放出斥候,又不是真正的行军出战,放出斥候来给谁看?再者说黎将军现在兴致高昂,总不能这时候给人家泼冷水吧。
   靠着大营的小坡是一处庙宇,叫芒山庙,说是山,这芒街并没有山,只是这庙却是正儿八经的佛寺,据说是大明文皇帝时期,明军数十万南下,将士们思念故国,是以在这里建庙,此后安南人复国,这庙宇并没有被拆除,反而将这庙修葺一番,似乎带着几分调侃和嘲弄的意味。
   庙里的前殿供奉着几尊大佛,可是后殿却是明朝将军的石像,因时代久远,越人也分不清是谁了,只是偶尔有人能看到石像下雕刻着成国公朱、西平侯沐、新城侯张之类的汉文字样。
   演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歇下来,许多将帅都已是疲惫不堪,不过黎正倒是兴致盎然,毕竟演武的时候,将佐们排兵布阵累的气喘吁吁,可是黎正却只是坐在大帐中督军而已,自然不觉得疲乏。
   因此一入夜,黎正的心情仍然未平复,便召集众将在这佛寺里聚众饮酒。
   此时的佛寺,院墙已经斑驳,军卒们砍削掉了墙角石基下的苔藓和林木,反而让这佛寺显得更加破败,几盏灯笼在这院墙里升起来,冉冉的烛光让乌黑的佛寺变得幽暗,这儿天气炎热,所以酒宴是在院墙里举行,就在这院墙里摆放着一些桌椅,倒也没什么规矩。
   不少将校满是疲倦,却不得不敷衍敷衍黎正一二,黎正酒量不小,几碗酒下肚,声音反而更加洪亮了几分,几番劝酒,下头的人不敢不喝,又少不得吹捧黎正几句。黎正的相貌在越人中还算相貌堂堂,喝了酒,脸颊也带着红光,听了奉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此次大王命我督军,倒是让诸位辛苦了,只是可惜大军到了这里只能演武,而不能趁势杀入明境,否则今夜,我与诸位只怕要在桂林吃酒庆贺了。”黎正显得有点儿遗憾,在他看来,越军军容整齐,士气高昂,明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众将纷纷称是,黎正的话倒是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其实在这南洋一带,大越国实力最是雄厚,屡屡攻打南掌等国,屡战屡胜,此时自然觉得明国也没什么了不起,更何况这一支大军精锐云集,几乎所有大越国的北部精锐尽皆集结于此,有这样的军队,天下有何可惧之敌?
   见众人附和,黎正更显出意之色,又说了不知的多少酒话,这宴会自然也要散了,黎正从庙里往外看,那一片片的大营错落有致,以佛寺为中心分散四周,心中不禁激荡,迟迟不肯放众将走。
   众将们又醉又乏,实在有点儿吃不消了,却只能这般耗着,正在这时候,一个骑士在大营中穿梭,飞快地抵达这佛寺的山门,随即落马,快步地抢进,用越语大声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黎正带着酒意,听到有人说不好,顿时觉得有些忌讳,怒气冲冲地道:“什么不好?”
   这骑士跪倒行礼,气喘吁吁地道:“北部三里外的哨岗突然遭受袭击,已放出了烟火示警,请将军定夺!”
   骑士的一番话一下子吓醒了不少酒醉的将佐,这个时候哨岗突然被袭,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众人纷纷出了庙门,果然看到远处的阔野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将半个夜空也照亮了。
   黎正的酒意也吓醒了不少,他不懂什么兵事,却也知道大军扎营往往会在四处建立哨岗,以防敌袭,原本这哨岗的位置应该在十里之外,不过因为警惕性不高,而且往北十里处就是明人的疆界,越王的诏令中,三令五申让黎正保持克制,这一次只是恫吓,不要真把廉州侯吓坏了,吓坏了廉州侯其实也没事,可别惹得明廷那边产生错误的判断。
   所以这哨岗只在三里之外设立,现在居然有人袭击了哨岗,莫非是明人要南侵不成?
   想到这里,黎正不禁摇头,现在使者李鑫还在廉州呢,若是明人当真要大动干戈,肯定要驱逐使者,李鑫只怕早回来了,至不济也会传递点消息来。
   难道……是附近的蛮子……
   黎正想出一个可能,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蛮子和越人不是同族,虽然与汉人之间关系不好,可是和越人也未必有什么深交,今日他或许跟你同气连枝,明天就可能跟你反目。
   只是黎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平常时候,蛮子们有什么异动倒也有可能,可是这一次自己可是带着大军前来的,这些蛮子就是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对大越国的大军动手?
   黎正的眼睛里映射着远处烧红了半边天的火焰,脑子里却是一塌糊涂,倒是身边的将佐提醒他,道:“将军,是不是该唤醒军卒,让他们做好准备,再派一队斥候去哨塔那里打探一下,或许是因为夜哨们松懈,引发了大火也是未必。”
   黎正惊醒过来,连忙道:“是,是,就按你说的办,快,把大家都叫醒,以备不测,派出斥候。”
   只是这时候,却已经迟了。
   若是及早派出斥候,或者是将哨岗向北多延伸几里,或许还有迎战的可能,可是这时候,大地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轰隆隆……轰隆隆……
   两百余匹健马,在黑暗中奔驰。
   两百骑兵已经是柳乘风手里凑出来的最大力量,就这么点骑兵在这夜色之下声势却是不小。
   夜幕之下,骑兵们举出了刀。
   刀刃在星月和后背的熊熊火焰照样下,带着森然!
   骑士的骑术其实并不矫健,甚至有些生硬。大明强大的骑兵永远布置在辽东、大同一线,在广西却只是摆了个空架子。
   可是在呼啸的夜风之中,举起刀的骑兵仍然带着一股风卷残云的气势!
   风儿在呼啸,烈火在燃烧,随即,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传出来,在骑兵的身后,在那黑幕之中,仿佛有漫山遍野的大军如海浪一般无畏的碾压过来。
   黑暗中的旌旗猎猎作响,金丝绣成的大字依稀可见。
   ‘廉州万户侯柳!’
   七千人马在粮草早已准备充分的情况之下,在柳乘风的重赏之中,急行四十里从廉州抵达了这里,四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士卒们的士气倒是颇高,柳乘风的命令贯彻得很彻底。
   只是黑夜中行军,困扰不小,这一路行来,不知有多少人脱离了队伍,掉了队。
   不过大部的明军还是如期地抵达了这里,他们果断地袭击了哨岗,随后毫不犹豫朝这里冲杀而来。
   柳乘风故意将大家的阵形摆开一些,形成一种漫山遍野的声势,黑夜之中,谁也不会知道明军多少,安南人不是没有和明军做过战,至少在他们的心目中,若是明军出征,至少也有十几二十万的雄兵。谁又可能会想到,这一次来的只有七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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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第二百八十四章:越王被打脸
  第二百八十四章:越王被打脸
   当先的两百骑兵已是如狼似虎一样冲入了越军的大营。「域名请大家熟知」越军设置大营时,虽设了土垒和树木砍伐下来的木栏,不过用处却不大,尤其是那一触即倒的木栏,顷刻之间便被坐骑冲开,随即,两百骑兵四面出击,在这大营中来回狂奔,所过之处皆是哀嚎。
   其实从一开始,越军就不曾想到有人袭营,毕竟这里是越境,越军只是在这里演武。
   可是当明军突然出现,这些毫无准备的越军霎时luàn了,倒不是他们没有勇气,只是事发突然,将寻不到兵,兵寻不到将,一盘散沙之下,哪里组织得起反抗?
   再加上明军四面的喊杀声,乍听之下,还以为有十万大军围定冲杀,越人们军心大luàn。先是一队明军骑兵冲杀进来,随即是一bō又一bō的步卒,篝火被踢散,燃起了帐篷,越军们仓皇鼠窜。
   假如他们拒守在关隘,而不是在这平原上扎营,就算是背着山安营,估计也未必会败得这样彻底,只是越人实在想不到在这里会遭遇到明军。
   明军的军户就算再废物,此时在重赏的jī励之下,又见越人鼠窜,一时之间人人皆成了虎贲,一路驱杀,大营里火光、血光、高昂的喊杀和凄厉的吼杀声jiāo织一起……
   天穹被火光烫红了一片,越军丢盔弃甲开始奔逃,而此时此刻,从四面八方突然传出隆隆的鼓声。
   哄哄……
   这是追击的号令,明军们士气一振,疯狂地展开了追击。
   一个脑袋就是十两银子,而这些越人如今早已成了屠刀下的绵羊,这时候若是不挣这银子,什么时候挣?
   一队队军户的眼睛红了,手举着屠刀一路追杀,有的甚至追了二十多里,回过神来,手里提着一串串的人头,才发现已经mí了路。
   清晨的曙光洒落下来,陆陆续续的明军开始回营,一夜的搏杀已经让他们身心疲惫,而王韬带着几个书吏也是熬红了眼睛,清点战功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这一战收获实在太大,以王韬的估计,斩首的越人至少超过了七千,这还不包括伤残,这个数字实在有点儿骇人听闻,刚刚进入安南国,想不到明军就迎来了这么一场大胜,而且这场大胜未免也太过轻松了些,让王韬现在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越军自黎正以下悉数斩首,血腥过后,明军们雀占鸠巢,便宿在这越军的大营之中。
   一直到了正午,王韬的清点工作才算完毕,连忙拿着名册前去大帐见柳乘风,柳乘风已是睡了,不过李东栋却没有睡,倒不是他不困,而是柳乘风睡下,这大营的杂务总还要有人来署理。
   王韬便将名册先jiāo给李东栋,李东栋看了名册,不由笑了起来,淡淡地道:“此战,只怕安南北部的越人jīng锐尽丧了,侯爷这一步棋已经下完,该下第二步了。”
   王韬忍不住问:“第二步是什么?”
   李东栋看了王韬一眼,沉yín片刻,才道:“你我很快就会见晓。”
   看着李东栋一脸的神秘,王韬心里更是狐疑,不过他不敢再多问什么,就算问,人家也未必肯说,只好莞尔一笑,道:“那学生先去歇息了。”
   李东栋见他一脸困顿的样子,自是点头,道:“好好睡一觉,明日清早还要开拔。”
   开拔……去哪里?莫非当真是升龙?那儿可不比这里,偷袭这种把戏只能玩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都见效,而且升龙和这里的军营不同,没有个半年之功,便是数万大军围城,也未必能够成功。
   开拔去升龙,这不是找死吗?
   王韬带着满腹的疑huò,一头雾水地告辞出去。
   ………………
   越人的逃兵立即将被袭的消息传遍整个安南北部。有人说,是明军十万大军突然杀到,一举围歼越军大营。更有人说,大明朝廷已经下达了旨意,发兵五十万伐越,前锋大军已经开到。还有人则是绘声绘sè的向人描绘当日夜里发生的事,先是轰隆隆的骑军突然杀到,也不知多少人,直杀得人仰马翻,紧接着四面都是鼓声,似有千军万马奔杀而来,四处都是◎wWW.ChKEE.COm∷明军,到处都是铁骑和战马,越军一溃千里,立即溃不成军。
   这些流言在大越国的京师东京,自然是不足采信。大越国的小朝廷也不是蠢蛋,当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不过很快,消息就证实了。
   逃回来的一个越国将军带着一队散兵游勇出现在了东京城下,越王景统,景统是这越王的年号,真名叫做黎晖,黎晖听到jīng锐悉数被明军围歼的消息,直吓得浑身冷战,这些越军可是巩固东京的越军jīng锐,更chōu调了不少北部边关的jīng锐与之会师,原本黎晖的打算不过是想火中取栗,从汉人手里捞点儿好处,可是谁曾想大明居然招呼都不打就开战了。
   黎晖继位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新君刚立,可是他的父王却是一代雄主,曾亲征南掌获得大胜,在自己父王的光环之下,黎晖心里头也渴望着展示自己刚强的一面,以此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可是谁知这威望还没有建立,就被人狠狠地刮了一个耳光,到现在,黎晖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痛。
   景统王黎晖愤怒了,可是很快,当逃兵的流言一个个传来,却又将他吓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大明朝廷当真出兵了?若是大明倾国而来,小小越国自是以卵击石,只怕要重蹈大明文皇帝时期的覆辙,虽说经过几十年的奋战,明军终于撤军,可是陈氏越国自此覆灭,江山最终落到了黎氏的手里,黎晖可不愿做第二个陈氏,被人取代了自己的江山。
   为了这个事,黎晖连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越国丞相莫正庸却是劝慰说,大明若是出兵,必定事先会有战书,诉说越国的罪状,绝不可能突然袭击。况且就算出兵,自然也要筹措准备,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所以莫正庸的意思,这一次的战事或许是误会,又可能是地方巡抚的谋划,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大明,诉说此事,请大明皇帝做主。
   莫正庸的意见倒是让黎晖心安下来。只是那个逃将的出现却让黎晖又提心吊胆起来。
   黎晖接见了那个逃回来的将军,这逃将乃是越国的北部将军,是芒街越军的副帅,深受黎晖的信任,他的话,黎晖不得不信。
   这逃将先是述说了被袭的经过,接着十分骇然地说起明军的勇猛,当黎晖问到明军的数量时,副帅毫不犹豫,直接道:“人数只怕在五万以上,或许十万亦有可能,以明军战力来看,当是明军jīng锐……”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黎晖吓个半死,就算是五万的明军就绝不可能是一个地方巡抚所能随意支配的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大明朝廷策划已久的行动,大明朝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些恐怕还只是明军的前锋,天知道接下来会有多少明军源源不断地出现。
   黎晖几乎是赤红着眼,瞪视着这名副帅,恶狠狠地道:“当真有不下五万之数吗?”
   面对越王的责问,这副帅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这个时候犹豫就是欺君,更何况这一次他大败而归,惶惶如丧家之犬,若是说明军不过是几千草寇,这不是直接说自己无能吗?上万的越军jīng锐竟只是被数千的明军偷袭成功了。
   再者说,当日夜里虽然húnluàn,可是明军的声势实在不小,就算没有五万,两三万之数也还是有的,想到这里,这副帅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愿用人头作保。”
   事到如今,黎晖已经不得不相信了,他呆呆地坐在银椅上,不由地目瞪口呆。
   别人的话,黎晖可以不信,可是身为黎晖跟前的亲近武将,黎晖怎么能不信?他长吸了一口气,随即道:“立即召唤群臣来银安殿议事,商讨军国大事,快!”
   后面一个快字显出了黎晖急迫的心情,这已经关乎到了大越国的生死存亡了,虽然平时他可以口出狂言,出言藐视大明,可是这些话却都是说给下头人听的,是为了涨自己的威风,可是黎晖的心底最清楚,大明的战争机器一旦运作起来,将会爆发怎样的力量。
   黎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的与大臣们商议,随即寻求应对的方法,无论如何也得先要化解眼下的危机。
   越国的大臣们还没有来,黎晖已经焦灼不安地在这银殿之上负手来回踱步,他略带几分黝黑的脸sèyīn云密布,时不时发出几句大吼:“人呢,为何还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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