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柳乘风不禁苦笑,这北通州还真是庙小妖风大,一群乱党居然猖獗到这般地步。
   只是,自己该如何着手呢?
   对于这个,柳乘风一时没有头绪,或者说他就算是有头绪,手里头也没有可用之人,毕竟要查案,就得有大批的人手,而且还要做到这些人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虽然将千户所上下的人威吓住,令他们不敢不违抗自己的命令,可是让这些人着手去查,绝不可能会起到什么效果。
   自己的身边最信任的就是从京师带来的人,可是这些人的人手毕竟太少,杯水车薪,看来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人……学生想起了一件事……”
   张振突然想起什么,随即道:“学生听说,东厂的档头和镇守太监当时也被人刺杀,只是并没有成功,东厂档头重伤,可是镇守太监王德利却是未伤分毫,自从几个千户被刺后,东厂档头就很是谨慎,平时很少出门,偏偏那一日是镇守太监王德利突然心血来潮邀他去羲和斋吃酒,因此才有了那次刺杀,那些凶徒显然也是早就埋伏好的,也就是说,事先有人走漏了风声,东厂或者镇守太监那边也有乱党。”
   柳乘风听了张振的提醒,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慢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镇守太监王德利……”
   张振连忙道:“学生并没有这样说,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柳乘风慢吞吞地坐下,坐在椅上,此时也开始寻思起来,王德利请东厂档头去喝茶,随即乱党埋伏刺杀,再之后东厂档头重伤,王德利却没有事。莫非这王德利有问题?
   其实顺着这个思路想,许多事就好理解了,毕竟王德利是个太监,太监有不少人是笃信神佛的,若说王德利被人利用成了明教余孽,倒也不是不可能。再者说,王德利邀请东厂档头去吃饭,乱党就安排刺杀,这就说明一定有人走漏了消息,这个人难道就不可以是王德利?
   更何况刺杀之时,表面上刺客的目标是东厂档头和王德利,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王德利导演的苦肉戏?除掉东厂档头是真,自己也随这东厂档头被刺,岂不是正好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柳乘风胡思乱想了一阵,心里却又是想,想这么多做什么?没有证据,人家又是镇守太监,难道还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这个王德利,倒是要盯紧一些。
   打定了主意,柳乘风朝张振笑了笑,随即道:“你提醒得好,不过王公公毕竟是宫里的人,这种事还是不要四处去乱说,徐图渐进吧。”
   张振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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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二百二十一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百二十一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柳乘风的动作,自然而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寻常的百姓,关注的是千户所,可是各大衙门,关注的却是柳乘风。
   柳乘风这个人,其实一举一动都落在大家的眼里,原本对这新来的千户,大家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注,在他们看来,在这个节骨眼里,北镇府司派来的千户,多半都是替罪羊,定是在这北镇府司中不受关注的可怜虫,所以才将这人打发到这北通州,是生是死,反正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wWw.CHkEe.COm◇等到柳乘风一下子整肃千户所,雷厉风行之后,大家又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柳乘风了。
   这里距离京师不过几十里之遥,不必快马便可一日往返,能在这北通州任个一官半职的,哪个和京师里没有一点关系。
   接下来一个个的消息,都让这些人态度发生了逆转。
   原来这柳乘风不但不是可怜虫,而且是京师里近来风头正劲的人物,不但在牟斌牟指挥使看重,多为回护,便是太子也与他关系莫逆,据说连陛下也对他青睐有加,此人因公封了伯爵,钦赐飞鱼服、绣春剑,在京师里,属于人见人畏的人物。
   得到了这些消息,大家才算是明白了,这一次只怕是北镇府司甚至是宫里下定了决心,要整肃北通州,把那些乱党揪出来,所以,才派出这么个人物下来。这个柳乘风,来头不小,看来绝不是个好欺的角色。
   北镇府司这边磨刀霍霍,无论是兵备道,还是知府衙门,倒是没有兴致关注这柳乘风如何去揪出乱党,毕竟为官之道,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北镇府司要拿贼,自管拿去,大家也各自有各自的职守,自然无人去狗拿耗子。
   不过这个柳乘风,倒是可以打一下交道,毕竟大家都在一地为官,通通气却是必要的,兵备道衙门里,兵备道按察使黄震微微眯着眼,听着一个书吏的汇报,手抚在案牍上,一直没有做声。
   兵备道本是各省重要地方设整饬兵备的道员。置于各省重要地区。弘治朝以前,倒是并不常设,可是到了弘治年间,这兵备道的职权渐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他们掌管监督军事,并可直接参与作战行动。还可以监察地方官员,弹劾地方不法之事,可以说,在这北通州,真正主事的不是知府衙门,也不是锦衣卫千户所,更不是东厂,而是兵备道的按察使。
   这黄震,就是兵备道按察使,正三品大员,上马治军,下马管民,同时还负责监管北通州大小官员,甚至是亲军和东厂,也可以弹劾。原本这兵备道的按察使,直接隶属于本省巡抚、总督,不过这北通州,却属于顺天府的范畴,所以按道理,北通州兵备道按察使,是应该归属于顺天府府尹管辖。
   不过规矩是规矩,这北通州却是破例的地方,这儿毕竟临近京畿,又至关重要,所以黄震的直属上司并不是顺天府府尹,而是兵部尚书刘大夏。
   如此一来,在这北通州,黄震绝对算是最大的地头蛇,如今他主掌通州兵备道已经四年,这一次京察,他也得了一个‘才’字的评价,才字是四格之一,就是说,黄震得到的是一致好评,放在其他官员身上,至少也能官升一级。
   不过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北通州这边,自然要铁腕人物来坐镇,所以黄震虽然在吏部被人交口称赞,可是却没有升迁。
   现在黄震却是思量那柳乘风的事,这个柳乘风来这北通州,自己是不是该亲近一下,毕竟这个千户和别的千户不同,若是邓通这样的,便是邓通派轿子来请,他也未必赏这个脸。可是柳乘风毕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自己若是无动于衷,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沉吟良久,黄震才慢悠悠的道:“来人,拿本官的名刺,下帖子给通州知府、锦衣卫千户柳乘风,以及三河、武清、香河、漷县四县县令,还有镇守公公王德利也叫上,就说柳千户远道而来,本官率北通州大小官员,在兵备道设宴,为柳千户接风洗尘。”
   书吏听了黄震的吩咐,道了一声是,便飞快去了。
   黄震这一番吩咐,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才说出的话,知府衙门、知县衙门这些人都请来,是做一个姿态,告诉柳乘风,黄震给足了他面子,整个北通州的衙门都来了人,至于镇守太监王德利,拉来作陪也是出于尊重柳乘风的考虑。不过东厂那边,黄震却没有把东厂新任的档头请来,毕竟这东厂与锦衣卫的关系一向不和睦,请他们来,说不准还会让那姓柳的不满。
   而这设宴的地点,设在兵备道衙门,自然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东厂档头与镇守太监遇刺就是坏在出外赴宴上头,黄震当然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一句吩咐,便可看出这黄震乃是心细如发之人,表面上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包藏着无数的心机。
   请柬发了出去,送到了千户所,王韬亲自将这请柬送到值房,柳乘风这个时候,却趴在案牍上思索什么,王韬知道,柳千户来了这北通州也是心烦,毕竟他们是外来人,到了这里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运河解冻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可是乱党的事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真要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
   王韬如今做了这书吏房的司吏,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可是渐渐的,也有点儿得心应手了,毕竟这是案牍的差事,他是秀才,才思敏捷,真要用心去做,又有书吏们辅助,自然难不倒什么,只是他刚刚做这等事,对这千户所里的潜规则却是一概不知,所以难免有几分书生意气,偏偏他这书生意气倒是用对了地方,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下头碰到这么个傻书生,早就把他排挤走了,至不济,也要闹出点事儿来给他脸色看。可是柳乘风又打又杀,随即又是大肆封赏,让下头这些人又恨又怕、可是同时,心里又带着几分感激,毕竟这样肯打赏的上司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所以王韬无视潜规则,秉公处置文书、委派各百户所差事,居然无人反对,更没有人去给他下绊子。
   王韬也想不到,做事竟这样容易,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柳乘风给他创造的条件,否则没几个心眼,早就焦头烂额了。
   他拿了信,交给柳乘风,一面道:“大人,兵备道那边送来的,说是按察使大人亲自设宴,要为大人接风洗尘。”
   柳乘风颌首点头,接过了请柬,这请柬中的语气倒还算客气,柳乘风面无常色,将请柬放下,道:“镇守太监王德利也会去?”
   王韬道:“这请柬里倒是有王德利的名字,想必是会去的。”
   柳乘风道:“既然是按察使大人有请,自然要去,王韬,待会儿你随本官一道去吧。”
   王韬惊讶的道:“学生也去?”
   柳乘风颌首点头:“去见见世面也好,你爹将你托付给本官,本官自然要让你多历练一下,去了那里之后,我要与这些官员客套,你呢,也不要说话,给本官盯着那王德利就是。”
   王韬道:“学生知道了。”
   柳乘风想了想,随即道:“按察使黄震算起来还是本官的上司,此人在北通州治军管民,现在突然发出这么个请柬,莫非是向我示好吗?”
   王韬也露出狐疑之色,道:“大人,学生其实也觉得有些古怪。”
   柳乘风笑了:“你说说看。”
   王韬道:“这按察使与北镇府司互不相干,原本黄震是不必向大人示好的,毕竟黄震的上头是兵部,是刘大夏,刘大夏的上头是内阁,内阁那边,一直与大人保持着疏远的态度,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也没必要巴结到大人头上,依学生看,这黄震请大人赴宴,是别有居心。”
   柳乘风的眼睛眯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一个镇守太监有嫌疑,现在又来了个别有居心的兵备道按察使,似乎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王韬所说的话,条理倒是清楚的很,这让柳乘风不禁有了几分欣赏,道:“原来你还知道这些?”
   王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学生虽然屡试不第,可是朝中的动向却多少略知一二,大明朝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官员,一种呢,是皇亲国戚,这些人是陛下一边的,另一种呢,是阁官,这些人都是以内阁马首是瞻,还有一种,就是卫所,这卫所虽然也是陛下这边,可是又与皇亲国戚和阁官们保持着距离,黄震就是阁官,他不可能向卫所这边示好。”
   柳乘风不由失笑,想不到王韬居然还说出了一些道理,看来自己从前是太小视这书生了,便正色道:“那么你来说说看,我是什么官?”
   王韬道:“大人既是第一种官儿,又是第三种官儿,既与陛下、动工走得近,又是厂卫,所以说……”王韬的嘴角努起来,清澈的眼睛呆滞一下,继续道:“大人的身份最是敏感,可是不管如何敏感,也和阁官们没什么干系,就算大人身份再清贵,那黄震这般折节下交,难道不怕清议骂他趋炎附势,斯文扫地。”
   听王韬一分析,柳乘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黄震没有必要巴结自己,既然如此,他这个姿态,一定是另有图谋。
   柳乘风冷冷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递来了请柬,本官怎么说也该赴宴∫倒要看看,这黄震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韬道:“去,当然要去,不过要不要多准备一些侍卫,保障大人的安全?”
   柳乘风也不是傻子,已经有三个刺客被刺杀,他就是再装英雄好汉,也得顾忌自己的性命,道:“自然要多叫几个,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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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第二百二十二章:又见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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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兵备道衙门距离千户所并不远,几步路也就到了,柳乘风和王韬带着一队芯出门,转眼便到了兵备道衙门,兵备道衙门口的门吏见了,立即进去通报,须臾功夫,以黄震为首,数十个北通州的大小官员一道出来。
   黄震生得颇为肥胖,面色却有些黝黑,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见了柳乘风,捋须朝柳乘风笑了笑,端着架子。
   身为按察使,端架子是肯定的事,柳乘风是正五品的武官,而黄震却是三品大员,地位悬殊,就算请柳乘风赴宴,也不可能态度恭谨。
   柳乘风会意,朝黄震双手作揖,道:“大人,卑下来迟。”
   黄震这才放下了架子,呵呵一笑,热络地道:“不迟,不迟。”说罢将北通州大小官员一一给柳乘风作了介绍,令柳乘风有些失望的是,镇守太监王德利却是没有来。
   此外,北通州辖下四县,其中的一个县令并没有来,倒是当地的县丞来了,那县丞来毛遂自荐的时候,黄震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
   虽说黄震是兵备道,这些县令的上司是北通州知府,可是自己请客,镇守太监不来倒也罢了,毕竟人家是宫里的人,大家互不统属,来不来得看人家的兴致。可是一个县令,自个儿请客,却是至今没来,黄震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他淡淡地问了那县丞一句,道:“武清县莫非公务很繁忙吗?”
   县丞略带几分紧张,道:“不忙,不忙……”
   黄震脸色更沉,道:“既是如此,那么重令为何不来?”
   县丞的脸色苍白,倒是没有对重令落井下石,胆战心惊地道:“今儿清早的时候,还说要来的,还特意叫了人让下官一道来府城,谁知下官左等右等,在长亭那边也不见知县大人的身影,眼看时间不多,下官只好先行来了。”
   黄震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对着柳乘风又换了笑容,道:“让柳千户见笑了。”
   众人一齐进了兵备道衙门,兵备道衙门里头倒并不显得堂皇富丽,后院的花厅已经摆了桌椅,四五张大桌,几十个座位,柳乘风与黄震坐在主席位,北通州知府周泰则陪坐在柳乘风的下首位置,其余还有三县的县令,大家坐下,倒是并不急于吃酒吃菜,在这鸦雀无声的大厅里,黄震与柳乘风开始寒暄。 全文字无广告
   “柳千户是京师人,来了北通州住得惯吗?本官知道千户所近来出了事,眼下正在这风口浪尖上,柳千户要小心,若是有什么要帮衬的地方,打声招呼就是。”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了一声谢。黄震正色地摆手道:“这是什么话?大家既然都在北通州为官,柳千户这一次奉旨来北通州,老夫岂能无动于衷?北通州不太平,我这按察使也有很大的责任。”
   黄震说完,柳乘风便举起杯盏向黄震敬酒,黄震拿起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浅尝即止,道:“本官身上有疾,这酒不能多喝,柳千户勿怪。”
   黄震动了杯子,这花厅里的大小官员便纷纷开始动起酒樽了,先前的沉默一下子打破,显得热闹了一些。
   坐在柳乘风对面的知府周泰也喝了一杯酒,笑容可掬地对柳乘风道:“按察使大人这几年为了北通州,操心劳力,身体越来越差,就比如前些时日就差点在兵备道衙门里昏厥过去,歇养了四五天,身体才好转些。”
   周泰说到这里的时候,黄震的脸色显得有点儿冷了,似乎是怪周泰多嘴,柳乘风却对这件事有些兴趣,道:“噢?昏厥过去?柳乘风倒是略通一些医术,按察使大人若是不嫌,能否见告一下病情?”
   周泰道:“病情倒是没有什么,前几日还好好的,就是那一日,脸色很是苍白,一下子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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