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间,龙铭手下的人已经验了货,龙铭一点头,大方地吩咐手下开了张一百六十万的支票给了我,接着就吩咐手下开瓶人头马庆祝一下。
这个价格比三炮前天提出的价格还高了整整四十万,我非常满意,但眼看着祖上的东西就此落到别人手里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钱一到手,我便没心思再待了,当下一挥手道:“龙爷您还真是个上台面的人,之前兄弟我有点得罪,咱们来日方长,先告辞了,酒我下次请您喝!”
龙铭赶忙起身,扇子凌空一虚点道:“不急不急!既然是旧相识,又成了这么笔买卖,哪有不喝杯酒叙叙旧就走的道理,这传出去行当里会说龙某人没有待客之道,怠慢咱们的客人!”
一听这话,我心里当即明白,这厮说得倒体面,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三炮这厮这回倒不仗义得很,他知道龙铭针对的是我,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就退了。而当我独自面对这老狐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便愈加强烈了。
龙铭招呼着手下备了车,不等我作何反应,便邀请我上车,说带我去见他们的老板。我莫名其妙地上了车,跟着车内的窗帘全部拉下,我像被绑架了一般,一路无话地随车驰骋了大约半个小时。
最后,车在一处胡同口停下,再步行穿过一条狭长的胡同,拐了好几道弯,这才来到一处宽敞的四合大院前。大院虽说是典型的明清风格,为双层中式别墅,古色古香,但它的年岁却不长,显然是某些附庸风雅之徒特意营造的。
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园艺工人模样的人在忙碌着,我像被押解的犯人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这帮人一看就不像什么好鸟,他娘的不是想白吃我那玩意儿吧?说实话眼下敌众我寡,他们真要我把收的钱再给他们吐出来,我也只能认倒霉吃哑巴亏了。
忐忑不安间,已经来到了后堂的东室,龙铭请示了一下,接着从屋内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外国男子。我一看不由得愕然,只见那男子长发及颈,头上一顶黑色的瓜皮帽,戴着一副黑边框眼镜。眉清目秀、肤白似雪这些词原本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但此刻我觉得这些词用在他身上也恰如其分。
他朝我笑了笑,伸出手主动和我握了握手,龙铭在一旁道:“这位龙少爷就是我的老板,这次约沈先生来,就是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我听了这顿时又是一头雾水,那龙少爷招呼我就座,让众人退下,用流利的中文向我道起了详情。
原来,这位龙少爷正是那家爱威·埃公司的负责人,爱威·埃公司曾在中国某地进行了一次秘密探察活动,结果遭到了惨败,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而事后分析才得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形,完全是因为那些人盲目自信,在不熟悉当地复杂的情形之下,仓促草率行动而造成的。有了这次的教训,爱威·埃公司一方面通过多种渠道,搜集有关的详细信息,另一方面,也通过各种手段将一些考古界甚至倒斗界的能人异士招揽至旗下。
而就在几年前,也不知道这帮人通过什么手段,居然和七号公馆达成了合作协议,项目是西南地区丛林里某个遗迹的考古勘探,龙铭之前说的和我有过合作,指的就是这一次。
其实这类情况我之前也遇到过,而我对这类打着技术资金支援的幌子觊觎国内资源的境外公司一向没什么好感,此刻也有点怀疑这位龙少爷的用心了。
龙少不慌不忙地捧起那件从我手上购买的玉器,在我面前把玩了一会儿,继而小心翼翼地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指着它道:“沈先生你今天已经拿出了诚意,将这件东西卖给了我们,那我们应该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我听了心道这怎么也算是祖上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要不是现在被钱逼得快要抢银行,再出两倍的钱也不会卖的。况且对方财大气粗,我实在想象不出所谓的合作从何谈起。
我如实相告之后,龙少显得很是惊讶,他不敢相信地凝视了我好一阵,或许在他看来,我拥有这件东西,却对这东西一无所知,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经济上的窘困已经将我逼到了绝境,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许久,龙少才确定了我并没有欺骗他。这才朝我使了个眼色,接着小心地捧起那东西,取出一个小型的镁光灯手电,照在那块玉石上,左右调整着角度。很快,对面白墙上便投射出了一个清晰的黑影。
那黑影呈S形,细长细长的,两侧布满了像节肢一般的细条,无论从形态特征还是其他方面看,都感觉那影子活脱脱就是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墙上。
我刚感到意外和惊愕,龙少又调整了下角度,那蜈蚣黑影慢慢散开,像爆炸后碎裂开了一般,而随着龙少角度的调整,那些碎片慢慢地又组合到了一起,竟然变成了四排像文字一样的东西。
文字有数十个之多,但却并不是汉字,而且在我接触过的少数民族文字中,也从未见过这种文字,甲骨文、金文、象牙文什么的统统都不是。
疑惑间,龙少收起了手中的物件放回原位,一边用白丝绢擦着手一边对我道:“其实这是一种藏文玉,内部被人做了很巧妙的处理,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显出图形和文字来,还有那青铜基座上拓下的图案,其实是一张地图!”
“地图?”我颇有些吃惊,接着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即问道,“什么地图,难道就是几年前你们和我们合作研究的那地方?这么说,这上面的东西你们都基本上破解了?”
龙少怔了怔,接着就这件东西给我作了番解释。说实话,作为卖家,让买家给自己来解释交易物品的来历,这着实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这件物品因为比较生僻,在学界根本没有给它定名,只知道这是种用于祭祀的器物,来源于西南地区一个叫南陵的古国。南陵距离古滇国的遗址只有不到三百公里,但文化差异却很大,而且在正规的历史文献中,基本上找不到关于南陵的记载,只在野史上看到些许零星的记载。所以,很多学者不承认有南陵这么一个政权存在过,即使承认它存在过,对它的存在时间学界也有很大的争议!
有的说它仅仅存在了几十年,有的说是一千多年,而令人称奇的是,无论是哪种说法,都能拿出极为确凿有力的证据来证实。更有甚者,某些好事的国外学者还公然搞出了个颇为哗众取宠的学说:南陵政权其实是抽象存在的,它处在与某个平行宇宙的交点端,与实际的世界存在时间差,一旦遭遇了入侵,便调节时间差的宽度,从而达到与原时代不相同的另一维空间去!
有这样观点的,估计都能被颁发诺贝尔想象力奖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南陵的确拥有比同时代更为先进的文明,而青铜文明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龙少道:“南陵的国民到底由什么样的人组成的,这至今是个未解之谜,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南陵拥有高度的文明。我们拓下来的那个,其实是缩小了很多倍的微观地图,单从这点上来说,就很难做到了。而且那些文字记载的内容,你绝对不可能想象得到的!”言罢,表情中隐约透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原来你们已经破译了其中的内容了!”我一怔,当下又惊又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东西居然还有如此大的玄机在里面,越是这样,我现在就越后悔自己草率地出售它了。
龙少道:“那些文字看起来很多,其实就是一种排列组合应用题一般的码,解码的过程非常复杂,但是答案却很简单,不止是你,我相信所有人都想象不出会是这样的答案!”
龙少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这些字排列成四行,其实每一行都对应着一个答案,分别是一个数字。如果按着顺序的话,解出来的数字组合刚好是1998!”
“1998?”我大骇,顿时有种阵阵冷风直往后背猛灌的感觉,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年份吗?我不由得联想到了七号公馆废弃的办公楼里的一幕,那密密麻麻的有关我的录影带,缺少的正是1998年的!这是巧合吗?
龙少补充道:“按着字面的破解,确实就是这几个数字,而它的含义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已经得知,这是南陵的最高统治者用以祭祀的器物,古代人遇到某些重大事件时,都会乞求神灵和上天的启示,或许南陵人认为这就是神灵给他们的某种启示。这方面,相信你们那边应该掌握着比我们更多的信息!”言罢对我一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也该你向我倾倒倾倒了。
我的初衷仅仅是和他们做交易而已,根本没想到会引出这样的情形,那诡异的人脸巨石阵、录影带、神秘数字……一切都在提醒着我,这件事情我不可能作为局外人而置身事外的。
略加思索后,我便向龙少表明了我的立场,龙少颇感满意,先搞了两杯红酒预祝合作愉快,接着又拟定了一份合约。一番交谈中不难看出,龙少此人做事情非常的谨慎,说话也有所保留,他给我的合约我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确定并没有任何猫腻时,才放心地签了合约,龙少这才开始向我坦白他们这次的行动计划。
第三章 尸魃
龙少的公司近期已经筹备了一次考古计划,目标正是之前所说的南陵城遗址,根据他们已破译的那份地图,他们对找到这个遗址比较有信心。而据龙少所言,这两年他别的事没干,为搜集信息可谓煞费苦心,花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财力,他的执著也让我感到疑惑:他下如此大的精力和赌注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诚然,合作的基础就在于对方对自己有必需的用场,不可能找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的人进行合作的。我认为龙少一定认为我掌握着某些对他们有用的重要讯息,只是无法撬开我的口,故采用了这种方式,而很可能这些讯息比这件东西的价值还要高上许多,这点从合约上利益分配这一条就很容易看出来。
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完全打乱了我的生活,我很明白,自己对这些事情来说,绝对不会是个局外人,所以我必须借助某些力量探寻一些东西。
龙少只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而对于我找什么样的帮手,他并没有作任何干涉。以我现在的情形来说,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此人最好有考古方面的经验,符合条件的也就三炮一人。这小子果真是个过不惯安逸日子的人,一听说我要去西南搞项目,马上把本职都给放了,生怕我落下了他似的。
三天后,我们和龙少等几人在首都机场附近的东坡酒楼碰了头,乘坐预订的航班直飞昆明,再以此为中转站,转坐长途汽车驶向滇西方向,六个小时后,便抵达了一个叫石头寨的地方。
这里是滇西的腹地,再往南便是一望无际的群山莽林,属横断山脉高黎贡山,为喜马拉雅山脉的南延部分。光看着那些大山,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试问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之中,究竟深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诡异秘密!
我们在一个叫巫石镇的山间小镇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龙少的人已经将找到的向导领了过来。我很是纳闷,随后才得知龙少的另一支队伍已经提前抵达了深山中,难怪我们这次是轻装上阵。
那支队伍装备精良,甚至配有M16机枪,这样的队伍显然不适合穿村过寨,所以两支队伍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线,之间靠GPS卫星电话进行联络。而我们进行的是野外蛮荒之地的探险活动,有不小的危险性,想不到的意外会同时或陆续发生,因此强大的后方救援保障系统是少不了的。这样的安排与其说是龙少谨慎缜密,倒不如说他是经历了几次惨痛教训之后,不得已而为之。
向导名叫阿海,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皮肤黑黑的,是当地做玉石生意的倒爷,平日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当地白话、普通话、缅甸话都说得很溜。
山里的路极不好走,可以说除了双脚,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能在这样的路上行驶,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阿海才领着我们一行人进了一个村寨,说这是离我们的目的地最近的住宿地了,不在这里歇,那就只能睡丛林。
村寨是由数十座石砌屋和木制高脚楼组成的,很老很旧的那种,年岁应该不短了。由于语言不通,一路上都是由阿海帮忙着张罗的,很快我们就到了阿海家那套供给路人住宿的高脚楼,龙少二话不说,直接就住下了。
听阿海说,这里虽然偏远,但位置却很重要,村口有条河直接能通到镇上。很多做玉石、干果甚至非法生意的人,都会以此为中转站,在中缅两地穿梭着,所以这村寨虽然老旧,但还算比较富裕的,村里人大多都不愿意外出谋生。
我听了颇感疑惑,因为刚一进村子,我就觉得有股异样充斥而来,那异样就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就像是传说中的无人村一样。要真像阿海说的那样,怎么可能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龙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直言不讳地向阿海表示了自己的疑惑,阿海回道:“最近这些天这里出了一些事情,很多人都绕道而走了,是你们坚持要我带你们走这里我才带的!”
众人一听这都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阿海才勉为其难地道:“这事情嘛以前也有过,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小心一点也就没事了!”
原来,这村里前一阵突然流行一种类似登革热的冷热病,村里很多人都中了招,折腾了好久也没有全部根除,而且还有两个孩童病死了。本来,人无论生了什么病,对症下药也就是了,但在落后的年代或地方,很多人把自然灾害或者瘟疫归咎于有妖孽作怪,所以当时村里人都认定山中有尸魃在作祟。
全村的壮劳力都出动了,在方圆十里之内的荒山上日夜搜索,不几天,就发现了一处很可疑的古墓。那墓处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位置,因为山体滑坡而使得有一部分暴露在外,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隐隐约约地,似乎能听到那洞里传来阵阵古怪的声音。
众人大惊,确定就是这里了,几十个人硬将那古墓刨开,见到了一口表面螭纹密布的铜棺。这铜棺一眼看上去不少年岁了,表面已经长了很多霉菌一般的铜绿,一刮即一个劲往下掉。只要用手一碰这铜棺,即感到内部震荡不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顶着棺盖,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棺材诡异得紧,但祸害不除又不行,于是众人选了几个胆大的,将铜棺从墓里抬了出来,壮着胆子一咬牙,将棺盖给撬开,四周围着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牢牢地握住各自手中的家伙,只等着那棺盖一启开,不管看到什么先来一阵猛打。
随后,伴着“咯噔”一声响,棺盖被撬到了一边,一股呛人的恶臭也随之扑鼻而来。众人都被这恶臭熏得差点晕倒,捂着鼻子往棺内一看,只见棺内摆满了各类陪葬品,在棺首的位置,蹲着一个浑身长满了白毛的怪婴,它眼圈乌绿,眼珠发红,正龇着牙直勾勾地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随行的一位老者伸头一看,大手一挥道就是这东西,众人一听这抡起手中的家伙就准备打,却被老者伸手制止住。原来老者仔细查看了棺内的情形后,发现这棺材的规格非常的正规,从棺内的陪葬品来看,棺主应该是个女子,而现在棺内只剩了一个白毛怪婴,根本就没有任何尸骸,所以十分古怪!
这样一说,众人都有些害怕了,再没人敢动手,于是在老者的安排下,将那白毛怪婴捉住带回了村中,用铁笼子关了起来。而那棺材里的东西都没人敢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便将棺材丢弃了。
接下来等了几天也不见动静,就在众人商议怎么处理那白毛怪婴的时候,村里突然发生了一起血案:一个叫三旺的二流子莫名其妙地惨死在自己家中,死状极其恐怖,浑身被抓得稀烂,肚子里的内脏都被掏空了。现场散落着一些奇长的头发状物体和一块寸余长的血红色指甲,再就是一枚造型异常别致精巧的梳妆镜。
之前那位老者一看这梳妆镜,当即断定这东西就是从那铜棺里来的,村里人动了那棺材,这下女尸报复寻仇来了。
村里人都吓得够呛,虽然搞出了人命,却没人敢声张。且不说这事情报了案有没有人信,这擅自掘坟开墓可是违法的事情,再说了,这种可怕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过往的客商谁还敢在这里留宿?村里的经济命脉岂不一下子就因此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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