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瞟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转身关上了房门,眼睛又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冷冷地哼了一声。

原本,三本木仅仅是想碰一碰运气,实则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自家和小须田家门不当户不对,自然不能痴心妄想。
但没想到的是,数日后,媒人的消息传来,小须田伍助同意了婚事!
三本木欣喜若狂,一把握住了媒人的肩膀:“真的?真的吗!”
“先别急。”媒人笑着说,“若真要让幸子小姐做妻子,小须田家还有一个条件,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三本木急忙点头道:“快说快说!”
“第一件,小须田家说,这场婚事,并非幸子小姐嫁给您,而是以入婿进小须田家族。”
三本木一愣,心想也有道理,小须田伍助这是为女儿考虑,他总不能让女儿到我这穷小子家里生活吧,幸子又有怪癖在身,住在深宅大院也能遮丑,这样自然好,况且小须田家是上等人家,住进去岂不锦衣玉食,怎有不答应的道理。
三本木心中窃喜,忙道:“好好,我当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呢,好说好说,你可以回禀小须田家,说我已经同意。”
媒人深深的看了三本木一眼,怪异的笑了笑,施下一礼,转身走了,留下三本木一人兀自手舞足蹈。

之后,择日择时,着手操办,吉日完婚,小须田家出下重金摆出了町内最体面的婚礼,盛大隆重不提。
洞房夜,四目相对,幸子却有几分害羞,低低垂下了头。三本木借着酒兴,眼中淫意大盛,暗想你本有舔舐男人的癖好,如今却假装娇羞,看我怎么让你原形毕露。
想着,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幸子“呀”了一声。
三本木借势把幸子压在身下,埋头在幸子颈中狂吻不止,随后,伸手去解幸子的衣带。
“幸子……我要失礼了……”三本木喘息着。
幸子没有说话,却拉长声音叫了一声:“喵呜——”
三本木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撑起身体俯视幸子的脸。
啊!三本木吓得大惊失色,浑身的热血顿时冷了下来。
幸子的面容……居然是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美丽的幸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三本木来不及多想,急忙想要离开幸子身边,但被幸子那两颗圆圆的眼珠盯着,身体却没有了力量,陡然间一阵虚脱的感觉,三本木倒在了榻榻米上。
“喵呜——”幸子又叫了一声,似乎得意。
三本木想要大吼,但喉咙似喑哑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幸子一件件地脱掉了三本木的衣物,转眼间,三本木已是一丝不挂,幸子俯下身子,在三本木的身上贪婪地舔舐……舔……舔……
尖尖的舌头游走在三本木的全身上下,那猫舌头的粗糙感直让三本木毛骨悚然,但他却无法呼救,只能张大嘴,忍受着幸子潮湿的舔舐。
许久,幸子似乎累了,倒在了三本木的身边,身子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睡去了。
三本木动了动身体,终于可以活动,他疲惫地坐起身,只见幸子的脸又回复成那张绝好的面容,但他不知道这张脸何时又会生出恐怖的绒毛,变成一只猫妖!
三本木心中一阵寒冷。如何是好,生死凭证上已签了他的名字,就此离开幸子的话只有死,但留下来的话,就要每晚忍受这只妖怪的舔舐……
逃吧,只有如此!
三本木当即打定了主意,于是站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衣,低头看了看幸子,她睡的正熟。侧耳倾听,没有其他人活动的声音,这大宅院中每个人都睡了。
三本木悄悄的推开窗,跳出了屋子,又艰难地翻过围墙,逃进了暮色之中。

几日过去了,没有人再见到三本木,整个城内都在流传这件趣事:小须田家的女婿在婚礼当晚逃跑了!
小须田家的主人伍助派人搜寻三本木,扬言要将其找出来亲手绞死。
但,小须田家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三本木,他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数月后,两具尸体被发现。
这两句尸体很怪异,皮包着骨头,面目完全不可辨,简直如同被吸干了精血一般。
其中一具,在山野林间发现,仅披着一件外衣,另一具,在前田家经营的八百屋中发现。

【完】

很久以前,阿波(今德岛县)的一户富翁人家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不得了的癖好:嗜舔男人的身体。因为如此,当地的年轻人都觉得这个女孩很恶心,没人愿意和她结婚,但终于有一个小伙子为女孩的姿色所迷,愿意做这一家的女婿。于是,两人结婚了。洞房花烛夜,女孩居然按住小伙子的身体,从额头到脚尖不留一寸余地的舔了一遍,那舌头的感觉非常粗糙,如猫舌头一般,感觉非常恐怖,男孩害怕极了,于是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尝”字,在日本汉字中即为“舔”之意,所以“尝女”也可作“舔女”,日本的资料中也记作“猫娘”。
之前幸子那段故事乃是笔者杜撰,“尝女”未必就是妖怪,也许只是喜爱舔男人身体的人类而已,不过近年妖怪相关的文献中还是把尝女列为了“妖怪”。
对于尝女的定义,水木茂先生指出:有些女人有时也会稍稍舔一舔自己喜欢的男人,但一直胡乱地舔下去的话,那可能就是尝女。

第十夜 石妖

豆州的深山中有一片采石场,居住在这一带的采石工们世代都在此劳作,早出晚归,采得出色的石料搬运回住处,等待收购的人来把它们买走。
采石工都是男人,志同道合的男人们劳作时当然少不了闲谈,比方说:某某家的女儿越来越漂亮了、某日在河边看到戏水的女孩儿们了、村中的山田家老婆的眼神中总带着挑逗了……等等等等。
不过近日,流传在采石工中的话题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他们中的一员——福太郎——在五天前死掉了。
福太郎是采石工中身体最健壮的人,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众人发现,他的身体表面布满了瘀伤,青色和紫色,斑驳遍布全身。尸体抬回村中,找了医生来看,医生检查一番后惊恐的告诉大家:福太郎体内的筋骨已全部被折断!
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转过脸去,不敢再看福太郎的尸体。
福太郎的脸是平静的,丝毫看不出痛楚,与他惨不忍睹的身体很不相称。

这种诡异的死亡,在村中引起了强烈的不安,在采石工人当中尤为甚。当即便有几个胆小的年轻人不肯再进山采石。
这一天,只有八个村人进山工作。
“福太郎那天晚上……”竹田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给旁人讲述福太郎死前与自己最后一面的经历,他已经讲过多次了,但若有人提到福太郎,他马上表情严肃、用悲切的语调开了口,“他说他要晚些回家,打算多采些石料,因为和邻村的茉子小姐定了婚,所以需要钱筹备将来的婚事。我劝他,说天色已经晚了,怕有野兽出没,还是早点回家吧。他没听我劝,继续采石,我见劝不动,便自己下山回家了。谁想第二天早晨再来,却发现福太郎他已经……”
说道这里,竹田一如往常停顿了,又如往常一样“唉”地叹了一口气。
“是野兽作恶吧。”达郎开口说道,“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大概是狗熊杀了福太郎,福太郎身高力大,只有狗熊杀得了他。”
久村摇了摇头:“怎么会,若是狗熊出没,应该会吃了福太郎才对,不可能留下他的身体,况且福太郎身上尽是瘀伤,有人说,那是用石块砸出来的伤。”
“可是,为什么要杀福太郎……”年龄最小的河村战战兢兢地说:“福太郎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谁与他有这么大的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河村说着,环视四周,这一代尽是怪石嶙峋,没有生物栖息的痕迹。
河村眼中闪烁着恐惧,想到福太郎憨直的性格和开朗的笑声,心中不禁悲怆。
一时间,众人无话,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悲伤和恐惧交错在空气里。

不久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木屐的声音。
有谁会穿着木屐来到山里?众人疑惑间,不远处巨石之后现出一个女人。
达郎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来者居然是一位美丽绝伦的女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只见她迈着小步走近了,躬身对众人施下一礼。
每个人都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不自觉地鞠躬还礼,只有河村僵直着身体没有动,他的心中有些发寒,他感觉不到这个女人有活着的气息!

“诸位终日在此山中劳作,真是辛苦了。”女人彬彬有礼的说道,声音美妙。“您诸位是山北边村落的人吧,我居住在山南边的村里,家父做石料买卖,经常收购诸位的货物。”
“哦,你好。”众人微笑着寒暄道。只有河村心里“咯噔”一震。
这大山的南边有村落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而且居然穿着木屐爬到山上来,别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未必能够。河村暗想,再环视旁人,发现每个人都傻傻地盯着那女人,脸上尽是不知所谓的笑。看来除了河村自己,没人注意到这女人话中的破绽。

“不如……”女人妩媚地笑着,从袖中伸出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我来为各位按摩,以谢各位长久以来的辛劳。”
“好好好!”达郎心花怒放,马上抢着道:“那么,有劳了。”
达郎说着,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满眼期待的看着女人。女人对达郎一笑,走到了达郎身后,两只手搭在达郎的肩膀上,开始按摩起来。
众人羡慕地看着达郎,见达郎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得意,显然按摩很舒服。于是,都同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人,只盼她快些给达郎按完,尽快轮到自己。
但,河村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惊恐,虽然女人的神色很温柔,达郎的表情又显得舒适,但河村的耳朵分明听见:那女人的手每在达郎身上按下的时候,都听到细微的“咔嚓”声!
除了河村自己,旁人没有人注意到,都是一脸贪婪地看着那个女人。
达郎只觉得按摩受用无比,渐渐的困倦了,于是那女人扶着达郎的身子让他躺在了地上,少时,达郎鼾声起,竟然睡着了。接着,女人走到了久村身后,开始为久村按摩,不久,久村也睡着了,女人又开始为竹田按摩……
几番下来,在场的采石工八人中,已经有六个人睡着了,只余下河村和另一个年轻人。
河村心里害怕起来,见那个年轻人正在享受着按摩,双目已经缓缓地合上了,他暗想这个女人绝不是善类,不能在此多留片刻。于是趁着女人没注意自己,撒开腿跑出了采石场,连头也不敢回,直向山下跑去。
慌乱中,他居然跑错了路,猛然发觉后,自己已经身在陌生的环境里。
河村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看。
他害怕,怕那个女人跟了上来,然后强行给自己按摩,接着自己如中了魔咒一般睡过去,接下来呢……那女人可能会面露凶光,想要吃人……
河村一阵心寒,不敢再想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村子,然后带领大家一起上山救出达郎等人,耽误下去只怕会出事端。
正寻路间,只见不远处,一个猎人正向自己走来。
“救命!”河村喜出望外,奔到猎人面前,气喘吁吁道:“救命,采石场里有个妖怪,她已经迷惑了七个人了。”
猎人大惊失色,颤声道:“莫非是一个漂亮的女妖?”
河村一愣,答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猎人咬了咬牙,握了握手中的猎枪:“好妖孽,我找她很久了,快带我走!”
河村看了看猎人手中的枪,心中不禁大喜,想有这火枪护身的话,什么妖怪都不怕。
河村带着猎人,返回山里,因为方才逃跑时很慌忙,所以寻路上花费了许多时间,待重返采石场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猎人环视一圈,回头对河村喊道:“快,先救人。”说着,俯下身,扒下了一个采石工的衣服。
河村向那人的身体上看去,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只见那人的肉体上横七竖八尽是伤痕,如同被锋利的石头摩擦过一般,青紫色的淤青遍布全身,肩膀部位尤其严重,与福太郎尸体的情形无异!
“这……这是……”河村冷汗浸湿了全身。
“小鬼,别愣着!”猎人骂道,“他们还没有死!赶快把这些人抬到我的家里,我家就在半山腰处!”
河村这才一个激灵,心知救人要紧,于是立刻上前帮助猎人搬运伤者。
两人一具具的把尸体搬进了猎人的家里,途中,猎人告诉河村,那出现在采石场里的妖怪号称“石妖”,生性残忍,尤其讨厌破坏石头的人,所以采石工成了它攻击的目标,它化作女人形象引诱男人,为男人按摩,实则按在人们身上的是坚硬又锋利的石头。
不多时,两人将采石工七人都搬进了猎人屋里。
猎人的老婆也出来照料伤者,简单的包扎过后,猎人对河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医生来!”
留下这句话,猎人拿起猎枪走出了屋子。
河村看着躺在一起的七人,除了胸部尚有起伏,基本与死人无异,忧从中来,不禁落泪了。
猎人的老婆安慰道:“小弟弟,不要难过,我家主人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他们会没事的。”
河村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眼泪。
“你累了吧?”猎人的老婆柔声问道。
河村又点了点头。
“不如……”猎人的老婆妩媚地笑着,从袖中伸出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我来为你按摩吧……”
【完】

石妖
日文名称:せきよう(石妖)

从前,豆洲(今 静冈县)的山中有一片采石场。
某日的中午,采石工午休的时刻,一个女人现身了。
“大家每天都干这种重活儿,真是辛苦了,我来为大家按摩吧。”女人说。
于是,她开始为石工中的一人按摩。那石工感觉她的按摩手段很好,很舒服,于是就睡着了。女人接着为其他石工按摩,其余的人也都相继入睡。
剩下最后一个石工,感觉事有蹊跷,这个女人不像普通人,于是偷偷的逃走了。逃跑的途中遇到一个猎人,于是把刚才的遭遇告诉猎人,猎人认为那女人是个妖怪,于是两人回到了采石场,女人见到二人大惊,想要逃跑,猎人却对准女人开了一枪,顿时,女人的身姿消失了,化作一堆碎石凌乱散落在地上。
再看躺着的石工们,肩膀上尽是石头的划痕,于是二人赶快把他们抬回家敷药,这才没让伤势恶化下去。
从此,“石妖”的传说流散开来,并且不时现身在深山之中。


第十一夜 化猫

月见小姐和响介少爷,从小就是极要好的玩伴。
两人的家相互为邻,他们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响介为月见采摘各种美丽的鲜花,编成花轮。
月见坐在江畔,用月琴为响介弹上一曲,天籁之音。

月见小姐的猫,取名叫花子。
自月见十岁那年,花子来到了月见家,而后时常伴在月见身边。
响介少爷不喜欢花子,他甚至从来没有叫过花子的名字,看到它时,便一脸嫌恶的表情,只叫它做“猫”。月见不在身边时,响介便骂它,追打它。
花子浑身乌黑的皮毛,让响介看着很不舒服。
响介是那么喜欢月见,所以,他觉得花子夺走了月见,月见关心花子似乎胜过关心自己。
月见也喜欢响介,当然也喜欢花子。她不明白,为什么响介和花子不能友好相处?
“你要跟花子成为朋友哦。”月见常常这样劝响介,但响介马上会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扁着嘴唇不答话。
夜深时,月见抱着花子,喃喃的道:“也许将来,我嫁到了响介家,我们三个住在一起时,你们自然会成为朋友吧。”
话音未落,花子“噌”地从月见怀中跳出,蹲在地上舔了舔爪子,然后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屋子。
月见轻轻叹了一口气。

后来,渐渐的,响介和花子的关系愈见恶化,花子每当看见响介时,背上的毛都会一根根的树立起来,冲着响介做出厌烦的表情,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低吼。响介也不再避讳月见,当着月见的面骂它,月见因此很不高兴,但又很无奈,只得尽量不让双方见面。

月见十八岁那年,有一天,响介悄悄对她说:据说,猫被养到第十年的时候,就会变成妖怪,那时便要害人了……
月见生气的骂响介。花子是善良的猫,花子不会害人。
花子静静的趴在房顶,太阳晒得它眼睛咪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屋檐下两人的争吵。

时光荏苒,终于到了两人成婚的年龄,双方家里商议妥当,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事了。
月见期待这一天,却又害怕这一天,响介和花子,他们能融洽的相处吗。
还未想出对策,响介那一边居然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结婚前,必须要把那只猫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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