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前,伸手一揪那个圆球。这一揪竟然没有揪动,心下诧异,手上一用力,喊声:“起!”那个圆球被他一用力揪了出来。
  只听轰隆一声大震,四面尘土飞扬。那具红漆棺材跟前石台陷落,露出三丈多宽一个大洞。
  五人只觉脚下一沉,猛然间一齐掉了下去。吴真大吃一惊,身子一歪,手中一个把持不住,火折子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灭了,刹那间,屋里漆黑一团。
  那洞倒不太深,片刻间,众人双脚已经落地。吴真急忙掏出破魂夺,护住身体,生怕在这黑漆漆的大洞中遇到什么埋伏。再过得片刻,尘土渐渐回落,众人睁眼一看,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处身在又一个极大的墓室之中。
  汤镇沉声道:“大家先别动,都吃一颗避气丹。”从怀中掏出五粒丹药,自己吞下一粒,摸索着挨个放到四人的手中,四人依言吞下。
  那避气丹是专门克制墓中尸气的。寻常墓穴封闭在地下年深日久,数十年抑或数百年以后,里面空气无法流通,尸体腐烂之前,都必先膨胀,充满尸气,这种尸气就算隔了几百年也不会散尽。就算没有尸气,这墓室中数十年或上百年不曾流动过的空气,也会对人体有害,人一旦吸入这种有毒气体,轻则头昏脑涨,重则中毒身亡,实是大意不得。
  吴真的火折子刚才已经脱落在地上,这时缓过神来,急忙去捡。吴真依稀记得那火折子似乎掉在自己左边,伸手去摸。这一摸却摸了个空,心里一惊,伸手向两边摸索。终于在右边两尺开外,摸到那根掉落的火折子,急忙划火石点亮。
  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只见这间墓室大概有三丈来高,穹顶用青砖砌就,四壁是黏土混合糯米汁浇铸而成,坚硬无比,墙壁上巧手丹青绘着一些彩绘。而这间巨大的空荡荡的墓室中,斜向东南平放着两具棺材。
  一具黑棺。
  一具白棺。
  这五人又是一愣,心下忍不住都打了一个突。
  刚才在上面看见那口小小的红漆棺材众人已是莫名所以,想不到在这里又凭空冒出两口棺材,而且一口黑棺,一口白棺。白棺素白如玉,黑棺漆黑如墨,真是古怪至极。五人相互对视一眼,汤镇道:“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再说。”余下四人点了点头,一齐围了上去。
  吴真走到墓室的东南角点了一支蜡烛,烛火摇摇曳曳,把五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王矮虎道:“四哥,不是有火折子吗,还点什么蜡烛啊。”
  吴真笑道:“这是我们摸金校尉的规矩,进墓摸金,必须在东南角先点一支蜡烛,然后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摸金。等到鸡叫灯灭,就必须立即停手,顺着原路返回,否则的话,祖师爷也不佑护。这就叫鸡鸣五鼓返魂香。”
  王矮虎道:“就你们摸金校尉才这么多臭规矩。”
  三人围在棺前,只见那两口棺材平放地上,每个棺材上都被四根极粗的铁链紧紧缚住。棺盖上却又没有棺钉的痕迹。
  三人又是一惊。这又是什么缘故?莫非棺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汤镇道:“大家既已来到这里,不管这棺里藏着什么,大伙也要看看。老二,你和我打开这黑棺,老三老五,你们俩打开那口白棺,我数一二三,大伙一起开。听清没有?”
  众人点点头,汤镇和燕铁山两人一伙,崔正和王矮虎两人一伙,两边麻利地解开那四根铁链。一人一头双手扣住棺材盖的底端。汤镇道:“一、二、三!”
  四人双手用力,棺盖猛地被掀了起来。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吴真手里的火折子险些又落到地上。
  面前的一幕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只见那口漆黑的棺材里躺着一个全身缟素、面容苍白的青年女子,那女子五官端正,面容姣好,眉心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而那口白棺仿佛是纯玉制成,通体透明,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黑衣黑帽、黑鞋黑裤,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满脸络腮胡子,双眼紧闭,浓眉深锁。
  王矮虎骂道:“格老子的,古里古怪,这是什么意思?老大,黑棺材里装着一个穿白衣的,白棺材里躺着一个穿黑衣的,变戏法吗?真他妈邪门。”
  吴真走到墙边,细细端详墙壁上的彩绘,墙壁上依次画着五幅画。
  第一幅上面画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满脸胡子,女的很年轻,面容姣好,两人抱在一起,地上躺着一个满脸漆黑,痛苦扭曲的青年男子。
  第二幅上面画着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和那个女子已经被绑在一起,装在一个大木笼中,正在被一群村民慢慢地放入水中,为首的就是那第一幅画中躺在地上的男子,看样子是要将这二人溺水而死。那男子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一脸狞恶之色,而上方画着数十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恶鬼画得狰狞可怖,似乎要择人而噬。
  第三幅画上画着一群村民躺在地上,一个个满脸痛苦之色。另一群人围在一边,束手无策。
  第四幅上面画着一群村民,村民当中一个法师模样的人正在施法念咒,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纸条,纸条正欲放入地上一个小小的红漆棺材内。
  第五幅画上画着一帮工匠正在建造一座七层宝塔。那个法师站在宝塔边垂手而立,面露微笑。
  墙壁上这几幅画画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每个人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其余四人也围了过来。吴真道:“大哥,二哥,三哥,五弟,你们看,这幅画似乎画的就是棺材中这一对男女。照这画中推测,这女子和这大胡子有奸情,两人合谋下毒意欲害死那女子的丈夫,看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满脸漆黑,应当是中毒之故。”
  汤镇点点头,道:“不错。”
  吴真接着道:“看这画中之意,这一对奸夫淫妇应当不久就事发败露,女子的丈夫被救起,而这对奸夫淫妇却要被这族中之人以木笼沉水而死。这大胡子临死发下毒咒,诅咒这族中之人。这诅咒是什么,三哥应当可以猜得出来。”
  那崔正号称催命符,善使符术,役鬼御魔,对于这蛊降咒符多有耳闻。当下点点头道:“是恶鬼咒。”
  吴真继续道:“这族中众人受了诅咒,一定是找来一个茅山道士,以法术镇住这两个恶鬼。又生恐法力不够,是以又在棺木之上修建了这座七级浮屠,希冀以佛法无边的神通克制住这两个恶鬼。”
  崔正忽然摇摇头,道:“不是恶鬼。”
  燕铁山皱皱眉:“不是恶鬼?那是什么,老二?”
  崔正一字字道:“是黑白双煞!”


第十四章 黑白双煞
  吴真脸色一沉,声音微颤,道:“三哥,你说这两个真的是黑白双煞?”
  崔正点点头。
  吴真和汤镇、燕铁山对望一眼,三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两具棺材,三人的目光中不禁都是大有惧意。
  王矮虎却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黑白双煞,自己这几个哥哥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听到黑白双煞的名字,却是非常忌惮,心下诧异。问道:“四哥,什么是黑白双煞?”
  吴真道:“僵尸中最厉害的就是尸煞,尸煞中最厉害的就是这黑白双煞了。一般冤死枉死之人死后阴魂不散,化为僵尸,报复生前所恨之人。这两人罪不至死,却被活活淹死,心中一定怀有极大怨愫,而大胡子可能也会一些邪派道法,临死前下了诅咒,以致村中众人个个中了诅咒,幸好有那法师来了,施法把黑白双煞双双镇住,否则又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王矮虎半信半疑,侧着脑袋,道:“黑白双煞真有这么厉害?”
  吴真正色道:“这个自然,四哥几时骗过你?”
  王矮虎道:“那咱们不是还有尸獒吗?”
  吴真叹了口气,道:“就不知尸獒能不能克制得了这两个大粽子。”
  只见那尸獒碧油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两口奇异的棺材。
  燕铁山啐了一口,道:“他妈的,这两个死鬼也真够穷的,整个墓倒不小,就是他妈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棺材就是棺材,也就这两口棺材还值俩钱。”说完,双手拢在袖里,走到那具黑棺跟前。伸出食指,轻轻一弹那棺材,只听“嗡”的一声响,燕铁山眼前一亮,忙道:“大哥,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天罡木?”
  汤镇走过来,也是伸手一弹,那黑棺又发出“嗡”的一声。
  汤镇又俯下身,鼻子在棺材上一闻,大喜道:“这果然是天罡木。”
  盗墓中人故老相传,这天罡木产自西昆仑深山万年老林之中,其坚如铁,制成棺木可以历万年不腐,更难得的是天罡木上还有一种淡淡的暗香,清如木槿。所以这天罡木是木中的极品,千金难求。
  燕铁山啐道:“妈的,这么好的天罡木竟然用来装这个恶鬼,真他妈可惜了”
  吴真道:“葬这两个人的应当是大胡子的家人,看来大胡子家里很有钱。大胡子和这个女人被溺死以后,一定是大胡子的家里人偷偷摸摸地把他葬了,生怕被人知道,是以这里才有棺无椁。而他的家里人也生怕这二人阴魂不散,才用铁链紧紧缚住,可还是没有挡住这两个冤魂的诅咒,是以才请了法师来,建了这七级浮屠来镇住这黑白双煞。”
  燕铁山道:“那何以这棺材又没有棺材钉钉住呢?”
  吴真道:“这两根铁链是四象缚魂索,是上了法咒的,它要是克不住大粽子,有那几个棺材钉料想也无济于事。”
  王矮虎在一旁听了半天,忽道:“四哥,你们说了半天,这尸煞如何如何厉害,可我看了半天,也没见这尸煞半点变化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崔正道:“有。”
  王矮虎侧头道:“有什么?”
  崔正道:“有变化。”
  吴真脸色一变,急忙举火折来到棺材跟前。只见汤镇神情紧张,双眼紧盯着那具女尸,脑门上渗出一颗颗汗珠,似乎遇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吴真动容道:“大哥,怎么了?”火光照耀下,黑棺材里的那具女尸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心下略微一宽。汤镇却声音微颤,手指指着那具女尸,道:“你看她的眉心。”
  王矮虎和燕铁山也围了过来,三人顺着汤镇的手指尽头望去。只见女尸眉心那颗红痣周围隐隐地透出一股黑气,那团黑气似乎正在流动,一点点地凝聚。
  吴真大叫一声:“不好,大家快跑。”
  话音未了,那女尸猛地坐了起来,一口气喷出来,吴真手里的火折子“噗”的一声灭了。


第十五章 尸变
  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的尸气扑面而来,心下都是大骇,急忙闪开,手里各自掏出兵器,预备迎战。
  吴真使的还是那把破魂夺,汤镇使的一把点穴撅,王矮虎手里拿两把量山尺,崔正手持一把类似招魂幡的物事。燕铁山双手依旧拢在袖中,五人都是神情专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白煞。忽然远处那只蜡烛也瞬间熄灭,四下里又是漆黑一片,众人心中更是骇然。
  只见那具白煞直挺挺地坐起身来,眼神冷冰冰地看着前方正对着她的王矮虎,嗖地一下,双臂前伸,快如闪电般蹿了过来。那白煞五指成勾,带着腥风,直插王矮虎的面门。
  王矮虎大惊,往下一蹲,手中量山尺护住面门。那只尸獒猛地跃起,张开大口,向那白煞的咽喉咬了过去。
  那白煞似乎对这尸獒颇为忌惮,一击不中,身形一晃,随即向远处飘了过去,尸獒在后紧追不放,那白煞和那尸獒一前一后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众人喘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忽听远处洞口传来一声阴恻侧的冷笑。这声音尖锐刺耳,听来似乎又很熟悉。
  川南五义自幼闯荡江湖,所盗坟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生平所见的僵尸、粽子常人一辈子也看不到那么多,平生只怕鬼,不怕人。
  吴真厉声喝道:“是谁?”
  那声音阴恻恻地道:“吴秀才,连你家七爷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吴真喝阴恻恻道:“原来是铁脚七。”又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堂堂搬山老祖的及门高徒也会装神弄鬼,不怕丢了搬山老祖的威名?”
  远处一支火把点起,火光映照下,一个极高极瘦的身影从洞口走了过来,一张长长的马脸,正是铁脚七。
  铁脚七脸带狞笑,手举火把,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忽听铁脚七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老七,是哪几位朋友,给我引见引见。”铁脚七略略侧过身子,只见他身后一个肉球滚了出来。
  王矮虎已经够矮够胖了,铁脚七身后这人比他还矮还胖。王矮虎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那肉球人双眼一瞪,怒道:“死胖子,看什么看?看我矮是吗?”
  王矮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不错,我就是想看看咱俩谁高。”
  那肉球人大怒,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间整个身子闪电般飞了起来,飞到王矮虎身前,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抽了王矮虎四个大嘴巴子,嗖地一下又退了回去。两人之间相隔六七丈远,想不到这胖子身手如此敏捷,来得快,去得更快。
  王矮虎脸上火辣辣的,一张嘴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骂道:“格老子的,看你不出,轻功还挺好。你叫什么,咱俩认识认识。”
  铁脚七呸了一口,道:“凭你也配?”
  吴真低声道:“这个胖子就是搬山老祖的第五弟子罗玉虎。”
  汤镇点点头,低声道:“今天咱们是腹背受敌,只有拼死一搏了。”
  忽然崔正递过来一个小瓷瓶,低声道:“额头,抹上。”
  崔正素来不喜说话,实在万不得已,才开口说话,而且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言辞简洁。两个字能够表达的,绝不用第三个字。
  川南其他四义和他相处日久,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每个人在额头抹上一点。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依言分别在脑门抹了一点。那瓶里的东西仿佛油一样,很凉,不过带着一股异样的味道,说不出的难闻。
  四人站在前面,崔正慢慢地挪到那口白棺跟前,右手指尖轻轻一弹,不知什么东西飞入棺里。
  铁脚七咳嗽一声,道:“吴秀才,我师哥传我师父法谕,只要你将那本开山药典老老实实交出来,过去的事一概不究,我师父大人大量,免了你的死罪,咳咳!”铁脚七说话时明显中气不足,似乎受伤未愈。
  吴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心下暗自盘算:这铁脚七受伤未愈,手下功夫就打了八折,那边充其量算一个半人,量那罗玉虎武功再高,但双拳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呢,自己这面五个人怎么也能拼上一拼,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铁脚七见吴真笑而不答,怒道:“吴秀才,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吴真眨眨眼,笑道:“交什么?”
  守在一边的罗玉虎,早已不耐烦,一声虎吼,身形急扑而上,双掌如狂风暴雨般猛击而至。
  吴真挥动手中破魂夺,王矮虎举起量山尺,汤镇舞动点穴撅,且战且退。
  罗玉虎在前,铁脚七在后,两人紧逼不舍,吴真四人慢慢退到那具白棺跟前,身后再有三丈就到墓室的墙边。
  罗玉虎狞笑道:“看你们往哪里逃?!”手上攻势越来越紧。
  不知不觉间,罗玉虎已经来到那具白棺跟前。突然眼前一暗,那具黑煞猛地坐起身来,它双掌如钩,恶狠狠掐住罗玉虎的咽喉。
  罗玉虎大骇,双手上举,意欲托开那黑煞的手臂。但只觉那黑煞双手紧握力大无穷,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一个铁箍箍住一样,动弹不得。
  那黑煞满脸胡子根根如铁,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盯住罗玉虎。黑煞张开嘴,嘴里两颗犬牙龇了出来,张嘴就往罗玉虎的咽喉咬去。罗玉虎只觉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心下暗暗叫苦,危急中左手一翻,牢牢托住黑煞的下巴。
  黑煞双手用力收紧,罗玉虎脸色渐渐发白。
  铁脚七再也顾不得追杀川南五义,右手提刀急忙来救罗玉虎。
  铁脚七来到黑煞背后,手中一刀“力劈华山”,恶狠狠地砍在黑煞身上。
  那黑煞浑如不觉,双目呆滞,双手继续用力。
  一边躲在棺后的川南五义也是看得惊心动魄,谁也料想不到这黑煞竟然刀枪不入,实是可惊可怖。吴真低声问道:“三哥,那黑煞好像看不见我们。”
  崔正低声道:“咱们额头抹了尸油,盖住了咱们身上的生人气息,所以那黑煞才闻不出来。”
  铁脚七手中戒刀狂砍。罗玉虎还是被黑煞勒得满脸通红。危急中,也不知罗玉虎哪儿来的一股神力,只听他一声虎吼,右手奋力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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