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解决不了,不等于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前任市委书记沈明,肯定能看穿李树堂这个安排的用心。
杨帆思虑了一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号码。
“呵呵,是杨帆么?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沈明似乎提前就预知杨帆要打这个电话的语气,让杨帆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喜色。
“沈叔,我实在想不明白,李树堂为啥要这么安排。其实,我完全可以用招商局的身份来处理永泰制药的事情的。”杨帆摆出恳切的请教姿态,电话这边的沈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声说:“沈宁给我打了电话,询问纬县的事情,说了你的近况之后,我就猜到你要打这个电话。”
杨帆说:“嗯,请沈叔指教。”
沈明看了看对面微笑而坐的刘青,挤了挤眼睛后笑着说:“宛陵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比我在的时候还复杂。李树堂初来乍到,季云林也是刚扶正的,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我和夏治民留下的人马,你说他们能不花点时间来处理内部么?季云林是嫌你碍事,单纯的想把你放在一个无关大局的位置上。李树堂就别有用心了,他提出让你主抓经济,从传统思维来考虑,你一个年轻人小伙子,能够从全盘的角度看纬县区面临的经济形势么?答案是显得意见的,可是李树堂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呢?仔细想想,你就不难发现。纬县在我当市委书记的时候,我都很难伸进去手,李树堂刚来的,他能伸进去手么?所以李树堂首先是把你当作一个炸药包去炸一炸纬县这个坚固的堡垒。你年轻,有冲进,易冲动,当炸药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其次,李树堂也和季云林一样,不希望你掺和进宛陵市的新势力格局的划分中去。免得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你背后的人。最后,李树堂和季云林,多多少少指望一下你在纬县能干出一点名堂来。毕竟,他们也是有政绩的嘛。”
沈明的话如同拨云见日,杨帆听了顿时郁闷的气息为之一散。沈明顿了顿又接着说:“至于沈宁下去的迟了,为非是李树堂要搞平衡,一下对纬县的班子多大动作,担心遭到反弹。你还好一点,是带着大把钞票下去的,沈宁是赤裸裸的去夺权的,公安局长这个位置,谁当一把手不重视啊?另外,地方上对你这个年轻的副区长,肯定会有抵触情绪的,你毕竟是占了别人的位置嘛,所以你还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的。我敢肯定,只要能看见你成功的可能性,李树堂和季云林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支持你,关键还是要看你怎么做,做的如何啊?”
这么复杂的事情,沈明在省城居然不过听点消息,就能分析的如此清楚,杨帆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在政治智慧上的差距。
“多谢沈叔叔指点了。”杨帆发自内心的说着,沈明在电话那头不由笑起来说:“我正好和刘青一起喝酒,刚才说的话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分析的。”
挂了电话,杨帆突然发现面前的景致变得清晰了起来。看看远处灯火辉煌的所在,不由的转身带上房间门,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决定是广场上走走看看。
这才刚刚下楼呢,迎面冲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杨帆闪避不及,一团柔软的身子一下撞在杨帆的怀里。
杨帆下意识的抬手去挡,没曾想一手按在一团软绵绵的地方,听见一声女子轻轻的“啊”的叫了一声,连忙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杨帆的是一个一头长发,显得慌不择路的样子的少女,看清楚杨帆后,少女上前抓着杨帆的手说:“这位大哥,救救我。”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夜
区招待所是三栋老式的2层小楼环抱而成,中间有个大院子可以用作停车场。招待所的木头招牌显得有点陈旧了,生了锈的大铁门在夜风中咣咣的没有规律的乱想。奥迪车停在大铁门对面的马路边,洪成钢坐在车里一脸忧色,一派沉思的样子。
了解洪成钢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有个雅号“强项乡长”。
每个人都会有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岁月,洪成钢亦不例外。23岁大专毕业,在莲花乡干了4年就提拔为乡长,这在基层干部中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那时候的洪成钢觉得有一种前途无量的飞扬,担任乡长的第一年遇见一个案子,当时县长的侄子,到乡里强行低价收购乡民们自产的茶叶,乡民们当然不答应,结果引起了冲突。冲突的结果是县长的侄子打断了一个乡民的腿后扬长而去,结果当天晚上洪成钢亲自领着乡派出所的民警,半夜把县长的侄子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事后县长大人多次打电话,请人关说,洪成钢在这个事情上就是不让步。结果自然是县长要动手整洪成钢,事情后来传到了县委胡书记那里。
为了这个事情,当时的县委胡书记,在全县大会上点名表扬,说汉朝有个“强项令”,如今我们纬县有个“强项乡长”。姑且不去讨论这个比喻是否恰当,洪成钢因为这个事情得到了胡书记的赏识,第二年乡党委书记退休后,洪成钢得以坐上了正位。
那时候的洪成钢真是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啊,谁曾想在党委书记的位置上才坐了一年,胡书记就因病去世,原来的县长接任一把手。从此洪成钢的苦难开始了,在乡里一干就是18年,期间还有多次被人整的事情,上上下下好几次,闹的最严重的一次,县委有人要拿下洪成钢,结果乡里上万百姓到县委请愿。洪成钢能力出众,莲花乡的经济一直在全县占据了首位,这个乡干部上面的人一直不好动。动不了你没事,不管你再能干,我都不用你,还不行么?
18年啊,人生有多少个18年?
18年后,洪成钢走进夏治民的视线中,终于走出了莲花乡。在副区长的位置上,洪成钢显得比以前成熟了,或者说比以前圆滑了。18年的磨砺把一个人的棱角全部都磨平了。当年的“强项乡长”,在副区长的位置上,对伊达友的大肆挥霍虽然颇有微辞,但是从来不正面对抗。强势的伊达友连区党委书记都不怎么约束他,哪里还轮的到一个下属去说三道四?
洪成钢的圆滑,换来了扶正的机会,也接手了一个烂摊子。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洪成钢可谓是殚精竭虑,上任以来一直在试图抓住一个扭转局面的契机。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伊达友一任之内的挥霍,导致原本还能算混个温饱的区财政,如今是到处叫穷,到处缺钱,洪成钢上任这一段,一点心思全放在弄钱上面去了。
关于杨帆的来到,洪成钢最初心里是很不平衡的。一个23岁都不到的副处,丢到纬县区来,上面的领导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纬县区这个地方,从上到下都是伊达友的人,他这个刚上任的正区长,正儿八经的本地干部,指挥起下面来还处处掣肘呢,一个毛头小伙子,任你背景再大,来到这山沟里,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正因为不满,洪成钢派人仔细的去打听了一下关于杨帆的消息,这一打听之后,洪成钢还真吓了一跳。学历就不去说了,单是在市委大楼里打秘书长这个事情,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干的出来的,偏偏被打的还进去了。之后在招商局的事情,洪成钢也大致了解了一下,结果更加意外,几个大的招商项目,都有这个年轻人的影子在其中。洪成钢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市委的这个决定起来。
党委管人事,市委书记李树堂把杨帆派下来,仅仅是因为纬县的经济状况恶劣,派个善于抓经济的人下来么?这个,不太可能吧?洪成钢不难想到了伊达友的问题上来,伊达友干了一任,大兴土木的结果就不去说了,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官员,都不难想到,这些工程中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些什么问题?
洪成钢接手之后,调阅了相当的资料,从中不难看出,伊达友肯定做了不少手脚。问题是过去的18年教训太深刻了,伊达友省里有人这是人尽皆知的,洪成钢不敢轻易去碰他留下的问题。李树堂身为市委书记,假如有人反映了问题,他该怎么办?
很明显,杨帆不是下来查伊达友的问题的,但是假如他知道了这些问题,会怎么办?以他身后的背景,搞一下伊达友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杨帆下午的时候,不住豪华的云岭宾馆要求住到老旧的区招待所来,洪成钢的心里燃起一团希望的火焰。
洪成钢终于抬头朝司机说,开进招待所的院子里去。
……
老式2楼的走廊是通的,拐角处安了一个路灯,灯光并不太亮,昏暗的在夜里摇曳着,似乎随时要熄灭的感觉。
杨帆没能看清楚面前的这个女孩,长长的头发搭住了半边脸,只能从略显稚嫩的声音上大致的判断,这可能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杨帆果断的又后退了两步,初来乍到的心里对任何事情,都要带点提防的心态。女孩见杨帆后退了两步,伸手理了一下挡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带着哭腔急迫的说:“大哥,我被人追呢,现在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请你先把我藏一藏,等追我的人走了,我再跟你说行不?”
杨帆心说这里是区招待所,一般的歹徒还敢明火执仗的进来搞事?
“小妹妹,你别着急啊。这样,你跟我到服务员那里去,我给你单独开一间房。你看我们孤男寡女的,实在是有点不方便。所以,我希望有个人见证一下。另外这里是区招待所,一般的坏人不敢进来,门口有保安呢。”
杨帆这话说的清楚明白,意思是在警告这个女孩,假如你是来玩仙人跳的,最好收起你那一套。女孩听面露惶恐之色,但还是飞快的点了点头。
“跟我下楼吧!”说着杨帆先一步下来,走到楼下的值班员那里。
正在值班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服务员,男的是保安,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呢。
看见杨帆走来,两个人吓的一起站了起来,女服务员连声招呼:“杨区长,您好,有什么吩咐么?”
杨帆面带微笑朝二人点点头说:“是有点事情,你们两个给我做个旁证。”说着杨帆回头朝女孩子招手,示意站在身后三米之外的女孩过来。
女孩怯怯的走进之后,杨帆拖了把椅子给她说:“好吧,现在你是安全的,你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保证你的安全。”
杨帆自信的表情,让女孩镇定的许多,女孩抬头看看两个值班人员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定了定神坐下说:“我叫余红莲,今天十六岁,在区一中读高一。……”
随着小姑娘的叙说,一个有点老土的故事渐渐的展现。余红莲的家里很穷,从小就想走出山沟,认定了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小姑娘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并且以全区统考第五名的成绩考入了区一中。因为人长的漂亮,半个月前被街上的一个流氓周涛看上了。周涛经常到学校去纠缠她,余红莲弄的轻易连学校门都不敢出。谁知道半个月前,周涛带着礼物找到余红莲的父母,丢下东西说这是彩礼,要娶余红莲。余红莲的父母苦苦哀求说小姑娘还小,不能结婚云云。结果周涛放下东西就走,然后找到学校要求余红莲先把亲事订下了。
余红莲自然不肯答应,今天晚上打算趁黑回家,找父母商量来着,没曾想刚出学校的门口,就被几个人缀上了。周涛是什么人余红莲心里清楚,学校里的小姑娘好几个都被他玩过,还有的打过胎。心里害怕的余红莲一路乱跑,后面的人紧紧的追,跑到区招待所里,一溜烟想上楼藏起来,结果撞上杨帆了。
……
洪成钢的车子刚刚启动,就见对面的大门口出现四五个年轻人,大铁门是关上的,他们围在铁门外一阵摇晃,弄的咣当咣当的一阵响,还有的在喊:“开门啊,里面的人都死了?”
门房里出来的一个保安,看见这群痞子吓的没敢出门,从窗子里往外喊:“小门不是开的么?”
“放你妈的屁,明明是锁上的。”外面的一通骂,气势汹汹的保安就更害怕了,声音畏畏缩缩的:“我跟你们说啊,今天晚上这里住了个区长,你们赶紧走,免得惊动了领导休息。”
外面的动静响起来后,椅子上的余红莲吓的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害怕有意识的往杨帆身后藏。杨帆这时候当然不会担心这是圈套,毕竟有两个外人在。
“别怕,有我呢。”
说着杨帆回头对女服务员说:“把小姑娘领到你的房间去,我出去看看。”
保安急忙过来说:“杨区长,这些流氓狠的很,大白天在大街上都敢拿刀子砍人的,您还是别招惹他们的好。”
杨帆看了一眼这个保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由的淡淡的笑着说:“怕啥?你伸手摸摸你下面,带没带卵子。”
说着,杨帆快步朝外面走来,走到大门跟前的时候,就见两个痞子正在翻铁门,杨帆顿时心中冒起一团怒火,指着他们怒吼:“你们想干什么?立刻给我停下,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他要报警啊,我好怕啊!”一个小痞子指着杨帆哈哈大笑说。
杨帆见门房里的保安吓的脸色都变了,不由一阵怒道:“还看什么看?立刻给打110,我倒要看看纬县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
说完,杨帆指着外面的痞子说:“你们听好了,我是新来的副区长杨帆,我警告你们,立刻给我消失,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洪成钢的车子停在路边上,看着四五个痞子肆无忌惮的样子,脸色一片铁青。摸出电话给公安局副局长曲向东打了过去。
“曲向东么?你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当的?现在有一伙流氓正在冲击区招待所,我限你五分钟内,必须率队赶到。”
洪成钢气冲冲的挂了电话,这就要伸手打开车门下去,司机小陈连忙说:“洪区长,不能下去了。这些小痞子身上都带了刀子的,万一伤着了,不合适的。”
洪成钢狠狠的瞪了小陈一眼,小陈连忙接着说:“还是我下去看看吧。”说着小陈飞快的下车,从后尾厢里摸了一把扳手拿上。
里面的杨帆见痞子还在爬,不由的怒火中烧,一脚踹开保安室的门,四下看看,见边上有两个酒瓶子,一手一个拎了出来。
“砰!砰!”两个酒瓶在墙上打碎,杨帆拎着半截的酒瓶站在铁门前,冷笑着说:“你们有种就进来,老子捅死你们就算是正当防卫。”
所谓邪不压正,小痞子们见杨帆一副打架业务非常熟练的架势,多少有点害怕了,两个已经翻到铁门上面,正准备往下跳的小痞子也停住了,心里还真的担心,跳下去的时候被酒瓶捅一下。要知道啤酒瓶捅人,那是带放血功能的,扎到要害那是要死人的。
领头一个染了黄毛的痞子一见杨帆这个架势,招手对两个爬上去的小痞子示意,让他们下来。
“小子,有种你就在这等着吧。”说着,小痞子摸出手机来,冲着里面喊:“周哥,遇见对头了,在区招待所这里,大门锁着呢。嗯嗯,你带弟兄们过来,这小子看着是道上混的,我先找家伙把锁给砸了。”
杨帆倒是没想到,这帮痞子这么嚣张,明明已经报警了,他们还不肯走,还要砸门。这时候里面那个保安也出来了,手上拎着一条棒子,煞有介事的站在杨帆后面低声说:“杨区长,您还是小心一点啊,他们可都是亡命之徒啊。”
杨帆气的一回头,抢过那家伙手上的棒子说:“放你妈的屁!”说着杨帆拎着棒子就站在门前,用棒子指着对面的流氓说:“我还不信邪了,你们有本事就砸一个看看。”
这时候远远的警笛响了起来,听声音就是朝这边过来的,领头的小痞子颇为诧异的说:“我靠,今天这帮子警察吃了过期春药了,这么积极。兄弟们,闪了。”
说着痞子门一哄而散,这时候拿着扳手的司机小陈,还站在车边没敢上去。
洪成钢哼了一声,开门下来,重重的一摔门。慢慢的走到大铁门前跟,冲着里面的杨帆说:“杨区长,是我,开门吧。”
杨帆一看是洪成钢,不由的愣了一下,连忙对保安说:“开门啊,这是洪区长。”
保安没想到洪成钢也会出现,哆哆嗦嗦的拿着钥匙把大门打开了。
洪成钢进来之后,冲着两个低着脑袋的保安冷笑说:“你们就是这样当保安的?流氓滋事的时候,让一个副区长顶在前面?回头让你们经理来见我。”
杨帆叹息一声,放下棒子过来笑着说:“洪区长,算了,他们有家有口的,怕事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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