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修佛者以佛祖的名义起誓一样,修真者对自己的心魔发誓,通常情况下,都是会遵守诺言的。当然,什么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总会有例外,要是摊上了,也是无法。
“你的誓言,回头再说。本官且问你,你所说的投名状是什么呀?”秦之初问道。
那假丹期忙道:“事关机密,请允许贫道传音密谈。”
秦之初点了点头,暗中却加强了戒备,万一那假丹期借传密音的机会,暗中对他下咒什么的,他也能够及时地做出反应。
那假丹期这次却是老实非常,没有搞什么小动作,而是老老实实的传音。他这次说的话,恰好是秦之初最关心的事情。
“大人,这次来,贫道实际上是受了安南王的挑唆而来。
安南王不甘心反叛失败,不但在粤州前线集结了重兵,还在雷州府纠集了大批的修炼者给他助阵,其中有不少是从南洋和西洋请来的,尤其是为首的两个,乃是金丹期的高手,安南王奉之为座上宾,对之言听计从。
除此之外,还有以黑袍蒙面的人,贫道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总觉得他只怕比之那两个金丹期也不差,而且他总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在他的身边,多有百鬼门的弟子出没。
贫道在安南王那里呆着无趣,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安南王找到了贫道,直接就明言让贫道到永定县来,想法设法把聚集在这里的修真者、修佛者调开,能够引得投奔了他,那是最好。
贫道本不想答应的,可安南王又跟贫道说,如果贫道能够帮着他办成此事,他就做个中人,居中说和,让他请来的那几个金丹期帮着贫道把假金丹变成真金丹,贫道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那假丹期侃侃而谈,所说的话,清晰而又流畅,不像是编撰出来的。他继续说道:
“大人,贫道受了安南王的蛊惑,除了带了自己的一个师侄过来之外,安南王还派了几个人过来,配合着贫道一起做事。贫道所说的投名状,就是要把安南王安插过来的几个人全部给大人指出来,好让大人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秦之初一抖人鬼愁鱼竿,绑着那假丹期的鱼线自动解开,那假丹期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伤口震得又往外汩汩地冒血。
秦之初顺手就把那枚假金丹丢了过去,又丢过去几枚疗伤的丹药,“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让本官发现你欺瞒耍诈,本官会让你身上千疮百孔、想死却又死不了,明白吗?”
那假丹期也不知道又没有听到秦之初的警告,先是一口把他的假金丹吞下,然后又把秦之初给他的疗伤药敷在伤口上,这才朝着秦之初躬身一揖,“大人,我柏水道长言必行,行必果,又是对着心魔发了誓的,你就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秦之初点了点头,然后一招手,“定如,你带几个人,跟着柏水道长去抓人。”
柏水道长一出手,马上扭转了剑眉道长、盘森广两个人漫无目的瞎转的情况,很快,就有人飞到了空中,朝着四面八方狼狈逃窜。柏水道长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已经把假金丹收了回来,等于只是一些皮肉伤,绝大部分实力还在,他亲自出手,工夫不大,就协助剑眉道长、定如等人抓了七个人,正是这段日子,挑动着坊市的数百修炼者心生去意的罪魁祸首。
柏水道长、剑眉道长和定如押着这七个人到了秦之初面前,“大人,这几个就是安南王派过来的细作,你可以搜搜他们的身上,他们身上都有安南王给的信物,要不然也无法说服这里的道友相信他们。”
“柏水道长,你不得好死。枉费王爷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七人中有硬气的,冲着柏水道长破口大骂。
秦之初挥了挥手,剑眉道长马上带着人上前,在那七人身上搜了起来,果然如同柏水道长所言,他们身上都有安南王亲自手书的告身文书,有的还有腰牌等物。
如此明显的线索,也是安南王那边的安排出了差错,他们太过自信,认为秦之初修为境界太低,手段一般,身边又没有智屏公主和潘冰冰的支持,秦之初肯定镇不住场子,所以才大摇大摆而来。孰料,秦之初比他们设想的厉害了许多倍,柏水道长又反水,结果就把他们自己给坑了。
“安南王起兵造反,你们附逆之,皆是十恶不赦之罪。来呀,把他们拉下去,全都砍了。”秦之初凛然道。
众人就是一愣,那七人就有人喊道:“秦之初,你不能杀我们,我们……”
噗的一声,还没等那人把话说完,秦之初已经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那人的喉咙,他把画眉弓收了起来,瞪了剑眉道长、定如等人一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本官重复一下命令吗?”
剑眉道长、定如等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把其余六个人拖了下去,眨眼之间,就是六颗人头落地。一时间,上百亩大的坊市中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
秦之初负手而立,朗声道:
“各位道友,你们不要怕,本官不是针对你们。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又是朝廷钦命的平叛使,自然要负担起平叛重任,对任何反叛朝廷,助纣为虐之人,本官绝对不会姑息,决不轻饶。但只要不反对朝廷,恪守本分,那本官也会与他秋毫无犯的。
本官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觉得在永定县受了拘束,不自在,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本官今天就当众承诺,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来去自由,要是呆不惯,随时可以走,本官绝不阻拦。但有一点,离开可以,却不可以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否则,本官可以视而不见,大周的律法却是无情的。
本官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吧,秦之初一甩袍袖,带着柏水道长、剑眉道长和定如等人朝着全真道人的洞府走去,盘森广小步跑着,跟在秦之初的身后,连连哀求道:“太爷,我师傅也是一时糊涂,你大人大量,求你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秦之初任由盘森广在他的耳边聒噪,既不撵他走,也不理他。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全真道人在坊市的洞府,全真道人面露尴尬,在门外迎接。
秦之初远远地站住了脚,冷漠地注视着全真道人。全真道人犹豫踯躅了半晌,这才缓步走到秦之初跟前,躬身一礼,“太爷,小道知错了。请太爷给小道一个改正的机会。”
全真道人身边可不止盘森广一个徒弟,他身边还有几个道童,这些道童用起来比盘森广更顺手,他们早就把坊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做出了汇报。全真道人一听之下,就知道事情要糟。
全真道人在丹霞山的时候,因为他自身是一名丹师的缘故,地位超脱,谁见了他都要给三分薄面,久而久之,他的性格中也就多了一份傲气。六大国公府接着安南王叛乱的机会,把手伸到了丹霞山,全真道人也是迫于形势,才顺水推舟,表示愿意跟着秦之初到永定县来。
来归来,全真道人却没有自甘人下的想法,他始终认为他会是秦之初手中一个非常得力的人物,秦之初要用他,就不但要礼敬他三分,同时还要重用他才是。
但全真道人发现他打错了算盘。他自从到了永定县之后,秦之初对他的安排不能说不好,却也远远地低于全真道人的心理预期值。尤其是秦之初一消失就是一两个月,关志文、龚秀珍、演宁还有奚一松等人因为对他不了解,很自然就把他排除到了核心圈子之外,这就让全真道人更加的倍感失落。
正是因为如此,全真道人就有些跟秦之初离心离德了,等到这次秦之初回来,决定成立丹室,却让丹道水平远不如他的演宁出任丹室的住持,全真道人就彻底的失落了,心中对秦之初甚至生出几分怨气来。
全真道人都打定主意要走了,秦之初却用他的雷霆手段,宣告了他的强势归来,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永定县还是大周的永定县,秦之初作为大周委派的前永定县县令,仍旧牢牢地掌控着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全真道人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为了不让秦之初秋后算账,只能低头认错,希望能够过关。
秦之初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全真道人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喟叹道:“全真道人,本官自问待你不薄。六大国公府插手丹霞山,意图收编丹霞山的修真同道,如果不是本官及时赶到,你就算是不死,也要被强行掳到京城中,为人奴婢。你到了永定县,本官也没有亏待你,好吃好喝招待,还给你弄了个丹室,可看看你是怎么回报本官的?”
全真道人的头低的越发的厉害,“大人,小道有愧。”
秦之初一挥手,“算了,人各有志,何苦强求?你走吧,本官就不留你了。不过你要把盘森广给本官留下来,另外再留下一份文书,断绝跟盘森广之间的师徒情分,从今以后,你是你,盘森广是盘森广。”
“啊,太爷,你要让师傅把我开革出师门吗?”盘森广急了,“我不。师傅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绝不离开他。”
“你给本官闭嘴。”秦之初不耐烦地呵斥了盘森广一声,“本官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儿。”
盘森广骇的缩了一下脖子,还想跟秦之初争辩几句,但是一想起秦之初的种种手段,又不敢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全真道人,希望全真道人能够拒绝秦之初的要求。
全真道人犹豫的时间不长,他很清楚他这次差点不告而别,倘若继续留下来,双方都尴尬,这是肯定的,秦之初即便是还想重用他,但是一想到他这次的背叛,什么念头也就没了,他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又看了盘森广一眼,自己的这个徒弟虽然孝顺,但是资质一般,悟性一般,不是什么好徒弟,有时候,他都觉得是个包袱。既然秦之初要这个包袱,给他又如何?何况,盘森广未经他的允许,就把他的动向告诉了秦之初,这对他也是一个不小的背叛,秦之初不能接受他的背叛,他同样无法接受盘森广的背叛。
“好,就依大人所言,小道这就写断绝师徒情分的文书,从今以后,盘森广是盘森广,小道是小道,再无半点瓜葛。”全真道人断然道。
盘森广一听,瘫软在地,咧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师傅,你不要写呀,弟子舍不得你呀。”
全真道人对盘森广的哭声充耳不闻,运笔如飞,笔走龙蛇,工夫不大,就写好了文书,按了手印,盖了戳,从即刻起,他跟盘森广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大人,文书写好,请你过目。”全真道人毕恭毕敬地把文书递给了秦之初。
秦之初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然后把文书收了起来,“好了,你可以走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站到了本官的对立面。”
全真道人忙道:“大人尽管放心,小道绝对不会做助纣为虐的事情,更会恪守大周律法,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秦之初冷冷道:“全真道人,这句话,你还真说错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着的是什么人,本官都不会为难。只要是触犯了大周律法,坏了本官立下的规矩,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本官绝不会手软的。”
全真道人讪讪一笑,“看来是小道多虑了。”
秦之初转身走到盘森广跟前,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没出息的东西,给本官滚起来。再哭,本官就不要你了。”
盘森广最怕秦之初,连忙摸了摸泪水,擤了擤鼻涕,趴在全真道人的跟前磕了几个响头,“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以不认我,但是我不能不认你。以后弟子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伺候你了,就让弟子再给你磕几个头吧。”
盘森广以额触地,嘭嘭嘭磕了几个头,等他站起身来的时候,额头都已经红了。全真道人没等盘森广磕完头,就扬长而去。等他在与盘森广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数年之后了。
盘森广从地上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站在了秦之初的身后,“太爷,小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你要我有何用呀?还不如让我跟着师傅走呢。”
秦之初没好气地说道:“本官新成立的丹室中,少了一个烧炉的,你去不去呀?”
盘森广忙道:“太爷有命,小人不敢推辞。”
秦之初摇了摇头,“希望本官这次没做错,你是块值得本官下功夫雕琢的材料。你先去滕宅候着吧,回头你要听从演郎中的安排,知道吗?”
盘森广连忙应了下来。
秦之初重新回到招募处那里,龚秀珍得到了高青黎的辅助,招募工作顺畅了不少,再加上又有秦之初亲自出手,展露威风,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报名的人多了不少。从中,秦之初也发现了几个给他树立了长生牌位的,当即就把他们几个定了下来。
第504章 约三事
秦之初又在坊市呆了一会儿,就带着人返回到县城中。一边往回赶,他一边想着心事,这趟出城,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对他来讲说不上好的问题,就是坊市聚集的五百左右的修真者、修佛者,在关键的时候,未必能够靠得住。
就像全真道人,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宁清县的时候,而且在安南王的叛军攻打到了宁清县的时候,也是他带着人赶到了丹霞山,替他解得围,顺带着救了他一命。可是事到临头,自己只不过是让演宁居在了他的上头,他就要不辞而别。
这样的结果虽然跟全真道人的个性有关系,未必就能说明多大的问题,可是百余人围着他,齐声要走的那一幕,他到现在想起来都是心里面有很大的不痛快。
秦之初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最基本的,他还是智屏公主的驸马,明里暗里,也要为皇家做些事情。从个人的角度来讲,他也要修炼,手下的人也需要照顾到。
这么多的责任要履行,身边没有人辅佐肯定不行。但那些被他寄予厚望,原本以为可以辅佐他的人,还没呆几天,就要走,这让秦之初没有一点安全感。也从侧面证实,秦之初对他们的控制力度是多么的弱。
当然,秦之初如果把他的手段全都亮出来,保准没人肯走,而是哭着喊着要留下来,偏偏秦之初的情况又比较特殊,他需要大量的香火之力,这就需要身边的人心中无芥蒂,更不能心怀鬼胎,抱着投机的目的留下来,归根到底,还是要有一个“诚”字,他对身边以及手下人要诚心诚意,反过来,他身边的人、下属们则要虔诚、忠诚。
想来想去,秦之初发现有件旧事不得不再次提出来,而且还要把这件旧事落在实处才行。
眼看着进了城,秦之初吩咐了一声,“先不回滕宅了,我们去趟县衙,本官有几件事情要跟叶赫那拉大人商议一下。”
叶赫那拉就住在永定县的县衙,本来他还有意每天赶到滕宅伺候,随时准备聆听秦之初的教诲,被秦之初婉拒了。叶赫那拉生怕秦之初有事找他,这几日一直呆在县衙,那里也不肯去。
秦之初一行人赶到县衙,守门的衙差都认识秦之初,连忙跪下磕头,“给太爷请安。”
秦之初虚扶了一下,“都起来吧。烦请你们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官过来拜会叶赫那拉大人。”
衙差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进了县衙里面。工夫不大,叶赫那拉就手拎着官袍的前襟,小跑着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到县衙门口,就跪倒在了台阶上,“卑职叶赫那拉拜见大人。”
秦之初上前一步,把叶赫那拉搀扶了起来,“叶赫那拉大人,本官说过多少次了,你我没有任何的隶属关系,不是上下级,见了本官,不用这么行这么大的礼。”
叶赫那拉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体恤卑职,是大人的仁慈,卑职不能不知道上下有别。”
秦之初摇了摇头,不在坚持,反正他在永定县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了,叶赫那拉愿意跪就让他跪吧。“叶赫那拉大人,咱们里面说话。”
叶赫那拉就像是个仆人一样,微微弯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之初的后面,一起到了县衙的后堂,秦之初坐在了上首,叶赫那拉坐在下手,半个屁股搁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谦卑、顺从的笑容。
“叶赫那拉大人,本官喜欢开门见山,不喜欢藏着掖着,今天,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有唐突出,还请海涵则个。”秦之初说道。
“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照做,绝无半点怨言,更不敢有丝毫的推辞。”叶赫那拉连忙表态道。
秦之初伸出三根手指头,“本官这次来,有三件事要说。第一件,本官听说我这一任跟你这一任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交割清除,尤其是户房那一块,有些银钱上的事情,还没有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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