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的性格了,林某人是很直爽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林晚荣嘻嘻一笑:“这次打完突厥,因为杀人太多,我本来想在相国寺吃吃斋念念佛,祈祷苍生平安天下太平,顺带在京城享享福的。奈何皇上老爷子把我招进宫去。他对我说,林三啊,西南那块有些闹腾。苗家乡亲们上京告御状,说有人欺负他们,你就去看看吧,好好安抚一下!普天之下,华人苗人都是我大华子民,要有人敢欺负朕的子民,你就先杀再奏!反正你手上也不缺这几条人命了!”
  “是,是,吾皇圣明!”吴原唯唯诺诺,冷汗刷刷直流。
  “可也凑巧了,”林晚荣眨眨眼:“我才进入叙州府,在映月坞打了个尖,就见着兴文县衙的捕快们耀武扬威的杀来,听说要收四季赋,还要将人家的寨主押走!皇上才下了免赋三年的诏书,吴大人就公然加赋,苗家的乡亲们被逼着要造反了!吴大人,你这功劳可不小啊!”
  “扑嗵”,吴原跪在的上,拼命的磕头,连那青砖都磕破了,鲜血汩汩流出:“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下官小小一个县丞,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收赋加赋啊!下官都是奉聂大人手令行事啊!”
  “聂大人?哪个聂大人?”
  “就是叙州府尹聂远清聂大人!”
  “胡说!”林晚荣重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聂大人乃是一府之首。位高权重,更得皇上赏识,堪称国之栋梁!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胆敢诬陷朝廷命官?高统领,掌嘴!”
  高酋嘿了声,就要跨步上前,吴原拼命叩首。嚎道:“大人明察,下官绝非诬告,一切都有真凭实据!”
  “哦?!”林晚荣挥了挥手,制止高酋,皱眉道:“什么真凭实据,你且说来!我先警告你,要有一句不实之处,那就休怪本人无情!”
  “是,是!打死下官,也不敢瞒驸马爷您啊!”吴原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票据书信:“请大人过目!”
  林大人哼了声:“这是什么?”
  吴原小声道:“叙州府内,大人要收赋加赋,从不下公文。只以书信和口信相传。他威胁甚严,府内无人敢不从!下官胆小,每次都要写上一封书信请示聂大人,才敢施行。这里面便是他回给下官的私家书函。另外,还有下官执掌兴文县以来,上交给大人的公家帐薄、私家帐薄。两相对比,兴文县的大小账目,就可查探的一清二楚!请大人过目!”
  高酋将账本信函递到他手中。林晚荣翻了几页,果然都是些明帐暗帐。那书函都有远清的印戳。不是抄本,竟都是些真件。光去年一年。兴文县刮了苗寨的地皮,实收纹银二万二千两。聂远清指使吴原上报朝廷的,却只有五千两不到,贪墨了八成。
  奶奶的,林晚荣气得咬牙,这当官,果然比老子做生意强上千倍万倍啊。他哼了声,狠狠将那账本砸在桌上,怒道:“你这些书信帐薄都是从哪里来的?聂远清为何不指使你销毁?”
  “大人明鉴啊!”吴原急忙道:“聂大人为防事情暴露。每年都会派亲信到各县衙亲自对账销帐、并监督销毁书函原件。是下官使了银子,哄那亲信吃喝玩乐,才糊弄过去,将这些原本保留下来的。而且据下官所知,叙州下辖七县,保留着原本的,绝不止下官一人!”
  这个吴原果然是个当官的材料,事事都留有后手,就是为了脱身用的!他儿子亲自去收赋,在映月坞被逮了个正着,肯定洗不脱的。老高一现明身份,这厮就将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坐实了大人的罪名,他父子二人固然活罪难逃,但那性命却保住了,这就是做官的诀窍。
  这个叙州。只怕要连锅端了!可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叙州呢?!想想赵铮将来要面对的局面,他这个当爹的都替儿子头疼了!
  “吴大人,这件事极为重大。”林晚荣淡淡杨眉。扶起吴原:“现下该怎么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是!下官一定配合大人办案。戴罪立功!”
  立你爷爷个头!看到这厮的大圆脑袋,林晚荣就想揍他,聂远清贪墨,这姓吴的父子俩也肯定捞了不少油水。没有一个善主!只是眼下还用的着他,暂时留着,待到秋后再算总账吧。
  “哦,对了。令公子怎样了?那次一不留神。失手伤了他,哎呀,真是对不起!”林大人假惺惺叹了声。
  吴原顿时感激涕零:“犬子冒犯大人,那是他罪有应得!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老亲自动手,那是他天大的造化啊!”
  可不是造化吗?将来皇帝归天,以林三的身份,多少人求他一巴掌,只怕都求不到呢!
  和这样的人真是没话说了。林晚荣挥了挥手,带着高酋出了门。老高笑着竖起大拇指:“林兄弟。看你这手段,当真是大家风范,不去当官,实在是屈才了!”
  林晚荣苦笑摇头。无奈道:“以我这性子,要是去当官,那才是委屈大了!”
  高酋想了想,也对。像林兄弟这样,重担全甩开,闲来无事就四处游逛,调戏调戏小姑娘,风流艳福齐享,过的多么逍遥自在啊,何必跳到那一坛子浑水里去呢,那真是想不开了。
  二人出了筠连西城,放眼四望,远远近近的,都是各的赶来参加花山节的苗人,显然都要在此处栖息。
  老高以为他要去找映月坞的红苗,正要钻进人群,林兄弟摇了摇头:“高大哥,我们去五莲峰瞧瞧!”
  五莲峰在城西十余里的,以他们二人的脚程,加一把劲,半个时辰出头就到了。
  夜幕初降,五朵莲花瓣高高矗立,远近的青山盘旋交错,蜿蜒起伏,甚是美丽。想起依莲说过的,圣姑就住在五莲峰最高的碧落坞上,他翘首眺望了半天,最高峰虽能看见,碧落坞却始终不知在哪里。
  这次和安姐姐真的是峰上峰下咫尺之隔,这个骚狐狸,知道小弟弟来了吗?
  信步往前走,天已近黑,眼看着就要靠近登峰的路口,却不知从哪里闯出两个黑苗正挡在他们面前,瓮声瓮气道:“你们干什么的?”
  这是用华语问的,林晚荣穿的苗装,他们自然是照顾老高的了。林晚荣打了个哈哈:“我是上山打柴的,咦,两位小阿弟,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走开,走开!”两位小阿弟不耐烦道:“没听说过么,圣姑回来了,为保五莲峰清净,大头人下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峰内百步!”
  你奶奶的,拿着鸡毛还真当令箭了,林晚荣哼了声,正要想个法儿骗开两个小阿弟,却听山脚下传来一声清喝:“大头人来了!”
  哗啦哗啦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年约三十多岁,长眉阔目、高高壮壮的黑苗壮汉扶着柴刀当先走来,不言不笑,威严十足,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苗家青年。
  这就是那个篡权的苗乡首领扎果了?果然生的有些气概!
  “参见大头人!”所有的苗人都转过身去,对着扎果躬身施礼。
  大头人嗯了声,眼都不斜,径直朝峰上而去。
  林晚荣对老高打了个眼色,趁着天色黝黑、两个小阿弟又在对头人施礼之际,他二人悄无声息的跟在了诸位随从身后,向那五莲峰而去。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蛇鼠一窝
  五莲峰山高坡陡,不易攀爬,扎果一行人却行进甚快,看起来对此的情形极为熟悉。行了小半截路程,前面便现出一条险峻的石道,狭窄的紧,两个苗族壮汉守在道前,看那衣裳上丝线的颜色,是白苗人。
  扎果大头人在那两名守卫前站住,大声道:“请两位阿弟通报一声,就说扎果求见圣姑!”
  把守路口的两名白苗轻轻摇头:“日头落了,圣姑已经安歇,扎果头人还是请回吧!”
  扎果哼了声,他身后的一名年轻些的壮汉已暴跳如雷:“每天来都见不到人影,她当我阿哥是什么?你们这两条守门狗,回去告诉圣姑,如今的苗寨,可不是从前的苗寨了,叫她给我放聪明些,好好伺候我阿哥!”
  “啪!”斜刺里飞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那壮汉的嘴角。
  “唉哟,”壮汉凄厉惨呼,嘴唇已被砸的肿了起来,鲜血淋漓,顿如杀猪般嚎叫。
  “扎龙——”扎果唤了声,急急扶住他,刷的拔出柴刀,四周瞅了几眼,怒吼道:“谁?谁打我阿弟,滚出来!”
  “扎果头人,好大的威风啊!”一声冷哼传来,从那狭窄的石道中行来一个白苗长者,瘦瘦高高,须发皆白,眼神如鹰隼般凌厉,很有些气势。
  扎果眼神一闪,似乎有些惧怕这白苗长者,急忙将柴刀收了起来,恭敬道:“原来是寒侬阿叔。扎果给您问好!”
  “不敢当!”寒侬阿叔摇着头,脸上满是冷笑:“扎果头人现在了不起了,纵横苗乡百里。谁家不怕你?你们兄弟俩已经敢到五莲峰来撒野了!”
  扎果脸色难看。似乎不敢反驳,低头道:“阿叔误会了,扎果来此只是求见圣姑的!您是苗乡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我和阿弟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这五莲峰是苗家圣地,我们怎么敢在此撒野!”
  “哼。”寒侬满脸怒气:“你知道就好!当年大头人临终之际。指定圣姑继位。因圣姑不在山寨。我身为大长老,和其余几位长老都曾力荐你暂代其职。本想着你能为我们苗乡争气、为苗寨造福。可是十余年过去了,你看看,这百里苗乡被你闹成什么样子?反抗四起、民不聊生,你对得起赏识你的大头人、对得起我们这苗家的数十万乡亲吗?再这样下去,你就是我们苗家的千古罪人!”
  扎果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脸如猪肝。
  林晚荣在一边听得啧啧赞叹,难怪这位寒侬阿叔气势如此不凡,原来是苗寨最年长的的大长老。看他教训扎果就像教训孙子似的,人家就有这个资本啊。
  苗寨大长老白须急抖。想来这一番话也叫他自己心里不平静。
  “圣姑已经安歇,你们还是下山去吧,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寒侬长久才哼了声。
  扎果眼中闪过一缕凶光,一句话也不说,对寒侬施了个苗礼。扶住柴刀转身就走。
  大长老望着他的背影摇头长叹。满面悲色,沉寂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大声道:“刚才是哪位乡亲仗义出手?还请出来一见!”
  他一连喊了几遍。石头后面才蹦出个黑脸的苗家青年,几步窜到他面前,嘻嘻哈哈双手合十。连声道:“大长老,寒侬阿叔,你好你好!”
  这个苗人竟然说的华家语,大长老看了他几眼,惊奇道:“你是红苗?哪一寨的?”
  “我,哦,我是映月坞的!”红苗青年眨眨眼,见寒侬似是不信的样子。急忙又道:“依莲、坤山,这些都是我好朋友,我们一起来的!”
  寒侬哦了声,笑着道:“难怪看着眼熟呢,你这身衣裳,分明就是布依当年成亲时穿的嘛!”
  这位阿叔记性倒好,林晚荣急忙点头:“对,对,这就是布依老爹成亲时的衣裳,他只穿过一次呢!”
  能说出这些细节,自然和映月坞关系密切了,只是这个红苗咪多举止古怪,活蹦乱跳的,不说苗语说华语,很是让人惊奇。寒侬嗯了声:“刚才打扎龙的石头是你砸的?哼,砸的好!”
  “那是!他敢侮辱我安姐——侮辱圣姑,我当然要揍他了,狠狠的揍,看见一次就揍一次!”咪多奋力挥拳,眉飞色舞,显然刚才打的极为痛快。
  大长老看了他几眼,笑着点头:“咪多,山下都被扎果的人守住了,你是怎么上山的?到这里又是干什么的?”
  “我是跟着扎果混上山的。”咪多嘿了声:“我到这里,是想看看圣姑——阿叔,圣姑在不在,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寒侬皱眉:“你也是来参加花山节、和圣姑相亲的?”
  “对,对!”咪多兴奋点头:“我就是来和圣姑相亲的。阿叔,看在我帮你教训坏人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上去,我真的好想见她!圣姑,安姐姐,我来了——”
  他说着话,竟是隔着大长老跳了起来,向着山上用力挥手,诺大的嗓门顿时传了个漫山遍野。
  “下去,下去!”寒侬长老突然怒了,奋力将他往山下推去,看他脸色,竟是对他憎恶的很。
  “唉,阿叔,怎么了,我可没得罪你?唉,阿叔——”他身形踉跄,被推了好几步才暂停住了,望着气喘吁吁的寒侬,忍不住眼睛疾眨,满脸疑惑:就算你不想让我见安姐姐,但也别这么粗暴啊,好歹我还帮过你的忙呢。
  “华家郎,”大长老怒哼了声,显然早就识破了这个伪劣的咪多:“这衣裳是依莲找给你的,对不对?”
  “是啊,怎么了?”
  “那你还来相亲?你。你——气死我了!”寒侬长老气得白胡子直颤,从旁边扯过一条树枝就往他身上抽来。
  “喂,阿叔。别打。我没做什么错事啊!”
  “打的就是你这狼心狗肺的华家郎,快给我滚下山去!”
  寒侬阿叔愤怒不已,将他打的无路可逃,又不容解释,又不能还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实在被逼的没办法。索性就硬挨了两下。他站的直了。喃喃道:“寒阿叔,我给你抽几下。能不能麻烦你去给圣姑带个话?!就说有个叫小弟弟的来了,小弟弟很想她!唉,唉,别打,别打,说完了。说完了,我走,我马上走!”
  垂头丧脑的沿原路返回,心里说不出的沮丧。和安姐姐就隔着这么几步路。却偏偏上不去,这不是老天在玩我吗?
  他这一顿是上山轻松,下山狼狈,竟被个白苗老头生生的打下来了,经历倒是独特。
  高酋跟在他身后。见他怏怏低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呸了声道:“兄弟,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那几个守卫算个屁。咱们打上山去不就得了。想见谁就见谁,看谁敢拦你?!”
  林晚荣郑重摇头:“高大哥,咱们活在世上。有些事能干,有些事不能干!这五莲峰上,都是真正对安姐姐好的人,都是她的亲人!我就算再坏,也不能对亲人动手啊,你说是不是?”
  老高听得肃然起敬。大拇指一竖:我这兄弟。那境界就是高啊!
  下了山来。天色已经黝黑。林晚荣恋恋不舍的在山脚下转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忽见远处的树林中,隐隐有些灯光。
  老高武功高强,目力极好,望了几眼。惊奇道:“咦。有人!”
  夜都这么黑了,还会有谁偷偷摸摸躲在树林里?二人相互望了眼。使了个眼神。小心翼翼的向那树林摸去。隔着还有数十丈。就能看见十余个黑苗的汉子分散隐在明处暗处,四面警惕的张望着,树林里的火光时明时暗。看得不甚真切。
  这些人都是熟面孔,正是扎果、扎龙兄弟身边的随从。这么晚了,他们不回山寨,藏在这里干什么?
  林晚荣眉头紧皱,对高酋微一颔首。二人的配合早已精妙之极,根本不需言语,老高看准情势,身形刹那跃起,仿佛暗处涌出的一缕青烟,无声无息跃至两个汉子背后,双手疾戳,那二人瞬间就瘫倒了下去。
  林晚荣疾如狸猫,飞快钻到老高身旁,将那沉睡的两个黑苗隐入草丛中,其他人毫无察觉。二人扶着青草缓缓推进,约莫行了五六丈,便听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起早的云雀才有虫吃!阿哥,别再犹豫了,刚才在五莲峰上,你受那老狗的气还不够么?你是我们百里苗寨的大头人啊,怎么能由他随意侮辱?你看寒侬那个老狗,想骂就骂,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大头领了?!”
  说话的这个是扎龙,他面对的,自然是他的阿哥、百里苗寨的实际掌权人扎果了。
  这兄弟俩说话怎么不用苗语呢?林晚荣心里奇怪,悄悄探头出去,只见四五丈外,扎果兄弟并排而立,站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
  “阿弟,少安毋躁,”扎果浑实的声音传来:“寒侬身为大长老,在苗寨声望隆厚,非是等闲人物,不仅白苗对圣姑和他忠心耿耿,就连红苗、花苗、青苗许多山寨也都心向着他们。要对付他和白苗,一定要计划妥当才行!”
  “阿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这老狗竟然派人打我,我是一天都忍不住了!”扎龙捂住流血的嘴角愤愤而言。
  林晚荣听得偷笑,打你是活该,下次再撞到老子头上,就没有掌嘴这么简单了。
  扎果转过身来,望着那儒生道:“鲍师爷,聂大人今天已经到筠连了吗?”
  鲍师爷点点头:“大人今日晌午已到了县城,正等着大头人的消息呢!”
  扎果咬了咬牙,猛一挥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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