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然,我最漂亮的衣衫穿给谁看?我的身躯,又要葬在哪里?”
望着徐芷晴晶莹剔透的泪珠、美丽纯净的笑容,林晚荣无声的愣住了,他心里仿佛灌入了空气,飘飘荡荡,刹那间,连自己都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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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下,一匹白马,如疾射的利箭般穿透风沙夕阳,直往右路大营驰去。余晖下的影子,拖成了一条长长的斜线。
“林将军回来了!”杜修元刷地站了起来,眼神急切。
胡不归动作更急,窜上两步拉住那已经入营减了速的骏马。疾声道:“将军,军师可应允了?”
林晚荣翻身下马,淡淡点头:“允了。”
“允了?”胡不归大喜:“太好了,这次要叫突厥人吃不了兜着走,奶奶的。”
高酋眼神极好,盯住他奇道:“兄弟,你怎地了,眼圈都红了?”
“哦,我骑马走的快,风沙太大了些。”想起美丽地女军师那摄人心魄的眼神,林晚荣又是甜蜜又是揪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驱散心中杂念,拉出胡不归道:“胡大哥。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着落?”
胡不归点点头,自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递给他:“这两日我走访了贺兰山中残存的几家猎户,听他们所言,的确曾有传说,有人横穿过贺兰山脉,还亲眼见到了巴彦浩特的金毛裘。只是年代久远了,又都是猎户的传说。我们无从考证。这张羊皮是在一名猎户家中找到的,我看这箭头似乎往西北方向,就取回来了。”
那祟皮年代久远了,上面用焦炭画的记号,除了几座用三角标注地山脉,大部已辨别不清,但是箭头的最终方向,确如胡不归所说,是往西北而去的。林晚荣看了几眼。对照记忆中的地图,只觉似是而非,模糊远比清晰多。
但这张羊皮最起码证明了一点,的确曾有勇敢的猎户做过这方面的探索。东西横贯贺兰,并非远不可及,林晚荣心里安稳了些。
“胡大哥,兄弟们都召集齐了么?”他将那羊皮收入怀中,沉声道。
胡不归竖起大拇指,激动道:“八千兄弟,是我精心挑选的,都是个顶个地好汉,只听说此行九死一生,却没有一个人皱眉头的。”
“我大华从来不缺好汉!”林晚荣拍拍他肩膀,欣慰一笑。
杜修元望着他的笑容,不满地哼了声:“林将军,为何老胡能去,我就去不得?”
“杜大哥,我们之间还要讲究这些么?”林晚荣神色淡淡:“此次奔袭巴彦浩特,以战力为首,而我右路大军,则需一足智多谋之人镇守,观我军中,除你之外,何人能当?况且五原之战,我把你放在最危险的城中,你之勇谋有目共睹,早已不需证明了。”
林晚荣的威严是血战打出来的,手下之人哪个不服?杜修元虽面有失望,也唯有领了将令。
出发前的这一夜是最难熬的,面对生死未卜的旅程,谁能安然入寝?缓缓抚摸着诸位夫人的画像,想起与她们相知相交的经历,一幕一幕浮现眼前,温馨浪漫,记忆犹新,林晚荣悲喜交加,有一种难以言说地压抑感觉。
本想回封家书,奉上林郎的潇洒裸浴图,只是下起笔来,却不由自主了。高高的贺兰山顶,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将军,手扶长剑,仰天怒号,昂扬身姿,震彻了胡人胆。这便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将这林将军震颤敌胆图装了信封,看看天色,已是五更时分。高酋、胡不归和八千弟兄早已整装待发,齐齐等着他了。
一张张年轻的面颊,充满了对林将军的崇拜和信心,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叫林晚荣看的心潮澎湃。他奋力一拨马头,火喝道:“目标贺兰山西北麓、巴彦浩特,出发——”
嘀嗒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到来前贺兰山的沉寂。一队壮硕的大华军士,沿东麓蜿蜓而上,身形渐渐没入悠悠的山谷。
低沉优雅的马头琴声,如大漠的迷雾般缓缓飘过,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清越凄凉的歌声,凄凄沥沥回荡在人心房:
“故乡风啊抚摸着我脸庞;
牧草香啊沁透了我心房;
成群的牛羊,
牧童还坐在马背上,
长调声悠扬护送你去远方
……”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行路难
悠悠清唱传入耳中,带着淡淡的忧愁与哀伤,深深触动这些即将远征儿郎的心房。
“林兄弟,你看,是徐小姐,她送我们来了!”高酋小声道。
林晚荣回望东麓,朦朦胧胧的红日中,徐芷晴美丽苗条的身影,像是山顶上一朵挺立的花枝。旭日映照着她洁净的脸庞,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两行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脸颊,仿如贺兰山中最纯洁的晨露,婉转凄美,断人心肠。
想起徐芷晴讲的那葬沙的典故,林晚荣淡淡叹了口气,喜悦和忧愁同时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马鞭一挥,奔腾的骏马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万丈霞光喷薄而出,徐芷晴的身影呆呆凝立峰头,仿佛是凝固了的望夫石,久久不能移动半分……
******
自东向西进入贺兰山,天气便渐渐的转寒,初时道路尚宽阔,两旁高耸入云的油松、云杉棵棵林立,千里云海,一眼望不到边。嫣红的樱桃、结紫的丁香、粉色的扁桃,各种独有的美丽灌木遍布山谷沟壑。层层林海色彩斑斓,与那花香鸟语、小桥流水交相辉映,风景美丽异常。难以计数的各种岩画分布在沟谷两岸,日月星辰、牛马羊驴、狩猎、祭祀、婚娶,五彩斑斓的贺兰石壁,便是一条贺兰山史的艺术画廊。
有如此美景可赏。初时还不觉疲累,大队人马蜿蜒向西,踏破岩石森林,行进甚疾。
一口气前进了七八十里的路程。眼前地风景却陡然一变,森林越来越茂密,山岩越来越陡峭,沟谷中满是散落的碎石,或大或小,突兀嶙峋,战马踩在石上,不断的打滑深陷,根本无法骑行。众人唯有翻身而下,拉着缰绳牵马前行。速度顿时慢了许多。
林晚荣抬头仰望,山高林厚,郁郁葱葱的树枝遮住了太阳地光线。林中朦朦胧胧时亮时暗,竟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山中行路,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林晚荣自然深谙此理,取出罗盘辨明南北向。见前进的方位无误,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林将军,现在我们往哪里走?”高酋取出水囊咕嘟了口,小声问道。眼下他们行进在浩瀚的贺兰山深处,越走越偏僻,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林海,野草长得比人的脖子还高,前方早已没有了道路,战马走几步便要回头。
在林晚荣的记忆中,贺兰山东西向最起码有两条峡谷可以穿行,当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了。极力的搜索脑中残存地记忆,又将胡不归找到的那粗糙的可怜地羊皮地图拿来仔细对照,他郑重点点头:“没错了,就是这里,这就是地图上标出的第一座山脉。胡大哥,你看——”
那羊皮地图历经多年,墨迹早已残缺不全,胡不归只认得地图上的三角代表的是山脉,其他的却是看不懂了。“看情形这像是图上画地第一座山,”他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们眼前没有路了。接下来要朝哪里走?”
林晚荣深深吸了口气,眼下已到森林深处,杂草丛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最坏的是,无论是那羊皮地图还是他记忆中,都没有说明下一步要如何走。如果就像个没头苍蝇般在这森林中乱窜,一辈子到不了巴彦浩特不说,就连性命也要交待在这里。
身为主帅,心中地焦急却不能表现出来,他默默安静了会儿,耳中忽有淙淙的流水声传来。抬头看去,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漫过浓浓草皮,将丛林冲刷出一条浅浅小沟,几颗淡白的鹅卵石沉积水中。树林深处休息的数匹战马,伸长了脖子低头去吸那清澈的溪水,安静异常。
“高大哥,把罗盘给我——”林晚荣猛地跳起,疾声大叫着向那小溪奔去。
高酋应了声,忙将罗盘送过去递于他手上。林晚荣一声不吭,将罗盘放好安静良久,脸上闪出抹浓浓的喜色:“胡大哥,你快看——”
胡不归与高酋同时望去,只见那溪水流向与罗盘所指的南北成倾斜角度,高酋奇怪道:“咦,这溪水像是西北方向流过来的。”
“不错,就是西北方向。”林晚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精光:“高大哥,你还记得巴彦浩特最著名地特产是什么吗?”
“这还用说,滩羊和金毛裘嘛。”高酋想也不想答道。
林晚荣点点头:“不错。据徐军师说,巴彦浩特山前的冲积平原草场辽阔,物产丰美,盛产的就是滩羊。既是冲积平原,而它又凑巧挨近贺兰山,那你们说,那巴彦浩特草原上丰润的水土,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贺兰山了。”胡不归忽地一惊:“哦,我明白了——将军,你的意思是,这溪水的源头,极有可能也是那滋润巴彦浩特草原的水土源头?”
林晚荣笑了笑,轻轻将手深入溪水,清凉中带着冰冷的感觉直入心头。他自泥土中挖出一块小小的鹅卵石,注视良久,悠悠道:“你们看这溪水,能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中,冲出一道沟渠,力量何其之大。再看这鹅卵石,绝非人工放置,而是千百年的流水冲积自然形成。这说明了什么?”
胡高二人不解的互相望了眼,不待他们回答,林晚荣有力挥挥手:“——说明了这水流的源头,活性好、冲击力强,极有可能就是巴彦浩特草原的水土源头。”
林晚荣观察细微,分析的极有逻辑,高酋听得直点头,胡不归兴奋道:“将军,你是说,我们沿着这溪流而上追溯源头,就可以到达巴彦浩特?”
这话太武断了些,林晚荣摇头道:“即便到不了巴彦浩特,只怕也是相距不远了。高大哥,传我命令,全军改变路线,人马都不停歇,沿这小溪逆流而上,并派出斥候先行探查其源泉。”
既是确定了路线,这淙淙流过溪水就是最好的向寻,八千余将士调过马头,循溪流而上。一路上杂草丛生、淤泥堆积,都是从没有人走过的道路,其坎坷艰辛可想而知。不时有人马陷进淤泥,众将士齐心施救,惊呼声此起彼伏,响彻贺兰山广袤的原始森林。
为了防止方向偏离,高酋手执罗盘不断的定位,那溪水竟然真如林晚荣所预料的一路直向西北,叫所有人都信心大增。前路虽仍是艰险重重,大家也不惧怕了。
原始森林里雾气重,又是沿着溪水前进,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每个人都是浑身湿漉漉的,难受之极。头一天下来,战马因陷进淤泥损失了二十匹,被蛇虫鼠蚁咬伤的战士更是多达百人。第二日更甚,足有二百人挂彩。
行路难!在这无边无际的贺兰山里行路就更难了!林晚荣深深的感慨。
如此前进了两天,那小溪却像是没有尽头似的,看不到边际。每日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他时候全部在赶路,林晚荣初略的计算了下,这两天足足行了三百里不止,脚上起了大大的水泡。却依然看不到溪水的源头。若不是罗盘显示方向无误,他定然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胡大哥,前方斥候有无消息返回?”林晚荣舔舔干裂地嘴唇,将手中拄着的树枝往清水里一戳。急喘着问道。为了节省体力,这几天所有战士都是拄着树枝前行。现在已经是第三日的午时了,那前路却还一点动静没有,想想徐芷晴约定的十日之限,林晚荣心里急地就像火烧似的。更为难受的是,贺兰山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大华是不是已经与胡人展开了大战,他都一无所知。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人心焦却又无奈。
胡不归抹了脸上的汗珠,点点头:“一大早就把李武陵那小子放了出去,他带着一队二十人的斥候前去探路。也不知怎么搞的,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李武陵?”林晚荣大吃了一惊:“小李子怎么也跟来了?胡大哥,你这可是滥用童军啊!”
挑选将士的事情都是胡不归去操办的。林晚荣根本就没去过问。这两天一直忙着探路赶路,竟不知道李武陵也跟着进了贺兰山麓的原始森林,要是让徐小姐知道了,那还怎么得了?
胡不归苦笑道:“将军,这小子地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原大战的时候。他跟在我身后冲锋,一枪挑下了两个胡人,却觉不过瘾。还一个劲的埋怨你没让他进五原城。这次更是缠住我不放,我上茅房时,他就在茅房后面练刀法,那呼呼地风声,连毡房都要吹起来,我哪还尿得出来?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才把他带来了。好在这小子年纪虽小,机灵却是有余,领两队斥候去探探路。也正合他的性子。”
在茅房外面练刀法?这小李子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林晚荣摇头微笑,想起在京城出发前李泰嘱咐过的话,一定要把李武陵练出来。没想到这小子倒挺有觉悟,自己就开练了。只是不知道徐小姐得知李武陵的行踪后,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说到徐芷晴,便想起她凝立贺兰山头、含情脉脉、轻歌相送地一幕,那情深款款的样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奶奶的,林晚荣咬咬牙,这次如果能够活着回去,一定要把徐丫头给办了。老徐这下可占了大便宜了,白白捡这么厉害个女婿,估计半夜做梦都会笑。
他嘿嘿了两声,正做着美梦憧憬,却见远远一人急匆匆奔来,脚踩在溪水里溅起水花打湿了全身地衣衫,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叫道:“闪开,快闪开,我有重大军情禀报!”
“是小李子。”胡不归大惊,急急跨上两步,拉住李武陵的袖子:“小李子,林将军在这里。”
李武陵疾奔之下,浑身衣衫湿透,盔甲已被树枝挂的歪倒,脸色苍白,拉着胡不归直喘粗气。
这小子是受了惊还是被吓了,累成这个样子。林晚荣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错不错,小李子,你跑步的姿势都快和我一样帅了。你探了什么军情,快快报来。”
“林大哥,”李武陵急喘几口,睁大了眼睛道:“前面有湖,好大的一汪湖水。”
“湖水?”林晚荣一把抓住小李子的肩膀,面色狂喜的大声道:“哪里有湖水?”
他手劲大,李武陵被他抓的龇牙咧嘴哎哟了几声,林晚荣忙松开了他,眉开眼笑道:“骚蕊骚蕊,一时没注意。你说地那湖水在哪里?”
李武陵揉揉肩膀,长长吁了口气,得意道:“就在前面,离着我们六十里开外,是我亲眼看见的——林大哥,这次我可算立了大功吧?奇袭巴彦浩特的时候,可不能再让我在一边观望了。”
林晚荣哈哈道:“好小子,干的不错。等抢了胡人的女人,给你分两个白嫩的。”
“切!”李武陵摆摆手,不屑的哼了声,胡不归咧嘴哈哈大笑。
“有了湖水,想必离那巴彦浩特就不远了。”林晚荣喃喃自语,心里的欣喜自不待言。他眼光疾扫,怒吼声贯穿苍野:“传我将令,全军加速,今日日落之前,必须赶到那溪水之源。”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近在眼前
李武陵报回的消息,迅速在将士们中间流传开来,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巴彦浩特正在对着自己招手。将士们热情高涨,疲惫的身躯抖地注入了巨大的力量,全军齐心合力,在林中踏出一条泥泞的小路,披荆斩棘,花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李武陵所讲的溪流源头。
这汪巨大的湖水,正位于贺兰山几座高耸的山峰之间,峰壁林立,如刀削的竹笋直冲云霄。万年的水流冲积,在山峰之间形成一条雄伟的峡谷,碎石林立,艰险难行。这天池正处峡谷中间,占地足有数十亩不止,就仿佛是上天坠落的一汪清泉,洁净清幽,不沾染一丝人世的尘沙。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倒映着人的影子,不远处几口小小的地下泉眼喷吐着热气,烟雾袅袅中,离天又似近了几分。
湖水依着峡谷缓缓流淌,在微风下轻轻拍打着岸边岩石,发出轻轻的声响,就仿佛是一章和谐宁静的诗篇。这镶嵌在贺兰山顶的天池,缥缈静谧,不带一丝的尘埃,竟是从未有人来过的圣地。
林晚荣捧起湖水轻尝一口,淡淡的温香沁入口鼻,仿佛母亲的乳汁般,香甜异常。
“林大哥,怎么样,是不是这里?!”李武陵捧起湖水洒在脸上,又胡乱的抹了把水珠,得意洋洋笑道。
“就是这里了,”遥望远处湖水长天共一色,林晚荣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只有贺兰山上这洁净如雪的天上泉水,才能灌溉出巴彦浩特那么肥沃的草原。我确定,胡人要塞,就在我们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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