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寒痛苦的抱住头:“你看蝶儿还那么小,就已经是满头白发了,独孤家的女子从小就是满头白发,这是诅咒,祖宗留下来的,破不了的。”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背后似乎站着独孤家世代被诅咒死的冤魂。到底是什么诅咒,使他们变成这样。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翠衣在书房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水把书都浸湿了,只好拿到前厅来晾。

见我起来,翠衣打来清水给我洗漱。那些书都摊在桌子上,我仔细翻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独孤冷真的是个好学之人,字迹清秀,让我平生几分好感。他写的大多都是一些有关医药方面的知识,比如藏红花这种西藏名贵药材就记载了不少。

治各种痞结:藏红花每服一朵,冲汤下。忌食油荤和盐,宜食淡粥。治伤寒发狂,惊怖恍惚:水一盏,浸一宿服之。治吐血:藏红花一朵,无灰酒一盏。将花入酒内,隔汤炖出汁服之。

可是在中原藏红花还是比较稀有的,我往后翻想要接着看下去,却发现字体都已经晕开了,手指摸上去,墨迹盈于指尖。翠衣出去了一小会儿,不久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小姐,三夫人的女儿鸳鸯跳井自杀了。”

自杀?又死了一个人。

鸳鸯的尸体是早上下人打水的时候发现的。尸体已经飘了上来,泡的有些发白了,三夫人扑在尸体上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的丫鬟湘莲过来替老太太来安慰了几句就算罢了。姨丈平静的对一脸呆若木鸡的下人说:“把二小姐埋到祖坟去吧。”这些下人全都是痴呆的模样,不过他们相当镇定把尸体抬起来就出了门。

三夫人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我心里的积怨越来越大,姨母看到我这样也着实心疼,正巧赶上镇子上的庙会,她说:“不如带着丫鬟出去散散心,这是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样也好,于是翠衣就跟着出了门。



当日回到府上已经很晚了,老管家钟叔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我,见了我,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了。他说:“七少奶奶,您要再不回来,老身可要派家丁去找您了。”

“钟叔,翠衣回来没有?”

“老身一直在门口守着,没见过那丫头的踪影。”我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翠衣跟了我许多年,贪玩嘴馋却也不是不守规矩之人。我在茶馆喝茶时,她说要去买糖人,这一走就没了踪影。眼看这天都要黑了才抱着一丝她已经回来的希望赶回来。听钟叔这么一说,我的心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恐怕翠衣已经遭到不测。

“七少奶奶不用着急,那丫头可能一时贪玩晚回来一会儿,我派家丁去找,老太太今天老念叨你吩咐我等你回来立刻去她房里。”

“我知道了,钟叔,翠衣就拜托你了。”

“少奶奶客气了,这是老身份内的事。”钟叔说着就招呼几个家丁出去了。

我赶到祠堂,老太太正跪在菩萨面前念经。我轻轻的唤道“祖母,如烟给您请安。”她睁开眼睛对身边的丫头说:“我想和如烟单独说说话。”丫鬟应声退出房门并把门关上,我扶老太太起来坐在太师椅上。

“祖母今天叫如烟来有什么事?”

“如烟,你虽然算过了门,但是跟冷儿却也没有拜过堂,我思前想后啊,还是决定破格规矩把你重新许配给清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忙推脱:“祖母对如烟好,如烟心里都明白,只是我已经嫁了七少爷,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如果真要怪也怪如烟没福气,祖母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如烟,你那么懂事,祖母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可是嫁进独孤家确实是害了你。”

“祖母说的是哪里话,夫君的死是意外,李厨娘是以死谢罪,而鸳鸯是自己想不开,祖母年岁大了,整日烧香,这菩萨的眼睛看得实在总会还我们太平的。”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就你这张小嘴巴巧,哄得我老太太没话说。可是,他们的死并不是偶然,都是祖宗上造的孽。”

我犹豫了一下说:“祖母,如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祖母所谓的祖上造的孽,不知道是什么孽?”

老太太叹了口气,手里的佛珠又捻动了起来:“发生了这么多事确实不该瞒你了。当年我们的祖宗独孤傲然是王身边的红人,他退隐后住到这伏龙镇是天下皆知的事。后来他娶了一房妻室,那女子贤良淑德与独孤傲然相敬如宾。再后来,独孤傲然去山上打猎的时候救回一个受伤的女子,那女子有倾国倾城之貌,他很快就爱上了她,并收她为妾,也就是三夫人。三夫人非常得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她却在大夫人的汤药中下了毒,大夫人是微笑着死在独孤傲然的怀里的,他心痛不已于是举剑刺进了三夫人的喉咙,三夫人的头发瞬间变成银白色,当时天色大变,电闪雷鸣。庭院里的樱花落尽,她死得很安详。独孤傲然也自杀而死。当是也奇怪,三夫人死后,大雨连下了两个月,乡民遭受了洪水之灾。从那以后,凡是独孤家的子孙,都会死的只剩下一棵独苗,而且死的方法千奇百怪。凡是女子生下来就是一袭白发,未出阁就香消玉殒。”

“那二夫人呢?祖母。”

“如果没有二夫人,也许独孤家就散了。独孤傲然死后,她独自一个人把家族经营起来,所以独孤家才有了今天。不过可惜的是,二夫人的孩子在三夫人死后也胎死腹中了。”

我叹息,真是个命运波折的女人。



翠衣失踪了。钟叔带人找了好几日,每次都是一脸失望的回来。他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少奶奶不要太担心了。”我开始仔细分析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从独孤冷死后,我先后发现李厨娘做的梅花糕里有毒,可是其他人吃的梅花糕里却没有毒,这说明,下毒的人是针对独孤冷的。事实证明,独孤冷确实是得过一场大病,根据鸳鸯的描述当时情况,是中毒后毒瘾发作的表现。他没有在两年前被害死,而是在两年后迎嫁的路上暴毙。根据他看的书来讲,他后来也知道自己被下了毒。如果说他是中毒而死,那么他研究了那么多关于医药还有毒方面的书籍,未免也太没用了。

李厨娘是畏罪自杀,她大不必这么做,有这个时间她可以借故出去买菜溜出府,从此不再回来。可是她和七少爷无冤无仇,又何必害他?

鸳鸯看起来是个性柔弱的人,自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在花园里被人跟踪,在庙会上翠衣的失踪恰好证明了我的推测。一个轻功比我要高明许多倍的人正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下一个被害的目标会不会就是我?我越来越发现事情不仅仅是诅咒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起床又是日上三竿。我最近越来越渴睡了,心情也越来越苦闷。去花园里和小蝶儿玩游戏,我蒙住了双眼,小蝶儿跑着道:“这里,抓我啊,抓我啊。”我故意抓偏方向乐得小蝶儿咯咯的笑。

忽然我的腰被抱住了,一直不怀好意的手将我揽的死紧,口里戏谑道:“抓住了抓住了。”


我解开眼罩看见独孤凉无赖的抱着我,怎么也推不开。小蝶儿乐得拍手:“好极好极,四叔也来玩游戏。”

我心一急正要点他麻穴,他却忽然伸手挡住了我的手指,正色道:“姑娘好身手。”

不服输的性子使上来,我凌空一个飞腿,不自觉地与他过起招来。这独孤寒虽然疯疯癫癫的,武功却了得,如果他拿剑的话,以他的快狠准,我肯定拼不过十招。不过论技巧和敏捷,我不在他之下。

那种奇怪的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我一个疏忽给独孤凉逮到了死穴,他将我困在怀里,调笑道:“姑娘生的美做我娘子怎么样?”这家伙真是疯了,我正要反击,忽然远处传来惊呼:“四少爷,你爹来了,还不快把你弟妹放开。”独孤凉一听到“爹”这个字,急忙把我放开大呼小叫的跑开。

三夫人走过来拉着我前前后后的检查:“没伤着吧,四少爷身手好没想到如烟竟然也会武功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抬眼看到三夫人要上挂的精致的香袋,不由得惊呼:“好漂亮的香袋!”

“这是鸳鸯亲手给我做的呢。”三夫人抹了抹眼睛:“看见你就想到我们鸳鸯,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三娘节哀,鸳鸯那天晚上有什么不对劲么?”

“那天下着雨,鸳鸯本来是给四夫人送鞋样,也没什么不对劲,可是见她很久没回来,我去四夫人那里问,她说,鸳鸯已经回去了。我也没去鸳鸯的房里瞧,第二天下人就把她的尸体从井里打捞出来了。”三夫人的心情很低落,她身边跟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丫鬟,看起来很羞怯的样子,深埋着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回七少奶奶的话,珠儿。”

“好珠儿,快扶三娘回房休息吧,如果三娘想找人说话,你就来冷烟小筑找。”

“珠儿记下了。”

我又安慰了三娘一番才带着蝶儿离开。小蝶儿抬起头好奇地问我:“那个珠儿姐姐是丫鬟吗?”

“对。”

“哦,可是她跟阿兰不一样。”

我轻轻的拍她的脸:“傻孩子,人跟人哪能一样呢!”
十一

我只见过四夫人一次,记忆力她是个纯净而美好的女子,很年轻,不怎么喜欢说话,有一种婉约之美。可是府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出身青楼的人连下人都看不起。

四夫人住在锦绣园。因为宅院太大了,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早知道就该让下人带着过来。我从来不知道独孤家竟然有这么多号人,竟然还空着一处院落。院落相当破旧,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了。大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依稀辨认出几个字:藏娇阁。

金屋藏娇?

独孤家所有的院落都没有门,只有这家院落有门,还上了锁。

我往前走了两步,正想推这道门是不是虚设的,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柔媚的女声:“别推那个门。”

我吓了一跳,回头,是四夫人。

“为什么?”

“那门里不干净。”

我乖巧的笑道:“四娘,我正要去你的院落里找你呢,一时迷了路,就走到这里来了。”

“找我?”四夫人微微的笑:“有什么事?”

她并没有邀请我的意思,我也不再客套直接问:“我只是想问四娘,鸳鸯死的那天晚上,她来给四娘送过鞋样。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是给我送鞋样,送到了就走了,离开的时候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走的时候开始下小雨了。”

“哦,是这样的。”我皱眉努力回忆那天晚上的事。

四夫人微笑的绞着手里的丝帕:“你怀疑我?”


“如烟只是想了解。”

“没用的,嫁到他们独孤家就等死吧,不被诅咒死也被吓死或者折磨死。我这种卑贱之人死不足惜,如烟,你刚嫁过来就受了寡,真是可怜。”她脸上并没有怜惜的神色,反而很讥讽。我不想在理她,看了一眼那神秘的院落,转身离开。四夫人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她的气质不像是说出这种话的人。不过,我是不想再看见她这幅讥讽的模样。


路过厨房的时候,我好奇的朝里望了一眼急急的往前走,脚下噼里啪啦的响。

是一种花,蓝紫色,六片花瓣,红色花蕊,有异香。花已经被晒干了,我捡起一朵花,是藏红花没错,独孤冷的书里有记载。一个家丁走过来,恭敬的叫了声:“七少奶奶好。”他开始把干花一朵一朵的拾起来放在一个小坛子里。

“这么名贵的花是做什么用的?”

“哦,是二夫人吩咐做成养颜粥给小姐们喝的。”家丁把话收起来,只听一个女声从厨房里传出来:“三郎,将梅花坛从地窖里搬出来。”家丁应了一声就痛快的去了。我一时好奇封在坛子里的梅花是什么样子的,也想跟着去,却被钟叔叫住,他说:“七少奶奶,到午饭时间了,老太太请你过去呢。”

那个叫藏娇阁的院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定是独孤傲然三夫人的居所,后人把它封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那个不干净的地方。

夜静悄悄的,只有打更人在敲着锣鼓巡视。四夫人的锦绣园紧挨着藏娇阁,锦绣园的灯火已经灭了,我直接翻墙进入这所破旧的院落。

其实,我本身并不相信有鬼魂这么一说,而且不相信鬼魂能害到自己的后人,这未免太荒谬了点。院落里杂草丛生,大屋上的窗户纸翻飞着,屋门上却没有上锁,轻轻的推开门,陈年的红木门发出破碎而苍老的吱呀声,一股尘土和腐旧味道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掩了一下鼻子,空气太糟糕了,让人想要呕吐出来。我从怀里掏出夜明珠来,漆黑的屋子顿时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住的房间,轻纱落账,铜镜前还有未涂完的脂粉和一些首饰。

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这个书房让我想起独孤冷的书房,都是一样的满满的书。墙上还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女子有倾国倾城之貌。气质高贵而内敛,她微笑着置身于一片樱花灿烂中。画上有题字;佳人如斯,夫复何求。独孤傲然。

他一定很爱她吧。

爱之深,责之切。有了这种爱她的心情,他杀了她,就也等于杀了自己。

书柜上放着大量的画轴,我拿着一幅打开看,还是那女子的画像。那女子名叫凉月,清凉的月光,好有意境的名字。书桌上放着一本抄写的诗句,和那刚毅的字迹不同,娟秀而灵巧。

我刚要打开,那破旧的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我立刻将夜明珠收进怀里,藏在桌子下面。门开了,卷进一阵阴森的风。忽然我听见脚步声从背后响起,还未来得急转身,一根木棒袭上脑后,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十二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人捆绑的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封住了。这是一个暗阁,头还在隐隐作痛。很快的,我便能适应眼前的黑暗。暗阁是镂空雕花的,我挣扎了两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我透过隐约的烛光,看到这并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房间的摆设,有女人的说话声音伴着一股幽香清晰的传过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声音相当冷酷沙哑,却有似曾相识。

“办妥当了。”我看见声音的主人,她跪在地上,无比虔诚,一如我一开始见过她的模样有一种婉约之美。

“你亲眼看见她断气的么?”

“回娘的话,女儿将她打晕后就埋在了藏娇阁的杂草丛里。想那柳如烟有天大的本事也没了性命。独孤家发先七少奶奶失踪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老院落去,就算想到了,也以为是鬼魂所为。”

“那个柳如烟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下一个轮到谁了?还请娘吩咐。”

“先歇歇手吧,过些日子再说,这些天也够他们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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