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好像本王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样。”
  胤太子面露讥诮,依着三公主坐下,就像在他自己府中一样随意。
  即便是亲兄妹,遇上胤太子捉摸不定的目光,三公主仍旧打了个寒颤,起身跑到司马槿身后。
  “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槿淡淡一笑问道。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本王!”
  原本神色寡淡的胤太子虎目圆瞪,怒气腾腾的盯着司马槿,眼见司马槿神态从容,不为所动,胤太子那股气势还未放出就被他收回,心中微微失望。
  “不知我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动肝火?”
  司马槿轻描淡写的问道。
  从背后打量着司马槿,三公主无比佩服,在胤朝能如此和大哥说话的,恐怕就只有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师姐了,连张七都做不到。
  依上坐榻,胤太子端起三公主喝过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得三公主一阵娇羞,恨恨的踱着脚。
  半晌,胤太子抬起头,注视着司马槿:“你就真舍得你那龙门客栈?”
  “无聊时的游戏,殿下见笑了。殿下若是看不顺眼,大可自便。”司马槿不假辞色道。
  “有趣有趣,自从本王认识你之初,你就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连敬意都没。”胤太子玩味的打量着火光下的夺目女子,吐出一口气道:“你仗着你那个师父,不将本王放在眼里,那你可知道,在天宫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司马槿好奇的问道。
  见状,胤太子眉头深皱起来。
  他总感觉到,他的好事被破坏,和对面的女子有着莫大关系,且不仅仅局限于她和张七的联手。
  石翁等人久久没有音讯,黄天老人和葵朝真仙大打出手,一夜中竟然出现了无数个国师府客卿,这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的判断力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面对滴水不漏的司马槿,胤太子恨得牙痒痒,既想将这个骄傲美丽的女人压在身下虐玩一番,又想直接将她杀了了事。
  可他又不能这么做,自从他和张七正式撕破脸皮后,胤朝局势一天比一天乱,虽还不至于让他焦头烂额,可他也不想让这个烂摊子扩大。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胤太子放声大笑,站起身向阴影处走去。
  就在司马槿和三公主同时暗舒口气时,胤太子忽然止住脚步。
  “从今日起,公主府奴才减半,三日供饭,公主和司马女官不得出内院半步。”
  话音落下,三公主神色剧变,大叫道:“你怎么能这样……”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好事。彭三被张七打成重伤,你们真以为可以置身事外?”
  狠毒的声音传来,胤太子大笑一声,走入阴影消失不见。
  三公主打了个哆嗦,面色苍白,摇晃着盘坐在地,口中不住喃喃:“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完了……”
  “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今日才说出罢了。”
  司马槿说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胤朝已乱得不成样子,禁杀令早被所有人遗忘,罪不责众,师妹无需担忧。”
  三公主闻言眸中闪过亮光,默默点头,却已经忘了司马槿正是凭借此事要挟她,这么久过去,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关系。
  “可是,他怎么可以让我连饭都吃不到!”
  “我说殿下,你可是仙人,别说三天,三年不吃饭都没事。”
  司马槿无奈的摇了摇头,眸中透着嘲讽。
  仙临东界,恐怕谁也没想到,在仙神妖魔获得凡人信仰的同时,他们也在不经意间被凡人同化,这是事实,即便他们永远不会承认。
  “殿下还想听英雄救美的故事吗。”
  回身坐好,司马槿翻开古意盎然的书卷。
  “不听了,又狗血又烂俗,都是假的!”
  三公主气鼓鼓的说道。
  “也不尽然。”
  司马槿笑了笑,将书卷放下,看了眼手腕上的珠链,神色平静。


第531章 江湖(上)
  距离三公主府不远的一座大府中,张七喝了口茶水,又放下,站起身,心事不宁的在厅上踱着脚步。
  非邪上人坐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取出银白色的腰牌,张七又看了一眼,眉宇间仿佛托着沉甸甸的冰雪,寒意凛然。
  “上人,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
  张七看向非邪上人,忍不住问道,语气中略带责备。
  “你那位安客卿不是处理得很好,有什么好急。”非邪上人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用谁也不知的手段让太子府客卿至今生死不明,又让黄天老人和葵朝的那个真仙大打出手,牵制于葵朝。”
  张七古怪的看了眼非邪上人,素来从容淡定的非邪上人这番话说得很奇怪,他的语气中似乎多出一些本不该流露出的东西,像是嫉妒?
  也难怪,不是谁都可以像安客卿一样,轻描淡写的化解太子的攻势,虽说其中也有不少运气成分。
  心中暗叹一声,张七淡淡说道:“可是,以安客卿的本领,兼之他已易容,怎么会被太子府的客卿盯上,一路尾随至拾龙客的藏身之地?”
  “不是还有一个黄天老人。”非邪上人道。
  张七摇了摇头:“即便是真仙,也难以识破司马小姐的易容术。”
  张七自然不会知道,安伯尘易容出城,却在出城后改回原先的行头,等着太子府的客卿上钩。
  “难道真像安客卿和拾龙客说的那样,父亲留下的高手里出了叛徒。”
  张七直勾勾的盯着银白色的腰牌,腰牌上浮出的两行字令他心头发寒,这两行字分别来自安客卿和拾龙客,说得虽隐晦,可张七如何猜不出两人真正想传达的意思。
  “还有一种可能。”
  非邪上人忽然道。
  闻言,张七瞳孔一缩,随后只觉头皮发麻,苦笑道:“上人想多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非邪上人冷笑一声:“小七在海外结识此人,光是这点,其中便有颇多疑处。小七只知道他姓安,连名字都至今不知,而他方出现在胤京便一鸣惊人,如今又让太子都束手无策,他所发挥的能耐远远超乎小七的预计,这一点想必小七你也无可否认。凡事太过反常即有诡异,此人能瞒过小七,手段难以捉摸,切勿掉以轻心。”
  倘若非邪上人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张七或许还颇以为然,继而对安伯尘生出疑心,好好将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整理一番,顺着蛛丝马迹不难发觉其中猫腻。
  要怪就怪非邪上人没能控制住他的妒忌之心,最后一句话拿捏不当,言下之意不外乎说张七不识人更不会用人,且本领还比不上安伯尘。
  张七何等人物,就连真仙境的胤太子也敢相争一番,在他平易近人的翩翩风度下,藏着一颗刚愎自用的心,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担心丑事暴露,而在海外亲手杀死他的随从。
  “哈哈哈……”
  张七长笑一声,掩饰着他眼中一闪即过的不悦:“上人此言差矣。倘若安客卿是太子的人,他又岂会当街打太子的脸,又让黄天老人陷入险地。几个六重天太子那家伙也许不在意,可堂堂真仙,就算他再怎么假装疯癫,也不会轻易舍弃一个真仙。再者,不单单是安客卿说国师府有叛徒,拾龙客此人心志淡泊,闲云野鹤一般的人,若非受父亲大恩,岂会留在国师府?这种人最不可能被收买,连他都暗示国师府有叛徒,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
  张七脸上现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更何况司马小姐向来懂得观人,她的易容仙术能够入骨偷心,安客卿若有异志,司马小姐岂会不知?”
  非邪上人不言不语,他闭目养了一会神,随后站起身,朝向张七恭敬施礼:“公子有此等高人相助,自然不用再害怕太子殿下。老朽还有一炉丹没炼,先行告退。”
  怔怔的看着非邪上人,张七脸色不住变化,半晌还是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扶住非邪上人,柔声道:“上人何必如此。就算安客卿有功,可他毕竟还是半个外人,哪有从小看着小七长大的上人来得亲近?上人永远是我张七最尊敬的前辈。”
  暗叹口气,非邪上人心中一软。
  他今日如此表现,的确有大半是因为嫉妒的缘故,然而,他毕竟是和张国师一辈的人物,历事颇多,心中难免对这个不知底细的安客卿生出怀疑,且越想越觉得哪里有古怪。
  “罢了,老朽就在府中炼丹,小七若有事大可唤老朽。”
  说完,非邪上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到非邪上人的身影消失在府苑深处,张七那股子亲切劲烟消云散。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一辈的人物终究难堪重用了。”
  喃喃低语着,张七眼中飘过不屑。
  对于安客卿不可捉摸的手段,张七虽说也有点吃味,可大多还是惺惺相惜,更甚者还有几分慧眼识英雄的畅快。国师府的老人们安逸了这么多年,一个个都失了锋芒,更没了容人之量,就拿非邪上人来说,换做两百年前的他,遇上安客卿这样的俊杰人物,他定会不吝赞赏提拔,如今却担心自己的地位动摇,被对方超过。
  冷笑着摇了摇头,张七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那个安客卿是司马小姐都看得入眼的人物,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便同意帮易容。自己若是彻底收服了安客卿,司马小姐定也会高看自己一眼,到那时,何愁无法抢在太子之前抱得美人归。
  又想了想,张七还是打消了立马召回安客卿,助他突破真仙的打算。
  毕竟事情还没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局势正慢慢向自己这边倾倒,安客卿虽有本事,可也得再考察一段日子,毕竟父亲留下的法宝只够两个人御劫,切不可感情用事。
  如是想着,张七伸出手指,点出五彩光华,在银白色的腰牌上写着什么。
  ……
  葵截边境处,安伯尘盘膝坐于一处沙丘下,拾龙客横躺在他身边,依旧昏迷不醒。
  在安伯尘面前摆放着两块腰牌,一块是他自己的,另一块属于拾龙客。
  滚滚黄沙掠过起伏不平的沙丘,黄沙中裹挟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骑着骏马,身上气息弱到难以察觉,自然不会是仙魔中人。
  安伯尘收回目光,看向那两块腰牌。
  他已分别用自己和拾龙客的腰牌,向张七传达国师府有“叛徒”的消息,如今只等张七的回信。
  风沙漫过眼帘,呵斥喊杀声从远处传来,却是那一男一女齐齐掉头转身,和追赶他们的对头厮杀在一起。
  安伯尘抬头瞄了一眼,就在这时,从他的腰牌上传来五彩光华,安伯尘低头看去,随即心中生出淡淡的失望。
  饶是知道国师府中有叛徒,张七的传信中并没有流露出助他突破真仙的意向,他只让安伯尘立即请回那名国师府真仙,带回胤京。
  短暂的失望后,安伯尘恢复自如。
  张七的反应在他的预计之中,他也并没期望张七傻到这么容易便彻底相信自己。
  安伯尘所要做的并非是获得张七的信任,而是将张七逼上绝路。如今看来,胤朝之争中,国师府隐隐占据上风,等形势急转直下,张七突然发现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赖之人时,他自然会不惜全力相助安伯尘。
  风沙又大了起来,那几个正在争斗的人渐渐向安伯尘靠近。


第532章 江湖(下)
  “师妹,小心毒镖!”
  “师兄安心,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和龙山四怪交手了。”
  “也是……师妹你先走,快快回师门送信,师兄我先抵挡一阵。”
  “师兄不可!”
  ……
  风沙中传来年轻男女的声音,安伯尘本不欲理会,可看到他们刀来剑往的模样,不由微微错愕。
  无论是那对年轻男女,还是追杀他们的那四个中年人,身上的气息都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地步,甚至还不到地品,也就比炎火稍微高出一点罢了。令安伯尘有些奇怪的是,他们的招式倒还有模有样,依稀能够看出当初横行大匡的虎狼风采,只不过太花哨,也太杂乱。放在两百年前的大匡,随便一个诸侯国,只消出个炎火境界的校尉,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收拾。
  “莫非是哪个匡将留下的遗脉?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也不像。”
  安伯尘低声喃喃着,心中起意,并没离去。
  “啊!”
  穿着一身水湖蓝束身裙的少女惊叫一声,却是她的师兄一不留神中了毒镖,重重从马背上摔倒。
  “哈哈哈……”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放声大笑,收回琅环刀,看向抱住青年流着眼泪的少女,得意的说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湘湖派竟然派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来招惹老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炎炎大漠,日头极晒。
  少女哭得稀里哗啦,仿佛听不到大汉的嘲讽。
  她初出师门,行走江湖,所到之处人人都会称上一声女侠,也算得意至极。可事实上,她远没有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当师兄被龙山四怪打伤,她脑中一片空白,早已不知所措。
  林秀馨哭得正伤心,就在这时,她隐隐察觉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余光中,林秀馨只见十来步外的沙丘下坐着个白衣少年,少年身边还躺着个相貌奇异的男子,龙山四怪显然也发现了那两个不速之客,正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少年。
  “敢问小兄弟出自何门何派?”
  络腮胡大汉看向安伯尘,面露警惕,扬声问道。
  安伯尘可是神仙中人,就算光明正大的站在几人面前,只要一个不愿意,对方也无法看见他。落在龙山四怪心头,只当安伯尘轻功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大漠中,自然要问个明白。
  “无门无派。”
  安伯尘淡淡回答道,心中却愈发好奇起来。
  听这几人之前言语,他们似乎来自不同的门派,年轻男女来自湘湖派,那四个中年人则号称龙山四怪,名号虽颇有气势,可他们的修为却让安伯尘哭笑不得。
  怪了,四界什么时候有修炼宗门了?就算是修炼宗门,也没听说过有弱到这种程度的宗门。
  安伯尘心中道。
  他这番作态落入龙山四怪眼中,却让其余三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个个面露不忿。
  “哼,也不知是哪家的小辈仗着有两手轻功,便在这里装模作样。”
  从龙山四怪中走出一个高手阴冷的男子,没等络腮胡大汉,他便双手一抖,袖中攒射出疾风暴雨般的暗器。
  他也是忌惮安伯尘轻功了得,因此一下子射出百来支暗器,封堵住安伯尘的上下左右。
  “小心!”
  眼见那个英俊的少年一动不动,仿佛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似的,林秀馨惊叫一声提醒道。
  紧接着,是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百来支暗器忽然紧缩成一团,钻入少年的右眼,转瞬之后,从左眼射出,消失在空气之中。
  龙山四怪无不变色,呆立不动,林秀馨则惊讶的张大嘴巴,五个人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少年是……
  安伯尘本没打算吓唬他们,只是好奇龙山四怪射出的东西。
  把百多只毒镖收进眼皮里转了一圈,安伯尘微微失望。
  本以为会是什么法宝,不想只是一些淬了毒的寻常兵器,别说他了,就连最末流的炎火修士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伙人究竟从哪来的?为何我还在大匡时,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群存在?
  安伯尘望向龙山四怪和少女。
  只见少女忽然双膝跪地,向他连连磕头:“神仙在上,救救我师兄。还有,这几个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还望神仙大人替天行道。”
  少女的语气诚恳而笃定,夹杂着丝丝喜悦,似乎觉得安伯尘一定会如她所愿一般。
  安伯尘一言不发,长袖一挥,龙山四怪和少女齐齐昏倒在地。
  安伯尘早已记不得,他从何时起,对于凡人再没有那种怜悯、亲近之意,随着他修行渐深,这种仙凡之间的隔阂愈发显得深切。他想拯救被仙神蛊惑的凡人,只是因为他们代表了安伯尘曾经所拥有的,代表了他生长的这片土地,除此之外,安伯尘几乎懒得和他们说上半句话。
  有些时候安伯尘很抗拒这种感觉,可后来他渐渐知道,这便是获得睥睨天地的力量所需付出的代价。
  一朝成神仙,再不遇凡尘。
  大漠风沙起,安伯尘从目眶中射出雷珠,逐一钻入少女和龙山四怪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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