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後堂说话。』朱仝随著柴进直到里面。朱
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敢迳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覆:小可小旋风专爱
结识江湖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剌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
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友,目今在梁山泊做
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
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议。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
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横,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
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著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
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
是忒毒些个!』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
进道:『李大哥,你也快出来陪话。』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
心头一把无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
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
!』
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不争朱仝说出
这件事来,有分教:大闹高唐州,惹动梁山泊。直教:招贤国戚遭刑法,好客皇亲
丧土坑。毕竟朱仝说出甚麽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赐 柴进失陷高唐州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
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
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
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
,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
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
。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
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
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夥。』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
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於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
,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
,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
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
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
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
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
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
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
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
,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
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
,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好迎著,接著看了,大惊道:『既是
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
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
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
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
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
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
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
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
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
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
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
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
说我家宅後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
,来宅子後看了,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
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
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
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
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
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
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
得是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
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
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
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
,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
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
。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
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
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夥。』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
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於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
,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
,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
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
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
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
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
在话下。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
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
,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
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
,柴大官人好迎著,接著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
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
,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
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
遭。』
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
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
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
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
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
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
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
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
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後有个花园,水亭盖造
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来宅子後看了,便要发遣我们
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
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
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
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
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
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
』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
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
!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再商量!』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
没来由,和卤做甚麽?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著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
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著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
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
一发都砍了!』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
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
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著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正说之
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著两眼
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欧死,你可看骨肉之
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
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
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後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
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再商量。』
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
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请僧修设好事
功果。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著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
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迳来到
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著一身孝服,慌
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麽人?』柴进答道:『小可是柴
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
?』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继了七了搬出去。』
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
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著先朝丹书
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
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
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听得喝打柴
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拳打翻。那二
三十待抢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都走了,再拿殷天锡提起来,拳
头尖一发上。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柴进只叫苦,便
教李逵且去後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
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柴进道:『我自
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是。事不宜迟!』李逵取了双斧,带了盘缠,出後门,自
投梁山泊去了。不多时,只见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围住柴皇城家。柴进见来
捉人,便出来说道:『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众人先缚了柴进,便入家里搜捉行
凶黑大汉,不见,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当厅跪下。知府高廉听得打死了他舅子殷
天锡,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只待拿人来,早把柴进欧翻在厅前阶下。高廉喝道:
『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柴进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间有先朝太
祖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见今停丧
在家。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欧打,
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现在那里?』柴进道:『心慌
逃走了。』高廉道:『他是庄客,不得你的言语,如何敢打死人?你又故纵他逃走
了,来瞒昧官府!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与我打这厮!』柴进
叫道:『庄客李大救主,误打死人,非干我事!放著先朝太祖誓书,如何便下刑法
打我?』高廉道:『誓书在那里?』柴进道:『己使人回沧州去取来了。』高廉大
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人下手,把迤
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取那二十五
斤死囚枷钉了,发下牢里监收。殷天锡尸首检验了,就把棺木殡殓,不在话下。这
殷夫人要与兄弟报雠,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监禁下人口,封占了房屋围
院。柴进自在牢中受苦。说李逵连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来见众头领。朱仝一
见李逵,怒从心里,挈条朴刀,迳奔李逵,黑旋风拔出双斧,便斗朱仝。晁盖,宋
江并头领一齐向前劝住。宋江与朱仝陪话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干我李逵之事
;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今日既到山寨,便休记心,
只顾同心协助,共兴大义,休教外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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