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跟随太尉前去。吴用便道:「再教『铁叫子』乐和作伴,
两个同去。」高太尉道:「既然义士相托,便留闻参谋在此为信
。」宋江大喜。至第四日,宋江与吴用带二十余骑,送高太尉并
众节度使下山,过金沙滩二十里外饯别,拜辞了高太尉,自回山
寨,专等招安消息。
   却说高太尉等一行人马,望济州回来,先有人报知,济州
先锋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太守张叔夜等出城迎接。高太
尉进城,略住了数日,收拾军马,教众节度使各自领兵回程暂歇
,听候调用。高太尉自带了周昂,并大小牙将头目,领了三军,
同萧让,乐和,一行部从,离了济,迤逦望东京进发。不因高太
尉带领梁山泊两个人来,有分教,风流出众,洞房深处遇君王;
细作通神,相府园中寻俊杰。毕竟高太尉回京,怎地保奏招安宋
江等众,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

   话说梁山泊好汉,水战三败高俅,尽被擒捉上山。宋公明
不肯杀害,尽数放还。高太尉许多人马回京,就带萧让,乐和前
往京师,听候招安一事,却留下参谋闻焕章在梁山泊里。那高俅
在梁山泊时,亲口说道:「我回到朝廷,亲引萧让等,面见天子
,便当力奏保举,火速差人前来招安。」因此上就叫乐和为伴,
与萧让一同去了,不在话下。且说梁山泊众头目商议,宋江道:
「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实。」吴用笑道:「我观此人,生得蜂
目蛇形,是个转面忘恩之人。他折了许多军马,废了朝廷许多钱
粮,回到京师,必然推病不出,朦胧奏过天子,权将军士歇息,
萧让,乐和软监在府里。若要等招安,空劳神力!」宋江道:「
似此怎生奈何?招安犹可,又且陷了二人。」吴用道:「哥哥再
选两个乖觉的人,多将金宝前去京师,探听消息,就行钻刺关节
,把衷情达知今上,令高太尉藏匿不得:此为上计。」
   燕青便起身说道:「旧年闹了东京,是小弟去李师师家入
肩。不想这一场大闹,他家已自猜了八分。只有一件,他却是天
子心爱的人,官家那里疑他。他自必然奏说:『梁山泊知得陛下
在此私行,故来惊吓,已是遮过了。』」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
那里入肩,枕头上关节最快。小弟可长可短,见机而作。」宋江
道:「贤弟此去,须担干系!」戴宗便道:「小弟帮他去走一遭
。」「神机军师」朱武道:「兄长昔日打华州时,尝与宿太尉有
恩。此人是个好心的人。若得本官於天子前早晚题奏,亦是顺事
。」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应著此人
身上。便请闻参谋来堂上同坐。
   宋江道:「相公曾认得太尉宿元景麽?」闻焕章道:「他
是在下同 朋友,如今和圣上寸步不离。此人极是仁慈宽厚,待
人接物,一团和气。」宋江道;「实不瞒相公说:我等疑高太尉
回京,必然不奏招安一节。宿太尉旧日在华州降香,曾与宋江有
一面之识。今要使人去他那里打个关节,求他添力,早晚於天子
处题奏,共成此事。」闻参谋答道:「将军既然如此,在下当修
尺书奉去。」宋江大喜。随即教取纸笔来,一面焚起好香,取出
玄女课,望空祈祷,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随即置酒,与戴宗,
燕青送行。收拾金珠细软之物,两大笼子,书信随身藏了,仍带
了开封府印信公文。两个扮作公人,辞了头领下山,渡过金沙滩
,望东京进发。戴宗托著雨伞,背著个包裹。燕青把水火棍挑著
笼子,拽扎起 衫,腰系著缠袋,脚下都是腿 护膝,八搭麻鞋
。於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不由顺路入城,却转过万寿门来。
两个到得城门边,把门军挡住。燕青放下笼子,打著乡谈说道:
「你做甚麽挡我?」军汉道:「殿帅府有钧旨,梁山泊诸色人等
,恐有夹带入城,因此著仰各门,但有外乡客人出入,好生盘诘
。」燕青笑道:「你便是了事的公人,将著自家人,只管盘问。
俺两个从小在开封府勾当,这门下不知出入了几万遭,你颠倒只
管盘问,梁山泊人,眼睁睁的都放他过去了。」便向身边取出假
公文,劈面丢将去道:「你看,这是开封府公文不是?」那监门
官听得喝道:「既是开封府公文,只管问他怎地?放他入去!」
燕青一把抓了公文,揣在怀里,挑起笼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
声。两个迳奔开封府前来,寻个客店安歇了。
   次日,燕青换领布衫穿了,将搭膊系了腰,换顶头巾,歪
戴著,只做小闲模样。笼内取了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
哥,小弟今日去李师师家干事,倘有些撅撒,哥哥自快回去。」
吩咐戴宗了当,一直取路,迳奔李师师家来。到得门前看时,依
旧曲槛雕栏,绿 朱户,比先时又修得好。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
,从侧首边转将入来,早闻得异香馥郁。入到客位前,见周回吊
挂,名贤书画; 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尽是雕花香
楠木;小炎欤∑探跣濉Q嗲辔⑽⒌乜人砸簧诀叱隼醇
了,便传报李妈妈出来。看见是燕青,吃了一惊,便道:「你如
何又来此间?」燕青道:「请出娘子来,小人自有话说。」李妈
妈道:「你前番连累我家,坏了房子。你有话便话。」燕青道:
「须是娘子出来,方才说的。」
   李师师在 子後听了多时,转将出来。燕青看时,别是一
般风韵:但见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
琼姬,绝胜桂宫仙姊。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客
位里面。燕青起身,把那帕子放在桌上,先拜了李妈妈四拜,後
拜李行首两拜。李师师谦让道:「免礼!俺年纪幼小,难以受拜
。」燕青拜罢,起身道:「前者惊恐,小人等安身无处。」李师
师道:「你休瞒我,你当初说道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
。』临期闹了一场,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
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
息。」我那时便自疑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後又闹了这场,
不曾问得。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
知;若不明言,绝无干休!」
   燕青道:「小人实诉衷曲,花魁娘子,休要吃惊!前番来
的那个黑矮身材,为头坐的,正是『呼保义』宋江;第二位坐的
白俊面皮,三牙髭须那个,便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小旋风』柴
进;这公人打扮,立在面前的,便是『神行太保』戴宗;门首和
杨太尉厮打的,正是『黑旋风』李逵;小人是北京大名府人氏,
人都唤小人做『浪子』燕青。当初俺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教小
人诈作张闲,来宅上入肩。俺哥哥要见尊颜,非图买笑迎欢,只
是久闻娘子遭际今上,以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指望将替天行道
,保国安民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免致生灵受苦。若蒙如
此,则娘子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如今被奸臣当道,谗佞专
权,闭塞贤路,下情不能上达,因此上来寻这条门路,不想惊吓
娘子。今俺哥哥无可拜送,有些些少微物在此,万望笑留。」燕
青便打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的是财
,一见便喜,忙叫 子收拾过了,便请燕青进里面小阁儿内坐地
,安排好细食茶果,殷勤相待。原来李师师家,皇帝不时间来,
因此上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他家讨茶吃!
   且说当时铺下盘馔酒果,李师师亲自相待。燕青道:「小
人是个该死的人,如何敢对『花魁娘子』坐地?」李师师道:「
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
与汝们众位作成,因此上屈沉水泊。」燕青道:「前番陈太尉来
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的言语,更兼抵换了御酒。第三番领诏招
安,正是诏上要紧字样,故意读破句读:「除宋江,卢俊义等大
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因此上,又不曾归顺。童枢密
引将军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归。次後高太尉役天下民夫,造
船征进,只三阵,人马折其大半,高太尉被俺哥哥活捉上山,不
肯杀害,重重管待,送回京师,生擒人数,尽都放还。他在梁山
泊说了大誓,如回到朝廷,奏过天子,便来招安,因此带了梁山
泊两个人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眼见得把这两
人藏在家里,不肯令他出来;损兵折将,必然瞒著天子。」
   李师师道:「他这等破耗钱粮,损折兵将,如何敢奏?这
话我尽知了。且饮数杯,别作商议。」燕青道:「小人天性不能
饮酒。」李师师道:「路远风霜到此,开怀也饮几杯。」燕青被
央不过,一杯两盏,只得陪侍。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妓女,水
性的人,见了燕青这表人物,能言快说,口舌利便,倒有心看上
他。酒席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後,一言半语,便来撩
拨。燕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省得?他却是好汉胸襟,怕
误了哥哥大事,那里敢来承惹?
   李师师道:「久闻得哥哥诸般乐艺,酒边闲听,愿闻也好
。」燕青答道:「小人颇学得些本事,怎敢在娘子跟前卖弄?」
李师师道:「我便先吹一曲,教哥哥听!」便唤丫鬟取箫来,锦
袋内掣出那管凤箫。李师师接来,口中轻轻吹动,端的是穿云裂
石之声。燕青听了,喝采不已。李师师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
燕青道:「哥哥也吹一曲,与我听则个!」燕青却要那婆娘欢喜
,只得把出本事来,接过箫,便呜呜咽咽,也吹一曲。李师师听
了,不住声喝采说道:「哥哥原来恁地吹得好箫!」李师师取过
阮来,拨个小小的曲儿,教燕青听,果然是玉佩齐鸣,黄莺对啭
,余韵悠扬。燕青拜谢道:「小人也唱个曲儿,服侍娘子。」顿
开咽喉便唱,端的是声清韵美,字正腔真。唱罢又拜。李师师执
盏擎杯,亲与燕青回酒谢唱,口儿里悠悠放出些妖娆声嗽,来惹
燕青;燕青紧紧的了头,唯喏而已。
   数杯之後,李师师笑道:「闻知哥哥好身纹绣,愿求一观
如何?」燕青笑道:「小人贱体,虽有些花绣,怎敢在娘子跟前
揎衣裸体?」李师师说道:「锦体社家子弟,那里去问揎衣裸体
!」三回五次,定要讨看。燕青只得脱膊下来,李师师看了,十
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慌忙穿了衣裳。李师师
再与燕青把盏,又把言语来调他。燕青恐怕他动手动脚,难以回
避,心生一计,便动问道:「娘子今年贵庚多少?」李师师答道
:「师师今年二十有七。」燕青说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五,却
小两年。娘子既然错爱,愿拜为姊姊!」燕青便起身,推金山,
倒玉柱,拜了八拜。这八拜是拜住那妇人一点邪心,中间里好干
大事;若是第二个,在酒色之中的,也把大事坏了。因此上单显
燕青心如铁石,端的是好男子。当时燕青又请李妈妈来,也拜了
,拜做乾娘。
   燕青辞回,李师师道:「小哥只在我家下,休去店东宿。
」燕青道:「既蒙错爱,小人回店中,取了些东西便来。」李师
师道:「休教我这里专望。」燕青道:「店中离此间不远,少刻
便到。」燕青暂别了李师师,迳到客店中,把上件事和戴宗说了
。戴宗道:「如此最好!只恐兄弟心猿意马,拴缚不定。」燕青
道:「大丈夫处世,若为酒色而忘其本,此与禽兽何异?燕青但
有此心,死於万剑之下!」戴宗笑道:「你我都是好汉,何必说
誓!」燕青道:「如何不说誓,兄长必然生疑!」戴宗道:「你
当速去,善觑方便,早干了事便回,休教我久等。宿太尉的书,
也等你来下。」燕青收拾一包零碎金珠细软之物,再回李师师家
,将一半送与李妈妈,一半散与全家大小,无一个不欢喜。便向
客位侧边,收拾一间房,教燕青安歇,合家大小,都叫叔叔。
   也是缘法凑巧,至夜,却好有人来报,天子今晚到来。燕
青听得,便去拜告李师师道:「姊姊做个方便,今夜教小弟得见
圣颜,告得纸御笔赦书,赦了小弟罪犯,出自姊姊之德!」李师
师道:「今晚定教你见天子一面,你却把些本事,动达天颜,赦
书何愁没有?」看看天晚,月色朦胧,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只
见道君皇帝,引著一个小黄门,扮做白衣秀士,从地道中迳到李
师师家後门来。到得合子里坐下,便教前後关闭了门户,明晃晃
点起灯烛荧煌。李师师冠梳插带,整肃衣裳,前来接驾。拜舞起
居,寒温已了,天子命去其整妆衣服,相待寡人。李师师承旨,
去其服色,迎驾入房。家间已准备下诸般细果,异品 馔,摆在
面前。
   李师师举杯上劝天子,天子大喜,叫:「爱卿近前,一处
坐地!」李师师见天子龙颜大喜,向前奏道:「贱人有个姑舅兄
弟,从小流落外方,今日才归,要见圣上,未敢擅便,乞取我王
圣监。」天子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将来见寡人,有何妨?
」 子遂唤燕青直到房内,面见天子。燕青纳头便拜。官家看了
燕青一表人物,先自大喜。李师师叫燕青吹萧,服侍圣上饮酒,
少刻又拨一回阮,然後叫燕青唱曲。燕青再拜奏道:「所记无非
是淫词艳曲,如何敢服侍圣上?」官家道:「寡人私行妓馆,其
意正要听艳曲消闷,卿当勿疑。」燕青借过象板,再拜罢,对李
师师道:「音韵差错,望姊姊见教。」燕青顿开喉咽,手拿象板
,唱渔家傲一曲,道是:
    一别家山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
    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薄幸郎君何日到,想自当初,
    莫要相逢好。好梦欲成还又觉,绿 但觉莺啼晓。
   燕青唱罢,真乃是新莺乍啭,清韵悠扬。天子甚喜,命教
再唱。燕青拜倒在地,奏道:「臣有一只减字木兰花,上达天听
。」天子道:「好,寡人愿闻!」燕青拜罢,遂唱减字木兰花一
曲,道是: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
    ,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
    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燕青唱罢,天子失惊,便问:「卿何故有此曲?」燕青大
哭,拜在地下。天子转疑,便道:「卿且诉胸中之事,寡人与卿
理会。」燕青奏道:「臣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天子曰:「
赦卿无罪,但奏不妨!」燕青奏道:「臣自幼飘泊江湖,流落山
东,跟随客商,路经梁山泊过,致被却掳上山,一住三年。今年
方得脱身逃命,走回京师,虽然见得姊姊,则是不敢上街行走。
倘或有人认得,通与做公的,此时如何分说?」李师师便奏道:
「我兄弟心中,只有此苦,望陛下做主则个!」天子笑道:「此
事容易,你是李行首兄弟,谁敢拿你!」燕青以目送情与李师师
。李师师撒娇撒痴,奏天子道:「我只要陛下亲书一道赦书,赦
免我兄弟,他才放心。」天子云:「又无御宝在此,如何写得?
」李师师又奏道:「陛下亲书御笔,便强似玉宝天符。救济兄弟
做的护身符时,也是贱人遭际圣时。」天子被逼不过,只得命取
纸笔。 子随即捧过文房四宝。燕青磨得墨浓,李师师递过紫毫
象管,天子拂开花 黄纸,横内大书一行。临写,又门燕青道:
「寡人忘卿姓氏。」燕青道:「男女唤做燕青。」天子便写御书
道:
    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
    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
   写罢,下面押个御书花字。燕青再拜,叩头受命,李师师
执盏擎杯谢恩。天子便问:「汝在梁山泊,必知那里备细。」燕
青奏道:「宋江这夥,旗上大书「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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