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夫人总要唠叨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傅传仁就是这么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这不,自打上个月接到台湾表弟陶国客说要来大陆探亲的消息后,傅传仁夫妇俩就上了心事。特别是傅传仁,简直用得上愁肠百结、坐卧不安这两句成语了。然而,要怨也只能怨傅传仁自己:谁让他往常与表弟通讯联系时,总是大夸海口、瞎吹牛皮呢?分明住的只有五十多平方米的小套房,他偏要说成是200平方米的大住宅;分明家中除了一台普通的12寸旧彩电与一把电吹风外,再没有任何时尚的家用电器,他偏要说成家中空调、冰箱、音响、微波炉一应俱全。现在,眼看他所吹的牛皮就要豁边了,怎不叫人干瞪眼、暗着急呢?!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傅传仁,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在分别几十年后,已经八十开外的表弟还有这份兴致,从台湾飞来大陆,来探望他这个表哥!
  自从大陆与台湾实现通商通邮之后,表弟陶国客就经常来信来电,热情邀请表哥全家去台湾作客,观赏游玩宝岛的旖旎风光。作为表哥的傅传仁,何尝不想趁这有生之年去一趟台湾,以解半个世纪以来表兄弟之间的相思之苦呢?然而,傅传仁实在是囊中羞涩呀!去一趟台湾得多少钱?这来回绕道香港的飞机、火车费用,这走亲访戚所携带的土特产费用,这一身无愧于大陆公民的光鲜挺括的衣着打扮费用,估算一下,至少得三年不吃不喝才花费得起呢!所以,对表弟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傅传仁只好推说老伴身体欠安走不动,或者借口自己年纪大了难出远门。令傅传仁没有想到的是,表哥这边推三阻四不肯去,表弟那边却意气风发地要来大陆了!傅传仁得知此消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哪怕借钱筹款也要争取去呀!省得到时候人家来了,自己只有出洋相的份。
  傅传仁这一急,急中生了智。他把目光瞄向了紧邻的杜小飞家。傅传仁住凤凰新村132号,杜小飞住凤凰新村133号,同一楼层同一梯位,面对面。不过,傅家住的是五十多平方米的小套,而杜家住的是一个近200平方米的大单元。家中的装修更是有天壤之别:傅家简易粉刷清冷单调,连木地板也没有铺;而杜家金碧辉煌,就连墙上的壁纸听说也是意大利进口的。傅传仁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按响了杜家的门铃。
  杜小飞夫妇都是国家工作人员,小飞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业余作家,不时有稿费单送上门。小两口丰衣足食,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傅传仁好不容易涨红老脸,支支吾吾地把来意向小飞夫妇说个明白,当即得到了小夫妻俩的支持。杜小飞说道:“不能让人小看了我们改革开放的成果,傅伯伯,这事我一百个支持你,配合你!”当场表态:一定密切配合,唱好这台戏。傅传仁顿时湿润了双眼。
  掐指一算,这几天表弟陶国客就要到了。由于时间紧迫,第二天傅、杜两家就互换了门庭:傅传仁夫妇住进了杜小飞家,杜小飞夫妇则搬进了傅传仁家。杜小飞心细,在互换住宅的同时,还把两家的门牌换了。杜小飞夫妇告诉傅老,他俩出远门去海南旅游,留下的空间和时间,让傅传仁夫妇自由安排。傅传仁连声说谢谢。
  没几天,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陶国客夫妇大驾光临了。表兄弟半世纪后重逢,自是悲喜交集,姑且按下不表。
  话说陶国客环顾着表哥那金碧辉煌、装修高档的家,不由感慨万千,迭声夸赞,说现在大陆民众的生活水平一点也不比台湾差,表哥一家的生活如此富裕,让他们放心与开心。陶国客发自内心的一番话,说得傅传仁喜上眉梢洋洋得意,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要的不就是那个比什么都重要的面子吗?
  不过,闹心的怪事出在陶国客随身带来的一只手机上。这是一只款式新颖的多功能数码手机,可以照相还可以收看电视广播节目。一番寒暄后,陶国客就拿出手机,劈头埋怨傅传仁道:“我说表哥,你家里怎么老没人呀?一路上,我不知往你家里拨打了多少个电话,都没人接。”
  “这不可能吧?知道你要来,这几天,我们可一直都呆在家里,大门没出二门没迈呀。”傅传仁一时没回过神来,信口答道。
  “难道是我记错了你家电话号码不成?”陶国客也开始怀疑自己年老记忆力差了,他又和傅传仁核对了电话号码后,再次按下了重拨键。奇怪的是,家里的座机依然声息全无,倒是对面133号的房间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陶国客一连拨打了几次,都是这个样。这下,陶国客的奇怪就变成了惊异:“表哥,这是怎么回事?对面那套房子也是你的吗?”
  这时,反应有点迟缓的傅传仁还没回过神来,他果断地摇摇头:“对面那套房子住的是一对新婚小夫妻,他俩外出旅游去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按重拨键,你家的电话没响,而他家的电话铃倒响了。”陶国客狐疑地打量着表哥,等待着他的答案。
  陶国客说说也就罢了,可他一打量,终于把傅传仁打量了个如梦方醒,他开始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顿时,一辈子没造过假的老人,“腾”地闹出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好在陶国客没再往下追问,总算勉强搪塞了过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传仁的一颗心刚放下没多久,又悬了起来。那天他们刚从闽江口观景归来,陶国客忽然又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下,比上次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陶国客刚按下按钮,家里的电话就铃声大作了起来。傅传仁不明就里,走过去拿起话筒,里面竟传来了表弟陶国客的声音!当下,表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全都愣在了那里。
  “表、表弟,你、你是怎么知、知道这个电、电话号码的?”傅传仁结结巴巴地冒出一句问话。
  “我、我……”陶国客一时也被表哥的话问住了。他两眼急速地眨巴着,脑子快速地旋转着,好一会儿,他才如释重负似的笑了起来:“这才是表哥家的电话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告诉过你呀。”说到这里,傅传仁情不自禁地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老伴。
  老伴也百思不得其解,连忙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没有告诉过你表弟呀。”
  面对傅传仁夫妻俩同时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陶国客有种恍然大悟的轻松。他扬了扬手中的那只手机,神秘地笑道:“表哥,我手中是一只世界上最新潮最先进的间谍手机,它能搜索全世界的电话,并进入网络!不管我身在哪里,只要我想用电话,那里的电话号码都会自动跳到我这只手机上!”
  “间谍手机?你怎么用上这个?”傅传仁听到这里,不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时常听到有关台湾当局想方设法向大陆渗透,不时派遣间谍刺探大陆政治、军事、经济情报的消息,莫非眼前这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亲表弟,也是台湾阿扁当局派来的奸细?
  尽管傅传仁没把话说透,但在后来的几天里,他们表兄弟之间的谈话明显谨慎多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一句话也不多说。表兄弟俩之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明显的隔阂,当然与半个多世纪以来海峡两岸之间的政治因素有关:五十多年前,表弟陶国客被抓壮丁,成为了国民党军队的一名士兵。解放前夕,他随军队去了台湾,从此与家中断了音讯。而表哥傅传仁则在解放前夕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并在解放后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文化大革命”期间,傅传仁还因为自己表弟陶国客的原因,受到造反派的迫害呢。海峡两岸几十年来的政治对峙,使得傅传仁的心理既敏感又紧张。他面对表弟手中那只间谍手机,大有杯弓蛇影之警觉,不能不加倍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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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第24期 借房迎客作者:汤 雄字体: 【大 中 小】
  就这样,傅传仁警觉归警觉,无知归无知,表兄弟俩在浓浓的亲情中相处了几天后,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临分手时,陶国客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交给表哥,请他转交给一位未曾谋面的家住福州的朋友,这人是个作家,给台湾报纸写过稿。傅传仁戴上老花镜一看,这个大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写,但从敞着口的信封往内看,里面还套有一个小信封。陶国客认真地叮嘱傅传仁道:“表哥,这是我那个在台北《联合早报》报社当总编的儿子托我带来的,里面是一笔稿费与一封信。里面的小信封有收件人的地址与姓名。我走后,你根据信封上面的姓名与地址,把这封信当面交给那位作家朋友。同时谢谢表哥这一阵热情招待,希望明年春暖花开,我能在宝岛回敬表哥与表嫂,在这里我就不多言谢了。”
  “送信的事请表弟放心。”此时此刻,傅传仁的心早已沉浸在了离情别绪的海洋中,因为他不知何时才能与表弟再相会,更不知这把年纪能否还有再相会的时日。当下,傅传仁紧紧拥抱着表弟,听任老泪纵横,濡湿了对方的衣襟。
  且说表兄弟俩泪别后,回到家中,傅传仁才漫不经心地拿出表弟托付的那个套着的小信封,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像被电击了一般愣怔在那里:小信封上写着一行繁体中文字——
  “面交:福州市凤凰新村133号杜小飞先生亲启”
  杜小飞?傅传仁这一惊非同小可:地址、人名毫无二致,收信人就是我家的对邻杜小飞!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傅传仁这时大有心虚之感,倘若表弟陶国客顺便要找的人就是杜小飞,那么,此番我傅传仁精心布置的一幕戏,岂不暴露无遗了吗?而西洋镜一旦拆穿,那么,自己所刻意追求的面子,岂不是全部被揭掉了吗?今后,自己这张老脸在台湾亲戚面前真不知该放哪里去了。
  傅传仁如坐针毡,惶惶不安,他万分迫切地盼望着杜小飞夫妇早日结束旅游归来,让这小信封里面的谜底大白于天下。
  终于,杜小飞夫妇从海南回家了。不等他俩放下行囊,傅传仁就把表弟留下的那个信封塞到了他们手中,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对方拆开。杜小飞打开信封,里面掉下厚厚一叠人民币与一纸便笺。杜小飞匆匆看完信,一边笑逐颜开地叫了一声“OK”,一边顺手把信笺递给了一旁的傅传仁:“傅伯伯,台湾寄稿费来了,今晚我请客。”他要让这位邻居老伯分享他的快乐。
  傅传仁颤抖着双手戴上老花镜,随着一行一行地往下阅读,他的老脸也在一阵红一阵白地变着颜色。
  “杜小飞先生:
  大作已经在我报全文连载,奉上稿费新台币二万九千九百元正。扣税二千九百九十元正,实付二万六千九百一十元正。根据昨台币兑美元汇率(附上当日《中央日报》金融商务版剪报),现委托陶先生赴大陆探亲之便,兑换人民币六千一百元正。请查收。”
  傅传仁终于明白原来表弟陶国客已有杜家的联系电话,他之所以蒙他说是间谍手机的作用,那是他已猜到自己换房子迎客的把戏。表弟不肯说破,那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呀!傅传仁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等他抬起脸来,早已是老泪纵横。他对着杜小飞猛地一声长啸:“面子呀面子——”直听得杜小飞夫妇愣怔半晌,莫明其妙。(责编:龙友 图:薛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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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第24期 挺直腰杆别趴下作者:宾 炜字体: 【大 中 小】
  杨天华在一家外资公司做事,老板是个韩国人,姓金。这家公司的待遇很不错,可就是老板难侍候。金老板今年四十多岁,满脸横肉,像个市场上卖猪肉的屠夫。这人脾气十分暴躁,对员工的态度也非常粗野无礼,员工见了他就好像老鼠遇见猫,战战兢兢六神无主。只要员工出了一丁点儿差错,他不问青红皂白,立马就用他的韩国话叽里呱啦喷你一脸口水,连申辩的机会都不会给你,严重的还要挨巴掌。
  杨天华对自己的公司可真是又爱又恨,挨老板训斥臭骂那是家常便饭,脸上也时不时要落下几个洋巴掌,可想到辞职走人,又舍不得这么优厚的待遇,所以杨天华的心情就很压抑,在家里经常是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唉声叹气。在公司受了老板的气,少不了要撒出来,这出气筒自然得落在老婆小凤的身上。
  这天,杨天华又吃了老板一顿臭骂,脸色阴沉地回到家,小凤多说了几句,让他找到了出气口,噼里啪啦就摔起了东西。小凤知道老公为啥发这无名火,所以也就默默忍着一声不吭。
  忽然,门铃响了,小凤开门一瞧,门口站着一个乡下小老头。这不是爹吗?见到爹,小凤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爹慌忙拍着她肩头,一边问女婿:“这是咋的啦?这是咋的啦?”
  “爹……没啥,没啥事……”杨天华尴尬极了。
  老丈人驾到,杨天华的气就不能再撒了。吃饭时,爹忽然冒出来一句:“女婿呀,你那个公司的洋老板咋就这么难侍候呢?”
  杨天华一愣,看了一眼小凤,知道这是小凤悄悄跟她爹诉苦,老丈人把他的底摸出来了。他苦笑了一声:“有什么办法,人家是老板!”
  “哦……”爹慢悠悠地又喝了口酒,放下筷子说:“既然干得不痛快,就不干了呗!”
  “什么?”杨天华苦笑着摇头,这老丈人也想得太简单了。“爹,你知道吗?我在那一个月可以拿5000块,还有车和房子,这样的条件上哪找得到?”
  “嗯!是很不错呀!”爹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条件再好,可每天都要受委屈,那还不如少拿点。做人嘛,总得有自己的底线!”
  杨天华有些心烦意乱了:“爹,我没事,您别管了,总之我知道该怎么做。”
  爹瞧了他两眼,微微叹口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老丈人这一趟来,住了好几天。临走时,他对杨天华说道:“女婿呀,这几天我看你精神不振,脸色又不好,八成是有病。我开了药方让小凤拿着,你要每天照着吃药。这药方可是个宝贝,爹全靠它,这辈子都过得痛痛快快的!”
  杨天华随口应着,把老丈人送走了。晚上躺到床上,小凤捅了捅他,小声说:“我爹给你开了个药单呢。”
  “药单有屁用!”杨天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只有他最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自己哪有什么病,要说有,也是心病。
  小凤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看你不如试试,爹说一试就灵!”
  “你以为你爹是神医呀?我根本就没啥毛病!”杨天华想了想,问:“到底是啥玩艺?”
  小凤咬了咬嘴唇:“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杨天华的气顿时来了:“那就别说了!”重重地转过身,再也不理她。小凤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忍住了。
  过了些天,公司要进行人事调整,提拔一位副总经理。大家都在拼命表现,希望能得到老板的青睐。一天,老板把杨天华叫进了他的办公室。杨天华忐忑不安地站在老板面前,习惯性地耷拉着脑袋,等着挨骂。
  没想到,老板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告诉他,打算提拔他做副总经理。杨天华开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确信这是真的,激动得差点站不稳。他一扫脸上的晦气,满面春风地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凤。
  第二天上班,老板又把他叫去了,杨天华恭恭敬敬地站在老板面前,问:“金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听说,你的夫人很漂亮!”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杨天华一愣:“不,哪里,谈不上漂亮!”
  老板敲敲桌子说:“为了感谢你为我们公司做出的贡献,明晚我打算请你吃饭,记住一定要带夫人一块来啊!你取得的成绩,和夫人的支持也是分不开的嘛!所以我也应该替公司好好谢谢她!”
  杨天华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一看,老板似有深意地冲他眨眨眼,哈哈大笑。杨天华顿时心惊肉跳:这狗日的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怎么,杨先生,你难道舍不得夫人让我一见吗?”老板怪怪地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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