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屏妹你也就成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千岁了。不料你不光不与我同心同德,共谋大业,反而处处与我作梗,使我施展不开手脚。我真想不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

侯国英说到这里,见魏银屏默然不语,以为她已被自己说动了心,走上前去轻抚魏银屏的柔肩,耐着性子说道:“屏妹,别孩子气了!让我俩好好合作,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你们魏氏宗族。”

魏银屏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奉二叔魏忠贤之命来任两江水陆提督,并指明要除去武伯衡,那是因为武伯衡狂悼忤逆,犯上谋权。但对魏忠贤想谋害五皇子,企图登基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祸及九族的大事,却丝毫不知。

如今听侯国英一说,忠奸立判,真象大明。顿时犹如掉入冰窟,身心寒透!但她为了怕侯国英看出破绽,强摄心神,装出一种漠然的神色,缓缓说道:“你也不要太高兴了。我听说五皇子聪慧过人,文武全才,生性刚毅,王公大臣,多半归心。你们恐怕不能如愿吧。”

侯国英脸色一正说:“我今晚深夜前来,就是因为刚才接到干父的八百里急投密函,说五皇子下月上旬来凤阳皇陵祭祖。干父要你速着手挑选五千精骑,亲自率领前往凤阳,相助我完成刺杀朱由检的大计。”

魏银屏一听,一颗心怦然猛震,几乎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为了不露声色,她佯作笑容说道:“那也用不着深更半夜打门叫户呀!明儿一大早告诉我,不也是一样吗?”一句话问得女魔王侯国英无言以对,满脸通红。

魏银屏却跟着气势逼人的追问道:“今晚总督大人急急而来,一是怕武凤楼被你们赶急了,到这里来杀我出气吧?我倒要多谢侯大人的关心了。对不起,我累死了,也困死了。”

说毕,忿忿不已地关上窗户,看也不看侯国英一眼,就甩去斗篷向床前走去。

侯国英叫她给生生地晾在了一旁,十分狼狈。她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动辄杀人的女魔王,要不是魏银屏身分特殊,换了别人,她早就忍不住了。当下她只得说了一声:“不再打扰,愚姐告退。”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屋中一眼,确信不会藏得有人,又取出那封密信放在魏银屏枕边,忿然走出房去。

等侯国英渐走渐远,魏银屏才放松了全身的神经,又暗暗庆幸亏得武凤楼没躲来此地,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识到侯国英的狡诈难惹。

魏银屏刚想拿起侯国英临走丢下的那封密信仔细看看。忽见窗外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一颗刚刚平静下来的芳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这个身影她是那么熟悉,那么梦系魂牵,那么揪心挂肠……她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弹身而起,猛扑窗前,一下子拉开了窗户。—眼望去,果然是武凤楼浑身血污,衣衫破碎,静静地立在窗外。魏银屏一下子几乎晕了过去。她到底不愧是将门之女,心中很有主见,忙不迭地光灭熄了灯光,一打手势示意武凤楼入内。

武凤楼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踊身蹿了进来。魏银屏颤声问道:“你……伤得重吗?快让我给你包扎。”

武凤楼低语道:“多谢郡主!我伤得不重。只是擦伤几块皮肉,身上的血迹是溅上去的。我知侯国英必然疑心郡主,所以紧贴在你窗外的横柱上未敢入内。果然这个女魔头跟踪寻来,幸喜没有给郡主带来麻烦。侯国英说的话,我已全部听见。不知郡主对此有什么打算?”

魏银屏知道武凤楼轻功甚高,既然他听见了侯国英的讲话,那么自己在窗前的自言自语想必也被他全部听去了。虽然自己和他由父母作主订有婚约,但那是他为了行刺的权宜之计。

现在,两家惨死三位老人,婚姻已成泡影。今日被他窥破心事,不禁粉面一红。

抬眼看去,暗影中武凤楼两只炯炯的眼神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心酸,幽幽地叹道:“天老地荒情难变,只恨错生对头家。我……对不起你!”说罢,泪如雨下。武凤楼心头一颤,不由得靠近了她,取出了嵩山救她时魏锒屏所赠的罗帕,不声不响地递了过去,意思是叫她擦擦眼泪。

魏银屏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猛地一下子投入了武凤楼的怀抱,拼命地用头在他一怀中揉搓,眼泪无声地流着,使武凤楼的胸前留下了下大片泪痕。良久,良久,魏银屏才止住了哭泣,又关紧了所有的门窗,拉严了帘幕,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把武凤楼手中的手帕接了过来,见上面用金线所刺的字迹已模糊不清,遂把它平铺在床前的小几上。

武凤楼好象已知道她要干什么,刚低声而又急促地叫了一声:“郡主!”魏银屏已微蹙双眉,咬破了中指,强忍疼痛,重写了“救命深恩,永志不忘”。下面又写上“受恩人魏银屏”,然后将沾满血泪的罗帕叠好交给了武凤楼。武凤楼一把摄住魏银屏的伤手,掏出刀创药来为她涂好包好,默默在把她揽入怀内,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远处蓦然传来了四下更声。

武凤楼悚然一惊,轻轻地推开了魏银屏,悲愤地说道:“银屏,你对我的一片深心,凤楼也是永志不忘。无奈,你我两家结仇太深,你二叔又是祸国的权奸。我武氏家族乃诗礼传家,世代忠烈。纵然你我心心相印,不忘婚盟,我母亲也不会依允。郡主,你忘了我吧!一切留待来生。我……该走啦。”

魏银屏猛地又投入武凤楼的怀抱,低声泣道:“造化害了你我!夫复何言!我今生虽不能事君,但我必助你度过难关。这有我叔父一封密函,我无暇看它,请君拆开一观。”

武凤楼从侯国英口中已知大概,但为了更进一步弄明白事实,他还是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只见在一张素笺上写着,五皇子不日离京,着令迅即选五千精兵驰赴凤阳,限三月初十前到达,与祖大寿配合。一切听国英调遣。

武凤楼看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感激魏银屏把这个谋害五皇子的铁证让自己看见,更佩服她处事果断,大义灭亲。看罢以后,重新将密函折好,递还魏银屏。

魏银屏脸色惨白,幽幽说道:“魏氏家门不幸,二叔专权误国,势必祸延九族。此是证据,你可设法交给五皇子。覆巢之日我……我只求落个全尸而殁。”说罢,悲愤欲绝。

武凤楼心中一惨,走近一步,宽慰她道:“郡主,请你放心。只此一条,你就是大功一件。到那时,我愿以自己的性命保你无事。三月初十是清明节,看样子他们是赶在清明那一天行刺。我一定得赶在前头,方能保五皇子无事。只是……”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的老母仍然陷身监牢,语音顿时抖颤了起来。

魏银屏心细如发,知他必是心悬老娘,忙接上说道:“母亲的事你可以放心,我一定想法把她老人家救出监狱。”

武凤楼陡然转过身去,泪如泉涌般飞泄而出。这就叫:“丈夫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想起魏银屏对自己的一片苦心,他怎能不涕泪交流!为了不让魏银屏看见,所以才背过身去。

突然,一只玉掌轻轻地又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肩头,接着传来了魏银屏带着哭声的倾诉:“我虽然自恨薄命,不能做她老人家的儿媳,但她总归是我名义上的婆母。事不宜迟,你速去准备,三月初三是侯国英的生日。定更后,我叫心腹女婢送老人家出城,你可在城北十里桥接应。”

武凤楼握住了她搭在肩上的一只玉手,摇了摇头道:“郡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那样一来,你二叔和侯国英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凭这口销魂刀斩尽群魔,救出我的母亲。”

魏银屏惨然一笑说:“你错啦!你认为不救母亲,就不拖累我了?亏你十二岁时就考中童子试的案首,难道不懂得‘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含义?实话告诉你,你早已拖累上我了。不过,那并不要紧。俗话说得好,除死无大事,我连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说定了,三月初三定更后十里桥接应,不见不散。”

说罢,一狠心推武凤楼快走。武凤楼被推得跟随了几步,快到门口时,突然一个“银龙转身”,面对魏银屏,一屈双膝说道:“大恩难言谢。我母子不会忘了你。”说罢,开门走去。

武凤楼离开水陆提督府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星月无光,四周黑洞洞的,他的心也是空洞洞的。由于全城寂静,四无人迹,他轻点巧纵,一阵风似地闻出了杭州城。刚到钱塘门外,猛见一条黑影斜刺里蹿出,低呼一声:“大哥!”

武凤楼一听声音,知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忙拿桩站稳,叫了一声:“鸣弟!我师父他们呢?”

李鸣叹了一口气说:“好个阴险毒辣的女魔王!她让一个女婢扮成她的摸样,在巡抚衙内签押房看书,诓我们陷入理伏。然后,一声梆子响,乱箭齐发。房上有弓箭手,房下有长枪手,张下了天罗地网。亏得白二叔轻功绝顶,拨散了弓箭,才撤了出来。所有的人除我以外全部受创。特别白二叔,身中五箭,已被我师父护往佟家庄佟元超处医治去了。”

武凤楼一听之下,几乎急晕了过去,不由得身躯摇晃了两下。李鸣忙上前扶住,从肩头上取下一个包袱,叫武凤楼换了一身衣服,省得大白天里衣衫不整还是满身血迹,惊动外人耳目。

武凤楼无声地换好了衣服。李鸣把换下来的衣帽包了一块石头,沉入钱塘江中,然后对武凤楼道:“白二叔临走之际让我传话给你,六和塔已不能藏身,叫大哥去灵隐寺找老方丈瑞雪,求其护身。”

武凤楼不敢有违师命,但窦觉和位方二位老侠为了自己惨死杭州,尸首尚未收殓,他岂能不闻不问?和李鸣一说,李鸣也是为难。但为了武凤楼的安全,他坚持要武凤楼先去灵隐寺,自己冒险改扮入城,打探一下情况,顺便料理一下位方与师伯窦大侠的后事。

武凤楼拗他不过,又知李鸣机警异常,不得已只好安排李鸣多加小心,看着李鸣向杭州城方向走去,他才调转身来奔了灵隐寺。为了怕惊动寺内僧众,他从庙后蹿上了院墙,刚想飘身落下,忽然从一棵树帽子上“啪啪啪”打出三支管箭。

武凤楼两指一钳,夹住了射向咽喉的第一支;身躯微侧,避开了奔往胸前的第二支;右脚起处,踢飞了直插小腹的第三支。不等对方再发暗器,已飘身落入寺内,抱拳拱手说道:“请大师原谅,我有急事要面见方丈。”话一出口,听见对方“噫”了一声,一个和尚袈裟飘飘,从树上落在了武凤楼面前。

武凤楼一看,原来是监寺僧广亮,忙又躬身致意。广亮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从何而来?何事求见方丈?”

武凤楼知道广亮监寺乃藏经楼首座大师独臂如来瑞云和尚的徒侄,深得方丈信任,叹了下口气说道:“一言难尽。武某身遭危难,特求方丈帮助。”

广亮一听,知武凤楼必然事关重大,不好明言,又知销魂刀就是被他借去,方丈瑞雪大师很为器重此人,就忙着在前引路,踏着幽静的草径来到一座禅房门前。

广亮双手一合,用低低地声音说:“监事僧广亮,有要事启禀方丈。”

屋门一开,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悄声说道:“方丈晨课未完,请监寺稍候。”说罢,又关了门走入房去。武凤楼知瑞雪方丈乃得道高僧,哪敢打扰?只得和广亮站在门外恭候。

不料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小沙弥从外面慌乱惊惶地跑来说:“禀告监寺大师,寺院外面全被锦衣卫包围,并有一个年轻的相公指名要会方丈。”武凤楼一听,炸开当顶,走了一股凉气。

猛然想起,自己用销魂刀削断铁锁,劫牢反狱,并且削断了锦衣卫人马无数利器。侯国英已大兴问罪之师,找上了灵隐古刹。为了自己,必然给清静禅林带来无穷的灾难。

想到进里,忙拱手向监寺广亮说道:“蒙方丈恩借宝刀,已起祸患。理应由小可挺身而出,去会女魔侯国英,绝不牵连宝寺。”

话未落音,不料禅房门呀地一声,竟然大开,老方丈瑞雪大师神情漠然地走了出来。监寺广亮抢前上步,合十为礼,刚想禀知,老方丈已蚕眉颤抖,沉声说道:“刚才的话我已听清,不必再报。”

没等老方丈询问,武凤楼已虔诚地拜了下去。老方丈一手挽起,微笑说道:“小施主不要内疚。佛重因果,即使小施主不借销魂刀,也难保魏阉不派人加害,因为老衲拒绝选派高手进青阳宫为他效命,我知他早晚必来寻事,小施主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过小施主一身关系太大,一来奉有武大人遗命,二来尚须匡扶五皇子锄奸。办大事者,不拘小节,请听老衲安排。”

说到这里,先吩咐监等广亮擂鼓撞钟,集合全寺僧众到大雄宝殿前听命。

广亮匆匆去后,老方文又吩咐两个小沙弥,一个去罗汉堂请罗汉堂首座瑞霭,一个去藏经楼去请独臂如来端云。两个沙弥如飞而去,老方丈携着武凤楼之手走向大雄宝殿。

进了大殿,老方丈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五岳三鸟垂青于你,小施主真是人中龙凤,先天禀赋异于常人。特别是天性善良,存心忠厚,乃至情至性之人。可惜生于显宦之家,不得不尽忠朝廷。如不然,则前景远大,绝非常人可比。老衲要求你善保自身,光大武林。今日之事,绝不允许你参加。”

说罢,用手一指如来金身,低声嘱道:“法像后有一小洞,常人绝难进入。你速用锁骨缩筋法藏入其中,以防不测。”说完,突然从武凤楼肩头摘下销魂刀。

面南而立,双手捧刀,朗声说道,“我佛虽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杀恶人也是善念。老衲代表全寺僧众赠此宝刀,希望施主伸张正义,铲除邪恶,造福生民。”

言罢,两眼目射精光,注视着武凤楼。武凤楼只说了一声:“武某何德何能,怎敢领此重赐?”

老方丈急促地催道:“事已火急!赶快接刀。”武凤楼才拜了四拜,双手接过刀来。

就在这时,大殿前正道上已由广亮领路引进了很多人来。老方丈陡伸右手插人武凤楼肋下,说了一声:“快藏好!”单臂一震,武凤楼猛觉身子一轻,象驾云腾雾般被托了起来,半空中一个倒翻,轻轻落于佛像背后。果然看见一个直径不过四寸的小洞,连忙施展师门绝技“锁骨缩筋法”钻了进去。不料,这个洞一直通到底层,而且空间很大。

原来这灵隐寺兴建时,这是一个天然山洞,当年住持并未堵填,以防不测之时好有地藏身。不料,今天却为武凤楼提供了方便。

武凤楼下到底层,钻入佛像底座。巡视之下,竟然发现一个小口子,能窥望大殿内的全景。他心中一动,屏息凝神,伏身观看,果然见是女魔王侯国英率人前来,除去她的师娘阎秀英和夏侯双杰外,又新添了五个江湖人物。

这五个人年龄虽然不同,长相却十分相似,都是身材瘦长,形如竹竿,面容丑恶,一脸煞气。最令人心悸的是五个人都是手臂特长,几乎过膝。看样子,好象是同胞兄弟。武凤楼不看则已,看清之后,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就知道侯国英的后续援兵到了。

这五个人就是黑道中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绿林巨盗韦氏五鬼。听窦二伯父和师父讲,韦氏五鬼一向独往独来,心毒手狠,而且淫邪无比,曾被自己的师伯萧剑秋和师父白剑飞二人多次追缉,终被他们利用眼线众多而溜掉,以后被魏阁重金网罗于麾下。

这五个淫魔因为青阳宫中有的是美色丽质,好看的宫女,便也乐为所用,成为魏阉的忠实爪牙,经常随魏忠贤出入朝野,变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五人也因当年在江湖上作恶太多,为侠义中人所不容,轻易不出京城。这次弟兄五人竟然连袂南来,肯定是奉有魏阉的密谕前来协助侯围英,说不定和凤阳府谋害五皇子有关。

武凤楼知这五鬼各有一身奇特的武功,是江湖中盛传的两大凶人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的门下爱徒,而且这两个凶星又护短异常。如今被侯国英带进灵隐寺,看起来一场浩劫必然难免了。

正在武凤楼心神不安之际,就听老方丈朗朗说道:“大人率众莅临敝寺,不知是何用意?请大人示知。”说罢,傲不为礼。

侯国英竟然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下官自幼酷爱武术。承蒙皇恩浩荡,命我统领锦衣卫士。久闻宝刹藏经楼有一口举世罕见的利刃销魂刀,窃欲一睹而后抉。此次奉圣命南下,有缘来到杭州,专程前来宝寺。请老方丈慈悲慈悲,让下官开开眼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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