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怎么往城外去了。”
高首道:“大人公务繁忙,已经好几日不在府中了。”
林晚荣点点头:“那大人可知道洛小姐生病了的事情?”
高首吃了一惊道:“生病?大小姐如何会生病?公子从哪里听说的?大人尚不知情。”
林晚荣叹了口气,这个老洛还真是个工作狂人,连自己儿女病了都不知道。洛远和洛凝摊上这么个老爹,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路出城走得甚远,要不是跟在自己身边的是老洛的心腹高首,林晚荣还以为有人要把自己拉到偏僻地段去杀人灭口呢。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山脚下。这山势甚高,地形陡峭,极不容易攀爬。山上却是青松翠柏郁郁葱葱,飞鸟走兽齐鸣。小溪流水淙淙,一点也看不出隆冬将至的样子。
老洛找的这地方不错啊,山清水秀的,适合埋忠骨,他嘿嘿一笑道:“高大哥,大人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学那隐身世外的桃园翁,钓鱼耕田不成?”
高首笑道:“公子说的倒也有趣,若真能在此处隐身世外,那倒也是一件乐事,只怕大人他没这份功夫啊。”
林晚荣心中凛了凛,照高首的意思,老洛不是在这里隐居,那自然是在这里避人耳目。难道是要做什么大事?想起做大事,他心里一喜,洛敏的大事还能有什么,无非是除程德、灭白莲。
高首带着林晚荣顺着陡峭的山崖直上,幸亏林晚荣功夫在身,才没费多大劲道。到达山坡上一看,四处人影绰绰,都是些劲装打扮的彪悍大汉,怕有百十来人,个个目光炯炯,一望便知功夫不俗。
他们正巡弋在各个重要关口,见到高首回来,都朝他微一颔首,却不说话。林晚荣看了这些人的气势,试探道:“高大哥,这些兄弟和你一样,气势非凡,仪表堂堂,莫非也是宫中出来的高手?”
这个隐藏的马屁高首听得十分顺耳,笑着道:“公子好眼力。既然公子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这些都是我以前在宫中的下属。今次是跟了一个大人物来金陵的。”
大人物?宫中侍卫?难道是皇帝来了?林晚荣吓了一大跳。旋即又自己否定了,要真是皇帝亲来,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更不可能住在这个难以遮风避雨的山坡上。高首说的应该是徐渭吧。徐渭乃是当朝第一重臣,此次来江南又是要做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安全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洛敏这几天定然就在这里和徐渭议事。
林晚荣随着高首跳下山坡,见眼前是几间整齐的小屋,洛敏挺着个大肚脯从屋里走出,笑呵呵道:“林公子驾临,洛某有失远迎。此地简陋,又劳烦林公子行了远路,还望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靠,这老头官腔一套一套的,真虚伪。林晚荣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洛大人身居陋室,心忧天下,实在是吾等后生小辈的楷模啊。”
两个人互相鄙视了一番,洛敏将林晚荣迎进室内。屋里摆设简单,只有几张桌椅。林晚荣奇怪的道:“大人这几日就是住在这里的吗?果然朴素得很。”
洛敏叹口气道:“没有办法,为了朝廷办差,自当殚精竭虑,死而难已。皇上交待要办的事情太多,一不留神怕就出了差错,只能寻个少有人打扰的地方了。此处山清水秀,下适合埋我这把老骨头。”
这老头吹牛表忠心倒有一套,林晚荣哈哈一笑,说道:“不知道洛大人叫我来,有何差遣?”
洛敏道:“差遣可不敢当,洛某是想请公子来商量些事情的。”他神秘一笑道:“前几日我与一位老友重逢,谈起林公子,我那老友对林公子赞不绝口,说你骨骼清秀、才学见识皆是非凡,他日定是人中龙凤,叫老朽好好与你结交一番。林公子可知他是谁?”
“哦?真有此事?但不知是哪位高士如此看重在下,在下惭愧惭愧。”林晚荣也装糊涂道。
洛敏微微一笑:“林公子,咱们也不必打哑谜了,这几日我和徐渭大人就一直隐居于此,商议些大事,林公子可有兴趣听一听?”
“原来是徐大人他老人家啊,失敬失敬。”林晚荣笑道:“大人要和我说什么大事?在下可只是一个小人物,听了这大事,大人会不会将我灭了口呢,嘿嘿,还是不听的为好。”
“林公子说笑话了,”洛敏笑道:“你是被众多贵人保佑的人物,何人敢与你作对。”
他笑着拉开墙上的一幅帘子,映入林晚荣眼帘的却是一幅军事地图。
这地图画笔简陋,但山川河流皆标注清楚,路程远近也有详细说明。林晚荣看得呆了一呆,这老洛和老徐,这两天竟是在研究军事地图?他二人是文官,又不是武将,这玩意儿他们看得懂么?
洛敏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文长先生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此图便是他亲笔所绘。近几日,他召集了数位将领察看这地图,寻求歼敌良策,下官亦在此处作陪。”
这正应证了林晚荣的判断,徐渭这几天果然和洛老头在商量这事。
洛敏叹道:“林公子你也不是外人,文长先生今日临走之时说过,凡事不必瞒你。老朽便如实相告吧。这白莲匪患越来越猖獗,对我大华威胁巨大,已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相信林公子必定清楚,白莲教之所以屡禁不绝,背后定然有着大人物。而且这位大人物来头不简单,除了白莲教之外,据我们所知,他与北方的胡人也脱不了干系。”
“胡人?”林晚荣吃了一惊,我靠,越闹越大了。你搞内患不要紧,但你勾结外贼,那就是该死了。
洛敏郑重点头道:“正是。那胡人明春就要卷土重来,到时候又有白莲教在内祸乱,两面夹攻之下,我大华社稷暂且不谈,就连我大华民族也是岌岌可危啊。此人心机何等的深沉歹毒,为了一己私利,祸乱朝野不说,更不惜引狼入室,置我大华民族于不顾,此等狼子野心,我大华子民,必定见而诛之。”
林晚荣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史书写的多了,他见怪也不怪了。
“这折莲祸根一定要铲除——”洛敏重重一摆手道:“就在今冬,就在这几天,山东和浙江的步骑营将联合而动,以徐大人为首,定要一举歼灭这白莲。唯有除了内患,才能抵御这外侮。”
洛敏连时间和地图都透露给林晚荣,显然是真的不拿他当外人了。林晚荣嘿嘿一笑道:“洛大人,我丝毫不怀疑你和徐大人的决心,但是有一点事情我想请问一下,为何江苏的兵不调,偏偏要拉远了去调浙江的兵马呢,在下着实有些费解了。”
洛敏苦笑道:“林公子,你就不要看老朽的笑话了。为何不调江苏的兵丁,你还不清楚?那程德罪行累累,偏就扳他不倒,说来也是老朽无能,有令行不得,有兵调不得。老朽实在愧对皇上,愧对江苏父老啊。”
林晚荣笑着道:“洛大人过谦了。叫我看来,扳倒程德,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就有一个大好时机。”
洛敏急忙道:“公子快快请讲。”
林晚荣道:“洛大人,你与程德相斗多年,手上可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
洛敏道:“这个自然有,若不是朝中有人替他撑腰,我早参倒他了。”
林晚荣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参不倒也没关系,直接砍倒他就是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奸人和好人
“砍倒?如何砍倒?莫不是也要学程德,与那些汪洋大盗勾结?”洛敏眼中闪过一丝惊奇的光芒,笑着说道。
“若能打倒程德,便与那汪洋大盗勾结亦无不可。”林晚荣笑着看了洛敏一眼:“洛大人,这程德作了许多恶事,为何你一直参他不倒?按照道理说,即使程德身后有人,可你背后还站着皇帝呢,那人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吧。老夫人做寿当日,皇上亲自赐匾,又安排众多宫中护卫保护你的安全,以我所见,皇帝对你甚为器重。可是面对自己器重的人不停参奏的贪官,皇帝为什么会无动于衷呢?”
洛敏眼中精光一闪,道:“林公子果然见解非凡。不瞒你说,徐大人也曾对我提起过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语焉不详。后来他还特意提到了公子的名讳,看来文长先生早已知道林公子可解我心中忧愁。公子快请继续说下去。”
靠,我说洛敏这个老狐狸怎么会急匆匆地叫我来呢,原来是徐渭面授机宜,徐渭定然是有些话不能明讲,才要托我的口转答,这老头也挺奸猾的。
林晚荣道:“既然如此,洛大人有没有仔细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呢?”
洛敏一叹道:“我等为官之人,哪能不揣摩圣意?程德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皇上却故作视而不见,不止是我,就连其他许多同僚也感到奇怪。若是前几年,皇上根基并未扎稳,时机未到,所以不动程德,这还说的过去。但如今,皇上早已不惧程德背后的主子,正是斩断他手脚的时候,却为何不动。更何况程德与白莲教勾结,动摇我大华根基,再不办他,实在说不过去了。”
林晚荣踱了几步,忽然转身道:“洛大人,我看未必是皇帝不急。这江山是他的,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怎么可能留着程德这种祸害呢?眼下内有妖孽,外有敌侮,照我看来,皇帝不是不急,而是比你心里更急。”
洛敏皱眉一惊道:“比我更急?”他急急地走两步,细细思索一阵,脸色忽然一喜,一转身道:“我明白了。林公子,正如你所言,皇上不是不想办这件事,而是比任何人都想办了程德。只是要想参倒程德,绝非一日之功,我用那参奏之法,见效甚慢,这样拖下去,对朝廷有害无益。所以皇上才会拖着不办——”洛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是想让我一击而竟全功。”
“所以他不办程德,却又嘉奖你,目的便是让你继续干下去。”林晚荣嘿嘿笑道:“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你手段越凌厉,那皇帝便是越喜欢。最好一次性解决了程德,皇上恐怕做梦都会偷着笑了。”
“越凌厉便越喜欢?皇上是要我杀——”洛敏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难怪徐先生不肯与我明说。”
洛敏朝林晚荣作了一揖道:“林公子真是一语点醒我梦中人,老朽佩服之至。若是公子入了朝,定然飞黄腾达,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林晚荣嘿嘿笑道:“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只要一辈子有钱花,混个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洛敏点头道:“林公子志向高远,老朽实在不及,但还请林公子教我个办程德之法。”
林晚荣笑着道:“徐渭大人此次来金陵,身上带了什么?”
“圣旨、金牌和兵符。”洛敏说道。
“徐大人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其实,有这几样足够办了程德。”林晚荣嘿嘿笑道:“徐大人调动浙江和山东两地兵马,手上握有重兵,又有金牌在手,只要洛大人提供了罪证,徐大人就直接去拿程德。即便程德掌管江苏步骑营又怎么样?他敢反抗,正好连借口都不用,直接灭了。”
“若他反抗呢?”洛敏急忙问道。
“不反抗?”林晚荣阴阴一笑道:“洛大人,您就不会想个法儿让他反抗?您说说,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
洛敏道:“当然是有人谋反。”
“这就对了。”林晚荣一拍手道:“程德身为江苏都指挥使,家里的院子应该不小吧。我看洛大人手下奇人异士无数,也许在他家后院里多找找,您就能发现点什么金刀玉玺之类的好玩的东西。这武将嘛,手握兵权,多少会为人猜忌,要真是弄出这么点事,你说那程德是会坐着让你拿呢,还是拼死反抗?”
洛敏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林公子,没入官场,玩阴的却比我还狠啊。
“程德手下兵马不多,兵力羸弱,说他谋反,朝中怕是无人肯信。”洛敏皱眉道:“何况要真是斩杀了他,刑部与朝廷里如何交待呢。”
这当官的,要阴险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犹豫的时候,又比任何人都缩头畏尾,老洛即便是个老狐狸,也逃不出这个名利官场。
林晚荣道:“洛大人,信不信是一回事情,但该办的事情就一定得办,您现在明白徐大人为何不能对您直言了吧。我想他还有一句话也应该同时转告您了——”
“什么话?”洛敏急忙问道。
林晚荣道:“我想他拿那程德的时候,定然是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他看了洛敏一眼,语峰一转,笑着道:“大人,我这话就随便说说,您听听也就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洛敏眼睛一眯,微笑着道:“这个我自然省得,只是若真就地办了程德,刑部我要如何交待呢?”
林晚荣一叹道:“人一死,什么都没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造反,有没有人肯信,这些都不重要了。何况,您不是在他家里‘搜’出了某些东西么?手里还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
洛敏摇头道:“林公子,你对他那主了的能力了解不深,这程德一死,他那主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晚荣忽然道:“洛大人,你对皇帝如此厚待你,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听着似是没头没尾,洛敏愣了一下,但他久历官场,旋即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额头汗珠顿时滚滚而下,脸色一阵苍白。他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点头道:“公子,我明白了。”
林晚荣叹口气道:“洛大人,未必便如您想象的那么悲观。你手里握有程德贪赃枉法的罪证,程德谋反之事也有‘证据’,就算稍有越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罪不致死,顶多丢了乌纱。但是,你想想,你做了这件事,撇开了造福百姓不说,这里面谁最高兴?当然是您背后那位。即使迫于形势,要暂时废黜你几年,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我胡乱猜测的,也幼稚得很。您久历朝堂,其中是非曲直,判断自然比我清楚得多。这些话,您就当作一个参考,不必往心里去。”
这一番话固然是林晚荣地猜测,但这样的故事,小说里电视里演了无数,林晚荣猜中些眉目,并无多大困难。洛敏是老官场,对这种事情自然体会甚深,越想越是有道理。
“谢林公子指点。”洛敏叹口气,神色坚定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老洛如此慷慨激昂,林晚荣心里也有些惭愧的感觉,方才那番话,多多少少有他一番私心,但那个程德与白莲教勾结确实不假,解决了他,也算是为江苏百姓办了件好事。
“洛大人,也许你应该再询问一下徐先生。”林晚荣正色道。
洛敏朗笑道:“我早已问过文长先生了,他虽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老朽也能猜出几分。皇上待我恩重如山,赐我锦食,荫我宗族,就算是丢了性命,我也定要完成他交待的事情。何况,除程德乃是为百姓谋礼福祉。我洛敏虽有几分圆滑,但自问忠义也有几分,为百姓谋福祉的事情正该去做。”
林晚荣见他眉目清明,说话之间很有几分正气,心道,以前倒是确实小看了老洛,这老头还是有几分骨气的。他笑着道:“洛大人,你为官虽有些奸猾,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官。”
洛敏哈哈大笑道:“林公子,你说这话,我最爱听。为官哪能不奸,越是好官,越要学会奸,倒是林公子你,生得如此好学识,心思又缜密,若是进了官场,定然令人刮目相看。”
林晚荣笑着道:“我去做官干什么,去做奸人么?我现在已经够奸的了。不过,我与洛大人一样,虽是奸人,却也是个好人。”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升起些知己之感,顿时大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探望
从洛敏处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林晚荣猛然想起,洛凝生病的事情还没告诉老洛呢。这老头,近几天忙着和徐渭商量大事,家里的事情肯定顾不上了。想到这里,他转身对送他下山的高首道:“高大哥,洛小姐生病的事情,麻烦你转告一下洛大人吧,看看他如何处置。”
高首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以我对洛大人的了解,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恐怕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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