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下眼,看来有必要先对昨晚的猥亵案调查一番了。


6
  一早,赵铁民刚到单位,杨学军就找上他:“分局拿来了猥亵案的资料。据说这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过去几个月多次在半夜挟持猥亵女性,每次都是半夜把独自回家的女性强行拉进绿化带,持刀威胁,随后进行猥亵。猥亵完成后,还嚣张地威胁几句,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新闻也多次报道过。”
  赵铁民瞪眼道:“那怎么还没抓住?”
  “那家伙都是在没人的路段蹲点等待夜晚独自回家的落单女性,伺机下手,所以一直没被当场抓获。分局一开始虽然立了案,但也不是很重视,毕竟那家伙仅仅猥亵女性,并未直接强奸或造成其他的人身伤害,也没有抢劫女性的财物,性质不算太严重。近几个星期那家伙作案频率明显增加了,平均每两三天就犯罪一次,立案在册的已有八名女受害人,所以分局加大了夜间的巡查力度,也通过周边监控查找嫌疑人。但此人通常戴帽子,拍不到正面脸部特征,沿路监控调查后,还发现他有个怪癖。”
  赵铁民瞧着杨学军脸有异色,奇怪地问:“什么怪癖?”
  杨学军歪歪嘴,道:“沿路监控几次追踪到他半夜跑进一些小区,在小区的电梯里拉屎。”
  赵铁民摸了摸额头,抬起眼皮道:“跑进电梯里拉屎?单纯只是拉屎?”
  杨学军点点头:“是啊,每次他都是戴个帽子,走进电梯里,然后当着电梯监控的面,脱下裤子拉屎,还不擦屁股,拉完后又离开小区。”
  这是什么心理?
  赵铁民心里泛出一股怪怪的味道。
  看样子是个变态,这变态会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吗?他无法确定。
  赵铁民接过分局的卷宗,浏览一遍,想了想,道:“联系过前晚报案的女性了吗?”
  “约过了,我准备等下就过去跟她详细了解情况。”
  “好,她家住哪?”
  “就在文一西路往北,位于浙大西南面的一个小区。”
  “浙大?”赵铁民凝神站在原地,提到浙大,他想到了一位老朋友,那家伙应该有办法解释凶手为何不留下脚印的问题。他顿了顿,道:“好,待会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要亲自过去?”杨学军显得有些意外。
  以往这种基础调查工作,几乎都是杨学军这些普通侦查员负责的,赵铁民是刑侦支队长,相当于分局的正局长,这级别的警官,很少亲自参与破案,大部分时间都是给予一些“理论指导”,做些“批示”,更不可能亲自去做基础调查了。
  赵铁民点点头:“对,一起去。”
  一个小时后,到了女孩家。
  女孩姓刘,北方人,租在城西这套出租房里。
  赵铁民看她长相,尽管早上未化妆,但也算是美女,身材很棒。
  女孩自称在酒吧当服务员,所以基本上白天休息,晚上出去上班,通常半夜回家,回家时间多在12点。由于前晚受了惊吓,请假了一天,昨晚并未去上班。
  对于女孩的基本情况,赵铁民就简单问了这么多,至于女孩是否单纯只是酒吧的服务员,还是另外有兼职的生意做,与案情无关,他自然没好奇心探究。
  了解大概情况后,赵铁民道:“刘女士,关于前晚的情况,能否请你再详细地跟我们复述一遍?”
  “真能抓到那个变态佬吗?”女孩回忆起前晚的场景,眉目中露出厌恶的神色。
  杨学军愣了一下,对于是否一定能抓到嫌疑人,任何一个警察都不敢打包票,他正想着怎么应付,赵铁民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一定能。不过我们需要了解更详细,派出所你报案的这份笔录还不够详尽。”
  “好吧。”女孩点点头,“前晚大概12点不到,我从公交车上下来,当时文一西路上我没看到什么人,往前走了一些。”
  “大概走了多少米?”赵铁民问。
  “就是从公交车站往前走到那块地方嘛,就一二百米。”
  “嗯,好的,你接着说。”赵铁民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戴眼镜的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嗯……脸就是普通的脸,有点偏长,脸上没什么皱纹,头发不长不短吧,看起来还挺干净的一个人。”
  赵铁民又打断道:“他戴帽子吗?”
  女孩摇头:“没有,不过背着一个单肩包,好像……好像是个古驰的大皮包,总之,那人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不是那种民工,当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做那种事。后来我听派出所警察说那人监控里拍到戴帽子,我想应该是他把帽子藏包里了吧,如果他当时大晚上就戴个帽子出现我面前,我可能还会有所防备。”
  赵铁民点点头,大晚上四周没人,如果一个戴帽子的人向你走来,这副标准的坏蛋装扮,无疑会让被害人提高警惕。而对方没戴帽子,装扮很正常,看起来也挺干净,甚至还有其他被害人回忆起来,此人手上戴了串翡翠手链,整体印象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谁都想不到如此文质彬彬的一个中年男子,转头就会把被害人拖进绿化带进行猥亵。
  女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继续道:“我跟他刚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很快脚步声跑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畜生就把我头发拉住,他手里还拿了把刀,把我往绿化带里拖,还叫着如果我喊出来,他马上杀了我。”
  尽管已经过了一天多,女孩想到当时的场景,依然会吓得瑟瑟发抖。
  “你在派出所登记的情况,他猥亵你的方式是……”赵铁民咳嗽一声,还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他猥亵的方式是让你帮他打飞机?”
  女孩皱了皱眉,露出恶心的表情,低头道:“不是,是他用刀逼着我,对着我打飞机。”
  “不是你给他打飞机,而是他自己打飞机?”
  “嗯。”女孩厌恶地点点头。
  “持续了多久?”
  “一下子就射了嘛,”说完,女孩顿觉不妥,瞥了眼警察,两人表情很认真,她忙补充一句,含蓄且温婉地解释,“一两分钟的事。”
  赵铁民神色尴尬,他觉得两名男警察当面问女受害人对方的猥亵细节很不妥,但为了办案,还是坚持问下去:“然后他就走了吗?”
  “是啊,他……他弄完,显得很慌张的样子,马上逃走了,其实我更害怕,等他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站起来,一直逃到小区门口,叫了保安,再报警,可是没能抓到他。”
  赵铁民听了她的描述,隐隐感觉其中哪里不对,可一时偏偏想不出她的描述中到底哪里有问题。随后又确认了一遍犯罪地点,离命案现场仅隔了五六十米,中间隔了些树和绿地。
  调查完后,赵铁民让杨学军把警车开到了浙大,他决定找一位老朋友聊一聊。



Part2/ 逻辑专家的悲剧


7
  高温依旧在肆虐。
  今天是浙大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数学系老师严良站在教学楼下的电梯口,按下电梯。
  烈日射进走廊,把他的背影钉在墙壁上,严良热得头皮发痒,只想赶快到教室吹空调。
  “叮!”左侧的电梯门开了,严良急着跨进去。
  “耶——?”就在脚即将落地的一刹那,严良本能地把脚往更远处伸过去,因为他余光发现脚下有堆东西。
  等他叉着两条腿,看清楚时,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在他两腿中间的居然是坨大便!
  他瞬时跳起来退出电梯,抬起脚反复确认,呼,没踩到,他劫后余生般庆幸,因为他穿的是凉鞋,这一脚要是下去了,不光鞋子毁了不说,这只脚都可以锯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居然有人在电梯里拉了一坨屎!
  光天化日之下,电梯里居然出现了一坨屎?
  这不只是惊讶了,他头顶上方隐约浮现出一个惊叹号。
  他摇头叹息现在人的心理,一边继续按着电梯,想从右边的电梯进去。可右边电梯数字一直显示停在6楼,他每按一下,左边这个有大便的电梯便自动开门。如果上面楼层没人下来,按电梯的程序设置,右边门是永远不会开了。
  烈日照得他浑身冒汗,教室在6楼,这天气他可不想爬楼梯,反正忍一下就到了。他只好捂着鼻子走进左侧电梯,按了数字6。
  很快,电梯升到6楼,随着一声“叮”,可是意外发生了,电梯门并没有随之开启。
  他再次按开门,门晃了晃,还是没动。他连按开门键,结果,所有数字全亮,电梯却再也不动了。
  要命,严良心里咒骂着,开学第一天就被关电梯里,又是大热天,里面还有坨散发恶臭的大便,要窒息了。
  他按住电梯里的报警按钮,对讲机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混蛋,学校这帮管后勤的在搞什么!
  足足等了几分钟,情况没有一点好转,他热得受不了,拉起衬衫猛扇。
  必须想其他办法,他掏出手机,拨了班上学生的电话,让他们到门外开门,结果还是开不了,学生们转而去找保安,直到上课铃响过后,保安总算赶到,打开了应急开关,让他重见天日。
  严良挥动手臂,大步走出电梯,用力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着保安和七八个学生,表示了一番感谢,叹息道:“这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不过好在出来了,啊,憋死我了,上课铃响过了吧?我们先去上课。”
  他招呼学生去上课,可他向前迈出几步后却发现身旁的学生们都驻足不动,他停下步伐,奇怪地回头看,学生们的表情出奇一致,张圆了嘴,目光直盯着电梯门内的那坨大便。
  严良愣了一下,瞬时反应过来,大声道:“等一下,这个——我能解释一下吗?”
  下一秒,周围空气在一片死寂中重新流动起来,保安显得很机智,连忙替他解围:“没关系没关系,老师你先去上课吧,等下我让清洁工处理一下就好。”
  学生们也是颇为理解:“老师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对,人之常情。关了这么久,换我也憋不住。”
  “嗯,老师也是人嘛。”
  ……
  “这根本不是说不说出去的问题,我刚刚说‘憋死我了’,不是指这个意思——”
  学生们纷纷安慰他:“没关系的,谁都有意外情况嘛,我们绝对理解,一定保密!”说着,学生们竟然全都当什么也没发生,集体往教室走去。临走时有个女生还塞了包纸巾到目瞪口呆的严良手里——因为电梯里没纸巾,学生理所当然认为严良还没擦屁股。严良夸张地瞪着两眼,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摊在外面皱褶的衬衫和松垮的裤带,现在就算他全身长满嘴也没法解释了。
  第一天上课就遭遇这种事,严良的心情被破坏殆尽。
  原本开学第一堂课,他照例准备了一番题外话,通过他风趣诙谐的风格,来表达“数学是一切学科的爸爸”这个主题。
  现在呢,不需要题外话了,学生们已经觉得他很幽默了。
  他兴致全无,只能干瘪枯燥地上了两节数理逻辑,总算熬到下课,只想快点离开。
  一名男学生一边整理书包准备走,一边看着手机读着:“今天的杭市新闻说,城西一带近期出现一变态男子,多次半夜将独自回家的年轻女性挟持,拉进绿化带中进行猥亵。据受害人描述,此人四十多岁,头发较短,戴一副眼镜,外表看似斯文。记者从西湖区公安分局了解到,警方已经掌握了此人的更多特征,通过周边监控排查,此人多次半夜在附近小区的电梯里拉屎,行为怪异,警方正在抓紧搜捕工作,同时也会加强附近区域夜间的巡防力度……”
  读着读着,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开始看向了严良。
  四十多岁,头发较短,戴眼镜,外表斯文,最重点是——电梯里拉屎……不会吧,完全一样?
  严良正收拾着讲义,突觉气氛异常,他眼睛余光瞥到学生们的异样,脸上忍不住变得滚烫,更显窘迫,天哪,今天真有这么倒霉吗?
  可是,没有很倒霉,只有更倒霉。
  这时,一个本已离开教室的女生又跑了回来,喊道:“严老师,外面……外面有警察找你。”
  所有学生都看向了教室门口,那里站着两个警察,赵铁民鼓嘴瞪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严良,似乎不耐烦地喊了句:“快点吧,找你很久了。”
  学生们的目光又回到严良脸上,各自表情写满了充满震惊的“真相大白”。思绪中纷纷涌现严良被戴上手铐拉走的场景。
  严良瞬时像被冰冻住了,他看了一眼赵铁民,把最后一张讲义狠狠塞进了皮包,随后紧闭着嘴,更显做贼心虚地低头朝门口走去。
  严良紧咬着牙关,走到门口,瞪了赵铁民,低声怒斥:“你穿警服跑学校来干吗!”他瞥到教学楼下停着一辆PTU机动警车,抓捕犯人常开这种车,他更是吐血,“耶,居然还开PTU车子来,我一身清白算是毁于一旦了!”


8
  赵铁民满脸无辜:“什么清白毁于一旦?我刚去办案了,就在文一西路上,没来得及换衣服,想到你了,就顺道过来。”
  “好吧好吧,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事不要找我,请我吃饭的话,改天等你换身衣服再来吧。”他快步向前走,一点都不想和这个警察接触。
  赵铁民跟在他身后,微微笑道:“行,那就一起去吃饭,我去车里换件衣服。”
  严良转身道:“老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你不像单纯找我吃饭的样子。”
  赵铁民抿抿嘴,低声道:“其实是有个案子。”
  严良面无表情道:“那没必要谈下去了,我五年前就辞职了,早就不是警察,我现在只是个老师,不想和警察有任何瓜葛。”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你也肯定想得到,普通的案子我根本不会来找你。只是这次案子有点棘手,昨天文一西路刚出的命案你听说了吗?”
  “没听过,也不关心。”
  “咳咳,”赵铁民干嗽一声,“以前媒体也报道过,城西一带这三年来发生了多起命案,每次案发现场凶手都留下‘请来抓我’的字,这你总听说过吧?”
  严良看着他:“第五起了?”他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你以前毕竟当过刑警,还是省厅的专家组成员。”
  “不要跟我提以前。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办案忙,也别在我这边浪费时间。”严良转头就走。
  赵铁民拉住他,凑过来道:“不谈案子也行,我就问你一事。如果凶手把另一个人在泥地上拖了几十米,凶手有没有办法不留下他自己的脚印?”
  “泥地上不留下脚印?这倒从未见过嘛。”严良好奇地皱起了眉头,不过马上又恢复刚刚的冷漠,道,“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与我无关。”
  赵铁民道:“你可以暂时不把我当警察,仅作为我们私下的聊天。”
  严良想了想,道:“你就这一个问题吗?”
  赵铁民点头道:“对,就问你这一个问题。”
  “告诉你答案你就走,不再骚扰我?”
  赵铁民笑着回答道:“行,不再骚扰你。”
  严良道:“可我有个条件。”
  “尽管提。”赵铁民很爽快。
  严良道:“你是大领导,有话语权。我希望你能给西湖分局施加压力,让他们花点力气,早点抓到城西的一个变态佬。”赵铁民瞬时脸色一变,肃然道:“你是指新闻里说的那个?”
  “对。”
  赵铁民严肃道:“你有什么线索?”
  严良指着电梯,道:“左边这部电梯里,早上有坨屎,我看新闻里说的,可能是那个变态佬拉的吧。”
  赵铁民连忙转身叫过杨学军,对他吩咐了一阵,让他去学校保安部门调电梯监控回来查。随后对严良道:“你放心吧,这家伙我一定很快抓出来。这个变态佬的案子从昨天开始已经不归分局管了,直接由我处理。”
  严良颇显意外道:“你负责这种小案子?”
  赵铁民很认真地点点头,道:“因为我们怀疑这个变态男子和杀害五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严良一声冷笑:“哈哈,是吗?”
  “现在还不确信,前晚变态佬猥亵女性的地方就在命案现场旁,而且时间很接近,所以抓住变态佬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唔,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
  严良面露窘态,含糊道:“没什么,早上我进了左边这部电梯,出来时刚好遇着人,发生了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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