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身子顿时一僵。
   闭着眼睛睁开,便看到凤红鸾本来早先羞怒熏红的小脸此时慌乱发白,青丝散乱,他身下的身子不停的轻颤着,说不出的柔弱娇怜,如风一刮就倒了。
   卸去伪装和强硬若便是让她如此的话,他宁愿她不卸这伪装,宁愿她永远冷着一副脸色,也不愿意看到此时如此让人心疼的她。
   疼到骨子里。
   眸中的怒火和狂乱瞬间如潮水般的退了去。心中顿时涌上后悔和自责。
   他早便说过,他今生再也不伤害她,如今他真是被她气的疯了头了,居然还要再迫她。难道还想要那日情形重演么?
   他不要!
   他好不容易让她心里强行将自己塞了进去,如何还能再让她生生将自己踢出来?
   支着身子颓然倒下,软软的趴在凤红鸾的身上,闷闷的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即便是伤了我自己,我也不会伤你的……”
   这话说的沉沉的闷闷的,就如此时他的心,由云端沉落谷底,又有谷底升上来,在半空中沉沉浮浮,总也落不到实处。
   房间静寂无声,只听到两个人清浅的喘息声。
   凤红鸾渐渐恢复平静,一双眸子盯着房顶,半天不眨一下。
   她可以寻找光明么?可以么?真的可以么?
   眼前凌乱的现出那把手枪和毫不留情的一枪,转而便换成那日烈烈阳光下君紫璃紧攥向她脖颈的手,然后便是屡次被锦瑟下杀手,还有那日天地玄黄死在她的面前,杜伯的死……
   前世二十年的灰暗生活,今生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事件种种,都是灰暗的。她早已经适应这种阴暗,还如何再能做回前世五岁之前听着故事笑的合不拢嘴的她?
   她的光明,早已经被黑暗磨没。
   心中一片冰冷阴沉。
   云锦似乎能感觉到凤红鸾心底的变化和感觉,埋着的头抬起看着她,心中又是恼又是恨,但突然心底升起颓败。这个女人,他能拿她如何?
   “你……”云锦一拳头垂在锦绣被褥上,身子一个翻滚,倒在了床的另一边,心中气恼。
   凤红鸾似乎对身上突然离开的动静不觉不察,依然盯着房顶,眼底沉浸着浓浓的黑色。
   云锦也盯着房顶,想着他如何才能让这个黑心的女人不黑心。
   房间静寂,蔓延着沉默。
   玉痕从离开,身影再未出现。
   半响,云锦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去除这个女人的黑心,猛的转过身,将凤红鸾的身子抱进怀里,将她的脑袋强硬的按在他的胸前,闷闷的道:“睡觉!”
   凤红鸾眉头皱了一下,身子想动,却被他抱的死紧,一动也动不了。
   刚要出手推开他。云锦闷闷的声音道:“你不是喜欢听故事么?我讲给你。以后再不准你听别人的故事,要听也是要听我的。”
   凤红鸾要打开的手顿住。
   “从前有一个王员外,王员外有一个丑女儿,丑女儿长的奇丑无比……”云锦轻轻的开口。
   云锦声音轻柔轻软,带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凤红鸾的呼吸渐渐的平和了下来。
   云锦的故事不同于君紫璃和玉痕的,不是照着书本念那种,而是声情并茂。凤红鸾渐渐的便将心底涌上的灰暗沉寂了下去,静静听着。
   云锦的手一直按着凤红鸾的头埋在他的心口,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是如此的蓬勃有力。
   渐渐的听着故事便心态平和,有了困意,不知道何时,凤红鸾幽幽的睡了过去。
   云锦一直将那个故事讲完,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心口,小脸露出一半,不再是那种苍白羸弱,也不是早先那种冰寒清冷不近人情,而是如今睡颜清浅,安静平和。
   他多么希望这一辈子,她都能如此在自己的怀里睡去,再如此的在自己的怀里醒来……
   总有那么一日的。
   云锦嘴角勾着一弯笑意闭上了眼睛,下颚贴着凤红鸾的脸,也睡了过去,两道清浅的呼吸声融于一处。
   这一夜,凤红鸾却是睡的十分的沉。一夜无梦,往日总是在她眼前晃动的影子也再未来吵她。
   第二日,凤红鸾幽幽醒来。
   眼睛眯起一条缝,顿时刺眼的光亮透过她眼帘强烈的射进来,睁开的眼睛又闭上,再睁开,适应了两次,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玉痕一袭大红锦袍慵懒的靠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低垂着眉目细细品着,薄唇微抿,神态安然。
   屋中静静的。
   微怔了一秒,凤红鸾猛的低头看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再次怔愣片刻,抬眼看玉痕。
   “醒了?”玉痕从书上移开视线看向凤红鸾。
   凤红鸾点点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玉痕。昨日他来过,昨日的事情他可是知道?后来他为何到门口又离开?
   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面上丝毫不变。
   “今日可曾睡好?”玉痕放下书本走过来,坐在凤红鸾身边,微微偏头看着她,笑道:“气色不错!”
   “什么时辰了?”凤红鸾抬眼向外面看一眼,外面阳光刺眼,她想着怕是已经午时了。
   “还有两刻便午时了。你起来正好用膳。”玉痕笑着道。
   凤红鸾顿时蹙眉。她居然睡到这时候,看着玉痕穿戴整齐,大红锦袍早已经换了一新,不是昨日染血那个,金冠玉带,说不出的高贵滟华。坐起身问道:“何时启程?”
   “你若是累就再歇一日,若是不累用过膳便启程。”玉痕落在凤红鸾唇瓣处,停顿了一秒,移开视线,温声道。
   被玉痕的目光掠过,虽然是如若春风,凤红鸾突然便想起昨日,头一低,伸手撩开被子跳下了床,声音有一种压抑的平静:“那就启程!”
   “好!”玉痕点头,见凤红鸾下地,对着外面一拍手,清润道:“进来!”
   外面杜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对着凤红鸾一躬身:“老奴见过太子妃!”
   一见进来的人是那日她寒毒发作,进来的杜嬷嬷,凤红鸾顿时想起那不好的记忆,眉头皱了一下,点点头。
   “你进太子府,身边要有人侍候,杜嬷嬷算是旧识,你若同意她从今以后便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若不同意,再换别人。如何?”玉痕声音依然温润,淡淡商量。
   “就她吧!”凤红鸾看着杜嬷嬷。那日在东璃见这老嬷嬷,玉痕对她极为和气,显然是近身之人。而且玉痕将她派到她身边,自然是好些的,而且她身边的确需要人。
   “好!那就这么定了!”玉痕笑着点点头,对着杜嬷嬷道:“你再选几个人跟着太子妃侍候。务必要仔细。”
   “是,太子殿下!”杜嬷嬷立即躬身。
   玉痕不再交待别的,重新的坐回软榻上。
   杜嬷嬷上前,侍候着凤红鸾沐浴、换衣、绾发。收拾妥当,用罢饭,出了房门。
   玉痕走在前面,凤红鸾在出了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垂下眼帘,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驿站外面,早已经有官员躬身候在那里等着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送行。街道两边都围满了西凉的百姓,人人欣喜兴奋神色溢于言表。
   驿站门口通往西凉的街道上,早已经铺满了锦红。
   红绸鲜红夺目,一眼望不到尽头。
   凤红鸾看着那锦红,一夜之间,不得不说玉痕的效率的确很快。脑中忽然想过一丝想法,那个混蛋会不会再烧一次?
   玉痕似乎看出了凤红鸾心中所想,平缓的声音响在凤红鸾耳边:“云族灵力不能轻易动用。”
   是啊!本来就不能轻易动用。昨日烧红了那半边天足足有几百里锦红,损失灵力可想而知。
   凤红鸾遮住眼中的神色,点点头,杜嬷嬷挑开帘子,她在一片恭贺声中上了车撵。
   车撵也焕然一新。不是昨日那被她弄断了扶手的车撵了。而是换了一辆更为宽大华丽的。里面锦绣被褥也奢华无比。
   一切准备就绪。玉痕飞身上马,一挥手,迎嫁的队伍缓缓走了起来。
   极其华丽壮观。
   凤红鸾靠着车壁坐着,整个人包裹在鲜红颜色中,相较于昨日心情烦乱沉闷,今日却是心中一片平静。
   一路上百姓的高呼声此起彼伏,彰显着玉痕在西凉的地位和声望。从那声音中就可以听出百姓们是从内心而发。
   路上依然有淡淡的烧焦味道。
   “女人,你就当那红布都被烧了,你敢心动!”云锦传音入密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一丝懊恼和郁闷道:“等我迎娶你的时候,我便将全天下各个街道都给你铺满了锦红。让你看个够!”
   凤红鸾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听不出那声音在哪里。
   “若不是我还要留着灵力要那尊玉佛好看,我今日便就再烧它一遍。”云锦又恨恨的道。
   凤红鸾撇撇嘴,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云锦的声音再未传来。
   车轱辘压着地面,马蹄踏踏而响。凤红鸾半响盘膝而坐,开始练功。
   从昨日她彻底的认清了自己的武功简直在这两个人面前就是皮毛,如今更是用心。不出片刻便入了境。
   玉痕端坐在马上,走在凤红鸾马车旁边,薄唇紧紧抿着。勒着马缰绳的手偶尔转头看向马车中,墨玉的眸子清幽一片。
   昨日,他明明知道他在房中,但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以前他可以万事肯定,他自负她一定会随他去西凉,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从昨日她那般出来救了云锦。看向君紫璃那一眼的厉色,却不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心慌。
   昨日,他便清楚那人在房中,他还是没有进去。他知道云锦等着他进去,等着他进去看到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
   他又如何给他那机会让她明目张胆的带着她离开?
   不可能!
   所以,他没有推开那扇门。如今便是对了。至少她坐在他的花轿中。他以后有无数的日子,可以将那身影从她心里剔除。
   墨玉的眸子渐渐染上温柔之色。
   半日恍惚而过,行了百里。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来到了驿站。夜宿休整。
   凤红鸾下了车撵。这所驿站和早先那所驿站情况大同小异。一番官员恭贺之后,将玉痕和凤红鸾迎入驿站。
   用罢饭后,凤红鸾继续练功。有当地官员拜见,玉痕便出去了。
   凤红鸾收了功,可能昨日睡多了,便没有睡意。窝在软榻上看书。刚看了几页,便听到脚步声走了回来。凤红鸾知道玉痕回来了。
   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入夜时分。凤红鸾目光转回,华丽的房间只有一张大床。微微蹙眉,继续低头看书。
   “不准你再和他一张床,你是我的女人,自当为我守节!”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边,带着满满的霸道和蛮横。
   凤红鸾拿着书的手一颤,顿时一怒,传音入密顺着声音传了回去:“滚!”
   此时门推开,玉痕已经抬步走了进来,见凤红鸾没睡,没有丝毫意外,笑着温润的道:“难道白日里睡的多了?”
   语气里多了一丝调侃,眉眼愉悦,显然心情很好。
   凤红鸾怒意瞬间退了回去,看着玉痕脸色温软的笑意,比那个混蛋简直君子,顺眼多了。她凭什么被那混蛋左右?
   心中气恼,压抑着愤怒,凤红鸾看着玉痕,淡淡道:“等着你回来给我读故事再睡。”
   玉痕一怔,眉眼瞬间染上温柔的笑意,抬步走过来,接过凤红鸾手中的书本:“好!”
   “女人,你敢!”耳边传来云锦暴怒的声音。
   凤红鸾没听见一般,丝毫不理会向床上走去。
   “好,你好,很好,你果然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又作践我。”那声音似乎怒极,恨不得冲过来一般。
   凤红鸾走到窗前的脚步顿了一瞬。
   “怎么了?不舒服么?”玉痕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玉的指尖抚上她的额头。
   凤红鸾那一瞬间的松动突然化为淡漠,如论如何,她不会再动情爱。她不想再把命交到别人的手上。摇摇头:“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看你脸色不好。”玉痕声音清润,虽然刚从外面进来,身子也是浓浓暖意:“还有三日便是十五。你身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也是正常,毕竟强行解除封印。除了每月十月月圆之日有寒毒入体,受冰寒入骨之苦,其它还是未知。自然要当心。”
   “嗯!”凤红鸾一怔,抬眼看外面天色,果然见那月亮要趋向圆形发展。真的要到十五了。
   “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这些日子就慢一些走。每日百里,三日之后可以到郾城。那里我们可以休整三日。等到了西凉,这月的寒毒便过去了。”玉痕轻柔道。
   凤红鸾抬眼看玉痕:“无非就是寒毒之苦,我可以承受的,你不必为了我拖延回程之路。”
   凤红鸾自然知道大婚的日子都是选的吉日吉时安排好的。这样一来便去了六日,郾城距离西凉国都还有五百里,最快也还要二日车程。这样一来便要七八日时间。明明可以一半就到的。
   “你是我的太子妃。可以不承受的苦为何要承受?不用想其他,吉时定在十日后,到了西凉你还有两日休息时间呢!”玉痕轻声道。
   凤红鸾点点头,既然玉痕这样说,便不再理会:“好!”
   “躺下,我给你读故事。”玉痕一笑。
   凤红鸾上了床躺在里侧,闭上眼睛,玉痕刚要上床,便听到外面喊:“着火了!着火了!来人,快救火啊!”
   凤红鸾心思一动。
   玉痕顿时蹙眉:“流月,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主子!”外面流月顿时应了一声,连忙而去。
   不出片刻,流月回来:“回主子,不好了,是知州府台的粮库着了!而且火势很旺。”
   玉痕墨玉的眸子瞬间闪过厉色,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即刻着人去救!”
   “是!”流月连忙去了。
   这火未免也烧的太是时候!凤红鸾心中冷哼。他倒是会烧。
   玉痕不再理会,上床,靠着凤红鸾躺下,转眸看着她,墨玉的眸光不见刚才的厉色,淡淡温润:“还听么?”
   “自然要听。”凤红鸾点点头。
   “好!”玉痕打开书页,温润平缓的声音渐渐响起。
   “主子,火势太大,今日又是东风,无法靠近,已经牵连民房。属下无能,请主子想办法。否则知州府台一条街便有被烧毁之危。”不多时,流月的声音在又响起。
   玉痕放下书本,薄唇紧紧抿起。
   凤红鸾心中恼怒,真是疯了!
   “你先睡。如果睡不着便自己看吧!我去去就回。”玉痕转头对着凤红鸾道。
   “嗯!”凤红鸾脸色不好的应了一声。
   “要不要杜嬷嬷过来赔你?”玉痕穿戴好,站在床前看着凤红鸾。
   “不用,你去吧!”凤红鸾摇摇头。
   玉痕出了门口,足尖轻点,转眼间便消失了身影。向着知州府台而去。
   流月立即跟在身后。
   玉痕刚一离开,窗外一抹白影飘了进来,一身白衣如雪带着丝丝冰寒之色,俊美清逸的容颜一片阴沉,几步走到床前,大怒的看着凤红鸾:“昨日我说的话你便都没听进去么?”
   凤红鸾看着出现的云锦。这么快出现,让她觉得他这一路都在跟随,看他衣衫不染片丝尘土和风尘,或者是早一步就来到这驿站。
   无视他恼怒的眸子,凤红鸾冷声开口:“你别白费心机了。我的心是永远也不会再交出去的。”
   就这一句话,似乎昨日种种一并抹杀。
   那缠绵的吻,那微染情欲的小脸,那一声不自觉的轻吟,还有在他怀中软了的身子……
   昨日所有的暖味,动心,纠缠,一并都随着这话抹杀了。
   云锦站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随即他两步就冲到床前,死死的看着床上的凤红鸾,几乎用低吼:“那昨**对我相救是什么?昨日晚上我吻你是什么?昨日晚上同床而眠你在我怀中安睡又是什么?”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本能而已,还能如何?”凤红鸾低垂了眉眼,不以为然的淡漠的道。
   “你……好一个本能!”云锦气急,瞪着凤红鸾:“那我如今便再看看你的本能有多少?你便再本能一个给我看。”
   话音未落,身子俯下,带着狂怒和霸道吻上凤红鸾的唇瓣。
   他想了整整一日,想着她在那大红嫁车中若是嫁给他该多好,想着她和玉痕相处如何会不会被夺去了心,想着若不是那时候他一直待在丞相府她的身边,若是早有筹谋,也不会没有准备回云族而遭了设计下了千年寒池,如果不是被困在千年寒池出不来也就不会被玉痕钻了空子弄出这许多事儿,以至于她如今嫁入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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