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紧他粗壮结实的腰肢,把头埋入他的胸怀。
   他愣住了,他很想说自己不是影,可是他说不出口,他舍不得让怀里的人儿难过,他想陪着她,哪怕明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的丑陋,他也要陪着她。
   想到这里,影用尽力气抱紧怀里的人儿。
   依偎在他强劲有力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序的心跳,我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跨了下来,我很想笑,很想证明我很开心,很想说我不难过不伤心,可是,我笑不出来,怎么努力都挤不出笑容。
   “姑娘,想哭就哭吧!”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他看着我,眸里闪出深刻的自责,“对不起,姑娘,我不能背叛主上,所以……”
   “所以你一直都不说?让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来玩去?就因为你不能背叛他?就因为你不能背叛他!”我冷笑起来,声音陡然提高,用力推开影,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倒,身子又稳稳当当的落入影温暖的怀抱。
   “别碰我!你和他一样,都是骗子!骗我的身体骗我的感情骗我所有的一切!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我用力推开他,自己却跌倒在地上,粗糙干砺的沙石磨破了我的小腿,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姑娘,你的腿受伤了……”他心疼不已,就要过来抱住我,我拼命挥舞着双手,击打着他伸过来的手,像个疯子一样冲他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我!我那么爱他,我那么爱他呀!为了他,我辜负了多少深爱我的男子?可他却是在骗我!为什么?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的爱不够深?”
   “姑娘……”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的姑娘!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们!如果不是那一眼,我苏苏又岂会落到这种境地?伤了心,毁了身,到头来却发现一切只是一场骗局,而自己不过是他人眼中的猎物!”我撕心裂肺的咆哮着,眼泪滚滚而出,看着他的心如刀割般疼,我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所有骗我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他不是想要天下吗?好!我夺天下!”
   “我苏苏,立志成为统一天下的女帝!天女之命,紫薇之相,一直都不是传说,那些伤我的骗我的负我的,我要他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我狠狠一拳击在粗糙的树干上,鲜血很快流了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痛楚。
   因为,心,已痛得麻木。
   我苏苏,从今以后,再不落泪!
   我不再看影一眼,用腰带在腰间利索简单的打了个结,裹好裸露的身体,转身往夜色里走去。
   “姑娘……”影心疼内疚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我却充耳不闻,径直往前走。
   软筋散的药性还没过去,我的身体虚弱无力,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但我却坚持着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我要回去!我要一统天下!我要让他后悔!
   粗粝的沙石磨破了我娇嫩的肌肤,很快,我的脚上便鲜血淋漓,一路走来,鲜血染红了沙石,仿佛开满了凄艳美丽的彼岸花。
   我感觉不到痛,目光坚定的望着苍茫漆黑的前方,那里,有我的军队,有我的国家,有我的江山,有我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要回去!我要一统天下!
   爱,已经腐朽,已如冬日的花朵般颓败,娇艳不再。
   那些以爱的名义在我的心上划下的道道伤痕,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伤口太深,穷尽此生我也无法愈合,既如此,我便让伤口更深,让痛更深刻,这样我才能时刻谨记我犯了什么傻!
   不知摔了多少跤,不知挣扎着爬起来多少次,衣衫褴褛,鲜血早已染红沙砾,我却浑然不觉,心底的信念撑起我虚弱无力的身体一直艰难前行。
   不知坚持了多久,天不仅没有亮,反而越来越乌沉。
   我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除了让人茫然惶恐的黑色,别无其他光彩。
   寒冷的夜风吹来,吹起漫天的沙粒,路边的树叶呼呼作响,仰起脸,让寒冷凌厉的风如刀般割着我泪痕满布的脸,唇角上扬,绽放出一丝苦涩悲凉的笑意。
   我终于笑出来了!
   我不难过,我不悲伤,我不失望,我不凄凉!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听到没有?我说我不爱你,我不难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风会吹得这样疯狂?呜呜的响,仿佛是谁在呜咽,是我吗?不,不是我!我没有哭,我不会哭的!
   “我不会哭的!因为我不爱你!我不爱你啊——”我对着阴沉沉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吼叫。
   ‘轰隆隆’雷声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苍穹,划破了无边的黑暗,老天,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无奈的笑着,一直在笑,仰起脸,任由着冰冷的雨珠如坚硬的石子般砸在我娇嫩如雪的肌肤上,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早已伤透凉透的心更是如置身冰窟中冷。
   好凄凉,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直往下掉,顺着冰凉的脸颊流入口中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为何那么咸那么涩那么苦?走过的路早已血水一片,那是我的鲜血染成的花朵,开在冷清悲凉的雨夜里,一大片一大片,如谁早已伤透的心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着我的身体,好冷好伤,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像受伤的小兽舔舐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艰难前行,白嫩的小脚踩在泥水里,被沙石划破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一路前行,一路殷红的血水。
   不知走了多久,雨一直在下,雨珠毫不留情打在我身上,风一直不停的刮,似乎在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不名一文的所谓的深爱,自以为是的爱,我有什么好骄傲的?不过是他人的踏脚石!
   身体越来越冷,头却越来越热,头好重,终于眼前一黑,虚弱无力的身体往脏污的泥水里倒去。
   “姑娘——”昏迷前一秒,身后传来影心疼到不能自已的呼唤。
   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每次我摔倒,总能感觉他急促的向前,却只走了两步又停下,他知道我会拒绝他的搀扶,他知道我恨他,像恨那个骗我的人那样恨!恨到骨血里!
   因为深爱,所以深恨!
   我不想恨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由自主的把他和那个人归结在一起,他们联合起来一起骗我!只为了那令所有人垂涎的天下!他真的爱过我苏苏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接近!一开始就是有企图的展露温柔和深情!
   我的心早就告诉过我,是我自己太固执,从不肯相信心里的不安,以为那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我一直陷入昏迷中,脑海里总是一大片一大片虚无的空白。
   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处一个简陋的房间中,而影,则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脸上的面具泛着森冷的光芒。
   从见到影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只戴半边面具的他如今要戴一整张面具?为何他的声音和从前不同?为何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影?
   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心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我用厚厚的石壁将千疮百孔的心重重包围,不再让它有感觉,也就不会再受伤。
   也许是我弄出了声响,影忽然睁开眼睛,看见我醒来,迷蒙的眸里闪出一丝明亮的光芒,“姑娘,你醒了?”
   “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三天三夜。”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守着我吗?”
   “姑娘高烧不退,又整夜整夜的说胡话,我不敢走开,所以……”
   “我说了什么胡话?”我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姑娘一直在叫……云天……”
   “你听错了,我没有叫他的名字!”我从床上坐起身,面无表情的说。
   “姑娘,我……”他正想说自己没听错,触到我眸里冰冷的光芒,张了张唇,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姑娘,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粥来。”他说着就要离开,我拉住他的手,一用力,三天三夜没睡的他身子尚未恢复过来,一个踉跄,便跌在床上,薄唇近在咫尺。
   我忽然轻轻一笑,笑里意味不明,纤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他干涸的唇瓣。
   “姑娘——”他的目光开始迷离,呼吸也粗重起来,我冷冷一笑,手指来回抚摸着他的唇瓣,忽然,用力把他推开,他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诧异的看着我。
   “滚!不要再出现朕面前!”我站起身,高傲的高昂着头,语气冰冷凌厉。
   他冰冷的眸里闪过一丝受伤,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萧索失落的背影,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不,我的心早已被重重保护,我不会心疼的!绝不会!
   很快,一个打扮朴实憨厚的农家妇人端着一碗香气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看见我,笑道,“姑娘醒了?你家相公守了你三天三夜,寸步不离,这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啊……”
   “他不是我相公!”我打断妇人的话,见妇人惊诧的表情,心竟有些不忍,“他……他是我兄长!”
   “姑娘和公子兄妹感情真好……”妇人说着,把小米粥放在桌上,“姑娘,饿了吧?农家没什么好招待姑娘的,就只有……”
   “谢谢大姐了!”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过于淡漠,她笑了笑便告辞出去。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想起影,不由自主的问道:“下雨了?他呢?”
   “公子呀?他站在屋檐下呢,那屋檐年久失修,都漏雨呢,公子半边身子都湿了,叫他进屋避雨,他就是不去,就是要守在姑娘门口,姑娘,你的兄长可真疼你这个妹子。”
   我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是啊!”
   “大姐,叫他进来吧!”在妇人要出门的那一刻,我又说道。
   “姑娘——”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碗里的小米粥,“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要做成这件事,我就原谅你!”
   “什么事?”他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含着无限欣喜,但转而又有些迟疑,“姑娘是要我去杀主上吗?姑娘,这件事我……”
   “不是!”我打断他的话,看向他,唇边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杀得了他吗?你舍得杀他吗?在你心里,他永远重过我,你为了不背叛他,就置我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姑娘,我……”我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反问不是吗?他张了张唇,终究只是开口问道,“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
   ……
236|第二百四十九章
  “公主,你回来了!”
   当看到我一身朴素布衣布裙出现在吴家庄客店门前时,风雨雷电忙迎向前来,小雨和狂雷更是激动得泪光点点。
   “公主,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就消失这么多天,我们都急死了……”
   “你们把我失踪的事飞鸽传书给宇哥哥和明锐哥哥没有?”
   “公主失踪第二天,属下寻不着公主,所以……”惊风答道。
   我皱了皱眉,“马上飞鸽传书,说我平安无事,只是一个人去散散心而已!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晚了恐怕就要爆发战争了!
   “是,公主!”惊风领命而去。
   “公主,你去哪里了?怎么散心散这么多天?”小雨跟在我身后,急急问道。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目光微冷,“没去哪里!只是见了位老朋友!”
   ‘朋友’二字轻轻吐出,却更像是咬牙切齿,小雨还想问什么,见我微冷的眸光,缩了缩身子,压下要问的话。
   “马上去中都!”
   很快,我们便坐上去中都的马车上。
   和往常一样,狂雷和闪电暗中跟随,惊风小雨坐在车前,惊风驾车,我坐在车里,药王爷爷坐在我身边,像个孩子似的吃着各式果品,不时拿着桂花糕递到我面前,我笑着摇了摇头,“爷爷吃,苏苏不饿。”
   “哦。”他见我不吃,自己埋头吃起来,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我心里发酸,轻轻抚摸着他蓬松如枯草的头发,爷爷,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吗?只为阻止你说出眸色变幻的真相吗?
   “呵呵……”他抬头笑起来,拿起糕点递到我面前,“苏苏,吃,吃……”
   “爷爷,你想起我是苏苏了吗?”我惊喜的抓着他枯瘦的手,他眸里的目光浑浊茫然,只是不停的把糕点塞到我手上,“苏苏,吃,好吃……”
   希望全化为泡影,我失落的放开他的手,自嘲道,“爷爷像个孩子也好,无忧无虑,哪像我这般烦忧,只是爷爷变成如此,谁能告诉我,一个人的眼睛如何从紫色变成蓝色呢?”
   正在吃东西的药王爷爷忽然顿住了,浑浊的眸里飞快闪过一丝明亮,可惜沉思中的我并未发现。
   很快,夜幕降临,因着急赶路,等到天黑才发现,错过了投店的村落,惊风请示我之后,便在一处空地上燃起篝火。
   下了马车后,便发现药王爷爷不见了,我忙让惊风小雨四处寻找,最后在河边找到他,他正看着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发呆,手上也拿了几株那种小草。
   “爷爷,你在看什么?”
   “苏苏,我告诉你,可以变的哦,真的可以变的哦……”
   “可以变什么?”
   他歪着头看我许久,才吐出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不告诉你!”
   说完,不再理我们,自己回了篝火旁,也不和我们说话,也不贪吃糕点,自己在角落里拿出一个石臼把小草放进去捣着,很快小草便被捣成墨色药汁,他又用纱布将药汁过滤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药丸,丢进药汁里,等到药丸溶了后,他才端着药汁到我面前神秘兮兮的说,“苏苏,你看好哦,呆会就可以变了。”
   他看着惊风,“你,过来!”
   惊风看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惊风便依言过来。
   “不许闭眼!”爷爷叮嘱道,我点了点头,惊风便睁着双眼,我心里忽然涌起奇怪的感觉,难道爷爷想告诉我什么吗?
   爷爷看着惊风睁得大大的双眼,忽然把手里的药汁喷在惊风的眼睛里,惊风从小受训练,整个过程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惊异的发现惊风的黑色眸子竟慢慢变了颜色,开始是墨色,最后竟成了青色,原来真的有药可以改变眸子的颜色!
   胸口仿佛压着沉沉巨石,让我喘不过气来,感觉天空乌沉沉的,像巨大的网向我压来。
   “怎么是这样?假的假的!”药王爷爷忽然指着惊风大吵大闹起来,“明明可以变蓝色的,明明紫色可以变蓝色的,怎么没有变?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公主,你怎么了?”见我脸色惨白几乎晕过去的模样,小雨忙过来扶着我坐下,窒息的感觉重重压着我。
   原来紫眸真的可以变成蓝眸!
   望着惊风青色的双眸,药王爷爷还在吵闹着,我却无力去安抚他,虚弱的靠在树干上,悲哀的笑容弥漫在唇边。
   假的,真的都是假的呢!深情厚爱都是假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也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只剩下他的野心吧?
   闭上眼,再也笑不出,眼睛很干很涩,没有眼泪,在那一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夜里,眼泪早已流干,到如今,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想起临走时刺在他颈后的那一针,如今的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后悔了,是不是不该刺那一针?是不是该刺得深一些?
   我找不到答案,或许本就没有答案。
   夜很沉很安静,我靠在树干上,抱紧自己冷得发抖的身体,听不到药王爷爷的吵闹,听不到小雨关切的安慰,听不到惊风的询问,听不到风声虫鸣声,我的世界一片空白,一片死寂。
   我像受伤的小兽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伤口痊愈,却更孤寂,更害怕,更受伤,抱紧蜷缩着的身子,微风吹来,空气里有高山流水的气息,也有鲜花青草的芬芳,却没有那熟悉的冷意。
   如果不是我赶走他,他一定默默守护在我的周围,当我孤寂冰冷时,就可以靠在他的怀里寻求安慰和温暖。
   可是,他走了,我把一切迁怒于他,迁怒于他对他主上的忠诚,导致我的受伤。
   如果他在,是不是就有个胸膛让我依偎?是不是就有双手臂将我拥抱?可是,他不在,我在这个冷寂的夜里,只有一个人抱紧自己的身体,舔舐着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
   不知难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去,耳边仿佛听见小雨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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