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想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说过,那是宿命的战争。我没有办法去形容当时双方舰队见面时的场景,我只能告诉你我经历的一切”
“当时,我只是一名上尉信息员。抵达a3星系的时候,正好轮到我值班。我一走到信息中心,就听到一声刺耳的警报,然后,整艘战舰都炸了锅。大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疯狂地奔跑着。耳边除了叫声,脚步声和警报声以外,就是舰长在广播中不断重复准备战斗的命令声。”
“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等我坐到我的工作终端前,我才知道,我们和西约舰队相遇了。双方相距只有两百万公里,在我们的前面,匪军舰队正在转向。这个距离上,战斗随时都可能爆发。”
“那一天,也是李佛舰队抵达特里弗兰的日子。在我的身边,有一台电视还在播放着李佛舰队进入特里弗兰星系时的新闻画面。”
“我看见,阿克萨移民星,足足有上亿民众走上街头,欢呼雀跃。我还看见,星空中,数以千计的盟军战舰列队航道两侧,向雪中送炭的李佛舰队致敬,并接受他们新任指挥官的检阅。
已经移动到了跳跃点空域的阿克萨要塞在激烈的战斗间隙打出了欢迎李佛上将的信号,而当西约进攻舰队如同一群看见狮子的鬣狗一般缓缓退出跳跃点空域时,整片空域都被胜利的灯光信号点燃了。”
“不过很奇怪,我对此没有任何的感觉。虽然那是我们应该得到的荣誉。虽然我们在所有斐盟民众的愤怒咒骂声中来到了a3星系。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愤怒和沮丧。那种在整个南下过程中一直折磨着我的情绪,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真的。我没有紧张和恐慌,而是松了口气。那一刻,我能够从屏幕上清楚地看见那些西约战舰。我忽然觉得,这就是我的宿命。所有的精神上的困惑和折磨,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我不再去想特里弗兰星系,不再去想梅玛星系,也不再去想已经把我们抛弃了的斐盟。”
“我只是看着无数的西约战舰,在我们的前方,如同狼一般对我们虎视眈眈。我看着我们的舰队,以标准的阵型进入指定位置,密密麻麻的战舰舷窗灯光,一直延伸到我视线的尽头。匪军在左,我们斐扬的中央集群在中,莱恩共和国的二十多支a级舰队在右,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三叉戟。”
“那时候,我们和敌人处于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对峙,双方都在控制情绪,也都在针锋相对地试探。我们都派出了侦查舰和护卫的高速驱逐舰。他们喷射着蓝色的离子光流,冲出主阵,向战场中央飞去。”
“尽管没有哪一门主炮能够跨越两百万公里的距离,可是,我们的主炮已经开始充能。母舰打开了战机弹射通道,电子舰开始全力启动电子防御和干扰,侦查舰一边向前飞一边释放卫星”
一口气说到这里,上校停了下来,看着满脸紧张的记者。
“我们都记得那一天。三月十日。我不知道当时只有十岁的你是在上课还是在玩泥巴,我只知道,我在距离你几百万光年的那片星空下,忘记了一切,在心里想着,他妈的,我们是一支孤军,我们来了。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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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8|第十卷 第五十九章 气氛
星系的双角星走廊,是一个充满了各种各样梦幻般色彩的地方。
和平年代,这里曾经是人类星际主航道著名的风景航道之一。飞船航行到这里,就像钻进了一个万花筒。
远方七彩斑斓的星云、白得耀眼的小行星带,漂浮的星尘碎石、红色的恒星,褐色的白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行星,再加上宇宙永恒的黑色幕布上那宛若银沙般的星辰,组成了一副梦幻迷离的图画。
角度不同,看见的景色就不同。从这条航道经过的商船,探索船,采矿船和星际游轮,无论向东南还是向西北,每跃迁出一个航段,周围的景色就是一变。正如一个不断摇晃的万花筒,千变万化,百看不厌。
而在2064年三月的这一天,随着西约和斐盟两大主力舰队的相遇,这条美丽的走廊,已经注定将在那万千迷离的色彩中,增添一种最鲜艳的颜色——红色。人类的鲜血和烈火涂抹在星空中的颜色!
斐扬旗舰【海德菲尔德】号太空母舰的舷窗外,上万艘大大小小的钢铁战舰,如同一群聚集在同一片海域鲨鱼群,寂然无声。
六艘斐扬【独角兽】级战列舰围绕在【海德菲尔德】号的身旁。七艘战舰以移动通道连接起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临时空间站。
身穿各色制服的盟军官兵,在走廊上匆忙地来回穿行。墙壁和头顶的无影电子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一片雪白。头顶的广播不时响起系统的通知声,通向不同功能区的自动门在清脆的电子确认音中时开时闭。
长而宽阔的走道上,自行传输带无声地运行着。一部部悬浮电梯,将往来的人们送上高高的舰桥,一辆接一辆的自动轨道车从通道两侧飞快地滑过,上面坐着押送物资的士兵或者手拿紧急公文的参谋。
透过沿途经过的房间玻璃可以看见,大本营的参谋们正紧张地围在星际图和电子沙盘前讨论制定作战计划;飞行员们正在战前准备室里看着任务电子板听长官交代任务重点;机库里的战机已经升上了弹射通道待命;机修兵和地勤们驾驶着数据检测车或弹药补给车来回奔走,紧张地为战机做最后的检测并加挂导弹补充能量。
气氛紧张而凝重。
敌人就在两百万公里外的地方。那是一支由斐盟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敌人,一代天才名将索伯尔率领的庞大舰队。超过两百支a级舰队,总计三万多艘大小战舰,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横在面前。
要说没有一点敬畏之心,那是假的。身为战争时代的军人,这是一群为家国和 奋战,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男人们。他们永远也不会缺乏对一名优秀将领发自内心的崇敬。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敌人。
再狂妄自大的斐盟将领,不敢在索伯尔面前梗着脖子叫板。
不光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资格!
他们了解索伯尔,对他的履历了若指掌。
在他们的眼中,那个瘦削而英俊,目光如鹰的中年男子,简直是一座无法逾越,甚至无法让人兴起挑战想法的高山。
三十多年来,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在黑斯廷斯名满天下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军校学员的西约青年,从满门将帅的索伯尔家族中脱颖而出,以天才之名,自军队的最底层,从容冷静地一步步走到和黑斯廷斯齐名的地位。
他的脚步是如此的坚定。坚定到甚至没有人对他是否能达到现在的高度产生一丁点怀疑!
能做到这一点,光凭天赋不行,光凭智慧也不行。
这是一个在智慧,身体和性格等每一个方面都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敌人。
他成就今天的威名,凭借的不是吹嘘,也不是索伯尔家族数百年来沉淀的权势和财富,更不是他人的帮助。他凭借的,只是战绩。毫不掩饰,张扬无比却又让人挑不出来一点瑕疵的赫赫战功!
多年来,无论是西约的军事学院还是斐盟的军事学院,都将研究索伯尔和他历年来的战例作为一门重要的课题。舰队中这些来自不同国家,毕业于不同军事学院的将领们,都听过同样的战例分析课。
授课的老师,有学院教授,也有军部进修班的高级将领,更有名满天下的军事家。他们分析索伯尔的战例,从大规模的地区冲突到他早年身为基层军官时指挥的微型战斗,全都剖解开来,抽丝剥茧。
可是,除了惊叹于索伯尔在他的每一次指挥中展现出来的精密计算,震惊于他的判断和预感,惊骇于他的指挥技巧和奇谋妙计之外,他们对这个毫不在意被人审视分析的西约将领却一无所知,甚至越来越感到陌生。
没有人能够看透他。他就像一轮朝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只是红彤彤的,或被云霞遮掩,还让人感受不到他的炽烈。可是,你知道他在那里,然后,你就看着他不可阻挡地升上天空,光芒万丈,不可逼视。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别说现在,就算是斐盟的这些军官将领们当年还是年少轻狂的学员,骨子里血液里还充斥着一股天王老子也不服的血气时,也没有人敢当着别人的面放出要超越索伯尔的豪言壮语。
因为,军人可以英勇无畏,却不能狂妄无知。可以勇敢的直面对手的威名,却不能对一名优秀的敌人失去尊敬。
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跟索伯尔交手。
或者应该说,整个西约,只有索伯尔才有资格跟这个人交手。
那就是黑斯廷斯。拥有不败之名,一手将斐扬共和国送上人类第一超级大国宝座的军神黑斯廷斯!
虽然南下以来,斐盟官兵们对黑斯廷斯有着诸多质疑。可是,当索伯尔率领的庞大西约舰队出现在面前。当每一个人都真正投入到这场即将开始的战役中,将关于莱恩,斐扬,查克纳和特里弗兰、梅玛、雷斯克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有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身旁,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这是索伯尔和黑斯廷斯的宿命之战。西约和斐盟两大阵营不可调和的矛盾,人类世界资源的日益枯竭,还有三十年前索伯尔家族在黑斯廷斯手上蒙受的羞辱,一切都注定了今天的到来。
在这片星空下,两支舰队就像远古时代的两支骑兵团,在苍茫戈壁对峙。暴风雨即将来临。卷起尘沙的大风中,军旗猎猎飘扬。战马喷着响鼻,骑士拔出手中的长剑,隐藏在冰冷头盔下的眼睛,锐利而狂热。
风中,几乎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大本营如同一台精密而高速的引擎在疯狂地运转着。
一道道指令通过舰队的天网系统传递到各舰队指挥官的战术电脑上,一个个作战计划,从制定演算审核确认到下发执行,速度快得惊人。
在系统无声的指令传递中,几支斐盟舰队正在【海德菲尔德】号太空母舰的舷窗外如同深海里发光的鱼群一般游动。
现在联军的阵型,跟刚刚遭遇西约舰队时的阵型,又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位于走廊右翼,扼守着一条宽阔如银河般的小行星带和一片引力暗礁的莱恩舰队得到了加强。在指挥部的命令下,十支斐扬a级舰队被补充到了右翼,和莱恩集团组成了一支兵力高达三十支a级舰队的镰刀形防线。
而中央,扼守跃迁通道 的主力,则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由麦金利上将率领的突前舰队。总兵力同样是三十支a级舰队。另一部分是黑斯廷斯亲自率领的预备部队,总兵力为二十支a级舰队。
南下的八十支斐盟舰队,就在中路和右翼被分配一空。这也就意味着,位于左翼的匪军舰队,没有得到丝毫的补充。
那些长着撞角,造型古怪的匪军战舰,孤零零地呆在联军的左翼,防御着以一颗有着三颗卫星的深褐色的行星为中心的狭长战区。在他们的更左边,是一颗巨大而炽烈的恒星,因为距离太近,每一艘匪军战舰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指挥部向左翼的匪军释放出的一个明显信号!不管黑斯廷斯如何力挺他的那位外孙女婿,可在联军内部,这些将领们依然在兵力分配的会议中,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了他们的强烈不满。
是的,我们南下了。
来到这里,为保卫勒雷联邦战斗。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容忍匪军不战而逃的懦弱,更不代表我们可以听任这支创造了不少奇迹,却也有着不少非议的流氓舰队摆布。
虽然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他们是这片星空的主人。可这是一场宇宙战争,我们将在面对索伯尔大军的时候英勇作战,用自己的力量和勇气告诉这些胆小鬼,真正的斐盟军人,是怎样战斗的!
联军上下,都弥漫着这种紧张而有些沉闷诡异的气氛。
大家一边紧张地工作,监视着两百万公里外的敌舰队,一边又不时将目光投向那支由十支匪军舰队,十艘巨型太空母舰和十几支斐扬和查克纳,甚至还有两支塔塔尼亚和普迪托克舰队组成的杂牌军。
他们真的歼灭了班宁率领的西约前锋舰队?他们的战舰真的可以隐身,可以撞击敌人,还可以分解成小型战舰,逃进蛛网般的 航道?还有那十艘大家伙,真的每一艘都相当于一支b级舰队?
诸如此类的话题,在这艘太空母舰上从来都不缺乏。即便许多答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往来的天网文件中也得到了证实,可是,大家还是乐此不疲。
母舰舰桥平台,几名刚刚轮值下班的参谋经过时,驻足而立。他们一边透过明净如水的落地窗注视着远方的匪军舰队,一边议论纷纷。
“要我说,这一仗就该把匪军摆在最前头。”一名莱恩籍的参谋冷冷地注视着远方的匪军舰队,“斩独眼巨蟒奥布恩,破纳加名将班宁,这么大的威风煞气,遇见索伯尔怎么连交手都不敢,转身就跑?怕被缠住了我们不来么?现在我们来了,解释的话也不想听,有本事到前面打一仗让大家看看!”
“说得对!”另一位年轻参谋义愤填膺地道:“明明都打进德西克的普罗米修斯星系了,还有塔普两国的联军舰队在宙斯星系协助牵制,多好的机会,竟然就被他们这么随随便便浪费掉。”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几位同伴,道:“如果他们能在普罗米修斯星系守上三天,我们就能多七个星系的战略回旋空间,就算是一个星期丢一个,也要丢上一两个月才丢到这里来!有这点时间,盟军就能在雷斯克逼苏斯和杰彭退出战争!”
“三上悠人可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一位斐扬中校摇了摇头道:“眼前的局势,他需要做的就是固守待援。那头杰彭狐狸,一定不会和钱柏林上将正面硬拼。以他手头的兵力,拿下雷斯克或许困难,但把战争拖上个一年半载,不是什么难事。”
“那也比这样**不放转身就跑来得强!”年轻参谋大声道:“盟军的兵力本来就薄弱,索伯尔这次分兵,又正打中我们的软肋。如果不是兵力捉襟见肘,上面怎么可能不惜颜面扫地也要找李佛回来帮忙?”
年轻参谋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兴阑珊情绪低落。
当初黑斯廷斯悍然解散最高联合议会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自己能够放手一战,斐盟终究能够凭借军人的牺牲和数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底最终赢得这场战争。那时候,整个特里弗兰都是一片蓬勃气象。
大家在阿克萨要塞准备着,对于斐盟之前的一系列变故,也能渐渐接受。即便是那些李佛的铁杆支持者也闭上了嘴,不再提起李佛,也不再争论谁对谁错。
可没想到,随着战局的演变,随着南下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到最后却是李佛回归,而这些集结在黑斯廷斯旗下的舰队,竟然成了一支被抛弃的孤军。
从特里弗兰星系战役爆发开始,南下舰队的后勤补给就已经中断了。这些天来,没有一艘盟军运输舰抵达舰队。往日川流不息的运输舰和护航舰队,就像是干涸的河流,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舰队本身的补给已经足以让大家在宇宙中生活一两年,能量弹药和诸如药皮,维修零件的军事物资也足以支撑一两场大型战役,可是,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让每一名盟军官兵感到难受。
现在,许多人甚至不敢打开电视。他们怕听到特里弗兰星系失守的消息,怕民众们的骂声,更怕听到关于李佛舰队的一切。
那支 出斐扬,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回归的军队,此刻享受的,是原本属于这支斐盟主力联军舰队的荣耀。
这样的事情,落在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早点打,”一位参谋发狠道:“赢了咱们就回家,输了就把命搭上,一了百了。反正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地方!”
“问问,谁他妈喜欢这里?”
“输我倒不怕,我就怕因为某些人的不负责任,稀里糊涂就把命给丢在这里。我撂句话在这里搁着,谁要是不信打个赌,如果有一天咱们这条防线崩溃了,准是左翼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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