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却万没想到,他们的主公竟然忽然间停止撤退,竟打算以此惶惶之众,来重新列阵迎击徐徐压至的敌人。
   马云禄有点慌了,张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众将们皆在暗忖原本那个神武雄略的主公是怎么了,怎会连连的做出这等违背兵法常理的用兵举动。
   惊惶中的他们,却一时忘了,自家的主公,最善长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当张郺等将看到颜良下令放狼烟时,还在猜想是否颜良藏有伏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袁军过半已渡河,却仍不见伏兵的影子,众将本就不安的心情,就愈加的急迫起来。
   “将军,若待袁军尽数渡河就不妙了,咱们何不现在就冲上去,给袁谭那小子来个半渡而击之。”
   马云禄也算通晓兵法,便喘着气向颜良进言。
   话音方落,张郺却道:“淆水甚浅,不及膝盖,况且袁军的阵形未动,纵使半渡击之恐怕也难以奏效,主公,是战是退,当速做决断才是。”
   张郺虽未明言,但意思却已明了,他仍然建议撤兵。
   颜良却一脸闲然,怀抱着长刀,冷笑道:“急什么,狼烟已经点起,尔等稍安勿躁,且静看一场免费的好戏便是。”
   颜良的神情言语,依旧是自然从容,言下之意,更是在暗示他早有破敌之计。
   张郺等诸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强抑着狐疑与不安,远望着正自过河的袁军,心中揣测着颜良究竟会有何妙计。
   几百步外,袁谭坐胯着高头大马,已然滴水不沾的登上了南岸。
   他的中军阵一登岸,等于三分之二的兵马已过河,袁谭便令已登岸的兵马放慢速度,不可乱了阵形,只等后面的兵马悉数上岸,再对敌军发起追击。
   过河的袁谭,原还担心颜良已然逃远,但抬头远望去时,他却笑了。
   就在几百步外,袁谭看到,颜良和他的几千败军,竟然折返回身,列阵以待,一副打算跟他决一死战的样子。
   “颜良狗贼,算你有几分狗胆,竟然还没有逃,很好,就待本王大军悉数上岸,再好好的收拾你……”
   袁谭暗自冷笑时,便是驻马于岸边,昂首静待自家后军上岸。
   那英俊的脸庞上,皆是傲然与高贵,此时的袁谭,终于看到了击败颜良的希望。
   败了多少次,所有的仇恨,终于能在今天一笔勾销,那一双眼眸中,痛快的神色正如潮涌动。
   忽然间,袁谭的耳朵动了一动,他似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响动。
   那细微的响动,听起来仿佛是隔山的瀑布声,正由远及近,不断的接近自己,只转眼之间,便隐似涛涛水声,奔腾不绝。
   心中,一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声音似乎来自于淆水的上游,袁谭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举目向上游望去。
   骤然之间,袁谭的双目斗睁,无尽的惊骇,如火焰一般从眼眶中而出,他仿佛是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怖之事。
   脸上,所有的傲然与得意,瞬间烟销余散,唯剩下目瞪口呆的震怖。
   上游处,一道洪峰正如发狂的水中巨兽一般,咆哮着,奔腾着,向着下游处狂涌而来。
   当袁谭看到那股洪峰时,那三万袁军将士,皆也第一时间看到,原本士气井然的袁军,陡然间便轰然炸了锅。
   尚在河中的袁军士卒,哪里还顾得什么阵形,丢下兵器与旗帜,不顾一切的就向岸上逃去。
   而那些已上岸的袁军,则是轰然而散,四下乱窜,生恐被涌上岸的洪流给卷走。
   三万袁军,转眼间就乱成了一团。
   袁谭本能策马奔离岸边,心中却是惊疑万状,口中更是惊道:“这怎么可能,大冬天的,怎可能突发洪水……”
   不仅仅是袁谭,所有的袁军,包括辛评也尽皆茫解无解。
   方今隆冬时,天下各条水系尽皆水位下降不说,如今又无降雨,上游怎会突然之间涌来一股洪流,这简直是古往今来未见有的奇事。
   奔逃中的辛评,思绪翻滚如潮,猛然之间,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色,似乎是惊悟了其中奥秘。
   “原来如此,颜良这厮,竟然是……”
   辛评惊觉之时,却为时已晚,那一道洪峰携着大自然的力量,转眼已奔腾扑至。
   此起片伏的惨叫,还有那惊涛怒涛之时,瞬间骤起,齐胸的洪流,轰然撞向了河中万余袁军。
   那洪流虽只齐胸,但却冰凉刺骨,更挟着上游稿之势,只眨眼间就将万余袁军拍倒在水中,汹汹的水流冲卷着数不清嚎叫的躯体,奔腾不休的向着下游继续卷去。
   洪流来也快,去也快,片刻之后,洪峰越过,却留下了一片狼藉。
   未及上岸的万余袁军,近有一半被洪流卷走,另外一半,则像是被雨水冲溃巢穴的蚂蚁一般,嚎叫着在刺骨的水中翻滚。
   那些侥幸逃过洪流一冲的袁军,则乱遭遭的四散在水岸边,心有余悸的看着身遭惨烈的同袍,一时间竟忘了救助。
   三万袁军,貌似坚不可摧的铁阵,就此分崩离析。
   袁谭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扫视着他狼狈的士卒,眼中充满了惊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而几百步外,观看了这场水冲袁军大戏的颜家军将士,一个个何尝不是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张郺和马云禄才算明白过来,颜良何以会如此自信,何以会故意以寡敌众,并且故意的败给袁谭。
   原来,颜良所有的反常之举,竟全是为了把袁谭引到淆水这里,利用这一抽流,轻轻松松的摧垮袁谭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阵。
   只是,马云禄等人方才明白颜良的用意之后,马上又陷入了新的惊奇与茫然之中。
   “这隆冬之际,主公竟能预料到洪流突发,主公当真是,当真是……”
   张郺也是惊诧到极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颜良的神机妙算。
   因为他觉得颜良连冬天发洪水,这般几百年怕都难遇之事,都能提前预料到,如此不可思议的预见能力,已然是不能用神机妙算来形容。
   面对着众部下的惊叹,颜良却只付之一笑,马鞭一指那冲天而起的狼烟,“大冬天的,哪里会有什么洪水,尔等都忘了本将为何要给徐元直发信号了吗。”
   颜良也没有点破玄机,只向他们加以暗示。
   张郺也是目光转向那冲天黑烟,思维飞转,细细的琢磨着其中蹊跷,猛然间神色一振,却如梦中惊醒一般。
   “主公莫非已令元直事先往上游拦河筑坝,而今放出信号,正是令元直掘开水坝,放水以淹袁军不成?”
   颜良微微点头,默认了张郺所说。
   早在决战的前一夜,颜良就密令徐庶率三千兵马,提前赶往淆水上游,以泥袋堵塞水流,使得原本齐腰的水位,降到只及膝盖。
   而当袁谭以为水浅,放心的涉水过河时,颜良便发出信号,令上游的徐庶扒开泥坝,放水以淹半渡的袁军。
   以泥袋堵截河水,本来非是易
325|第三百二十五章 虽然欣赏,照杀不误
  未战,已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卒,如今阵形已乱,士气丧尽,何以再战。
   袁谭反应何其之快,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败局已定,若是不想丧身于此,或是做颜良的刀下之鬼,立即撒腿逃命,是他唯一的选择。
   当下袁谭连丁点的抵挡意思都没有,大叫一声就拨马先逃。
   袁谭这么一撤,其余两万惊恐的袁军士卒,皆是轰然而散,一窝蜂的向着河边冲去。
   过腰的河水冰冷刺骨,涉水过河的难度,远胜于方才,但在性命面前,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两万袁军,你推我掇,嚎叫着,不顾一切的跳入了河水之中。
   只是,就在才有万余不到袁军下水时,颜良的六千步骑也汹汹杀到。
   张郃所率的千余骑兵当先杀到,手中那枪钢枪如流虹般四面标射,枪影过处,血雨横飞。
   滚滚的铁蹄,更是毫不留情的辗向那些惊恐的蝼蚁,惨叫之声掩去了滚滚水声,沿河一线很快就尸伏遍地,喷涌的鲜血将河岸一线染成了一片血沼,腥红的鲜血淌入水中,竟将河水赤染。
   张郃枪芒四射,眼中血丝密布,尽情的发泄着他的怒火。
   曾几何时,身为河北将领的他,屡屡为袁谭所属的汝颍派排抗,早就心怀愤恨。
   南阳之役,袁谭那纨绔二世祖不但不听他的进言,还在逃跑之时将自己抛弃在孤城之中。
   大丈夫有仇当报,这仇恨,张郃无时无刻不牢记心中。
   今日,终于有机会让他血洗积聚多年的愤怒,张郃焉能得不杀个昏天黑地,不杀个痛快。
   骑兵大杀之际,颜良随后所统的步军也杀到。
   六千颜家军健儿,将两万多袁军如驱猪狗一般,赶入了淆水中。
   那过腰的河水虽然不算河,但因冰凉刺骨,水势颇急,一时片刻想要逃到对岸也非是易事。
   颜军步骑追至岸边后,便以弓弩向着水中的袁军任意杀射,行动不利的袁军士卒,便如那稳动缓慢的活靶子一般,任由颜军射杀。
   鲜血把水面染红,数不清的袁军死在冰冷的水中,一具具漂浮的尸体,被水流卷走。
   这肆意的射杀,整整持续了约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名残存的袁军士卒,狼狈惊恐的爬上了对岸。
   放眼望去,整个河面已为漂浮的尸体血覆盖,沿河两岸更是爬满了尸体,整条淆水都变成了袁军的葬场。
   先一步逃上岸的袁谭,看着这惨烈的景像,一张高贵俊朗的脸,已是痛苦的扭曲到不成人形。
   三万大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损失了一半,此一役,他的力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损失了这么多的士卒,别说夺还许都,只怕再逗留一刻,颜良的大军渡河追来,连自保也成问题。
   痛苦的袁谭远望着对岸,那面迎风傲然飞舞的“颜”字大旗,狰狞扭曲的脸上,涌动着惊怖与愤恨之色。
   “颜良狗贼,这仇我袁谭迟早要与你报还——”
   尽管袁谭恨得是咬牙切齿,但他却不敢再稍留片刻,只能率领着他残存的万余败军,急急忙忙的继续向北撤去。
   对岸的颜良,却只冷笑着目送袁谭败军逃离。
   “主公,何不追过河去,一鼓作气将那袁谭斩杀,毕其功于一役。”张郃杀意未尽,激动的叫道。
   颜良却反问一句:“今若本将杀了袁谭,最大的受益是谁,你可曾想过?”
   张郃愣怔了一下,凝眉思索了片刻,旋即面露恍惚之色。
   今日就和当初南阳之战一样,颜良并非没有杀袁谭的机会与实力,非不杀,而是不屑也。
   倘若袁谭一死,其所控制的中原诸州,必然望风瓦解,这些袁谭的旧部,势必会蜂拥的归顺于刘备。
   如此一来,颜良血战半天,最终却让刘备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买卖岂不亏大。
   而且刘备是一个远比袁谭厉害的对手,让他在短时间内迅速坐大,并非颜良愿意看到。
   对于颜良来说,慢慢的蚕食袁谭的地盘,显然更为划算。
   明白了颜良的深谋远虑,张郃不禁更添几分对他的敬佩,今日杀得痛快,却也再不急于杀袁谭,只傲然的冷视着对岸的袁军狼狈逃窜。
   “将军,我抓到了一人,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马云禄策马而来,手中根拎小鸡似的拎着一人,勒马于前,哐的将那俘虏扔在了颜良马前。
   那儒生装束的俘虏挣扎着从地上爬将起来,虽然是灰头土脸,但颜良还是一眼认出。
   眼前这人,竟然正是辛评。
   “原来是辛仲治啊,真难得咱们会在这种场合再见。”颜良高踞马上,冷冷笑道。
   辛评属汝颍一派,当初颜良尚在袁绍麾下时,也没少受此人的排挤。
   而前两次颜良攻打许都,就是这辛评守城,两次交手,葬送了袁谭数万兵马,几员大将,说起来,这辛评也算对他有功。
   辛评见得颜良,眼眸中顿时迸射出恨色,恨恨道:“你这袁家叛将,岂配称我名字,如今你奸计得逞,要杀要剐随你便是。”
   出身世族名士的辛评,虽成俘虏,但对颜良却依旧毫不掩饰鄙视与愤恨。
   “大胆的狗东西,还敢骂我家将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马云禄当先大怒,作势就要挥枪取其性命。
   颜良却一抬手,止住了自家夫人。
   俯视着这位大义凛然的名士,颜良冷笑道:“辛评,若换作别人,胆敢这么骂本将,这会早就被五马分尸,不过念在你也算是个忠贞义士,本将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肯归顺本将,去往许都城下劝降荀谌,本将就饶你不死,还有的是荣华富贵给你。”
   对于辛评,颜良还是存有几分欣赏的。
   历史上,辛评在袁谭节节失利,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仍对袁谭不离不弃,甚至投降曹操的其弟辛毗劝说之下,也不肯背叛袁谭,最终却遭袁谭猜忌,郁郁而终。
   对于真正有骨气的人,颜良一向都很欣赏,况且这辛评也确有几分智谋,颜良自然便生收降之心。
   听得颜良这一番劝降之词,原本激昂的辛评,却陷入了沉默。
   他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已是有所动摇。
   半晌后,辛评拱手道:“承蒙颜将军如此看重,评唯有听从天命,归顺明主。”
   颜良原以为辛评会断然拒绝,或者至少也要矜持一番,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只片刻之间,辛评竟然就已想通。
   纵然是旁边张郃这等袁氏旧将,也对这个曾经的同僚,投降的这般痛快感到惊讶。
   “仲治真乃识时务之人,很好,能仲治主员智谋之士,本将何愁许都不破,哈哈——”
   颜良尽管心怀着几分狐疑,但还是大度的接受了辛评的投降。
   大败袁谭的援军,又得辛评归降,此一役颜良实可谓是大获全胜。
   当下颜良便携得胜之军,一路南归许都。
   ……
   一天之后,颜良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抵了许都城下。
   围城近已久,这是颜良的大军第一次有进攻的迹象,此举立时令荀谌和他的守军紧张起来,万余守军尽皆上城,准备迎战颜军的进攻。
   大军止步于许都东门百步之外,在袁军众目睽睽之下,颜良率领着百余骑出得军阵,直抵许都的护城壕前。。
   跟随在颜良身边的,除了周仓等虎卫亲军外,还有新降的辛评。
   颜良并不打算强攻许都,如果要用攻城下策,他早就用了,今日之所以前来,依旧是要打一场心理战。
   颜良要让辛评亲口向守军宣告,他们的大王袁谭已被杀得大败而逃,要让辛评来招降荀谌和许都守军。
   颜良相信,这将是对许都守军精神最致命的打击,这打击之后,或许不需要攻城,荀谌和那一城守军就会斗志瓦解,开城投降。
   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策也。
   颜良目光看向辛评,笑道:“仲治,有劳你喊一嗓子了。”
   “主公放心,辛某必说服荀谌归降。”辛评打了保票,勒马上前一步。
   面对着城头无数袁军的眼光,辛评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声叫道:“大王绝不会放弃你们的,他的援军马上就到,你们一定要死守下去,万万不可动摇——”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所有人都一片惊哗。
   就连颜良也是吃了一惊,万没有想到辛评竟然会有此出人意料之举。
   那辛评大叫完之后,昂首回头看了颜良一眼,表情重新又恢复了高傲与不屑,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挑衅。
   这一刻,颜良明白了。
   怪不得他觉的辛评降得这么痛快,其中有些不对劲,原来这厮竟是假借投降为名,借机来到许都城前鼓舞守军的士气。
   辛评那挑衅性的表情,似乎正巴望着看颜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样子。
   而颜良却非但没有怒,嘴角反而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
   他拨马上前,冷冷道:“辛评,枉你也是一代名士,这种小儿的把戏,亏你也玩得出来,你以为,就凭你这一嗓子,就能挽救袁谭覆灭的命运吗。”
   颜良的平静与自信,反而让抱着必死之士的辛评神色一变,一时不知如何以应。
   “你不怕死,这一点本将的确很欣赏,不过,你胆敢欺骗本将,却是罪不容诛,安心去吧——”
   话音方落,颜良眼眸中凶光陡然一聚,手中长刀刷的扫出。
   所有人都未看清他动作之时,辛评那一颗人头已飞上半空,然后跌落于地。
   那断头的躯体,喷涌着鲜血,晃了一晃,旋即栽倒于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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