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锋则是个五十多岁的沧桑汉子,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回,我们是父子?”
“总比母子要强。”老六的年纪最轻,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态,只是,当他回头看一眼那山崖的时候,双眼已然红了。
“走吧。”赤锋拍了一下他,催促道:“老四耗尽最后的力气来通知我们,我们不能不承他这份情。”
两人从山里绕出去,天色已暗,天上突然飘起雪来,除去他们三人,还有三人不知道去向,但看到堵住的洞口,他们定不会靠近,如今,六兄弟是断了联系了,赤锋担心的人还有香玉如,她在大都作为眼线,既然他们已经暴露,香玉如定然也有危险。
两人走出山去,来到一个农庄里,里面空无一人,尸体被雪完全掩埋,还有婴儿的啼哭声,赤锋与老六循着那哭声找过去,看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在灶台之中,灶台前面放了些柴火微微掩盖上,老六扒开那些柴火,将婴儿抱了出来,那哭声却停了,再看那婴儿,面部呈现紫色,已经断了气了。
老六愤怒道:“一定是那些蒙古人干的好事,可怜了这孩子!”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赤锋走出去,一一检查,这些汉民身上的都是刀伤,从伤口来看,只是普通的士兵所为,屋子里全部被翻了个遍,被翻得乱七八糟,这是过往的蒙古兵顺便在打家劫舍,活口一个没有,赤锋与老六找了里面的一户人家,弄了一些柴火烤起火来,顺便烤热了干粮,但马上将火给弄灭了,青烟会爆露他们的行踪。
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老六突然喃喃道:“我们真应该加入到红巾军中,与蒙古人们正面交锋,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我赔了命,也赚一个。”
“结果又如何?”赤锋说道:“改朝换代,又有新的纷争,争权夺利,坐上王位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大哥,我觉得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老六说道。
赤锋不语,自己只是看得太透了,他翻转身去,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使命,保护门人,破坏成吉思汗陵墓的风水,断了这一族的后路!
老六突然双手抱在脑后:“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找到其它兄弟,我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现在仍不是时候。”赤锋仍想不透那图案的意思,不是风水布局,否则自己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其他哥哥看到洞口堵住,肯定会朝第二个地点去的,大哥,我们明天是要去那里?”老六的话最多,赤锋已经要睡过去了,又被他给惊醒过来。
“是。”赤锋说道:“老六,闭上你的嘴巴。”
老六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嘿嘿笑了一声,翻个身过去,想到四哥死去的惨状,两行眼泪流了出来,怕被赤锋听到,两只手握得紧紧地,不停地吸着气,阻止眼泪流出来,赤锋转身过来,将老六抱在自己怀里,老六最多愁善感,平时总被大家嘲笑像个姑娘家家,他不是胆小,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夜间平安无事,到了早上,寒风透过大开的窗户,打在两人的身上,马上让他们惊醒过来,只有在睡梦中,才能让他们忘记这里的一切,睁开眼,就在眼前的两具尸体提醒他们现实的惨烈,两人爬将起来,看到昨晚的那个婴儿,尸身彻底冻僵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明白这世间的残酷,就这样断送了性命,或许,这也是他的幸运。
两人出了那屋子,重新在雪地里跋涉着,两人互相搀扶着,当真就像一对逃亡中的父子,偶有行人经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走过,顾自己都顾不及了,哪有空去看别人,两人不断地西行,穿越一个小镇,又经过了一个村庄,当前面落满雪的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老六终于如释重负一般:“终于到了。”
赤锋看着最高的那颗树,没有异样,看来对手尚未发现这里,两人进入树林,赤锋拿脚蹭走地上的雪,取出一包粉末来,洒在地上,马上有一道红色的线露了出来,沿着那指示,两人向前行进,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那红线则慢慢隐去,直至消失,又被雪给盖上……
882|第六章 百年之惊
老六搬开地上的那块石头,石头下面还有一块石板,他将石头狠狠地砸向一边,那石板嗖地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石阶,老头先行,赤锋尾随下去,扳下头顶上的一个石条,那石板马上闭合上了,里头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
赤锋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马上点燃了墙上的火盆,光在黑暗里蔓延开来,老头吸了一口气,看到墙上的划痕,面色一暗:“他们还没有来。”
“未必。”赤锋闻了闻那火盆的味道:“有人已经来了,这火盆新近被点燃过。”
赤锋的鼻子,老六绝对相信,他已经雀跃着下去了,这条台阶通向的是下面的一间古墓,这墓是西汉末年的一间古墓,那墓主为了防盗,在下面铺设了水银池子,但早就被石良想法子给破解掉了,这里由此成为大家的新据点,这墓主是西汉末年的一位贵族,其墓葬虽然比不过皇亲贵族,可是规模也足够六人长住了,这地方偏僻,又有树林掩护,成为众人议事的第二选择。
老六看到下面的右耳室中有亮光,兴奋地回头:“大哥,果然有人来了。”
里面的人自然听得到外面的动静,冒出一个头来,看到老六,嘿嘿一笑:“好小子,就知道你们可以找得过来。”
这矮小的人正是石良,三人碰头,格外地高兴,提到其他人,面色都沉重起来,赤锋将老四的死告诉石良,石良半天没有作声,良久才说道:“香玉如失踪了。”
“七妹也失踪了?”老六早就对香玉如有情,可惜香玉如铁了心只爱赤锋一人,他只有将一腔爱意收拾在心里。
“香玉如失踪的消息早就在大都传开了,她是一代花魁,这件事情已经有官府的人介入了,我只是奇怪,假如是蒙古人所为,官府何需介入,这中间或许另有隐情,七妹最好是自己逃脱,否则,我担心她……”看了一眼老六的脸色,石良说道:“她素来机敏,应该没事,我倒是担心其他三位兄弟,其实,不止是我们,我在来的路上,也收到消息,不少门人暴亡,死状惨烈,有些门人死前留下文字,都写着金鹰令三个血字,金鹰令太神通广大,他们简直不是人。”
不是人三个字一出,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吹得油灯飘摇起来,老六护住油灯,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再神通广大,也只是人而已,我们门人众多,怕什么?”
“闭嘴,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金鹰令就是冲着我们门人来的。”赤锋说道:“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发布消息下去,让所有的门人隐藏身份,不得暴露!”
“一定是我们破坏蒙古人祖陵的风水,触到他们的痛处。”石良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不到我们卸岭力士一门,居然遭此大报,莫非是沾染的阴气太重?”
赤锋不再迟疑,走向主墓室,一进去,就有一具尸骸坐在地上,它靠着墙,头骨还没有脱离,无精打采地靠地一边,正中央是一具棺木,赤锋直接掀开来,将里头一圆形的东西取了出来,石良尾随进来:“要用它了吗?”
“门人无辜枉死,事态不在我们控制以内,我们连对手的样貌都看不到,”赤锋说道:“此时只有暂避了。”
“好。”石良接过来:“这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启用过了,一旦发出去,门人均要隐姓埋名,从此忘记自己卸岭力士的身份,哪怕是门人相见,也只能当作不相识!”
“去吧。”赤锋说道。
石良抱着那圆形的东西出墓去,良久,赤锋听到外面砰砰作响,然后是一阵绵长的声音,他知道,这并不是第一声响,一旦有了第一声,广袤的大地上,将陆续响起,传遍所有门人的耳中,从到这个声音开始,卸岭力士的命运从此改变,过上隐姓瞒名的生活!
石良终于回来了,他的样子有些疲累,老六迎了过去:“这是第二次启动了吧?”
“是,上一次是一百年前,当时门人遇上麻烦,不得不避世,”石良有些颓然地坐下去:“我们要弄清楚对手是谁。”
赤锋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他只是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关于自己看到的圆点分布图,他只字不想提起,石良说道:“等到明日,如果其他兄弟还不出现,我们必须离开了。”
“就此隐退吗?”老六天真地问道,此时,他还戴着那少年的人皮面具,更显得天真。
“隐退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爆发。”石良笑道。
他的笑里似乎有些深意,赤锋捕捉到了,他点头:“就听你的吧,三位兄弟或许听到了暗号,半路折回,就此潜伏下来。”
赤锋有些不安,石良的身上有些变化,陌生,赤锋说道:“我出去透下气。”
赤锋从古墓里钻出去,四下无人,他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却感觉到身后有两个影子一闪,他飞扑过去,将其中的一人扑到地上,看清对方的样子,却吃了一惊:“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穿的衣服他从来没有见过,只能从布料的光滑度来判断它一定价值不菲,被赤锋扑在身下的正是白逸,突发其想,要来一探赤锋是何许人也,好不容易找到这赤锋,居然打草惊蛇,看戏者的角色瞬间变化了。
“你又是什么人?”一边的唐三成问道。
“看你们的打扮,完全不属于任何元朝之人。”赤锋说道:“难道你们就是金鹰令的杀手?”
“金鹰令的杀手已经出现了吗?”丛阳脱口而出,不,是雷子,现在他的大名叫丛阳,要是大家慢慢恢复了对他雷子的称呼,就当作小名叫了起来。
赤锋有些混乱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是不能讲明来处,我立刻诛杀!”
“等等,刚才的响声不同寻常,我听我师父说过,这叫百年一惊,只要它一响,门人就要隐藏身世,以此来避世。”雷子说道:“前辈,我也是卸岭力士的后人,真的,我们,我们是从将来回来的,前辈,我现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唐三成摇摇头:“这样要解释到什么时候,让我来吧。”
唐三成的手指带着血珠点向赤锋的眉间,赤锋武功盖世,居然无从闪躲,赤锋只觉得头脑昏眩起来,眼前无数场景晃过,待他平静下来,身子摇晃了两下,找到一颗树靠上,他喘着粗气说道:“你是有法术的人!”
“是。”唐三成说道:“刚才你所看到的一切,是我所经历的关于你们卸岭力士后世所发生的事情,避世不是一时,将是一世!”
“信与不信,现在全在你自己。”白逸说道。
赤锋第一次遇上这情形,自然不能马上接受,他手里拎着人皮面具,靠在那颗树旁,沉思了许久才说道:“你们能让我更相信一些吗?”
白逸说道:“可以。”
三人手牵着手,居然从赤锋的眼前消失!赤锋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得不可思议,他站了起来,朝四处望去,假如轻功极佳,或许可以迅速跳到树上,可是现在是冬天,上面毫无遮掩,根本看不到那三人。
“你现在相信了吗?”唐三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赤锋说道:“我所看到的一切果然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吗?你们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
唐三成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白逸说道:“他好像有 些相信了。”
“还不是多亏了你。”白逸闷哼一声:“你不就是想听这一句嘛,行,我说了,满意了吧?”
“满意。”唐三成嘿嘿一笑。
雷子看着眼前的赤锋,不愧是传说中神一般存在的偶像,雷子咽了一口口水:“其实,赤锋前辈,我早就想亲眼见见你了,因为我遇上你的时候,你已经是……”
打住!白逸在心里大吼一声,你不是想告诉你的遇像,你遇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吧?
幸好雷子意识到自己嘴快,赶紧闭上了嘴巴,赤锋说道:“人若死去,就是一堆白骨,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命,金鹰令组织当真这么厉害?”
“是。”唐三成让赤锋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情景:“所以一定要让门人隐于世,否则将是一场大祸。”
“我懂了。”赤锋说道。
白逸说道:“现在他们应该正在找你,因为你手上握有成吉思汗陵墓的线索,你就是他们的目标,要想让这些事情早点完结,也不是没办法的。”
“白逸,你是想让事情像快进一样?”唐三成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是稍微推进一点点还是没有问题的。”白逸说道:“他们不是要找赤锋么?我们就让他找到赤锋,他们不是要线索吗?那我们就顺水推舟,给他们一个线索。”
赤锋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维,他不大理解什么是穿越,最终将其归为唐三成强大的法术身上,此时,又听到唐三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这里!”
883|第七章 一片丹心
唐三成这一惊一乍,弄得雷子连拍胸口:“谁在这里?”
“合撒儿……”提到这位日后的对头,唐三成心情莫名地复杂,念及谢芳菲,唐三成不愿意与他在今日就对上,幸好,唐三成感觉合撒儿突然迅速离开:“下面还有什么人?”
“我的两位同门。”赤锋说道:“莫非你们也认识他们吗?”
“不,不认识。”唐三成说道:“有没有人是表现不太正常,与你印象中不大一样的。”
赤锋闷头想道:“有,我的那位排行老二的同门师弟石良,今天说话的语气和样子都有些怪异,不似寻常的他。”
那就是了,这个叫石良的家伙一定是让合撒儿附了身了,唐三成突然说道:“你所知道的成陵的印记有没有告诉他们?”
赤锋怔怔地看着唐三成,他也是新近到手,而且早就将原版烧掉,如今这东西只存活在自己的脑子里,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的?这三人的来历越来越有说服力了,赤锋摇头:“眼下情况特殊,其他门人不说,我们七人,也遭到追杀,我们的行迹如此小心,还让对方找到,他们不是普通人,这秘密知道的人越多,于安全越不利。”
雷子内心充满了感动之情,不愧是卸岭力士中最强大的存在,他的存在不仅仅是在上观天星,下审地脉;下法观泥痕,辨草色而已,其心思细腻与白逸一般,俗话说的好,七十二行,盗墓是王,成王能力与心思皆不可少。
白逸看了看他们的打扮:“我们不适合在这里呆太久,雷子,我们要走了。”
“走,可是……”雷子想到骨墙之下的那堆白骨,突然悲从中来,既然能够回来,何不就此改变赤锋的命运,让这一代英才存活下去?
白逸早就看穿了雷子的想法,自然不会让他胡来,不由分说上前,拉住雷子和唐三成的胳膊,三人就此离开,三人突然从赤锋面前消失,赤锋尚花了些时间去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良久,才重新回到古墓之中,看着他走远,刚才并没有走远的三人重新走了出来,雷子大为不满:“娘的,我以为你是要带我回古董店呢,你在搞什么,不是说,不让我改变一切?”
“我是不让你贸然改变一切,可是时机合适的话,尝试一把也不错。”白逸说道:“我怀疑他们之中有内奸,刚才那个老四,死得太莫名其妙了,还有其他人,一直没有出现,恐怕早就遭了毒手了,他们再怎么厉害,也只是普通人,可是金鹰令杀手们,身上可是有邪术的,再加上合撒儿在中间推波助澜。”
“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唐三成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有。”白逸说道:“我们是从赤锋到大都时,找到他的,确认他的身份是在玉香楼,从那时候开始,他其实已经被盯上了。”
“你怀疑香玉如?”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因爱生恨,得不到,所以恼羞成怒,索性来个同归于尽?”
“你以为拍戏呢。”唐三成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只是猜测。”
“对,我们要继续跟下去,一直到骨墙之下。”白逸盯着雷子:“我知道他是你的师祖,你对他又有崇拜之情,不过,一定不要自作主张,假如我们永远留在这里了,怎么办?”
雷子打一个寒颤,留在这里?“娘的,不要,我听话。”雷子终于老实了。
当下三个决定不动声色地跟着赤锋,决定出手的时机,再说赤锋与三人交谈完,重新回到下面时,已经完全淡定下来,看到石良正一脸困惑地表情,老六更是缩在了一边,看到赤锋回来,马上说道:“大哥,二哥刚才奇怪得很,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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