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摆放着各种物件,有尚未完工的车子,有挂在墙上地大型风筝,还有许多稀奇古怪,至少是董俷和庞统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不过,摆放的很整齐,看上去一点也不凌乱。
院子里有四间房,一间是黄月英的卧室,一间是她那两个丫鬟的住处。
除此之外,剩下的两间房舍,被黄月英一早找人打通,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放箭。
两个小丫头正在屋子里收拾,见到黄月英三人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小木头,你们两个出去一下!”
“是!”
小丫头长地很敦厚,有点胖,而且看上去有点呆;另一个瓜子脸的丫鬟,叫小鱼儿,中等姿色,不过手脚很勤快。黄月英平日里对她们的管教,非常的严格。
两个丫鬟出去了,黄月英带着两个人穿过了外间的书房,走进内间。
和院子里一样,摆放了很多东西。地上摆着,墙上挂着,房梁上还吊着,五花八门。
在房间地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麻布覆盖着什么东西。
黄月英把那麻布掀开,呈现在董俷和庞统面前的,是一个不知名的物件。
“丫头,这是什么玩意儿?”
“别着急,你们看……”
黄月英说着,提起一块沉甸甸,黑漆漆,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模板。然后一手轻摇身旁的手柄,从旁边地匣子里吐出一张蔡侯纸,然后模板放下,手柄继续转动,只听嘎吱吱的声响持续了大约,大约……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多长时间,如果用后世的方法计算,也就是四五分钟左右,掀开模板,一张写满了字的蔡侯纸,出现在董俷和庞统的面前。
“这是……”
薰俷瞪大了眼睛。看着黄月英,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印刷术?这丫头居然整出来了一个印刷术……我的老天,这世界好像都疯狂了!
而庞统也有点懵了,拿起那张蔡侯纸,嘴里面嘀咕不停。
薰俷不知道那印刷术是在什么时候被发明出来的技术,但是绝对不是在三国时代。
实上,黄月英所发明出来的这种印刷术,应该是最早刷。
在真实的历史上。雕版印刷出现地时间很难确定。不过据说最早的雕版印刷雏形,应该是出现在战国时期。不过那个时候,更多的是用于布料等物品的印染。
汉灵帝四年时,也就是公元
蔡曾建议朝廷。在太学门前竖立刻有七部儒家经典的拾贝,共二十一万字左右,分别刻于四十六块石碑之上,历时整整八年的时间。此后出现了抄写,乃至拓片的方法,不过相对而言,不论是抄写还是拓片,总归是会出现不可避免的错误。
而真正地雕版印刷出现时间,应该是在两晋或者更晚一些的隋唐年间。
怪不得,怪不得黄承彦会是那样的表情。
这雕版印刷出现。可是代表着中国的文明,一下子提前了一二百年,乃至更多。
世族之所以能控制住朝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部分地典籍经卷。
虽然他们也对外开放他们的藏书,可不管怎么说,真正能够收益的,只在少数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孔子。愿意把一生贡献给学问。
特别是把一生都贡献到抄书的上面……士人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一朝成名,又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抄书,抄书。不停的抄书。就算是一辈子抄书,又能抄写多少?
雕版印刷的出现,将会让令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书……
熟知董俷那《三学纪要》最终目的的庞统,在惊愕了片刻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这雕版印刷术地重要性。抬起头,看着那扭捏的黄月英,庞统真的是说不出话。
“你,你,你……”
薰俷咽了口唾沫,“月英,你,你怎么会想起来,鼓捣这个?”
黄月英的脸顿时羞红,螓首低垂,轻声道:“却是董大哥你……给月英的提示。”
“我?”
“是啊,你还记得吗?去年的时候,蔡姐姐从羊大人的府上,借来了一部《尚书通意》,那么厚地一大部,她一个人在那里抄啊抄啊的,你还给她准备了饭菜。”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
薰俷都快不记得了,不过黄月英这么一说,倒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蔡,在阳时,有满满腾腾一大房间的书。不过后来薰卓出事的时候,老头子一狠心,一把火把书都给烧了。
这始终是蔡心头的一件憾事。
为人子女地,当然明白老爷子的心事,故而不断的搜集古籍,遇到自家没有的,就会设法抄录下来。而羊续家中的藏书,却是极为丰富,而且到了长安之后,从各大家族中抄没的物品里,搜集了很多绝籍,平日里简直当成了宝贝。
蔡
故而蔡伏案书写。
薰俷看着心疼,颇有些感慨的说:“如果能把这些文字给印下来多好,再不济,像个办法,就像拓片一样的拓出来一部书,也比这一字一字的抄撰强一百倍。”
蔡+
可是没想到,黄月英居然记在了心里……
有一天,她在把玩一枚先秦的印章时,突然灵机一动。那先秦的印章上字数不多,一般就是刻出名字、官职和机构的字样。可是这,却给了黄月英一丝灵感。
黄月英本就是一个喜欢钻研,对新奇物件抱有极大兴趣的女孩子。
而且对于机造之术精通,也善于拓片,结合了印章的灵感之后,这雕版印刷术,竟然在她脑海中有了雏形。
还是那句话,任何东西,你只要有了一个方向,就不难去解决。
以前所有人都把这抄写、拓片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只要有一点提示,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黄月英就是这样子……从去年末,就开始了雕版印刷的研究。
当然,这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她甚至偷偷的去找蔡:.等人求情,希望能进入刚迁到兰池的将做营去看看。还拉下脸去找马钧啊,费沃啊,蒲元商量。更厚着脸皮把蒲元的那部考工录抢过来,三天三夜没有睡,看了个通透。
那马钧费沃等人,都是一点即通的主儿。
很快就意识到了黄月英所研究的东西,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历时大半年的时间,这雕版印刷机的雏形,提前了数百年的时间,出现在董俷面前。
薰俷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无心的一句话,这丫头居然记在心里,当成了一件事情来做。更重要的是,她做到了!
黄月英轻声道:“现在这机子的速度还很慢,一天的时间,只能拓出来三四本书……还经常发生故障。我本来想,等机子能完善后,再拿出来给董大哥一个惊喜。可是被爹爹给逼急了,没办法就带他来看,并且说这是董大哥你的设想。”
说着,还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两本用雕版印书术印刷出来的《诗经》。
这份情意,这份情意……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董俷并没有看那书,而是走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黄月英。
这份情意,我又该怎么去偿还?
黄月英先是一惊,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被董俷抱住……慢慢的,身体放松了!
就是这种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一年来,我不就是在寻找这样的一份感觉吗?
庞统,拿着两本诗经,偷偷的走了出去。还是走开吧,愿哥哥和丫头能够幸福!
417|第三八八章 建安二年的雪(完)
黄月英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是有了结果!
不管在外人看来,董俷是敬重黄月英的才学也好,或者是基于黄月英对他的那份心意也罢,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虽然并没有名分,但终归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董俷却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一个也许会让他结局很凄凉的大麻烦。那就是在接纳了黄月英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把那个后世传为妖人一般的孔明先生,推到了对立面。
换一个人,董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命令贾诩,不计任何代价的杀死诸葛亮。
可问题在于,这个人是诸葛亮,是诸葛瑾的兄弟。董俷不得不认真的考虑后果。
诸葛瑾如今已经回到了长安,被委派为扶风太守,配关内侯。
薰俷也不清楚,诸葛瑾和诸葛亮之间的兄弟感情究竟有多么的深厚?不过诸葛瑾很少在董俷面前提起诸葛亮,至少从来没有主动的和董俷提起过诸葛亮的名字。更多时候,诸葛瑾会谈论他的三弟诸葛均,似乎和诸葛均的关系更加亲密。
但董俷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诸葛瑾和诸葛亮的关系很差。
如果兄弟二人真的像表面上看去那样冷漠的话,当年归降诸葛家的诸葛仓,也就是那位演义中给关公扛刀的周仓,应该是跟随诸葛瑾,一起投靠到董俷的麾下。
可周仓没有来!
也就是说,周仓被留在了南阳。
据庞统所回忆,诸葛亮的身边有时候会跟着一个黑壮地汉子。应该就是诸葛仓。
所以说,许多真相,绝非用眼睛就能够看到。
薰俷也知道,对于世族而言,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分散撒网,重点捕捞。他们绝对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比如颍川的荀家,不也有荀效力于袁绍?
家国天下!
这是世族们的一个基本观念。
先有家,而后有国,最后才会是天下。想必世家出身的诸葛瑾。也是这个想法。
不知不觉中,董俷也在改变。
当年于诸葛瑾那般毫无保留的信任,到现在开始出现一丝丝的防范……相比之下。薰俷更愿意去相信徐庶石韬这种毫无背景的寒门士子。因为他非常清楚,离开了自己,徐庶石韬他们,就是无根的飘萍。所以,他们也只有跟随自己地脚步。
也许,这样的改变。也是一种于时代的融入吧。
在踌躇了许久后,董俷终于还是放弃了绝杀诸葛亮地念头。
手里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有时候想起诸葛亮时,还是会感到一丝恐惧,可比起当年而言,这种恐惧和敬畏已经变得很淡薄了。想想看,连郭嘉不也死了吗?
******
入冬以后。薰俷变得格外繁忙。
由于去年的雪灾,使得今年也必须有所防范。再原有的基础上,董俷又从甄家手中购入了三百万石的粮食。以防止今冬再有灾患出现,到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繁琐的事情……
黄月英如今心想事成,也不再烦恼,就呆在家中不断地完善着她的雕版印刷机。
而庞统则被董俷任命为大都督府长史,负责处理各种事务,慢慢地融入薰俷的核心阶层之中。黄叙也担当了薰俷的别驾司马,开始独立去面对一些日常杂物……年青的一代人,正在不断的成长,董俷也渐渐地把手中的权利分散到了个人。
十月末,长安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非常大,看上去颇有去年那场雪患地架势。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在一夜之间,将八百里秦川覆盖在银装素裹之中。
从下雪的那一刻开始,整个长安都处于戒备中。眼见着雪越来越大,城门军率先行动起来,沿街巡逻,视察房屋的状况。特别是在长安西城,巡查的次数非常频繁。无他,这西城一向是长安的贫民窟,房舍大都不甚安全,去年死了不少人。
虽然在开春后,长安西城的房屋大都经过重新的修缮。
但毕竟是有前车之鉴,董俷可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在雪最大的时候,他带着两个小儿子,率领巨魔士出动,亲自至西城巡查,以防止意外事件的再次发生。
对于此,长安百姓感激涕零!
雪从晌午一直下到了午后,渐渐的变小。到了傍晚的时候,大雪终于止息。
薰俷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带着随从回转府中。可是刚拐过了饮马河边,却见羊衜迎面急匆匆的走来。
“羊大人,您这是……”
羊衜连忙上前行礼,然后轻声道:“大都督,衜此次……是专门来找大都督的。”
“找我?我什么事嘛?”
说实话,董俷对羊衜的父亲印象不好。当然羊续对薰俷,同样少有好脸色。毕竟是属于两个战线的人,彼此间的分歧很大。但抛开这些的话,董俷和羊续也没有太大的矛盾。甚至于还有一些敬佩,而羊续于蔡,也素来是非常的亲切。
至于羊衜,薰俷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听羊衜是专程来找他,董俷不禁有些奇怪。
羊衜似乎有些赦然,轻声道:“其实,其实是父亲想要找大都督,命衜前来相请。”
自入冬以来,羊续就病倒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反正病情很严重,很久没有上朝。
这件事,董俷倒。只是他想不出来羊续这次主动来找他,究竟是什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是前辈。
虽然二者的分歧很大,可是羊续对蔡>照顾。就冲着这一点,薰俷也无法拒绝。更何况,羊续是和蔡同一辈地人,也需要给予尊敬。
“哦,既然太傅邀请,俷怎敢推辞?正好,我这边的事情也了结了。就随羊大人一同前往探望老太傅吧。”
说着,董俷和羊衜并肩而行。
淳于导乌延两人跟在董俷的身后,董朔和董宥也都下了马。随着董俷往太傅府行去。
这一路上,也没甚言语。
羊衜看上去有心事,而董俷却在猜测,羊续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羊大人,老太傅身体好些了吗?”
羊衜的面色不是很好,轻轻摇头。“不是很好……其实,父亲的病不在身体。而是在这儿!”
指了指胸口,董俷也就明白了羊衜的意思。
不再询问,一行人沿着宽敞的大街,很快就来到了羊家的门外。
淳于导和乌延,带着巨魔士在府门外等候。而董俷则带着董朔和董宥两人。随羊衜一同走进了太傅府内。大门没有关,一直到薰俷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后,那大门始终是敞开着。似乎是在向董俷表明情况:我请你来我家。并没有什么恶意。
而董俷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在长安城,大小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在贾诩地掌控之中,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走进了后院,羊衜带着董俷径自来到了卧房门口。
羊续的老妻走出来,朝着董俷道了个福,轻声说:“老爷吩咐过,大都督来了,请自管进去。我儿,你且在门口等着,你爹爹有话,要对大都督单独谈一谈。”
“大都督,请!”
薰俷也不怀疑,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在院子里玩耍,不许大声喧哗,听明白了吗?”
“明白!”
薰朔和董宥没有进去,不过老夫人却让人在檐下抬过来了一个火盆,让两人坐在门口。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一名太医正在旁边护理,羊续躺在床上,面色蜡黄,看上去没有半点精神。
“大都督来了,请恕老朽身体有恙,未能……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让羊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董俷连忙过去,扶着羊续躺下。
“老太傅,快快躺下,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
说着,他抬头向那太医看去。太医是马真的手下,也认得董俷。他明白董俷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大都督,老太傅的病,只怕是没甚希望了!
竟然这么严重?
薰俷知道羊续地病很重,但没有想到,羊续的病会如此严重。
这看羊续地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和一个病危的人,似乎没有必要再计较。
慢着……
薰俷心里突然一咯噔!
病危?演义里,那司马懿好像也玩儿过这一手?羊续会不会是……他看了看太医,心中不免感到困惑。静静的看着羊续,想弄清楚这老先生的喉咙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羊续摆手,示意太医出去。
抓着董俷地胳膊,老先生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董俷的眼睛。
突然一笑,“大都督可是怕老朽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有道是,人老奸猾!
那几十年的经验,可不是董俷能够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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