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伪装是如此的真实,我相信只有我这个“当事人”,并且用“不是人”的感觉才能发现。老谢的眼神中隐藏着一种期盼,一种关注,还有一些更加深奥的东西。
在我发现了老谢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我尝试着去触摸老谢,试图通过我能“听到”对方想法的能力来窥探老谢的真实想法。但是,老谢轻易不给我触摸他的机会,如果是短暂的触摸,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不过,机会总是人争取来的,但是结果更让人惊异,老谢的思想居然是一团浆糊似的,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听”不到。
这让我相当长的时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甚至怀疑,老谢难道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这个想法已经超出了我这个时代的逻辑,是没有任何解释下的狂想而已。
我很想和老谢具体的交流一次,但是我忍住了,首先是单独交流的机会几乎没有,其次是我不知道如何把我的疑惑表述给老谢听。
就这样僵持着,夜审过后,时间就迅速的而平淡的过去了两个月。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黄毛的死大家都几乎淡忘了,从来没有人再来问我黄毛的问题,每天的日子机械的一成不变。新的监舍的副舍长也上任了,除了没有黄毛那么恶心的毛病以外,那种对待我们的态度也是如出一则。
唯一变化的是我和林虎的关系,林虎特别的依赖我似的,也许是我和他都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朋友吧,尽管我们话不多,但是心中都已经默认对方是值得托付生死的朋友。
不过通过夜审,特别是那两个人的对话,我意识到703监狱其实时时刻刻的监视着我们,只是不是通过人来监视,而是在不断的搜索着我们这些人身上的“电波”,一旦发现谁身上有他们称之为“太岁”的电波,夜审也会很快的降临到这个人的头上。
万辛的是,我刚进入监狱第一个晚上的梦中,就被那个苍白头发的老者将我的某些能力限制住了,这应该是我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原因。而我也越发的怀念起梦中的这个苍白头发的老者,他可能会解救我吗?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直到一天我们在监狱的工厂里干活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才打破了看似平静的一切。
这个人,是我的仇人,王山林。
我们正在干活,接近中午的时候,厂房的门口狱警们“骚动”了起来,似乎走进来几个人,我也根本没有搭理,这也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而在脚步声接近我们这边的时候,我才抬起头来注视了一下进来的这些人。这些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几个狱警陪同着,还不断的在其中一个人耳边嘀咕着什么。
我的眼神就停留在这个人的脸上,那种邪恶的微笑,蔑视的眼神,甚至于他的消瘦的侧脸,都让我的眼睛再也转不过去,因为这个人就是王山林。我心中腾腾的冒出怒火,牙关紧咬,手上也不自觉地停止了工作。正当我意识到被王山林发现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的时候,这个家伙却把头转了过来,略略的扫视了一下,目光就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正要把头低下,就听到王山林呵呵笑了两声:“哦?赵雅君?呵呵,还真是巧啊。”说完就已经向我走了过来。
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我,也不想再回避,把头抬起来也牢牢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王山林的神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看起来似乎别有一番神气,他看我也盯着他,也不动怒,只是继续眯着眼睛笑着说:“很久不见啊,怎么那股子反动劲还很强烈嘛!”旁边那个狱警小声地问道:“王主任,你认识他?”
王山林对这个狱警笑了笑说:“认得,以前都是南海的,打过几次交道。”然后向我走过来几步,把手向我肩上一搭,我也没有推开他的手,只是把身子一挺,继续瞪着王山林。
孙强他们似乎觉得不对劲,都把手上的活停下,呆呆的看着我和王山林的对峙,林虎则直接站到了我的身后。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狗腿子舍长,吼道:“你们干什么,给我老老实实干活。”
王山林回头看了一下,对身边的狱警说:“不好意思。”把手放了下来,却把他的脸贴近我的耳边,说:“你妹妹,很不错。”说罢嘴角嘲笑式的撇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王山林说的那句话,在我脑海中狠狠地扎了进去,然后轰的一声爆炸了,我的脑中又浮起我妹妹惨死在宿舍里的景象,眼前一片血红,这么长时间的委屈也如同大坝决堤一样汹涌而出,合着仇恨,愤怒,悲伤,不满,对自由的渴望,让我一下子又丧失了意识一般,猛地怪嚎一声,吼道:“老子杀了你!”一个箭步就扑了上去。
这是一场巨大的混乱,我挥拳打倒了王山林,正要扑上去如同对付黄毛那样收拾掉王山林,王山林旁边的几个中山装却把我一脚蹬开,耳边是吵杂的吼叫声,一切仿佛又慢了下来,我打倒了两个中山装,又连续的打倒了扑过来的狱警,但是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多,我能够感觉到我全身的肌肉都在释放着能量,打倒一个,再打倒一个,他们的动作都是如此的缓慢,更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连身后我看不到的人拳头已经接触到我的身体时,我也能微微一偏,让对方攻击的力量降到最低的限度,而有时间转身把攻击我的人击倒。
王山林的面孔扭曲着,吼叫着,躲着,逃跑着。我像是杀开一条血路一样紧紧地跟着他,如果不是那些狱警和其他穿着中山装的人训练有素,我相信我一定能很快逮住王山林。
我似乎并不是用自己的意识在控制着身体,我的一切行为都好像是神经反射一般,并不经过思考。
有电流的声音从我耳边划过,我知道狱警已经掏出了电棒在攻击我,而我根本想都没有想就敏感的躲避过去了,似乎我对电棒的攻击还是非常忌讳的。这却给了王山林很好的逃跑时机,眼看着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我的局面很快就变成了一圈人将我围在中间,而我则以一人之力,独自对抗着,并丝毫不落在下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现太过于抢眼,我耳边开始听到有人在吼叫着:“反了吧!反了吧!”这个声音一发出,马上如同巨大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一般,迅速的扩散开来,每个人也许只是稍微的一愣,就立即触动到了自己压抑着的渴望自由的灵魂,很快,反了反了的吼叫声就扩散到每个人的口中。局面就更加的混乱了起来,林虎冲到了我身边,开始和狱警搏斗着。整个厂房如同炸开了锅一样,上百号人都像发疯一样,开始往门外逃去。
枪声大作,我眼前和我对打的人慢慢都变成了奔逃着的犯人,连我也无法控制住,被人潮几乎冲倒在地,林虎把我拉住,吼道:“跑吧!”我抬眼一看,王山林已经消失在人潮中了,这才冷静了一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着,我要出去,我要亲手杀了王山林。目前的局面既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信念的支持下,我也跟着林虎混在人潮中向门口跑去。
门口的狱警已经被打得昏迷不醒,歪躺在角落,一大群人就狂吼着反了反了的口号,迅速的向广场跑去。而整个703监狱,也如同煮沸了水一般,从各个角落都涌出大群大群的吼叫着反了反了的口号的犯人。在广场上首先自动的汇集了一下,然后马上就分成了好几股,向大门冲了过去。
墙头的机枪也怒吼了起来,人群中开始传来被子弹击中后的惨号,刺耳的大喇叭声也响了起来:“再前进一步立即击毙,立即蹲下!”但是,所有的人都好像发疯了一样,踩着被子弹打倒在地的人的身体继续向大门跑过去,在703监狱,死倒是一种解脱,比无休止,无希望的生存着来的更加实在。
白色的烟雾也腾腾而起,遍布了前后左右,让人眼睛鼻子酸痛,眼泪水和鼻涕水忍不住地向下流,但是这对我并没有什么效果,好像很多人也不惧怕这种白色烟雾。但是林虎似乎受不了这种烟雾,脚步趔趄了起来,我把林虎架住,继续向前跑着。就这样,还是有大群的人冲到了大门前,并奇迹般的打开了第一扇门。
老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老谢眼睛通红的向我吼道:“把耳朵捂上!”我刚啊了一声,老谢已经向我塞过来一团稀泥,老谢吼道:“捂上!捂上!捂上耳朵!”我也不管这么多,把稀泥一搓,把耳朵捂了起来,才刚捂上耳朵,703监狱整个地面就剧烈的震动了起来,随后似乎从地低下爆发出一阵无法形容的尖锐的嘶嘶声,连绵不绝,难受得让我嘶叫了起来,而其他人,似乎连叫都叫不出来,没有一会,就摔倒在地,双手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有的人滚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我也难受的几乎跌倒下来,如果不是老谢给我的那把稀泥捂住了耳朵,我绝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林虎则难受的在地下翻滚着,但是我并没有松开林虎,而是拉着他向大门边上爬去,老谢在我身边,也拉着林虎。
前面的大门黑漆漆的,如此的沉重,很多人都栽倒在大门边,绝望的双手还在最后的撕扯着这扇如同山一样的大铁门。我心中一黑,绝望感让我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在刚才奔跑的时候,那种自由就在前面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而仅仅这么一会,一切似乎都破灭了。
而老谢并没有停止,他双眼通红的注视着我,嘴里似乎在嚷嚷着什么,但是我除了那种恐怖的嘶嘶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而当我实在不原意继续往前爬的时候,一只手拉起了我,并把我连同林虎拖到了大铁边上的小铁门边。
我抬头看,白色的烟雾中,一个人带着防毒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而我被拖过去的那个小铁门,就是我进703监狱的时候,那两个如同牛头马面的人带着我进来的小铁门。那个带着防毒面具的人,在这扇小铁门上折腾了一小会,这扇小铁门就打开了,然后把我推到门外,而我则一直拉着林虎。那个戴防毒面具的人似乎并不愿意让林虎出去,用劲把林虎往后扯,但是我手握的死死的。老谢向戴防毒面具的人示意了一下,林虎才让我拉出了门外。但是,老谢却没有跟着出来,我回头想拉住老谢,但是老谢躲开了,只看到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似乎说:“快走吧。”那扇铁门就轰的一声关上了。
外面并没有人,天气也是阴沉沉的,迎面一股海洋的味道吹来,眼前的广阔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我什么都没有想,拖着似乎已经昏眩了的林虎,沿着老谢指着的方面,沿墙边快速的跑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大陡坡,我身子一软,带着林虎就摔下这个大陡坡,昏天黑地的滚了半天,才停了下来。
等一停下来,耳边的嘶嘶声才算停止了,这才好受了一些,身上的劲也有了,扛着林虎顺着低洼处前进,直到发现了一个茅草堆,才一头钻了进去。我把稀泥抠下来,发现这稀泥原来是混着油污的。而耳边似乎还能隐约听到703监狱的警报声和大喇叭声。
我把林虎拍了拍,他鼻子流血,脸上也划花了多处,还是昏迷不醒。我叹了口气,静静地趴在草丛中,一声不吭,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68|十九、爆炸
草丛中,我一直静静地趴着,大口的呼吸着带着自由感觉的空气,泥土和植物的味道让我再次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生命。我一定要活着逃离这里。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我仍然思绪万千,为什么老谢知道用带油污的稀泥捂住耳朵?为什么老谢不走?那个带着防毒面具打开铁门的人是谁?为什么王山林出现在703监狱?为什么我攻击王山林却引起了如此巨大的监狱暴动?是谁先喊出反了的?又是谁第一个带头逃跑的?为什么第一扇铁门如此轻易的就被打开了?为什么大白天的监狱外面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岗?我实在想不通这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安排。难道说,703监狱中还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反抗组织?但是既然是反抗组织,为什么他们不逃走?而是愿意在703监狱忍受这种折磨?
想到老谢继续留在了703监狱中,我非常伤心,他为什么不走,他才是最应该离开703监狱的人。老谢是我的同类吗?他为什么要解救我?从我父母死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了一种亲人似的关怀。也许,老谢并不这么认为,也许,老谢只是在完成他的一个任务。但是对我来说,为了老谢这样的人,我愿意背叛一切我的信仰,哪怕是背叛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活着的最后意义。
林虎慢慢的哼了两声,蠕动了两下,似乎清醒了过来,他眼一睁开,就立即要动弹,我马上把他按住,不让他乱动。我小声地说:“别动,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林虎听话的转了个身,趴在我旁边一动不动,不过他看了看天空,小声地问:“我们出来多久了?”
我心里估计了一小,说:“大概一个小时了。”
林虎说:“外面没有动静?我们离监狱多远?”
我说:“好像还没有。不是很远,应该这个大坡上去就是监狱。”
林虎呀了一声,说:“多少人逃出来了?”
我说:“不太清楚,好像就我们两个。”
林虎说:“那不对劲,我们这个位置很容易被发现的,不可能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人来找我们。除非。。。”
我说:“怎么?”
林虎说:“除非现在监狱里面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我说:“更大的事情?”
林虎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走吧。”
我说:“会被发现的,等到晚上吧。”
林虎说:“白哥,我出生在军事世家,从小就知道一些侦察和反侦察的事情,也接受过一些训练。不管现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们不出来寻找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沉吟了一下,说:“好,按你的来。”
林虎点点头,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下,问:“白哥,这里的地理你熟悉吗?”
我说:“我也不熟悉,但是我知道这里离南海不远。”
林虎说:“那有点难办,不过我闻到有海腥味,这里似乎离大海不远。”
我说:“对,我从小就生活在海边。大海应该在那个方位。”我伸出手指了一下,判断大海的方向是我这种从小就在海边生活的人的一种天性。
林虎说:“好,既然我们不知道这里的地理,我们就想办法到海边去。那就有逃脱的机会。走吧!”
我点点头,林虎则冒着腰站起来,示意我跟着他,两个人快步的贴着低洼处跑去。
跑了没有多远,林虎突然把我拉下伏低,说:“白哥,你感觉到震动没有?”
我说:“没有啊。”
林虎趴下来,把脸贴在地上,并示意我也趴下来听。
我把脸贴下来一听,果然,从地下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震动。
林虎说:“很奇怪,这好像是很多东西在地下钻洞的那种声音。”
我吃了一惊:“是什么?”
林虎说:“不知道。可能和监狱有关。快走吧!”
我们两个站起来没有跑几步,就听到身后猛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的地面乱颤,林虎一回头,神色马上严肃了起来,喊道:“应该是703监狱在爆炸。我们快跑!”
而爆炸声不断的传来,不仅爆炸的声响越来越来,地面震动感也越来越大,好像整个地面都要被掀起来一样。
林虎边跑边嚷道:“703爆炸了!”
我也顾不上说话,只是跟着林虎猛跑。
轰的一声,更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身后的天空似乎都一红,我回头一看,一团巨大的黑烟升腾了起来,黑烟中夹杂着烈火在其中滚动着,而很快冲击波也传来过来,如同后面有一支滚烫的大手把你狠狠地往前推。
703监狱正在猛烈的爆炸着!
孙强,猴子,吴胖子,长腿,蒜头,还有老谢!他们现在都在703监狱中,还有1000多人还在监狱中,而703监狱却爆炸了!
我和林虎疯狂的奔跑一直没有停止,身后好像有一个喷着怒火的火山放肆的嚎叫着,怒吼着,不断地抛出能量巨大的光和热,似乎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跑,跑,跑,唯一能想到就只有跑!
在奔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林虎猛地喊了一声:“隐蔽!”并立即趴在地上,我也赶忙一样一个俯冲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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