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个人的声音丝毫没有高低起伏和情感,说话的时候连嘴都好像不愿意张开似的,让我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死人。一个人长着一张马脸,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巨大的脑壳,几乎就是人间版的牛头和马面。
    例行记录完以后,其中那个马脸抓出一摞衣服向我甩过来,说:“换上。”
    我把衣服抱着,目视了一下他们,他们仍然目无表情,好像听不进任何人说话。我也只好老实的当着他们的面脱掉外衣,那个牛头看我刚把外套脱掉,说:“都脱了。”
    我有点尴尬,还看了带我来了几个军人一眼,军人也是眉头紧皱着,似乎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不过我目光看过来,他们还是点点头示意我尽快照着做。
    我只好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马脸说:“丢过来!”我一愣才知道他们说的是我手上我脱掉的内衣。
    于是马脸和牛头一件一件的检查了我的衣服,甚至包括我的鞋子和袜子,包括内裤,内裤和外套就没有还给我,其他的衣服他们检查完了就丢回来,让我重新穿上。
    这是一套囚衣,包括内裤一条。我穿上完整后,马脸才对带我来的军人说:“你们可以走了。”这些军人巴不得听到这句话,一个军人冲我嚷了一句:“你老实点。”然后一群人就转身出了门。
    没有宣判,没有审问,什么都没有,我就莫名其妙的穿上了囚衣,成为了一名劳改犯。连我到底是什么罪名,我都不知道,我只好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罪:叛国罪。
    马脸和牛头站起来,还是冷冷的对我说:“把盆子抱着,跟我来。”然后眼神往墙角一递。
    我看到屋子的墙角边的确放着一个铁盆子,烂的几乎不敢相信还是一个能用的东西,我把盆子抱起来,里面还有一条破麻袋一样的毛巾,一把牙刷,一个和盆子同样破烂的铁水杯。
    马脸在里面的大铁门上敲了几下,说:“新犯人。”这扇大铁门就慢慢的吱吱呀呀的打开了眼前是一片诺大的空地,围着这个空地,坐落着参差不齐的一栋栋的黑黢黢的平房,每栋平房的头上,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从铁门旁边又好像从黑暗中钻出了两个人,倒是穿着警服,不过也是目无表情。我被马脸推了一把,走进了这扇铁门,那两个狱警接过牛头递过来的我的登记表,夹在了一个夹子里面,冲我毫无生气地命令道:“跟着我!”
    我跟着他们走了两步,身后的铁门又吱吱呀呀的关上了。我不禁一阵心酸,回头望去,黑漆漆的铁门没有一点生机和光亮的紧闭了起来,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我木然的跟着两个狱警向前走去,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名“罪犯”,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罪犯。
    跟着这两个狱警走到了空地旁边的一个平房,上面写着第五监舍,并在旁边悬挂着亮着微弱灯光的灯。而在灯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铁门。
    狱警把铁门敲了敲,说:“新犯人。”那铁门也很快的打开了,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一个个子高大,满脸横肉的狱警把铁门打开了,并带着我们向里走去,没走几步,就又是一个铁门,这个高大的狱警把门打开。两个狱警则带着我走在了前面。
    这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亮着昏暗的灯关,走廊两侧则都是一间间的牢房。
     狱警停在编号为511的房间门口,高大的狱警走上前来,把房间门打开。一进去就吼道:“都滚起来!立正!”一群人就如同触电一样拼命的爬了起来,这个房间是一个上下铺,从床上床下一共跳下来大大小小的七个人,有的只穿着内裤,一下来就整整齐齐排成两条,光着脚,一边站四个一边站三个,并笔直的立正着。
    带我进来的一个狱警走进来,说:“稍息。”这群人才身体稍微软了一点。
    这个狱警说道:“孙贵!”一个头光光的,中等身材,但是看着很结实的男人喝了一声:“到!”机械的迈出一大步,站了出来。
    这个狱警说:“这是你们的新舍友,叫赵雅君。你要做好新舍友的管理。明白了吗?”
    这个叫孙贵的男人大声地喝道:“是!明白了!”
    狱警说:“归队!”
    孙贵又机械的喝了一声:“是!”退了一大步,又老老实实的站回到队伍中。
    狱警对我说:“赵雅君,孙贵是舍长,你要服从管理。”
    我怯怯的点了点头。这个狱警就转身出去了。
    那个高大的狱警站在门口骂道:“晚上给我动静小点!”
    孙贵又喝了一声:“是!”
    随后这个高大的狱警也转身出去,把牢门重重的关上,卡拉卡拉的落了锁。
    门一关,这些犯人就东倒西歪了起来,我则呆呆的站着没有动。
    孙贵晃了几步晃出来,站在了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狠狠地说道:“你叫赵雅君?什么烂名字?白白嫩嫩的嘛!”
    我讨好的对他说:“是!是!还请多多包涵!多多照顾!”
    孙贵说:“哦?还挺会说话的嘛!把东西放下!”
    后面就两个人起哄:“孙头,见到文化人了就说不出话了?”
    我赶忙把东西放在脚边,很恭敬的对孙贵说:“孙……孙舍长……有什么指示?”
    孙贵把我一服一拉,把脸贴近了我,说:“小子,你既然来这里了,先得给你上上课。”
    话音刚落,一拳就揍在我的肚子上,把我打的哎呀一声弯下了腰。
    这一拳其实说重不重的,一拳下去略略的疼痛了一下,饥饿感却涌了上来。我刚弯下腰,孙贵就在我背上猛砸,用劲不小,让我一下子趴到了地上。随后几个人就冲过来对我一顿拳打脚踢,不过他们并没有打我的头,只要不打我的头,他们的打来打去对我来说倒享受的很。
    所以我就抱着头一声不吭的蜷在地上任他们乱打,打了半天一个小子才嚷嚷道:“孙头,不会打死了吧。哼都不哼一下。”他们这才住手,孙贵蹲下来把拉了一下我,说道:“小子,你没事吧。”我把手松开,侧了下脸说:“还好。”
    孙贵嘟囔了一声:“你小子很抗打嘛。”
    后面一个人也说:“算了孙头,看他也是受苦人。算他过关了吧。”
    孙贵哼了一声:“就你会当好人。”
    然后孙贵把我拉起来,我弯着腰站着,也不愿意看孙贵。孙贵说:“去那张床呆着。”
    我就慢慢的走上几步,坐在里头的一张床上。
    孙贵坐在我对面的床上,其他几个人则坐在我身边和对面。
    孙贵说:“赵雅君吧,跟你讲点规矩。”
    我点点头,然后孙贵说:“这个房间,我是老大,你以后什么事情都要老老实实听我招呼。”
    我点点头,孙贵说:“第二,你他妈的不要想着寻死,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房间。发现你寻死,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孙贵接着说:“你来了这里,大家就是你的兄弟,在外面什么事情都给我忍着,要不会连累兄弟们。”
    我还是点点头。
    孙贵问:“你犯的什么罪?”
    我抬起头,看着孙贵,说:“我也不知道我犯的什么罪。”
    旁边一个人说:“哦?和我一样!”
    孙贵呸了那个人一口:“废话!到这里的人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罪?”
    我问道:“大家都是和我一样吗?”
    孙贵嘿嘿笑了两声,从身边把被子拖过来裹在身上,说:“知道为什么一进来就要揍你吗?”
    我摇摇头。孙贵说:“这个监狱,很多人都一肚子的冤枉,经常刚来的人喜欢弄些事情出来,所以,刚来的人都要胖揍一顿,磨磨自己的威风。如果你闹,我们全宿舍的人都要受罚。明白了吗?”
    我说:“孙头也是冤枉的吗?”
    孙头旁边的那个人说:“他不是冤枉的,他是流氓罪。”
    孙贵骂道:“放你的狗屎屁!老子喜欢一个姑娘,谁料到这姑娘不喜欢我,老子一冲动砸了几个毛爷爷的像,就被弄进来了。这也叫流氓罪?”
    我突然觉得这个孙贵尽管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是还比较耿直的。
    孙贵说:“你大概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认识了一个解放军,不过这个解放军好像犯了什么错误,我最后见了他一面,他就被抓了,结果我就进来了。”
    孙贵旁边那个话很多的小个子又叫了起来:“哈哈,和老谢差不多。我告诉你啊,你这是间谍罪。”
    躺在对面上铺的一个男人沉声说:“谁是间谍罪?猴子你别乱说。”
    这个说话的男人就应该是老谢,而一直喋喋不休说话的小个子男人应该就是猴子。
    猴子又嚷道:“老谢,你翻不了身的!”
    话音刚落,牢门被咚咚咚的砸得乱响,一个人吼道:“闹完了就给我安静!再听到一句废话全寝室举哑铃!”听到这话,所有人嗖嗖嗖嗖的蹿起来,爬上了自己的床,谁都没有再敢吭声了。
    我则一个人傻乎乎的坐在床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脚步声也逐渐远去了。孙贵侧过脸来对我低声说:“你他妈的快睡!别说话了!”
    一丝月光从墙壁最顶头的豆腐块大小的窗户中射进来,照着这个牢房,七张床上的人已经完全的安静了下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默默地坐了一会,也慢慢的躺下来,这张床上已经准备好了被子,似乎是已经安排好了一样。
    我没有脱衣服,就这样把被子拉上,盖在身上,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是一个梦开始了。
    我又来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巨大的山洞里,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没有错的话,感觉我还是变成了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头。
    这次,我正站在一个慢慢旋转的巨大的鸭蛋的旁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我清楚地知道,旁边的男人的名字叫陆一成。
    因为我正在说:“陆一成,林三山怎么样了?”
    陆一成说:“还被拘押着,但是一切都好。”
    我说:“张一桥那边还没有办好么?”
    陆一成说:“差不多了,不过南海的李国彪的电报连叶先生也知道了。”
    我说:“哦,那是要麻烦点。先压一压,人活着就好。”
    陆一成说:“他现在在南海的703监狱。”
    我说:“嗯,秘密监狱嘛。叶先生的A大队还是有一套的。把漏洞先都堵上,把A大队的视线转移到张一桥他们那里去。”
    陆一成说:“5局和4局需要出面吗?”
    我说:“必要的时候打BOG报告给他们。把赵雅君的情况全部封锁掉。”
    陆一成说:“但是,2局好像已经有点察觉赵雅君有RHC波异常状况呢。”
    我说:“2局真是麻烦。我来处理2局给总局的报告吧。还能让2局又OTT了不成。”
    陆一成说:“好的,那我先走了。”
    我说:“好。”
    陆一成就一个转身,不紧不慢的走开了。
    这种感觉好像我亲身经历一般,字字句句都好像我自己说的,但是,我仿佛并没有什么主动思维的能力,一切都是“这个人”说什么,我就听到什么。
    而现在的我则抚摸起那个鸭蛋来,手一触摸上,鸭蛋就顺着他手的移动淡淡的发出蓝光,而我摸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
    接下来我赵雅君的形象又慢慢的升起在眼前,我居然问道:“赵雅君,你又来了?”
    而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似乎分裂开了,我是我,他是他。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切就好像自己人格分裂成了两个一样。
    这次,“我”没有说话,而是一段一段的给我输入一种思维。
    “你应该睡眠状态中的无意识波动。这和你自己的觉醒有关系。”
    “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但是我说的你都能听见。”
    “你肯定想知道我是谁?”
    “我是一个世界性组织神山中国区3局的主脑,领导人。”
    “你注定会成为神山的一员,所以,我们在保护你。”
    “你的这种特异的能力,不要对任何人再次谈起,哪怕是手心中有红色火焰标志的人。除非你碰到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你从小就被注定,将不属于你看到的世界,所以,你唯一的归宿是我这里。你可以完全的确信这一点。”
    “你不是人,你是一种独特的生命,我也和你一样,你暂时可以叫自己是太岁人。你有很多很多你没有发现的同类存在。你并不孤独,不过,你要来到我这里,才能发现这一切。”
    “历史将给你一个使命,你就是这个使命的继承者,你要面对这个使命,让你和你的族群正常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在你和我见面后,经历一次考验就全部会明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并守口入瓶。”
    “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和我在你的睡梦中相见,因为你的这种睡梦中的无意识行为是一种天性,但是却非常的危险,有人会因为发现你具有了这种能力,而销毁你。”
    “所以,我可能会暂时封锁住你的这种能力,为了你的安全。”
    “我在必要的时候,会重新开启你的这种能力,让你能够在睡梦中找到我。”
    “但是你能否找到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时间已经很长了,很危险,我现在会让你退回去。记住我说的话。”
    然后,突然一种巨大的压力袭来,我眼前再没有任何的景象,只有一片又一片五颜六色的闪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接着是一阵眩晕,好像从极高的空中掉落下来。而我觉得有种什么力量盯入了我的脑中。在我即将要掉落到地面的时候,我啊的一声惨叫,惊醒了。
    我大汗淋漓的坐起来,使劲地喘着气。
    刚才的一切亦真亦幻,不过却字字句句好像刻在我脑中一样,我的头很疼,好像被大棒不断的敲击过一样。脖子后面则几根筋拼命的拉着我的大脑,更是难受到了极点。
    我摸了摸后脖子,一根巨大的青筋好像在激烈的跳动着,我使劲按了按,这个青筋似乎就沉入了我的体内,消失了。而剧烈的头疼也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这个灰白头发的老者的形象也深深地刻在我的脑中,我无法说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什么语言来形容我这个梦中自我分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知道,我可能就是如同灰白头发老者所说的——我不是人,我是太岁人。
    房间里几个人因为我的大叫,在床上翻动了几下,继续沉沉的睡着,而我再也没有一点睡意,只是靠着墙,将刚才梦中的景象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在那个豆腐大的窗口发白的时候,巨大的喇叭声响了起来。
    走廊里也传来了粗暴的吼声,以及沉重的敲打铁门的声音:“都给我滚起来!”
    
62|十三、大家都是兄弟
  随着狱警的吼声响起,很快我们房间的门也被沉重的剧烈敲击了几下,发出难听的乓乓声。我还没有动,孙强已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边拉扯着穿衣服边也嚷嚷着:“快起来,快!”
    首先跳下床的不是孙强,而是猴子,然后是老谢,再是孙强。陆陆续续的其他的人也唉声叹气的快速的从床上下来。孙强看我已经穿戴好衣服坐在床边,也没有搭理我,只是对大家嚷嚷着:“把床都收拾好!”
    从我床上也跳下来一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我床上,把鞋子穿上,冲我点了下头。就站起来继续整理他的床。我也赶忙转身整理自己的床铺,所辛我也是接受过民兵训练的,平时收拾床铺的习惯让我也能够得心应手的将床快速的整理整齐。
    等我把床收拾好,才打量了一下已经坐在我旁边的上铺的人,这个人看着年纪很轻,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左右,但是看着很结实,个子也很高大,两支眼睛虎虎的盯着你,看着到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如同看到一只小野兽似的。
    他看我正在打量他,目光并不回避,一点也不象年纪很小的男人有种腼腆,低低的对我说:“我叫林虎。”然后还是直直的盯着我。我赶忙答道:“我叫赵雅君。”
    孙强又喊了起来:“都给我住嘴,坐好!”这群人才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铺床上,谁都不说话,只是笔直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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