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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一百七十三章:对手
天sè已经暗淡,柳乘风不由加快了步子,过了金水桥,身后却听到有人唤他,他旋过身,看到了萧敬◆敬负着手,似乎已经久候多时,仍是那副bō澜不惊的表情。
柳乘风不得不走过去,道:“怎么,萧公公有什么话要说?”
萧敬认真打量他一眼,随即道:“杂家承你一个情,这一次若不是你,只怕那郭镛的诡计就要得逞了。”
萧敬对柳乘风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熙和之sè。他微微含着笑,深深朝柳乘风拱了拱手。
柳乘风知道他还有下文,并没有打断他。
萧敬直起腰来,眼眸陡然又变得凌厉起来:“只是你我一个是东厂,一个是卫所,厂卫之争,由来已久,早晚有一日,若是你落在杂家手里,杂家对你绝不会客气。假若有一日,杂家一着不慎,杂家也绝无怨言。柳乘风,从今日起……杂家再不会小觑了你,你要小心了。”
柳乘风的脸sè也变得庄重起来,萧敬的意思很明白,他和萧敬之间,谁也没有选择,从现在开始,萧敬才真正将柳乘风当作了对手。
在此之前,或许柳乘风一个小小百户,就算如何出彩,在萧敬面前其实也不过是蝼蚁而已,就算凭着幸运,凭着有死无生的狠劲,打了东厂措手不及,可是萧敬也绝不可能将柳乘风当作自己的对手,因为柳乘风不够格。
可是现在,萧敬告诉他,从此以后,他会全力以赴,游戏才刚刚开始。
柳乘风笑了。在落日的黄昏下,他的笑容很是真挚,笑声中,他慢悠悠的道:“那么,萧公公也小心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乘风其实心里虚虚的,萧敬是什么人,他了解不多。之前虽有交锋,可是并没有与他面对面,他陡然想起牟斌告诫他的话,萧敬这个人,很可怕!
可是可怕归可怕,输势不输人,输人不输阵,总不能叫柳乘风哭天喊娘的抱着这萧太监的大tuǐ,求小太监原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唯有硬着头皮接招了。
萧敬也笑。笑的如沐春风,走上前去,把住柳乘风的手臂,道:“你也要小心了∵,杂家将你送出宫去。”
被萧敬宛如多年未见的好友把住手臂,柳乘风不知什么感觉,应当说,他应该觉得有些恶心才是,可是偏偏他的心里竟有几分暖呵呵的,或许是因为柳乘风感受到了萧敬的真挚,这热络的背后,并没有虚情假意。
或许正是因为真正将柳乘风当作对手◆敬才表现出了这种热忱和敬意,以至于让柳乘风有几分受宠若惊。这种感觉,连朱佑樘都未必能让柳乘风生出来。
二人热络的闲谈,一边慢吞吞的走向午门。踏着黄昏的余晖,顶着金黄又显几分暗淡的翻滚云层,活似久别多年的好友,这样的场景,让路过的太监微微愕然,眼角的余光朝这二人撇过去,心里忍不住都在嘀咕,都说秉笔太监萧公公与柳乘风势不两立,怎么二人竟是如此热络?
一边走,萧敬一边含笑着道:“牟斌这个人。谨慎而又野心勃◇wwW.ChKEe.COM♀勃,你切莫以为他老实。他只是谨慎而已,知道在什么皇上下头办什么事。你为他冲锋陷阵,却也要留有余地。”
“至于你的岳父温正,此人xìng子过于刚硬,成不了什么大事,切莫以为他可以依靠。”
“你的恩师王鳌,此时尚蛰伏在吏部,或许可以为你锦上添huā,可是只要内阁刘健三人还在,他就不会有什么作为。”
………………
萧敬一个个将柳乘风身边的人为柳乘风解说,仿佛絮絮叨叨的老人,干瘪的嘴chún一张一合,没有丝毫的隐瞒。
走到了午门门洞,柳乘风突然驻足,深看了萧敬一眼,问道:“那么宁王呢?宁王这个人如何?”
“宁王……”萧敬呆了一下,这样的失态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沉吟片刻:“这个人……深不可测,到现在,杂家还看不透他,便是杂家,也忌惮他三分,你不要小看了他,他这几年,似乎在经营着什么,可是他为人谨慎,步步为营,至今为止,东厂也没有探听出任何动静。你上一次羞辱了他们的父子,切记着小心在意,一着不慎,只怕连xìng命都未必能保全。”
萧敬脸sè变得凝重起来,拍拍柳乘风的肩:“要小心,不要输给宁王,就算是输,也应当在杂家手里。”
他一下子又变得老态龙钟起来,咳嗽了几声,道:“杂家乏了,就将你送到这里,今日一别,下一次,你我就是仇敌,你也要小心。”
门洞边上,两侧的shì卫禁军奇怪的看着这两个人,柳乘风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道:“萧公公保重。”
保重二字咬的很重,别有深意。
萧敬又笑了,只是刚才咳嗽的太猛,以至于他的脸上染着一层病态的红晕,他抬起脸,道:“年轻人口气太大了可不好,好吧,去吧!”
柳乘风反转过身,边上的shì卫给柳乘风送来了进宫时摘下的钦赐绣春剑,将长剑连带着剑鞘悬在了腰间,柳乘风迈开步子没有回头,走出门洞。
萧敬一直目送着柳乘风消失在他的眼帘,才略带疲乏的返回宫中,到了司礼监,立即有太监给他斟了茶,萧敬挥挥手:“杂家乏了。”
司礼监的太监除了那斟茶的全部走了个干净,小太监笑呵呵的站在萧敬一边,道:“公公,那郭镛怎么处置?”
萧敬喝了。茶,恢复了几分精神,随即捡起案牍上的一份奏书看了一会儿,才将奏书抛开,淡淡的道:“犯了错就该惩戒,去跟中都的姜晨打声招呼,好好招待。人不能死,可也不能好活,御马监那边出了空缺,以陛下的xìng子,绝不可能交给杂家的人手里,所以这十二监、八局、四司,唯有御用监掌印太监蒋敏、直殿监掌印太监张茵二人机会最大,这两个人。各送一份礼去,他们会明白杂家的意思。杂家不要他们听话,只要他们不要搬弄是非就是了。”
小太监呵呵一笑,道:“奴婢明白。至于这个柳乘风……”
萧敬手里抱着茶盏,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人,倒是公sī分明,为人机警、心细如发,做事也果决的很。若是能为杂家所用,杂家也不必操着这病体辗转难眠了。只是可惜……可惜了……”
“前几日,他得罪了宁王父子。搜查了宁王父子的车仗,宁王自然不会忍下这口气,所以宁王只怕就会在这几天对柳乘风动手,杂家承他柳乘风一个人情。知会下去,东厂那边不要多事,隔山观虎斗罢。”
小太监微微愕然,随即又是笑:“奴婢知道了,只是以公公之间,这一次柳乘风与宁王能决出胜负来吗?”
萧敬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按道理,若是宁王久驻京城,好好的布局谋划。要除柳乘风如探囊取物,只是可惜,宁王父子现在以远在千里之外,动手的不过是一群飞鹰走狗。这柳乘风也不是好欺的角sè,这胜负,不过是五五之数而已,杂家倒是想看看,这柳乘风能玩出什么huā样。”
萧敬又叹口气:“好啦,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好好做事要紧,郭镛在宫里留着的一些人,趁机都一锅端了吧,这件事你去办。一个都不要留。”
萧敬说完,已是惜字如金。疲倦的仰躺在椅上,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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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回家时。天sè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好在各家的门前都悬着照路的灯笼,他疲倦的下了马,门子已是迎了出来,接了柳乘风的马,桥马绕弯去后门的马厩喂养草料去了。
柳乘风问另一个门子,道:“今日老太君和小姐去看庙会,可曾回来吗?”
门子笑呵呵的答道:“两个时辰前就回了,小姐有些倦了,便去歇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这庙会可热闹,你听他们怎么说?”
门子道:“倒是说tǐng有意思的,京师里不少大宅里的女眷都去了,不过人太多,只能远远的停车在远处观看,说是天一道的道尊在讲什么道,不少人听了都大受裨益。”
柳乘风晒然一笑:“道法?老子他老人家说要清静无为,怎么现在他这些门徒,一个个打着他的幌子嫌这天子脚下不热闹。”
留了这句话,柳乘风便进了宅子,回到房的时候,发觉温晨曦已是睡了,灯火冉冉之下,蚊帐中的妻子睡的很恬然,柳乘风呵呵一笑,轻手轻脚的为她掖了杯子,洗漱一番,便也宽衣睡下。
第二日仍去百户所里,把王司吏叫来,王司吏显得有些疲倦,显然昨夜没有睡好,过来给柳乘风行了礼,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柳乘风笑道:“怎么?柳乘风昨夜去哪儿鬼混了?”
王司吏苦笑:“学生是劳碌命,就是想去鬼混,也没这一享片刻贪欢的时间,再者说,就是有这闲,也没这个胆儿。”
柳乘风便笑:“原来还是个妻管严。”
这妻管严三个字先是让王司吏微微呆了一下,咀嚼了这词儿,才知道了柳乘风的意思,只是干笑。
柳乘风问道:“怎么今日没精打采的,莫非我昨日不在,百户所里出了什么事?”
王司吏道:“确实出了点小事,昨日夜里,有人在烟huā胡同闹事,虽是一群醉醺醺的酒客,可是一个个孔武的很,大肆喧闹了一阵,昨天夜里当值的芯过去,人手不够,便叫了学生去,折腾到了半夜,才把这些人都抓了回来,打了他们一顿,才放出去。”
柳乘风不由笑道:“咱们是锦衣卫,抓回来打很不好,平时不都是寻个破旧的城隍庙里打一顿再说的?老王,不要坏了规矩。”
王司吏苦笑:“是……是……”
柳乘风便挥挥手:“你去歇了吧。”
王司吏正要走,却想起了什么,道:“大人,听那些的口音,像是通州那边的,这些人喝醉了酒,胡说什么会有漕船押着什么货物来这迎春坊卸货,还说他们是来探路的,事情办成了,一辈子便可衣食无忧。”
柳乘风淡淡的问:“卸货?什么货物这么值钱?”
王司吏道:“说是什么金佛,是一个高僧要的。”
“高僧……”柳乘风不禁警觉起来,淡淡道:“什么高僧?又有什么金佛,这种事,不是鸿胪寺管着的吗?怎么这几日都是佛和高僧要嘛就是道士的消息,真是讨厌。”
王司吏道:“按理说,佛门、道门都是大理寺管着的,所以学生听了也奇怪,早上叫人去鸿胪寺僧录司查了一下,那边回话说,并没有批准什么金佛的事,这事儿,总觉得透着一些古怪。”
柳乘风想了想:“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再留意一下。”
王司吏颌首点头:“大人放心,学生不敢怠慢的。”
等王司吏走了,柳乘风不禁皱起眉,金佛……运个金佛一辈子衣食无忧,这是什么佛……这事儿倒是有些蹊跷,还有那凭空出现的高僧,似乎也来的太凑巧了一些。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意?!。(wWW.ChkeE.cOM 创客小说网)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禁卫储备营
到了正午的时候,日上三竿,不过此时已接近初冬,天sè冷冽得很,巡街换值下来的芯纷纷去耳房里取炭火歇息,而王司吏、老霍二人索xìng带着家里送来的食盒到柳乘风的值房里吃饭。
不为别的,无论是签押房还是耳房亦或是后院的花厅,都没有柳乘风的值房里暖和,这儿可是放置了三个碳盆,那炙热的炭火在盆中燃烧,带出丝丝的热气,让整个值房一下子温暖如春。
叫人温了壶热酒,糕点、酒菜俱全,都是各家送来的,原本古人的用餐与后世有很大不同,若是在后世,往往早上用些糕点,中午、傍晚则是正餐,而在这里,清早和傍晚是正餐,而正午则是随意用些糕点填饱肚子的时间。
只是柳乘风总有些不太习惯,别人是带糕点来吃,他则是带了一些酒菜来,结果王司吏和老霍也不客气,自然要占他一些便宜。
陈泓宇因为今日正午当值巡守,所以没有来,三人拿着柳乘风的案牍当酒桌,摆在了厅堂中央,喝了口温酒,便已感觉浑身有点燥热了,那炭火带来的热气与体内的酒气一齐发作,浑身暖洋洋的。
老霍呵呵一笑,道:“陈总旗今日没有这个福气,哈……只怕现在他正缩在哪个墙根下草草用餐呢,现在天气这么冷,芯们确实懒得动了。”
王司吏吃了口糕点,吱吱呜呜地道:“入了冬,等运河的支流结了冻☆船到了北通州那边就只能陆路进京,咱们也可以趁机歇一歇。”
柳乘风摇头道:“想歇?没这么容易。从明日开始,有得你们忙的。”
王司吏道:“怎么?又有什么事?”
柳乘风看左右无人,又瞥了老霍一眼,对王司吏道:“从明日开始,招募帮闲五百人,这件事由老霍去办,王司吏负责登记造册。还有,这些帮闲不能再叫帮闲了,就叫辅尉吧。一应的号衣、武器、军饷都从百户所的库房里拨发,不过这一次不是这么随意的了。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在这百户所边上买下一块地来,建一座营地,专门进行集中操练,得做出一个练兵的样子出来,王司吏,这些名册过几日托人送到御马监去,倒不是叫他们来管。只是暂时挂靠在御马监的名下。毕竟练兵不是小事,得有个名目,不要让人抓住了话柄。”
柳乘风沉默了一下。对王司吏和老霍投来的骇人目光置之不理,继续道:“所以我琢磨着,这件事还是得请太子来,虽然挂靠在御马监,但还是很不妥。有了太子就方便得多了。”
顿了一下,柳乘风继续道:“有了太子,请教习也方便一些,狠狠地操练一下,练出一支精兵来,将来对百户所大有益处。”
王司吏脸sè惨然地道:“大人,练兵……练兵可不是这么轻易练的,被人抓到了把柄,是要砍脑袋的。虽然可以挂靠御马监,也可以请太子出面,可是御使不是这么轻易糊弄的,再者说……咱们卫所里招募帮闲,倒也不算违反什么朝廷的法令,可是一下子招募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练兵的事不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陛下的意思。”
“啊……”老霍和王司吏更是吃惊,连口里的菜都忘了咀嚼,愣愣地盯着柳乘风。
柳乘风淡淡地道:“王司吏还记得那个玉佛吗?”
王司吏醒悟过来,惊愕地道:“记得。”
柳乘风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只能暗查,可是咱们百户所人手奇缺,又没有多少力量,要百户所sī自来办难度不小,陛**恤我们,所以便让咱们卫所里招募一批人来,所以就算有御使弹劾,我们也不必怕,只要把这些人挂靠到御马监,再请太子出来,让陛下放心,这件事也就成了。”
柳乘风请出朱厚照,一方面是朱厚照的资源多,这资源就是太子的名声,若是太子要练兵,多半可以直接到军中挑选一些骨干来,增加新军的实力,另一方面,有太子在,也省了许多麻烦。
最紧要的是,太子乃是当今皇上的独子,独子的身份就足够让父子之间不会产生猜忌,有了这一条,才是让太子搀和进来的根本。否则柳乘风又怎么敢做太子的党羽?若换做是在其他时候,依附太子的官员,哪个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对太子来说,他一向好武,也热衷于练兵,请他出来,他奔乐意。
王司吏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兵不是用来帮闲的,而是用去对付乱党的,既然皇上都点了头,按理说,柳乘风就是不挂靠御马监,不请太子,也不打什么紧≈在这么做,自然是出于谨慎,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于是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学生还道大人突然有这兴致,眼下即将入冬,索xìng可以清闲两个月,就把这件事办起来。”※Www.cHkeE.Com♂
王司吏沉默了一下,若说柳乘风是个当机立断的将军,而王司吏就是一个事无巨细都要谋划的好参军,他淡淡地道:“要建营,首先要呈报镇府司,不管怎么说,镇府司总要批准一下。其次,是御马监那边,御马监的掌印太监郭镛已经完了,咱们得趁着新上来的掌印太监还没有缓过劲来,立即将挂靠的事办了,否则等他站住了脚跟,未必会给我们行这个方便。还有就是太子那边,自然是柳大人说项。百户所附近倒是有一块空置的地,不过要买下来,价值也是不菲,这件事得和顺天府好好洽商一下,没有他们出面,咱们要多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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