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毕竟是皇上和太子,若是惹得急了……”
   朱觐钧笑吟吟地打断朱宸濠道:“宸濠,这一次你错了,父王这么做,就是要表现父王的愚蠢,当今这皇帝,父王观之倒是有为之君,他这个人表面宽厚,可是却暗藏机心,深不可测。咱们在南昌的许多动作,难道他会一点儿都不知道?不,他知道,他知道咱们随意欺辱朝廷委派的巡抚。也知道布政司等官员是咱们的人,更知道王府之中,豪杰纷纷依附……”
   朱觐钧深深叹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冷笑,那一双眼睛仿佛透过了薄雾洞察一切,他慢悠悠地继续道:“他知道,但是没有动手,怕的是什么?无非是他想做圣君。不愿有宗室相残的污点,另一方面,也是查无实据而已。咱们要让他放心,让他知道咱们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你以为对他俯首帖耳就成了吗?错了!咱们要闹。闹个天翻地覆,让他知道,咱们招募豪杰、笼络官员,其实都是愚夫的行径,宁王在这里急不可待地挑衅当今天子,这是向人表明心迹,是告诉别人,我们有野心。但是不懂得隐忍,不知进退,愚不可及,做不得什么大事。如此,他才能放心,反而会对咱们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顾全自己的宽厚之名。”
   朱宸濠似乎在消化着父王的话,良久。他双眸抖张,顿悟道:“父王高明,孩儿明白了。”
   弘治那样的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爱惜自己的羽毛,是绝不可能和一个连隐忍都不懂,不知进退。没有任何机心的王爷动手的。屠戮宗室就是不仁,不仁就是毁坏自己的声名。
   从某种意义来说,朱觐钧这么做,一方面是要出一口恶气,可是另一方面却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朱宸濠心中暗暗sī咐:这样的事古已有之。当年燕王朱棣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表示自己并无威胁朱允文的野心,背地里却是厉兵秣马,此后靖难之役,一举夺得九鼎。而父王现在所做所为,岂不是和那燕王一样?父王的心机,果然深不可测。
   正在这时,朱觐钧又是叹了口气,道:“只是当今天下升平,弘治在一日,父皇只怕也唯有壮士未酬了。倒是那个太子……”朱觐钧冷笑道:“那个太子却是连当年的朱允文都不如,顽劣不堪,耽于享乐,昏聩糊涂。宸濠,这是你的机会,异日太子登极,弘治营造的盛世太平也就结束了,宁王一系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而父王现在所做的,也都是为你搭桥铺路,一旦时机成熟,切莫犹豫,做fù人姿态,知道了吗?”
   朱宸濠听得热血沸腾,握紧拳头,道:“孩儿知道了。”
   朱觐钧微微一笑道:“上车吧,入宫,今**一定要全力以赴,让天下人看看太子的丑态,也要让天下人看看本王所诞的龙子与那个太子相较,谁才是真命所归。”
   拂晓之下,二人分别上了车马,在诸多shì卫的拱卫之下,马车渐行渐远,与此同时,被远远抛在背后的鸿胪寺人声渐渐鼎沸起来,一辆辆车马停驻在门口,等待着各家的王爷准备启程。
   靠着鸿胪寺的小河蜿蜒向远方,岸边的垂柳微风颤抖,一大清早,已有人在沿岸垂钓了,垂钓之人戴着大大的斗笠,笠沿之下,是模糊不清的脸,被那yīn影遮住,其中一个人沉声道:“昨日夜里,宁王与唐王会饮,宁王多有怨言,屡屡提及靖难之事。”
   “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要知会北镇副司一声,让他们在南昌府的人仔细打探?”
   “不必,厂公的意思……”那戴着斗笠之人懒洋洋地道:“东厂不要和北镇府司打交道,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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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的小殿里,朱佑樘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柳乘风的药方已是有了一些效果,这十日以来,朱佑樘睡得足了,精神更是焕发一新,他喝了一碗延年粥,便出现在小殿里,过了片刻,内阁的三位大臣也相继来了。
   这是弘治朝的规矩,因为朱佑樘勤政,所以早朝之前,都会让内阁的人来和他通通气,制定好既定的办法,早朝时再把决定下发出去。
   只是今日,这小殿里却是出奇的沉默。
   朱佑樘略带几分不安,眉宇之间又隐隐有些怒意。而三位阁臣显然也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只是这宗室的事,他们又插不上口。
   冷了一会儿场,外头有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来,悄悄地到朱佑樘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朱佑樘点点头,抿着嘴,不由地发出冷笑。
   “下去吧,告诉东厂,继续探听。”
   小太监躬身退出。
   朱佑樘才慢吞吞地道:“宁王他们已经启程了,今日的朝会,应该会很热闹。”
   刘健捋须,默不作声。
   李东阳低着头,装模作样地喝茶。
   谢迁的脸上闪lù出一丝怒sè,显然对宁王带着不满。
   朱佑樘继续道:“方才东厂禀告,说是昨天夜里,在鸿胪寺,酉时三刻,唐王与宁王会饮,宁王屡屡口出狂言,大逆不道,刘爱卿,你怎么看?”
   刘健呆了一下,想不到这一次皇上指名点到自己,不由苦笑一声,心中想:“宗王的事,又岂是外臣能干涉的?陛下这不是将老夫推入火坑吗?”
   对这种事,外臣一向是忌讳莫深的,晁错就是先例,当年晁错倡议削藩,此后引发动乱,最后被腰斩于街市。
   不过既然点了名,刘健只好说话了,他微微一笑道:“宁王无端,不过依老臣看,这宁王有野心而无机心,到了京城竟也不遮掩,这样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只需陛下一道旨意,便可让他废为庶人。陛下又何必为他动怒?这样的人,不足为患。”
   “嗯……”朱佑樘的脸sè缓和了一些,淡淡道:“不足为患,朕又何必与他计较?只是此人可恨而已。”
   李东阳道:“刘公所说却也未必。”
   李东阳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沉默了一下道:“陛下可曾听说过文皇帝在北京的典故吗?”
   这一句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几乎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连刘健都不禁动容,道:“若是如此,那宁王岂不是大jiān大恶?看来是所图甚大了。”
   李东阳微微一笑道:“这也未必,到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儿。”
   朱佑樘这时候的脸sè已是青一块红一块,若宁王当真所图甚大,又有如此机心,这个人一定不好对付。若是不处置他,便是养虎为患。可是要是动手,自己的人生就等于多了一个污点,再加上现在没有实据,贸然动手,只会引起诸侯王不安。
   朱佑樘沉默良久,长吐一口气道:“这件事,再议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太子的事,宁王挑衅,若是太子在朝会时大失颜面,朕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李东阳微微一笑道:“老臣听说,陛下已经委托柳乘风调教太子,这柳乘风为人机智,或许已经见了成效了。”
   气氛这时候渐渐松弛下来,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健微微笑道:“却也未必,十日之功太短促了。”
   正说着,外头有太监禀告:“陛下,太子殿下与柳乘风入宫了。”
   “来了!”朱佑樘不由精神一振,抚着御案道:“来人,快叫他们进来。”
   过不多时,朱厚照与柳乘风二人进了小殿,朱厚照乖乖地朝朱佑樘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柳乘风差点想说,学生见过恩府,不过还是忍住没出口,乖乖地道:“微臣见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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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一百章:朝见
  朱佑樘见le朱厚照,那目中的冷冽转化为慈爱,微微一笑,对朱厚照道:“厚照,朕听说你这几日都很用功,很好,今日就算不能胜,可是这精神气却是要嘉奖。”
   朱厚照笑呵呵地道:“父皇要赏赐,何不如赏我一千两银子的月钱。”
   听le朱厚照的话,柳乘风的冷汗飕飕冒出来,心里不由道:“这家伙,不会是要告状吧。只是赢他一点儿钱而已,这小子小鸡肚肠,真不是东西。”
   朱佑樘的眼中lù出狐疑之sè,道:“一千两?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朱佑樘对朱厚照虽然宠爱,可是在月钱方面却是一向谨慎的,这时候朱厚照开口便是一千两,朱佑樘此时已经感觉不对劲le。
   朱厚照小脸一红,连忙道:“没……没什么。”
   柳乘风见状,呵呵笑道:“陛下,这朝议要开始le吧?”
   朱佑樘的目光才落在柳乘风的身上,道:“柳爱卿看上去很有把握?”
   柳乘风想le想道:“应当有五成把握。”
   五成……
   这小殿中的人都不由吸le口气,别的事倒也罢le,可是太子写文章的事,在场之人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太子的学问,大家都知道的,十天功夫就能有长进?除非这柳乘风是神仙。
   其实朱佑樘曾让不少大儒和名士做朱厚照的老师,大家起先接触的时候都夸太子聪明,可是教le一段时日,却多是摇头,虽然没有说出孺子不可教的话,可是这态度却是明明白白。
   这个柳乘风,要嘛是吹嘘扯谎,要嘛就是神通广大。
   连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这时候对这即将到来的比试有le几分期待,心里都在想:“倒要看看这柳乘风到底有什么手段。”
   朱佑樘此时也是抿嘴一笑,对柳乘风的话不敢尽信,不过在他看来,这一次只要太子不至于到无处下笔让人贻笑大方的地步,就已是相当le不起le,至于能不能取胜,朱佑樘却没有饱太大的期望。
   “很好,你们能有信心,朕很宽慰,只要都肯竭力以赴,朕不会怪罪。来人,先请柳爱卿和太子到附近的小殿去歇一歇。”
   柳乘风和朱厚照才由小太监领着退出去,这小殿里,又恢复le沉静。
   “柳乘风这个人如何?”朱佑樘端起茶盏慢吞吞地问le一句,这句话自然是向他最倚重的三位阁臣询问意见,平时朝廷要提拔谁入朝,朱佑樘照例也会这样询问的。
   这便说明,朱佑樘个人已对这姓柳的百户有le器重之心。
   只是这话在三位阁臣听来,却都是lù出惊骇之sè,皇上这样的话曾询问过三四次,就比如那吏部尚书王恕,此前还曾被贬官,朱佑樘也是这么一问,得到内阁响应之后,便直接敕命其入朝,一飞冲天,官拜吏部尚书。
   也就是说,皇上是打算将此人大用le。可是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与王恕这种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官吏相比实在有着天差地别,为这么一个小人物而征询阁臣的意见,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三位阁臣这时都在短暂地沉默,显然正在消化着皇上的征询,良久之后,刘健慢悠悠地道:“陛下,此子弹压国子监作乱,可谓果敢勇毅;督导太子读书,也算是有些才学,聪敏伶俐;据说他还为陛下调养身体,颇见成效,可见他的忠心。此人允文允武,虽是锦衣卫,却是鹤立鸡群,光彩炫目。”
   刘健顿le一下,捋着漂亮的长须,继续道:“只是他太年轻le,年轻就免不le气盛,盛气凌人终究不是好事,好玉尚需雕磨,此时大用,臣以为大大不妥。”
   谢迁此时道:“老臣听说,柳乘风和太子一起办le个报馆倒是有些意思,他现在是百户,又是东宫洗马,又要经营报馆,倒不如借着这个让他好好磨砺一下。陛下,老臣说句实在话,老臣素来不喜此人,不过此人的手段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老臣也同意刘学士的看法,此人还要磨砺一下,方能委与重托。”
   “两位爱卿,说的倒是有理……”朱佑樘抚mō着桌案,似乎在思索。
   李东阳含笑道:“磨砺倒不如考校,老臣听说,近些年来,京城中出le不少神仙术士,招揽门徒,声势浩大,靠近烟huā胡同便是迎春坊,据说那里,术士众多,倒不如将这迎春坊也划归在他的百户所下头,看他如何应对。术士虽然不至于祸国,可是大肆招揽良人,结交官府,据说连不少皇亲都待他们如上宾,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国家之福,不过这件事朝廷若是干涉,阻力重重不说,声名上也不好,不如让锦衣卫去做,且看看柳乘风有什么手段。”
   大明建朝以来,天下逐渐升平,三教九流也渐渐冒出头来。尤其是那些打着道门招牌的术士,纷纷涌来京城,或建道观收徒,或四处招揽人心,如今已是越来越令人头痛le。
   朱佑樘沉默le一下,道:“朕听说,连东阳侯都做le什么道的信徒,是不是?也该管一管le,李爱卿说的对,朕有主张le。不过朕赏罚分明,有功就要赏,有过自然也要罚。柳乘风近来为朕办le不少事,很是辛苦,若是今日太子能在比试中大放异彩,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不能寒le他的心。”
   朱佑樘舒服地靠在椅上,精神奕奕地道:“朕这些年有许多宿疾,身体也越来越差,柳乘风屡上药方,令朕今日恢复le一些,朕将来还有借用他的地方,这个人,可堪大用,不过正如三位先生所说,此子还要再磨砺一二,玉不雕不成器,这个道理,朕懂!”
   这时晨鼓咚咚响起,朱佑樘站起来,道:“上朝○WWW.57733.coM尠桑 
   午门……
   巨大的门洞这时已是大开,在庄严的晨鼓声中,外头守候的诸位大臣纷纷立于两道之旁等候,有的窃窃sī语,有的伫立沉默,可是门洞虽开,却没有人鱼贯进去,所有人似乎像是约好le似的,一个个看上去轻松,看上去风淡云清,却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即,便见一个个穿着蟒袍的王爷直入门洞,唐王、晋王、齐王、宁王、上高王人等。
   等他们进去之后,外头的人才开始动le,百官却不是走中间的门洞,而是两边的掖门,那吏部尚书王恕打前,之后是礼部尚书人等,还有翰林诸学士,鸿胪寺、太常寺的官员,这进宫的学问,却是不少,谁该先进,既看官职,也看资历,有时候还要看出身,若是堂堂尚书大人只是寻常进士,那也得乖乖地等庶吉士的下官先走,只是能当上尚书的,出身都是不凡,倒是没有这个担忧。
   进le午门,王爷们沿着笔直的御道,已是走在le最前,而后头的百官却只能走两边的直道,大家分开两边,这时候谁都没有窃窃sī语le,连咳嗽都是尽量避免,以免失le威仪,被言官弹劾。
   等到le一处金水桥边,百官又都停住,纷纷在这儿守候,接着便有一个太监飞快过来,为首的王恕朝太监正sè问:“起居le吗?”
   这太监的脸sè僵硬直板,吩咐左右的大汉将军,两名魁梧的大汉将军会意,各执着响鞭狠狠一甩,空爆之声啪啪传出,最后啪的一声脆响,发出震耳yù聋的声音。
   太监这才道:“起居le。”
   起居的意思,就是皇上已经起来le,并且整好le衣冠,做好le朝议的准备。
   不只是如此,这个时候,会有几个官员从队伍中肃然站出来,冷眼看着百官依次过桥,这些官,是监察御史,据说在洪武年间的时候,因为没有立下入朝的规矩,所以百官往往争门而进,有时为le谁先入的问题,甚至发生争吵;洪武年间的百官都是随太祖打天下的人,争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谈崩le就骂,骂不过瘾就回家掏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来礼部就上书,说:“朝廷之礼,贵于严肃,而近者文武官入朝,往往争趋竞进,品级紊乱,高下失伦,甚非所以明礼法、振朝纲也。于是太祖便开始制定入朝的规矩,这次序,也就建立le起来。
   在一队队锦衣的大汉将军注视之下,百官们终于进le朝殿,而这时候,丹陛之上,身穿冕服、戴着乌纱翼善冠的大明皇帝朱佑樘已是等候多时le。
   每次百官登朝,朱佑樘便如巡视自己的天下一般用目光在百官之中逡巡一圈,待宗王和百官们行le礼,朱佑樘才抚着御案,慢吞吞地道:“近日诸王入朝,告慰太庙,宗亲齐聚于此,朕甚宽慰。来,给诸位宗王们赐座。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太监一个个从殿外进来,人手搬着一方锦墩,小心翼翼地放在诸王tuǐ边,再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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