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次来,既是回京探亲,又何尝不是收拾一下眼下的局面。
柳乘风和公主的车驾过了金水桥之后便分道扬镳,柳乘风径直去了正心殿,在太监们通报之后,随即便步入殿中,而殿中的朱厚照也已经站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朱厚照压压手,道:“师傅不要行礼,快请坐下说话吧。”
若是从前的朱厚照,定会兴奋的扑上前来,可是这时候竟还有了几分矜持,柳乘风信中感慨,虽然朱厚照照旧心性贪玩,可是毕竟还是长大了。
朱厚照红光满面,朝柳乘风眨眨眼,道:“原本太后那边是叫你与公主一道觐见的,不过朕先留下你,和你说说话,待会儿再一道去坤宁宫,你去了廉州,朕听说你做了许多事,楚国的水师横扫南洋,各国心惊胆战,纷纷任你马首是瞻是吗?”朱厚照露出神往之色,道:“朕其实倒是想和你换一换,朕宁愿做楚王,也不愿做这皇帝,做皇帝太闷了,人人都要管着,很是不自在,近来倒还好些,刘健他们还在的时候更加可怖,哼,他们这些人朕早就看穿了,口里仁义道德,暗里男盗女娼。”
朱厚照恨不得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一口气都说出来,柳乘风微笑着倾听,可是心情却有些失落,假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朱厚照确实不适合做皇帝,和先帝比起来,朱厚照实在过于生嫩。只是这邪只藏在柳乘风心里,理智虽然告诉他,朱厚照定不会是个好皇帝,可是感情上柳乘风只愿尊奉这个男人为君王。
“陛下,臣听说近来朝廷在变法?”
待朱厚照说的有些累了,柳乘风突然插话。
朱厚照听罢,眉飞色舞的道:“不错,先帝仁厚,对百官多有纵容,可是朕不一样,朕可不能让他们这般放肆下去,你看看,这几日兵部查出来的大案子,真是骇人听闻,一个兵部侍郎就可以勾结边镇的上下官员贪赃枉法,一个小小的主事每年便从中贪墨七八万两纹银,这一次朕要严惩,非让他们知道规矩不可。”
朱厚照说到了兴头处,不管怎么说柳乘风在廉州的表现极为出色,一年的功夫便慑服各国,据说现在还要建立什么联军,对南洋各国进行有效的统治,他堂堂大明天子,自然也要拿出一点成绩来给柳师傅看看,朱厚照继续道:“这变法最大的好处就是约束官员,令行禁止。效仿太祖皇帝的祖制,打击那些贪官墨吏,同时免除穷困百姓的赋税,减轻他们的负担,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变法是刘伴伴和大学士焦芳提出的,内阁那边也无人反对,可见我大明的弊病已经到了人驹知的地步,这一次变法也多亏了这些人才如此顺利。”
柳乘风眼睛眯着,不置可否的笑笑,随即道:“陛下圣明,自是心存了善待百姓之心,所以才推行变法的。不过变法固然是好,就如宋时的王荆公变法,那变法初衷亦是极好,所颁布的律令亦是对症下药,可是偏偏让歪嘴的和尚念错了经,最后反而是失败收场。所以微臣以为,变法固然重要,可是还需谨慎,切不可贪功求快,否则只会贻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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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第九百二十五章:旧情
朱厚照原本兴致勃勃,却是被柳乘风浇了一盆冷水,于是一副苦瓜脸道:“柳师傅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朕,倒像是什么都是朕有错一样,朕已经不是孝子了。”
柳乘风哑然失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了,变法已经发生,无论这变法对刘瑾和焦芳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对朱厚照却是实打实的‘政绩’,柳乘风又不是那种没事就拿脑袋撞柱子的谏臣,还不至于纠缠不休,于是道:“微臣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说变法就是坏事,只是陛下要小心一些的好,做成了自是千秋万代人人称颂,做的不成就得不偿失。”
朱厚照脸色才缓和下来,嘻嘻笑道:“是啊,是啊,你说的不错。你说的话,比那些什么御使中听多了,他们只知一味反对,朕遥想当年的时候,柳师傅也曾与先帝新政,现在看来对我大明确实是好事。不过朕觉得这还不够,富国强兵,先帝采用的法子是开源,增加国库的岁入,可是朕现在用的是节流之法,减少官员糜费,开源节流的事做成,我大明还能不富强吗?”
朱厚照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想必也是满心希望能在柳乘风面前表现一二,柳乘风心里在笑,这邪肯定不是朱厚照能说出来的,无非是照猫画虎,将焦芳和张彩这些人的胡说八道复述了一遍而已。所谓节流,其实就是整肃官场,约束百官,原本这么做倒是不错的,可是当年太祖在的时候,肃贪凭借的是百姓揭发检举,甚至还诏告天下,但凡有官员不法,百姓可以直接上书,以民告官,各地官员若敢为难,统统杀无赦,而且又推行大明律,颁布诏令任何人家中收藏大明律的就算犯罪也可免罪一等,使得人人以收藏律书为荣,百姓们懂了律法,又有了揭发官员的手段,于是官员风声鹤唳,再不敢胡作非为。
虽然现在太祖皇帝的名声臭的很,早就被那些个官僚和读书人抹黑的不成了样子,甚至有人把太祖朝的世道说的一无是处,其实当时虽不是百姓的天堂,却也算是官员的地狱。
可是现在朱厚照的所谓肃贪,用的却是太监,太监控制内厂,进而控制厂卫,再进而监督官员,这么做倒也没有问题,可是这世上凡事都是因为利益而成,比如太祖肃贪,百姓有揭发的权利,于是当有人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便敢冒险揭发。而现在所谓的肃贪,则是哪个官员妨碍到了厂卫的利益,更直接的来说,哪个官员妨碍到了内厂的利益,内厂就可以将他们整死,这样的肃贪若是能成功那才怪了。
当然,这是柳乘风心里的一些闲话,自是不便道出,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到底,他想管也管不了,因为内阁有人鼓捣变法,是因为内阁有人想从中牟利,整垮自己的对手。刘瑾这些人想变法,是因为刘瑾想借机揽权,将天下大权集于一身。朱厚照想要变法,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甩手掌柜,想借着这肃贪打击一些对他指手画脚的大臣,令他可以耳根清静。
这变法对这些人都与益处,柳乘风若是反对变法,妨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集体。
既然要变法,那就变法好了,柳乘风倒要看看,最后这变法会变成什么模样,要破坏一桩国策,并不一定要将国策彻底的反对,只需要将这国策弄的面目全非为我所用也就足够,须知后世还有打着那什么反那什么呢,有人要折腾,柳乘风有的是机会陪着他们折腾。
其实在来之前,柳乘风就有了应对之策,有人想玩,他就往大里玩。
变法的话说到了这里,朱厚照其实也没有兴趣再说了,毕竟他口里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所谓变法不过是他拿来报仇的工具而已,从前被官员们压得狠了,现在要借机好好敲打那些百官,他看了看柳乘风,随即压低声音,一副很难启齿的样子道:“朕听说廉州那边商品极多,什么都有贩卖,所以朕……哎……”
柳乘风道:“陛下莫非想要什么货物。”
朱厚照脸涨的通红,踟躇道:“这倒不是,朕大婚也有两年,嫔妃无数,平日倒也龙精虎猛,可是不知为何,却总是不见有子嗣,连柳师傅都有了两个孩子,朕……朕……”
柳乘风明白了,这是朱厚照最大的,平素从不像人言说,便是太后也只字不提,其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可是皇上不提,谁也不敢说什么,那些不长眼的御使倒是弄得天下皆知,多半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朱厚照对自己提及此事,一是出于亲近信任,其二自是觉得柳乘风无所不能,便将希望寄托在柳乘风身上。
柳乘风倒是苦笑连连,他有诸般的手段没有错,可是要让他管人生孩子,他实在力有不逮,眼见朱厚照满是希翼,柳乘风立即明白了朱厚照的心思,朱厚照现在是平时不动声色,可是却早已心急如焚了,只是有些事他做皇帝的不宜出面,因此才委托到柳乘风身上。
柳乘风这时候可不敢面露什么表情,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稍稍笑一下都有可能伤到惺帝的自尊,他板着脸道:“陛下龙体康健,想必不是陛下的问题,其实这致孕之道有些时候也要讲些运气,陛下只是尚缺一些运道而已。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微臣可以到坊间去留意一些提升运气的灵药,陛下可以尝试,不过微臣却不敢作保。”
柳乘风一番话说的很圆满,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皇帝这不是病,自然也不是生殖的问题,只是男人的精气和女子的那个什么融不到一块那有什么办法?所以他并不是说自己要寻访什么不孕的灵药,只说寻访提升气运的,这东西虽然说的玄乎,其实就是为了给朱厚照遮羞,朱厚照是个男人,怎么受得了别人说他没用。
朱厚照眼眸一亮,道:“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了。”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轻松,和柳师傅聊天很有意思,接下来自然问了些公主的身体。
柳乘风道:“公主殿下也是身体康健,虽然这一路略有颠簸,不过毕竟道路平坦又有人照应,因此只要好好歇一歇,倒是不妨事,现在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子,等到来年年中,就可以生产了。”
朱厚照满是期待的道:“若是生下来的是个儿子那便好了,你那小郡主现在都快一岁了吧,可惜没有带来,否则给朕看看也好,朕并非是轻视你的女儿,而看重儿子,只是这男女终究有别。”
他一开始表露自己的心迹,可是又发觉人家有个女儿,这么说终究不好,结果又扯了几句楚王的小郡主,结果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柳乘风呵呵一笑,世道就是如此,他也不怪别人,柳凤儿现在倒是颇为活泼,生的也极是可爱,柳乘风自己喜欢就是,于是道:“陛下,是不是该去拜见太后了。”
朱厚照眼看时候不早,于是连忙站起来,道:“你随朕一道去,朕就不乘步撵了,我们走走。”
柳乘风颌首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殿,外头刘瑾正神魂不属的站着等候,见是朱厚照出来,连忙躬身过来欢天喜地的道:“陛下,太后那边在催促呢……”
朱厚照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在这儿候着吧,我和柳师傅去。”
刘瑾顿时像是泄气的皮球,眼角的余光又看向柳乘风,敲看到柳乘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刘瑾顿时缩了缩脖子,心里竟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于是连忙退到一边去。
朱厚照和柳乘风在宫中漫步,这巍峨的宫殿连绵十里,一眼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是巍峨的建筑,红色的宫墙将整个紫禁城分割成数十上百个区域,不过这里柳乘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虽然是阔别已久,却仍然记得去坤宁宫的道路,他负着手,不禁道:“皇上,微臣在廉州的时候,一直担心皇上会出什么事故,现在见皇上这般,也就放心了。”
朱厚照笑道:“朕能出什么事故,朕是天子呢。”
柳乘风却只是抿抿嘴,笑而不语,良久才道:“天子亦有不测,陛下该留些心眼,正是因为陛下是天子,所以才永远看不透身边人的面目,若是寻常百姓,什么人面目可憎,什么人待他好,什么人待他坏都看得清,可是天子座下,人人都是逢迎屈膝,陛下要看出他们的心思就难上许多了,陛下长大了,既有有自己的主张,也该有眼力劲才好。”
朱厚照觉得柳乘风意有所指,不过一时也猜不透,他是个懒得去思考的人,嘻哈着应下来,不过想必柳乘风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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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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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第九百二十六章:变法干将
柳乘风与朱厚照到了坤宁宫,今日张太后显得格外的神采飞扬,正与挺着隆起肚子的太康公主在榻上说着话,一见柳乘风进来,便朝柳乘风招招手,道:“来,凑近一些坐下,方才还说到你呢。”
柳乘风也不多礼,笑呵呵坐在塌下,道:“太后娘娘虽是消瘦了一些,不过风采依旧,倒像是年轻了几岁。”
朱厚照在旁咋舌,见过不要脸的,可是不曾见过这般不要脸的,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张太后却只是笑,道:“你这是口没遮拦,说起话来蜜饯儿涂的太多了,哀家不怪你,现在太康有喜,哀家也算是落下了一桩心事,现在只求安安生生的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呢,也安心在京师住下。皇帝……”
朱厚照道:“儿臣在。”
张太后道:“楚王住在京师,不会有什么人非议吧?”
朱厚照道:“若是以前,肯定有人鼓噪非议,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变了法,谁敢胡言乱语?”
张太后颌首点头,道:“变法的事哀家不管,不过要是有人说闲话,哀家便只问你了。”
朱厚照笑嘻嘻的道:“母后放一千个心,无妨的。便是住个十年八年,有儿臣在也不必怕谁胡说。”
张太后这才脸色缓和,随即便对柳乘风道:“公主呢暂时就在宫中起居吧,哀家也好在旁照应,现在最紧要的是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你,只怕要委屈一二了,只能住在宫外头,你那从前的旧府,哀家早已教人好好的装饰、修葺了一下,若还缺个什么,只管对哀家说。”
柳乘风连忙道了谢,张太后安排已毕,随即道:“好了,叫你们来只是说几句闲话,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必急于一时,朵朵旅途劳顿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歇息一下了,你们呢也别在这里妨碍了她,天色也是不早,你们退下吧。”
柳乘风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打发了出来,不过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出去,朱厚照笑呵呵的道:“柳师傅今日且出宫,明日朕还要传唤你,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有许多话还没说呢。”
柳乘风颌首点头,现在天色不早,确实不便在宫中逗留,毕竟这正德朝的后宫和弘治朝的已经大不相同,弘治朝的后宫里除了几个老太妃便是皇后,而正德朝里头的嫔妃可是不少,还是免得被人说闲话的好。
柳乘风告辞出宫,一到午门,这里便聚了不少人,以陈泓宇、钱芳等人为首,众人兴高采烈的一起向柳乘风行礼,纷纷道:“我等久候王爷多时,王爷远途而来,因此特准备了一些薄酒,给王爷接风洗尘。”
这些都是柳乘风熟稔的再不能熟稔的人,有锦衣卫的,有聚宝钱庄和学而报的,还有缉事司和新军的,林林总总,都是柳乘风在京师里的亲信,柳乘风将众人扶起,道:“不必多礼,接风洗尘是吗?只是不知在哪里接风,若是档次太低,本王是不去的。”
这句自然是玩笑话,众人纷纷呵呵笑起来,陈泓宇笑道:“既是迎接殿下,自然是拿得出的地方,京师最好的酒肆望月楼才容得下殿下这尊大佛。”
老霍插在人群中道:“也就是咱们这些老兄弟过来先迎王爷,在望月楼那边,还有许多人在等候呢,可不能让人等急了,咱们这就启程吧。”
车马早已准备好了,柳乘风直接上了车,这林林总总数十人便拥蹙着他如众星捧月一般赶赴酒宴所在地。
所谓望月楼,乃是京师新近开的一间酒肆,据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行投资而建,里头的一切都是大手笔,柳乘风步入其中,这里的占地虽然比不得皇宫内苑,可是其奢华竟是远远超过,皇宫毕竟有太多的政治意义,而这里只考量奢靡和享受,这里已被陈泓宇这些人包下,楼下都是些锦衣卫和缉事司已经新军的一些中层武官,足有两百多人,连这偌大的厅堂都显得有些局促,众人看到了柳乘风,纷纷要下拜行礼,柳乘风领着一干人上前,道:“诸位不必多礼,大家来为本王接风,本王很是高兴,不过你们的薪俸有限,想必在这里请酒都是凑了份子的,不如这样,这酒钱还是本王出了吧。”
这些都是丘八武人,听了也不客气,这个道:“王爷家里有金山,既然王爷请客,咱们就承这个情。”
于是大家一起点头。
其实这此接风的酒宴确实是大家凑份子凑来的,毕竟这酒楼极尽奢华,价钱不菲,一场这么大规模的酒宴花销要数百两银子,就这,还不算酒水钱,大家都是靠薪俸过活,确实有些肉痛。
钱芳顿时觉得这些家伙太不像话,居然还顺竿子往上爬,王爷客气一句他们居然忘形了,于是呵斥道:“反了天了,这是给王爷接风洗尘,都应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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