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他若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还未等有人喝令他跪下,熊飞平已经乖乖的拜倒磕头行礼,道:“草民熊飞平,见过大人。”
从这一点来看,这个人的应变能力还是不小的,柳乘风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人,随即问道:“堂下可是熊飞平。”
熊飞平道:“草民便是。”
柳乘风继续问道:“知道锦衣卫为何要拿你吗?”
熊飞平一副被问住的样子,事实上,锦衣卫直接冲了他的住所直接拿人,也没有问清缘由。他虽然明知自己犯得是玩死莫赎之罪,可是人家没有挑明。自己当然不能招认,熊飞平勉强干笑一声,道:“草民不知。”
“又是个不知道的。”柳乘风用说笑的口吻对身边的杨康道,后者自然报以微笑,这个笑话未必好笑,不过无论这笑话笑点有多低,这既是柳乘风口里说出来的,杨康就非得做出一副很好笑的样子不可。
柳乘风又冷冷看着熊飞平,道:“咱们直说了吧,宁王差遣你在这九江城。主要是让你做什么。你说出来,可赏你个全尸。”
柳乘风明显的感觉到熊飞平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他既是惊愕,又显得不安,可是还是矢口否认道:“草民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草民只是个寻常的小商贾。和宁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柳乘风微微一笑,道:“那么你的信鸽是怎么回事?”
熊飞平被问住了。
柳乘风继续道:“还有从你房子里搜出来的一些书信,这些书信都很奇怪吧,都是用数字组成,可是迟早北镇抚司也能破译,到了现在,你还想抵赖,实话和你说了,锦衣卫早已注意到了你的身上。你就是想否认都不成。”
熊飞平闭上了嘴巴,话说到这份上,他就是死不承认也是不成了,他和邓通不同,他不是官身,锦衣卫莫说是有证据。就算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对他动刑,而锦衣卫的刑法驰名天下,以他的身份,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手段若是一遍遍的用在他的身上也绝不是他所能吃得消的。
事已至此,越是抗拒,所受的皮肉之苦越多,现在的他还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痛快。
柳乘风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整个大厅陷入了沉默,很明显,这是柳乘风审问的一种手段,他给熊飞平自己权衡利弊的时间,让他好好的想想如何做才对他有好处。
等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柳乘风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你现在愿意招供吗?”
熊飞平犹豫了一下,随即道:“草民认了,草民确实和宁王有关联,草民本是南昌府人,后来迁居到了九江府,前几年的时候因为做生意折了本,祖传的家当全部赔了进去,正在欲哭无泪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上了门,问草民是否愿意重整家业,草民当时只当这是救命的稻草,当时也只想着能翻身,于是一口答应……”
熊飞平闭上眼睛,露出绝望之色,继续道:“此后,我便开始受宁王控制,宁王让小人打理王府在九江府的一些生意,一开始并未让草民参与什么机密,直到宁王谋反,南昌府那边才下了命令,让草民为王府在九江城打探消息,学生已经越陷越深,深知就算是想脱身也不成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铤而走险。现在既然已经被大人所察,草民只怕是活不成了,只求大人一个痛快。”
面对这个境地,熊飞平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可见宁王府还是很有眼力的,这样的人便是放在锦衣卫也算是个干练的人才,柳乘风甚至有些欣赏这个家伙了。
不过柳乘风显然注意力并不只是放在熊飞平是不是宁王同党上头,对他来说,一个这样的角色是不是宁王的党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挖出更深沉的人物出来。
柳乘风朝熊飞平道:“你若是能做到知无不言,本官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但可以不追究你的家人,而且还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你肯老实作答吗?”
熊飞平点点头,道:“草民自然愿意,大人但问无妨。”
柳乘风满意的点点头,道:“跪在你身边的这个人,你可认识吗?”
熊飞平别过头去,看了失魂落魄的邓通一眼,二人的眼神相互对视,在这种情况之下会面显然是二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熊飞平很快把目光别开,不知是心怀愧疚还是其他的缘故,随即点头道:“不敢相瞒,邓指挥使和小人是老相识。”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熊飞平道:“奉宁王之命,小人与他联络。”
“胡说”邓通忍不住大叫。
柳乘风冷冷的看着邓通,道:“本官并没有问你话,你既然说他是胡说,那么我就问你,熊飞平乃是宁王同党,他也确实与你联络了数次,那么我问你,他既然不是代表宁王去联络你,寻你又是因为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本官,你和他只是惺惺相惜,所以格外亲近一些。”
这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武官,一个是密探,若说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那简直就是笑话,这种鬼话也只有三岁的孩童才会相信。
邓通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柳乘风也懒得理会他,继续问这熊飞平道:“你和他议的都是什么事?”
熊飞平老老实实的回答:“宁王命我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起事的最好时机,宁王的大军将先攻取饶州府,再北上攻打安庆,顺水而下,攻克南京。因此命邓通静观其变,若是九江这边的守军坐以待毙倒也罢了,可要是他们想趁机切断宁王大军的后路,邓指挥使定要尽量阻挠九江府军马的行动,无论如何,也要拖延时间。”
柳乘风缓缓点头,熊飞平的话很合理,若换做自己是宁王,也会选择这个办法,因为道理很简单,既然叛军打算一路打到南京,那么后方必然空虚,南昌府是他们的大本营,一旦遭受九江府大军的攻击,很容易被朝廷切断后路,宁王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他既然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南京,那么就必须保证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而不贸然选择邓通起事,反而让他在暗中阻挠和拖延九江大军的行动,显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熊飞平不过是个小小的密探,若是没有宁王的授意,也绝不可能平白想出这个计划,看来这熊飞平所说的,**就是实情了。
柳乘风用手指头敲着身前的案牍,似乎是在掂量着什么,在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他看了熊飞平一眼,淡淡的道:“来人,将他押下去吧,不要为难他,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等到什么时候朝廷勾决,再给他一个痛快。还有,让他在狱中,好好的再想一想,自己还知道什么,若是想到了,就写下来,若是能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或许能救他一命,他写下来的东西,随时递给本官,不许迟误。”
两侧的校尉连忙应命,站出来两个校尉一左一右将熊飞平押了下去,熊飞平显然认为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口里忙不迭的称谢,道:“谢大人恩典。”
殿中跪着的人只剩下了邓通,到了这个份上,邓通整个人几乎没有了血色,身如筛糠,他当然知道,有了熊飞平的口供,眼前这位钦差大人,就足以将他置于死地了,现在一切都完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柳乘风眼睛连看都不看邓通一眼,慢悠悠的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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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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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4|第八百一十二章:赤裸裸的威胁
> 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邓通只是叹了口气,却还是摇摇头道:“大人,下官根本不知熊飞平在什么,他所的都是子虚乌有,请大人明鉴。”
柳乘风立即追问:“他的既是子虚乌有,那你与他数次私下密议,谈及的又是什么?”
邓通又被问住,便不再吭声了。
柳乘风见邓通不答,最后一点耐心也已经失去,冷笑一声,道:“来人,他既然不愿供认,那就拿下去狠狠地拷打。一定要问清楚他是如何与宁王勾结,他的党羽还有哪些人!”
如狼似虎的校尉们立即冲上去,将邓通押下。
此时已到了子夜时分,接近午时三刻,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柳乘风一直吃浓茶才勉强使自己保持着较好的精神,可是这案子审了下来,却还是让他闪露出疲惫之色,他疲倦地看了杨康一眼,这个杨康倒还算是精神奕奕,这倒不是杨康精力有多好,多半是这个家伙习惯了昼伏夜出,熬夜对他是习以为常的事,所以早就不把它当作一回事了。
柳乘风不得不好好地交代一番,道:“本官总是觉得那个熊飞平似乎还隐瞒着什么,无论用什么办法,尽量从他从里挖出来。当然,本官已经承诺要给他优待,不要让校尉们对他动粗。”
不要让校尉动粗,在锦衣卫里头的理解是可以假手于人,比如将他与一些凶徒关在一起。甚至连嘱咐都不必,那些暴徒的手段绝不在锦衣卫之下。
这就是锦衣卫里的规矩,什么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以整人为目的,尤其是面对通敌的叛贼同党,更没有什么人情可讲。杨康自然能够领会柳乘风的意思,连忙道:“卑下明白。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柳乘风撇撇嘴,继续道:“至于这个邓通,给我往死里的整吧。一定要从他的口里撬出点东西来,尤其是巡抚朱世茂和指挥使杨彪,本官需要这份口供。既然这个邓通和叛贼有染,那这两个人多半也是同谋,就算不是同谋,多多少少也牵涉了一些事。拿到证据,立即报给本官,知道了吗?”
杨康道:“大人的意思是,非要这份口供?”
这意思是问柳乘风,是否不计较任何后果,锦衣卫想要口供轻而易举,问题是。柳乘风是想要真的口供还是假的。若只是需要一份口供好去栽赃别人,几个时辰的时间便可拿到手里。栽赃陷害,本就是锦衣卫的工作之一,锦衣卫的工作性质只是大人物手里的一柄剑而已,他们要揣摩皇上的心意。宦官得势时又不得不屈从宦官的意思,内阁如日中天时又必须为内阁做马前卒,而对上头的人来,他们往往未必想要的是真相,他们只是要结果,这个结果是用来满足自己的喜好。满足自己排除异己、打击政敌就够了。
所以杨康这么问,是有道理的。他必须把话问清楚,以防止自己出了什么疏漏,而柳乘风就算想要的是一份收拾江西巡抚和指挥使杨彪的口供,杨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杨康这种锦衣卫里的人物,没有读书人那样的使命和正义感,即便是读书人所谓的使命和正义感,也多半是口号喊得震天响,这背后却又多是男盗女娼。
柳乘风当然明白这个潜规则,却是叹了口气,道:“本官了,要的是口供,是确凿的证据。”
他吩咐了一句话之后,随即便起身,道:“你继续忙吧,本官去睡了。”
厅中只剩下了杨康,确凿的证据这简短的五个字已经足够给杨康很多暗示了,大人要的只是证据,这就意味着,大人要收拾人了,上头人既然有了整人的心意,杨康自然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他如所有的酷吏那样,冷酷无情的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这或许只是长久养成的一种习惯,对于做他这种事的人来,或许只是一个最平常的表情,可是在外人看来,也足够森然和让人敬畏。
他心里清楚,今天夜里只怕自己是别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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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五年十月十六。
清早的天气还算不错,在这个时节,只要风一些,便能当得起不错二字。不过九江城里,紧张的气氛依旧,下元节刚过,坏消息就传出来,指挥使邓通已经被锦衣卫拿了。
这是个很坏的兆头,坏到了极点,尤其是对各大营的武官们来,邓通的被捕让他们生出了兔死狐悲之心。
巡抚衙门那边似乎也坐不住了,一大清早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巡抚朱世茂便坐着轿子赶到了钦差行辕,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谁知到了行辕,朱世茂却被告知钦差大人起来,让他在外头稍候片刻。
这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给朱世茂闭门羹,与此同时,***裸的挑衅朱世茂的权威,再怎么他也是巡抚,特意跑来这里,柳乘风怎么能在里头呼呼大睡,把一个朝廷二品大员晾到一边?
真是岂有此理!
朱时茂似乎又和柳乘风铆足了劲的打算,他索性坐回轿子,却不肯让轿子打道回府,只是丢下一句话,老夫今日就在这里等,廉国公什么时候起来,告知一声,老夫再去拜见。
他到拜见二字的时候,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讽刺柳乘风的架子不。
等候了半个多时辰,门子那边终于通知朱世茂进去,朱世茂怫然不悦地由人领着进入了厅堂,却看到柳乘风正容光焕发地吃着早茶,他见了朱世茂来,笑了笑道:“大人来得真早,只是不巧,昨夜本官有些事要处置,睡得迟了一些,恕罪,恕罪,来,给大人看坐奉茶。”
他口里是恕罪,脸上却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朱世茂却是负手站着,道:“坐就不坐了,至于这茶,本官也不敢吃,大家平时也没什么交情,还是开门见山吧,锦衣卫为何连巡抚衙门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拿人,大人虽是钦差,都督军务,可大人指使锦衣卫拿人就拿人,这是什么意思?”
朱世茂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巡抚,按道理,各大营在他的管辖之下,现在的柳乘风只是暂时节制而已。柳乘风没有经过他直接拿了当地的指挥使,这分明就是不给他的面子。
他虽然有生气的理由,可是换个角度来,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柳乘风拿人,关他屁事。
话到这个份上,朱世茂算是撕破脸皮了,柳乘风却是朝他冷笑,道:“朱大人问本官什么意思,本官倒是也想问问大人是什么意思,锦衣卫拿人,这是锦衣卫的事,和大人有什么关系。更不必,本官节制军务,各大营都归本官节制,本官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向大人通报不成?”
朱世茂气急反笑,道:“那老夫倒是要问问,你凭什么拿人,邓通犯得是什么罪?”
既然要拿人,肯定要拿出理由来,邓通不是普通百姓,这是堂堂三品武官,在江西也算是一号人物,你拿人就拿人,难道还想反了天?
柳乘风慢吞吞的喝了口茶,倒像是故意给这朱世茂脸色看,随即才慢悠悠的打起了官腔,道:“他私通宁王,图谋不轨,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怎么,大人难道要包庇反贼吗?”
朱世茂只是冷笑,道:“什么人证物证,什么证据确凿,你当老夫是三岁的孩童,你们锦衣卫栽赃的本事,当老夫不知道吗?”
柳乘风把茶盏狠狠的顿在茶几上,发出磕磕作响,这一下倒是吓住了朱世茂,朱世茂可是久闻眼前这家伙有暴力倾向的,因此话到一半便被柳乘风这暴力的动作打断,柳乘风冷冷的看着他,道:“是不是栽赃陷害,轮不到你这个巡抚来,现在邓通就是乱党贼子,大人若是想包庇他,本官绝不容情。还有,本官听大人近来和这邓通走得很近是吗?哼,实话和你了吧,这邓通现在正在交代他的同党,大人现在还顾别人,依我看还是自己为自己多想想才好,本官坐镇九江,任何人与宁王但凡有一点牵连,无论这个人是指挥使更或是巡抚,那么就不妨要仔细自己那一身皮囊了。”
柳乘风把巡抚二字咬的很重,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朱世茂浑身一振,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如此不客气,竟是直言不讳的威胁自己,朱世茂显然有些慌乱,可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冷笑道:“悉听尊便,老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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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5|第八百一十三章:摊牌
> 巡抚衙门,这里虽是整个江西的中枢,一切政令尽皆出于此地,可是这巡抚衙门确实是简陋了一些,毕竟真正的巡抚衙门在南昌,这里只算是暂时的驻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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